刺刃薄年——慕染°
慕染°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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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年无奈地耸耸肩,“这案子很棘手,想必现在夏承影也正头疼着吧?”

砚礼的拇指轻轻抚过杯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抬起头,对上纪年的双眼,“夏四爷死的时候,唯一的目击证人曾表示见到了夏风,可那时候,夏风也已经死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纪年做出个“三”的手势,“三个可能,夏风没死、有人假扮夏风,再来就是夏风的兄弟。”

砚礼赞同地点点头,“第一条不成立,夏风的尸体不少人都确认过无误,第二条我暂时保留意见,而这第三条,夏风就一个弟弟,案发时承影正在警局录口供,所以绝不可能是他杀的四爷,这样就让我不得不联想到……”

“夏四爷在外头有私生子?”纪年微怔,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砚礼摊摊双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倒是可以顺着这方面去查查。”

“好。”纪年跟砚礼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即便是和砚礼相处多年的承影,也未必能够超越,“现在我所担心的是还会再死人。”

“死了才好,我巴不得他赶紧动手,不然我可就要抢他前头了。”砚礼这话里三分玩笑,七分谋略。

纪年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打算,“依我看,你还是再等等,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整个夏家,想必他很快就会再有行动,既然有人愿意代劳,那我们就在一边看好戏得了。”

砚礼挑了挑他好看的眉梢,“你想我借刀杀人?”

“有什么不好呢?”纪年莞尔,唇优雅地吻上咖啡杯,“这样就算东窗事发,只要人不是你杀的,谁都没办法将你正法。”

砚礼没有回应,许久后才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不怕坐牢,也不怕死,我早想过了,等讨完这笔血债,我就把欠别人的一并还清。”

纪年本来心情还不错,可听砚礼说到这些,脸色瞬间阴沉了,“怎么还?自杀,还是自首。”

砚礼终究是聪明人,他看纪年生气了,便不再往下说,“我也就想想,你别跟我发脾气。”

“想都不许想!”纪年这句喊得很大声,把人服务员都招来了,砚礼冲那小姑娘甩甩手,打发走了她才问:“你干嘛呢,好端端的抽什么风?”

纪年似乎并不想过多地去解释,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接着说正事吧。”咖啡润嗓,苦涩在喉间蔓延开,“你说,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砚礼见纪年给寻了个台阶,便顺着下了,“我猜是三爷。”

“为什么不是四夫人?”纪年以为,老四家已经死了俩,按理说剩下的那一个也活不长久。

而砚礼却只是耸耸肩,“都说了是猜的,没什么依据,我就瞎蒙而已。”

“那我猜四夫人,要是我赢了,你就给我亲一口。”他这本就是玩笑话,砚礼虽没当真,却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惹得纪年张扬大笑。

晚上两人又一块儿吃了顿晚餐,回去的路上砚礼突然接到了一通承影打来的电话,他起初不想接,可铃声响了很久都不见断,纪年也一旁笑说:“你就接了吧,指不定人家还真有急事找你?”

“他能有什么急事?”砚礼随口回了一句,很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承影语速很快,“砚礼,你和沈纪年在一起吧?你俩现在马上来一趟医院。”

“去市一医院。”

纪年看砚礼挂了电话后脸色十分沉重,又听他说要去医院,顿时意识到是出了事,“怎么了?”

砚礼的表情很严肃,嗓音中亦透了几分沙哑,“三爷死了,就死在今晚的饭桌上,老爷子受了很大的刺激,如今也被送往医院抢救,生命垂危。”

13.高烧

砚礼先前不过是随便猜猜,压根就没想过下一个死者真的会是夏三爷。

纪年听说三爷出了事,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将车子调了个头,叹息着挖苦,“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拥有先知的本事。”

砚礼哭笑不得,不禁摇摇头,“这事儿可真够邪门的,别说你没瞧出来,我都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潜力。”

纪年牵起唇角,继而又沉下脸,“那家伙动作很快,照这速度下去,用不了一个月,夏家就得被他灭门了。”

砚礼胸膛微微起伏,无力地软在座椅上,“真麻烦,事情闹大了。”

“这段日子就先静观其变吧,我倒想看看,那家伙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来!”最初的时候,砚礼跟他说夏风被人杀了,他还没太在意,反倒是最近连着几宗命案,让纪年不得不对这件事重视起来。

砚礼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片刻之余,方才听他出声,“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每次我要杀谁,或者我猜谁会死,那个人就真的死了。”

纪年戏谑道:“也许你真的是死神,而死神的预言向来是很准的。”笑话很冷,说完即遭到一记白眼。

砚礼瞪完他继续埋头思忖,许久后才又对上纪年的双眸,“我担心……”话说到这里,他刻意地顿了顿,眉头一点点深锁起来,“你说,他会不会根本就知道我是谁?”

