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刃薄年——慕染°
慕染°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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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们应是主仆关系,撇开私底下的感情不说,昨儿那番话砚礼确实是僭越了。

“对不起,少爷。”他站起身,九十度鞠躬,标准的请罪姿势,“请您责罚。”

承影扫了他一眼,唇角轻轻向上扬了扬,却故意假装严厉地训斥道:“喝你的茶,少动不动就请罚,当自己的屁股肉多不怕疼是吗?”

听他这么说,砚礼的脸突然红了,弯着腰都不敢直起身。

承影盯着他瞧了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别杵着了,坐回去。”等砚礼重新坐到位置上,承影才又开口,“紧张什么?我又没骂你,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人家说狗急了跳墙,没想到我的砚礼被逼急了,也是会跟我翻脸的。”

砚礼被戏谑得小脸通红,倒是很惹人疼惜,“少爷,我下次不敢了。”

“别。”承影连忙说道:“你少爷我就爱看你飞扬跋扈的样子,回头给我收起那些个规矩,也不知道你老在我跟前装什么?”他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都做了那么多回了。”

他最后那话说得不轻不响,却正好被砚礼听见,羞得他都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大约十点的时候,乔安来敲门,说是老爷子喊少爷过去一趟,之后承影就走了,房里又只剩下了砚礼。

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就抱着小滋一块儿看偶像剧,可实际压根就没看进去电视上在演什么,满脑子全是承影。

想着少爷刚才的话,他又拿过手机给某个这会儿可能还在睡懒觉的家伙拨去一通电话,对方果然正睡得香,却被他扰了清梦。

电话刚一接通,砚礼就问:“喂,你说,我这人很嚣张吗?”

11.砚礼的剧本

沈纪年到的时候暮色已深,承影和杨璐刚从警局回来,三人在家门口撞了个正着。

纪年客气地朝承影倾了倾身子,含笑唤了一声,“小少爷好啊!”他语气轻浮,但并无恶意。可承影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就闪身进了门。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人,当年老爷子要收这小子进门时他就不答应,要不是家里几个老头儿极力护着,夏家又哪里有他沈纪年的立足之地?

而对于承影的漠视,纪年倒是毫不在意,似乎近十年来早已成了习惯。

他慢悠悠地跟在承影身后,举止十分低调,直到再见到夏老爷子,才微笑着开口,“我回来了,师父。”

老爷子瞧见沈纪年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到身旁坐下,又唤人给他沏茶。纪年乐呵呵地听老人家唠叨,时而送上一两句关怀,格外的讨喜。

夏老爷子给他说近来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又感伤了,纪年赶紧递上纸巾,抚着老爷子的背劝慰,“师父请节哀,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老爷子拿纸巾拭了拭眼角,长叹着点了点头。

承影看父亲正跟他爱徒聊得起劲,也没想打搅,转身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而杨璐却跟了他一路,果然是女人就总有八卦的时候,杨璐追在他身后一个劲地问他刚才那帅哥是谁,承影被问得烦了,当即甩她一句,“看上人家了就自己去钓,老缠着我顶个屁用!”言下已走到房前,他一甩房门便将杨大律师给关在了外头。

要说那沈纪年,其实还真有几分来头,沈家几代从商,他老头子生意做得很大,然后就养出了个骄纵任性的富二代大少爷。

沈纪年十六岁时在外边闯了祸,他老爹为护着这个独子就把他送到御华馆来避难,一方面是想仰仗夏家的势力,再来也是希望纪年跟着馆主学点东西。

那时承影跟他一般大,打心底瞧不起这种犯了错就只知道躲起来的做法,所以最开始他就不同意让这小子进门,可父亲耳根软,沈家人上门求了几趟,老爷子也就动摇了,外加纪年长得不错,几位叔伯都挺喜欢,这才答应把他留在馆里。

结果谁都没想到,纪年在武学方面还有点天赋,十六岁学武,从年纪上来说其实算晚了,但这小子聪明,起初倒不怎么刻苦,后来大概是懂事了,一旦投入了心思,进步自然是神速的。

夏老爷子许是也发现这孩子有潜力,便收了他当关门弟子,从辈分上算,纪年还得管承影叫声师兄。

再说承影气呼呼地回到房,砚礼在里间听见门声立即跑了出来,“少爷,您回来……”他话还没说完,承影已先一步夺过话锋,“给我泡杯茶。”

“哦。”砚礼好歹跟了承影那么久,对少爷的脾气实在了解得很,这会儿听他的口气,就猜他定是刚受过了气。

将泡好的茶端到承影面前,砚礼站在一旁候着,时不时地拿余光偷偷打量着,言行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一不注意就触犯到主子的逆鳞。

承影喝了会儿茶,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些,随后他将砚礼招到身旁,却只是搂着不吭声。

砚礼觉得这气氛太诡异,则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少爷怎么了?”

