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笑笑,将刀插回剑鞘送到砚礼手中,“没事,我高兴送,你便收着吧,再说了,连你的人都是我的,这刀就算送了你,也还是我的。”
砚礼脸一红,竟有点不好意思。
承影觉得他那样子可爱,忍不住想多亲两口,可头才刚低下去,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象征性地在砚礼的唇上点了点,无奈地耸耸肩。
电话是他妹妹夏诗雅打来的,那小妮子特别活泼,小时候最爱粘着他。承影接起电话,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听那丫头乐呵呵地冲他咋呼:“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给我说!”
承影笑起来,一只手顺势搂住了砚礼,“你还说我呢,我都回来两天了,倒是你又野哪儿去了?”
“嘿嘿,那个……哥啊,今天天气不错。”承影太了解他这妹妹,这会儿听她开始扯开话题,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嗯,是不错,挺适合约会的。”
他这话八成是说中了,诗雅一下子就炸了毛,“哎哟,哥你太讨厌了,每次都要说出来!”
承影大笑起来,“不跟你瞎扯,我问你啊,你今晚回来吗?”
“不回来啊,我今晚住同学家,哥你找我有事?”诗雅瞧着粗线条,实际上还蛮敏感,承影也不跟她隐瞒,“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知道夏风住哪家医院吗?”
诗雅先是愣了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我说哥,你这是准备为你的宝贝儿砚礼去讨公道吗?这事儿现在都已经闹开了,你背着四叔偷偷去找大哥就不怕落下话柄?”
承影向来是不怕闲言碎语的,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我有我的打算,你只管告诉我医院和病房号就行。”
诗雅见承影执意要去,也不再相劝,“他住在市一医院607号房。”
正好这时候小滋溜进屋里,砚礼一瞧见那小猫咪,立马就从承影怀里钻出去,跑过去抱起它。
小滋喵喵叫着,显然是饿了,砚礼给承影打了个手势,就带着这小家伙去吃东西。
承影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听电话那头诗雅叹道:“我现在压力很大,要是被大哥知道是我出卖了他,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承影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去看看他而已。”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诗雅早就看透了她这二哥,当然不会相信他这番话,倘若此刻承影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赏他一个白眼。
“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心了。”承影说着笑,却自己先笑出来,“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改天请你吃饭,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去见见我亲爱的大哥。”
06.暗箭伤人
承影的房间是个套间,里边是卧房,外边是起居室。
砚礼在外头喂小滋吃晚饭,这小家伙果然是饿了,满满一碗的猫粮,一会儿功夫就全扫荡光了。
承影走出卧室时,那一人一猫正耍得开心,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对砚礼说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砚礼抱着小滋抬头看他,“都这么晚了,你也很久没睡了吧?”
“没事,回来再补。”承影瞄了眼正窝在砚礼怀中的小滋,小东西像是在渴求抚摸,朝他“喵”了两声,他笑起来,摸了摸小滋的脑袋,“我很快的,去去就回。”这一句也不知是说给砚礼听,还是说给小滋听。
“哦……”砚礼拖着尾音应了一声,房门在眼前合上,那一瞬间,他唇边竟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走,小滋,我们进里边去。”
床头柜上摆着砚礼的手机和充电器,是刚才他托人从他卧室取来的,另外还有些换洗的衣物,他是想好了这段日子就住承影这儿了。
将手机连上电,才开机就有好几条短信进来,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条消息都看过后,才给对方回了一通电话,“是我。”
手机另一头是个声音极具磁性的男人,“嗯,你还好吗?”
砚礼抱着小滋坐进沙发里,“暂时应该算是过关了吧。”他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替小滋顺着毛,“夏承影不舍得罚我太狠。”
“我并不担心夏承影,倒是夏四那老头儿没对你怎样吧?”