听砚礼如此一问,纪年的表情瞬间也变得严肃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我们就更有必要将他揪出来了。”

砚礼瞥了他一眼,终是感慨似的甩出五个字,“任重道远啊!”

……

夏三爷是在饭桌上猝死的,医生初步判定死因与晚饭时喝了酒有关。

砚礼和纪年赶到医院时,正巧在楼道口遇上了夏诗雅,那丫头好些天没见,这会儿倒舍得回来了。

砚礼客气地朝她点点头,轻唤了一声,“三小姐。”

诗雅没心思搭理他,上了楼梯就往楼道深处狂奔,那拼命的样子,仿佛恨不得能立刻插上一对翅膀。

当初夏风死的时候,诗雅故意躲着没敢回来,其实也难怪,她就一小姑娘,本来胆子也不大,得知自己大哥死了,又联想到前一晚二哥曾说要去病房探望是自己给透的风,她不愿牵扯进这事件中,躲着不露面也情有可原。

但四爷死的时候她是想要回去的,还特地跟她母亲通了电话,可是三夫人的意思是最近家里乱得很,让她暂且别回家。

直到这次,轮到她父亲出了事,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到电话后,诗雅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医院,只可惜仍旧晚了。

夏三爷死得太突然,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砚礼没跑,与纪年一起并肩走在后头,远远就瞧见诗雅扑在承影怀里哭,他俩走过去,一句话没说。

在场还有二爷和几位夫人,老人家情绪都不太稳定,承影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到那么多人。一个个安抚,一个个托人送回去,直到哭声隐去,他才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来。

砚礼站在承影面前,低头望着他,刚才他已跟纪年一起去看过三爷的尸体,接下去要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确定真正的死因,好在夏老爷子没什么大碍。

“少爷,您还好吗?”砚礼轻轻地问道。

听见他的询问,承影终于缓慢地抬起头。他眼底写着很深的倦意,似乎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经历了人生最极至的苦痛。

那一瞬的对视,让砚礼在承影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情愫与悲伤消化,整个人就已被紧紧拥入怀里,那力量却是霸道的。

承影的手掌按着砚礼的后脑勺,随后即是沉默。

砚礼将下巴搁在他肩窝,感受着对方胸膛的起伏。这个姿势让他瞧不见少爷的表情,只觉得承影扣着他的手臂太过用力,捏得他有点泛疼。

他们就这样相互拥抱着,砚礼凑在承影耳畔轻声安抚,“没事的少爷,老爷子还安好。”

“嗯。”承影的声音里带了很重的鼻音,想来也难怪,今天这事儿,叫是谁碰上都冷静不下来。

承影自认不是个软弱的人,可那一刻,当父亲在自己面前晕倒,他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害怕。这连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对整个夏家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要不是连续的几起命案,他大概还自以为御华馆有多么了不起,自己这少当家又多么身手不凡,没想到现在只不过是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就可以把夏家摧毁如斯。

原来生命,真的可以脆弱到不堪一击。

当两人的身影再度分开,承影拿手背抹了把脸,砚礼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脸,却完全看不出他是否有哭过,即使有,泪痕也定在刚才被悄然拭去了,承影留给别人的永远只有坚强的外壳,至于他的心,纵然是砚礼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

再回到老爷子的病房时,纪年正在那儿陪着,见他们回来,便小声说道:“你俩回去吧,这儿有我陪着就行。”

承影起初还想留下来,不料竟被纪年顶了一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都累成什么样了?师父要是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言下,他一手搭着一人的肩,索性将承影和砚礼一块儿推出了病房,“都回去睡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砚礼拉住承影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少爷,我们回家吧?”

承影长长呵出一口气,总算不再坚持,“走吧。”他迈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侧过半身,纪年还站在门前,见他回头,则又问道:“怎么了吗?”

承影摇摇头,尽管感觉特别扭,但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

这夜的御华馆似乎格外安静,整条长廊一个人都没有。

承影的步子很缓,等走到岔口,方才回过头去徵询砚礼,“今晚睡我那儿吧?”

砚礼略微一愣,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忙了一晚承影也确实倦了,回房以后便将自己甩进沙发,而后则不想再动半分。幸而砚礼懂得照顾人,先给他泡了杯茶压惊,然后又去浴室放了一池的热水,等全忙活完了才走出来,“少爷去泡个澡吧,这样能舒服些。”

承影闭着双眼,明明听到了砚礼的话,却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累,或许是心乏了。

砚礼等了一会儿,不见承影有反应,于是蹲下身子,试探性地推了推,“少爷,您没事吧?”