承影揉了揉眉心,疲倦地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刚才遇上了个讨厌的家伙,以至于到现在我还觉得心里堵得慌。”

砚礼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道:“谁呢?”

承影也无隐瞒之意,很是洒脱地甩出三个字,“沈纪年。”

“沈纪年回来了?”砚礼略显惊诧,随即埋头盘算起来。

承影瞧他这反应,原本就不悦的心情越发的阴霾,他挑起眉,语调阴阳怪气的,“哟,你对沈纪年倒挺上心。”他眼神中带了几抹阴鸷,还有几分危险。

砚礼被逼得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承影的手按在他肩的两侧,将其完全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给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他怎么关照你了?”

“没有。”砚礼瑟缩了一下,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果然下一秒承影突然施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怕什么,有就有呗,我又不是不晓得,你俩关系一向不错。”

承影力道很大,捏得砚礼眸中一下子就涌出了泪,“真的……没有。”他艰难地开口,下颌疼得跟骨头碎了一般。

承影瞧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倒也有些心软。他冷哼了一声,松开手起身就回了卧室。

砚礼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又跟了上去。

承影没搭理他,抱着一堆换洗的衣物从他身旁走过,只留砚礼孤零零地杵在原地。

直到浴室门内传出水声,砚礼才发泄似的拿起一只枕头扔出去,那一瞬间,他胸膛起伏得厉害。

……

承影这澡洗了有些时候,他刻意拿花洒对着自己的脸猛冲,想借此冷静下来。而当他洗完走出浴室时,房里却没了人,一只雪绒枕头落在门边,那颜色显得格外的苍白。

承影走过去弯腰捡起,而后在房里转了一圈,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砚礼的身影?他走回床边将枕头安回原位,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砚礼的手机也已不见。

“又去哪里了?”承影暗自低问了一声,摇摇头往房外走去。

他晓得砚礼有脾气,却没想到四年不见,这家伙的性格竟越发不讨喜,这要是遇上别的主子,早把人抓回来狠狠教训了,也只有承影这样的才耐得下性子一间间屋子找。

承影在院子里没见到砚礼,就猜他是去武场发泄了。只是御华馆里那么多间练武场,一一找过来也得费时。

承影从最东面的那间开始找,找了大半边才总算在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场馆里见到了砚礼。

那小子正对着一只沙袋拳打脚踢,承影走到他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一记手刀朝他劈过来,若不是他挡得快,恐怕要被这一招折了脖子。

砚礼的腕被承影紧紧握在手里,他方才看清来人,“你怎么来了?”

承影并未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低声说道:“已经很晚了,明天再练吧。”

砚礼不说话,仍是与他僵持着,承影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叹了一声,“刚才我头脑发热,说的话不中听,你别放心上。”他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不容易,只可惜承影的道歉对方并不稀罕。

“第二次了。”砚礼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说不尽的冷漠,他将手抽回来背在身后,语气越发的阴冷,“夏风死了,你怀疑我是凶手,这是第一次,”他扬起唇,眼里漫开一层浓雾,“沈纪年回来,你怀疑我与他关系匪浅,这是第二次。”他退后一步,与承影拉开距离,继而嗓音猛然拔高,“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根本就不值得信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爱人!”

砚礼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戳进了承影的心坎,他怔了许久,才使劲点头,“我有,我当然有。”可这样回答,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么不可信。

砚礼的声音哽住了,“你没有,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他说完那句话,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走到一边拿过手机就打算离开,“时候不早了,少爷还是回去睡吧,我今天就不去您那儿了,反正自己房间也空着,没必要……”

他只说到这里,然后抬头对上挡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那样毫不回避的直视,太犀利,且太具穿透力,“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跟我回去吧砚礼,我以后不会了。”承影这会儿的语气平缓了许多,他难得肯这样低声下气,偏生砚礼不愿再给机会。

“请问少爷,这是命令吗?”是命令就说明必须执行,若不是,则另当别论。

他问得太直白,让承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许久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砚礼微微颔首,可眼里竟全是凉薄,“那就好,少爷晚安。”他俯身,微笑着从承影身旁走过,那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礼貌,仿佛一颗软钉子,却也暴露了他内心无以宣泄的愤怒。

承影没再追上去,任由砚礼消失在视线尽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抓不住这样一个人。

砚礼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里黑漆漆的,他并未开灯,而是锁上门靠着门板,目光凝聚在前方的某一点,大约半分钟后才轻叹道:“速度挺快。”

沙发上坐着个人,黑暗中他孤自抽着烟,徒留一点星火闪烁,“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过来了,你那边搞定了?”

“嗯。”砚礼开了灯走过去坐下,“现在算是冷战吧。”

沈纪年莞尔一笑,“不怕他待会儿突然冲进来?”

砚礼瞥他一眼,而后疲惫地窝在沙发里,“他不会,凭我对他的了解,这场冷战至少持续三天。”

纪年递给他一根烟,砚礼接过来点燃,却只是夹在指间不怎么抽,“我刚在他面前演了场戏,你看吧,接下去就算我跟你形影不离,他也绝不会再说半句。”

12.第三宗命案

砚礼确实料事如神,在那之后他几乎整天都跟纪年黏在一块儿,但承影却没再责怪过半句。其实砚礼又何尝不知,承影这会儿心里怨念深得很,只不过憋着不肯说罢了。

这天两人约了一起去喝下午茶,出门时好巧不巧地撞见了承影,砚礼依然表现得礼貌却疏远,“少爷。”

该行的规矩他一样不落,然而给人的感觉太冷漠。

承影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又在纪年身上停留片刻,终是一句话没说转身而去,只是那心头的憋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砚礼却丝毫不在意,拉着纪年就往外头走,完全跟没事人似的。

车子缓缓行驶在马路上,砚礼坐在副驾驶座上顾自发呆,纪年瞥了他一眼,不禁打趣道:“你把夏小少爷给气成那样,就不怕人家真恼了你,将你直接当弃子处理了?”

砚礼靠着椅背微眯着眼,狭长的眼缝里透着一抹幽深,“有果必有因,就算哪天他不要我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侧过脸,风拂过脸颊,打乱额前的碎发,“你知道,我只有那一个执念,跟承影的感情最初就是个错误,也许我们只是有缘相知,却无分相守。”那一瞬间,他鼻尖略有些泛酸。

纪年问他,“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你会难过吗?”

砚礼摇摇头,十分坦诚,“不会,既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我为什么要难过?”

闻言,纪年忽然笑起来,“你很豁达。”

砚礼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望向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一座座建筑,“恰恰相反,我非但不豁达,而且很死脑筋,我现在所做的每件事都并不会让自己感到快乐,可我必须继续。”他很少暴露自己的脆弱,即便是这样让人心酸的话题,也只是淡淡地说。

纪年没再接话,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砚礼将车窗升起,玻璃上隐约倒映着自己的脸,“谁是谁的棋子都不知道呢?说不定他还没不要我,我就已经先离开了他。”尽管他刻意装得很淡薄,可语气中所流露出的,依然是浓郁的悲伤。

“这样很好,不用假装忠诚,我很难想象,一只狐狸是怎么扮成忠犬在夏家埋伏了整整十年的?”纪年弯起眉眼,笑着笑着却又伤感起来,“你活得太累了。”

砚礼闭上眼,眉头微锁,那样子像是要哭了一样,半晌才感慨道:“十年啊,足够养成一些习惯,比如让一只狐狸误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一条狗。”

他忽然睁开眼,纪年注意到,那一刻砚礼的眼圈有点红,可眼神却凶煞得叫人畏缩。

两人间一度沉默,感觉很不对劲,纪年长叹一声,赶紧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死人了。”

砚礼瞥他一眼,终于笑了,“我又不凶你,你怕什么?”

“怕!我好怕啊!”他夸张地做了个害怕的动作,随即被砚礼喝了一声,“你给我好好开车!”

纪年循着这机会又开始叫苦,“看吧看吧,还说不凶我,这就开始凶了,你小子太没良心!”

砚礼被他彻底逗乐了,侧着身子特腻歪地开口,“你比夏承影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我哪里舍得凶你?”

听他这话,纪年旋即得瑟了,扬着下巴说道:“这还差不多。”言下二人相视一眼,一同笑出了声。

……

午后的阳光很温和,他俩找了家茶餐厅,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

说是喝下午茶,其实两人真正的目的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说点悄悄话,这店里人不多,他们挑这角落也不怕有人偷听。

纪年撕开糖包倒入咖啡中,动作很慢,显得格外悠闲,“那案子后来有进展了吗?”

砚礼手里拿着搅拌勺,在杯里一圈圈拌着,“验尸报告出来了,警方还是没办法确定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凶手做得太干净。”

“我觉得那个凶手一定不简单。”纪年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随后又道:“你想啊,他连着杀了两个人,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若不是预谋已久,就肯定是个老手。”

砚礼托着下巴思量着,越想越觉得这事背后另有隐情,“对了,我让你查夏家的仇家,你查得怎么样了?”

纪年叹了口气,“这事儿可不好办,夏家虽算不上黑道,但到底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干这行多多少少会得罪些人,不过我看过了,那里边没有一个可能是凶手。”

砚礼不问为什么,他认识纪年这么久,很相信这个人的判断力,这就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不需要任何的理由,而这恰恰是承影所欠缺的,“照这么看,这条路又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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