这一回承影总算有了回应,“我这就去了。”他睁开眼,眸色太深,叫人完全看不透彻。

从砚礼手中接过浴巾和内裤,他抱着慢吞吞地走入浴室,每一步都迈得特别沉重。

砚礼在外头等着,平时承影泡个澡顶多也就半小时,这天进去了四十分钟都没见出来,多少让人有些担心,他走到门前敲了敲玻璃门,唤了一声,“少爷。”

浴室里没有动静,这一来砚礼就真急了,又跟着敲了两下,可门后依然安静得很。

砚礼一慌,也顾不上任何,猛地将移门往边上推,一使劲才发现,浴室的门压根就没锁,然而他才冲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赶紧又背过身。

承影躺在浴缸里,水面浮着厚厚一层泡沫,他的上半身露在外面,而左手则挂在浴缸边缘垂下来,那模样看着格外性感,实在是春色盎然。

按理说承影的身体砚礼早都看遍了,可不知怎么的,这会儿瞧见如此一幕,仍是让他双颊不禁飞起红晕。

“抱歉,我这就出去。”只要确认了人没事就好,砚礼刚想逃出浴室,竟被承影叫住,“砚礼,你过来。”

砚礼还是羞得厉害,慢慢走到浴缸边,却不敢抬眼看承影,只好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少爷有什么吩咐?”

承影的声音软绵绵的,听着没什么力道,“陪我说说话。”

砚礼心知今晚承影心情很糟,他要是有什么要求,自己便尽量满足。浴室的角落有一张小木椅,是砚礼之前给小滋洗澡用的,他走过去将椅子搬到浴缸边,坐下来握住承影的手,“少爷想说什么呢?”

承影想了很久,最终却说:“我也不知道。”他看向砚礼,目光很是迷茫,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抓紧了那只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砚礼被他这一举惊到,连忙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我……我冷。”原本承影就泡在热水里,是不应该叫冷的,可砚礼看他整个人都哆嗦了,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扶起承影,将池子里的水放掉,打开花洒把水温调得偏烫些,再对着承影的身体猛冲。

砚礼身上的衣服全被打湿,他脱了拖鞋站到浴缸里,就那样抱着承影有些困难地维持着两人的平衡,直到感觉怀里的人不再发抖了,才拿了块大浴巾将他包裹着,扛在肩上背了出去。

承影迷迷糊糊间还有点意识,心想从来不知道砚礼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想着想着便又糊涂了,再清醒时已不晓得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钟头。

屋里的窗帘拉着,房间很暗,但能够看清床边趴着一人。承影一动,砚礼立刻就醒了过来,“少爷你醒了?我给你倒水服药。”

“我怎么了?”承影觉得脑袋沉,看砚礼的身影都有叠影,待目光渐渐聚拢,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的卧室,瞧布置倒像是病房。

砚礼一边忙活,一边回他说:“少爷昨晚发高烧,我半夜带你来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还好送得及时,不然很有可能会烧坏神经。”

“哦。”承影应了一声,全然不记得这些事,想来自己当时一定烧得神志不清,“大概是太累了。”他眼皮很沉,仿佛怎么都睡不醒,那时脑海中隐约闪过个念头,他还没来得及捕捉,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别太累着了,吃过药再躺会儿。”砚礼端着水杯坐到床边,给承影递了两片退烧药,服侍他吞下。

那药吃后又犯困,承影本还想跟砚礼说声感谢,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烧已退,头也不疼了,自己这一睡足足有十几个小时,跟吃了安眠药似的,他想到这里忽而一怔,随即拾回睡前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大喊道:“砚礼!砚礼!”

砚礼才去洗手间,回来就听少爷喊自己,赶紧走过去,“少爷什么事?”

承影嗓音沙哑,语气很急促,“你现在就回去,替我到三叔房里找他的安眠药,然后拿去化验,快!”

14.药检报告

夏三爷经常失眠,家里常年配了安眠药,如果承影的猜想没错的话,他的死必然与那药有关系。

药检报告在当天下午就出来了,结果显示那确实是一种安眠药,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安眠药,其各项指标严重超标,这样不合格的药物根本不可能会在市面上供应,更别说是通过医院的处方开出来。

一般而言,药物都不宜与酒精一块儿服用,而像三爷这种常年失眠的,医生会建议尽量少喝酒,切忌在饮酒之后立刻用药。

只不过近来家里事情较多,夏三爷本也是个老酒鬼,情绪不佳时总难免会喝上几杯。三爷素与四弟交好,老四死后,他的睡眠就极没规律,有时熬一整夜想案子,有时一睡又是十几个小时。

听三婶说,那天下午三爷确实睡过午觉,为了保证睡眠,他睡前还服了一粒安眠药,醒来后就直接吃晚饭了,桌上又喝了点酒,说到底也不过是借之消愁,却不料只一杯,就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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