“他啊,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砚礼轻笑着,开始帮小滋挠痒痒,那小家伙还真会享受,伏在他腿上舒服地拿尾巴蹭他。
“有的人是大智若愚,而有的人却是大愚若智,夏四爷很显然是后者。”砚礼的口吻这会儿听着分外阴狠,全然没了先前的乖巧。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夏风已经进了医院。”男人淡淡地问道,语声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是啊,夏风已经进了医院。”砚礼略微感叹道,继而话锋一转,装得十分无辜,“可是这与我有关系吗?是他先来挑衅我,我不过是接受了挑战,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怎能把责任全推我身上呢?”
男人顿了顿,忽而笑起来,“我到今天才发现,你确实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
“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砚礼仰起头,略显疲倦地闭上眼,“承影去医院看夏风了,但现在这时候并不是探病时间。”
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男人是听得明白的,“如果夏风在今晚出了事,那么夏承影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呵,是呢!”砚礼又睁开眼,痴痴地望着天花板,“他既然选择了今晚过去,肯定是非得见着人不可的,何况以他的本事,想偷偷潜入病房也不算难事。”
耳边,男人又问他,“那你的意思是?”他并未将话问完整,但他想,砚礼必定明白他的意思。
而砚礼却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叹一声,“今晚先别动手。”
男人笑了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慵懒,“看来你还是挺在意他的。”
砚礼挑了挑眉,嗓音却压低了些许,“一码归一码,我暂时还不想把承影也拖下水,如果连他都自身难保了,那么谁来给我撑腰呢?”
“真够狡猾的。”
“多谢夸奖。”砚礼倒也不客气,将手机换一只手拿着,又接着开口,“这出戏会很精彩,等着瞧吧,他们已经开始狗咬狗,用不了多久,夏四爷就会先被逐出局。”
……
却说另一边,承影轻而易举地就溜进了607号病房,那时大约是晚上十点多,夏风还没有睡,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家里倒舍得砸钱,就夏风这点小伤,又不是得了绝症危在旦夕,还专程给他弄个VIP病房,舒服得这小子都能把医院当宾馆住了。
这时候本已过了探病时间,夏风只当是护士巡房,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承影,他不免一怔,而后摆出一脸的敌意。
相比之下,承影倒显得十分淡定。只见他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对夏风礼貌地笑了笑,“大哥,好久不见了。”
夏家的孩子都长得不错,就说承影这一张帅气的脸,已足以迷倒万千佳丽了,而夏风给人的感觉更像个花花公子。
他抬头对上承影的双眸,口气略有些不善,“你来干什么?”
承影微笑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来看看你,听说大哥受伤进了医院,不知道现在伤愈得如何?”他只说夏风受伤,却只字不提砚礼,明摆着想避重就轻。
而夏风却不愿称他的意,“死不了,不过你那宝贝砚礼可真厉害,他是仗着有你罩他,以为我就真拿他没办法了吗?”
“呵!”承影低笑起来,好像并不认为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大哥千万别这么说,砚礼确实是在跟你比武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分寸,因而伤了你,对此我很抱歉。”
夏风一听他这说辞,旋即又不乐意了,“什么叫没把握好分寸?苏砚礼是故意伤我,要不是我反应快,可能早已死在他手里了!”
承影并未立即回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又笑道:“大哥是对砚礼有些误会吧?好端端的他干嘛要杀你?这事儿有我一半的责任,你真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他管教不够。”
夏风见承影跟他摆了这样一副姿态就觉得特别好笑,“听说过奴才护着主子的,就没见主子这么护奴才的,苏砚礼不就是个家仆吗?值得你为他一览全责?”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承影依然微扬着唇,却隐隐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夏风并不吃他这一套,他本是个记仇的人,这回被伤得不轻,又怎么肯善罢甘休,“你别想了,我这次绝不会放过苏砚礼。”
承影微微皱了下眉头,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你我兄弟一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成这样?我都已经过来给你赔罪了,你还想怎样?”
“赔罪?”夏风大笑起来,“你这是赔罪的态度吗?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惹了事说句抱歉就OK,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承影点点头,像是很赞同他的说法,“这样吧,大哥,我这儿有两条建议,你听听,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那就最好不过了。”
夏风没吭声,却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承影说说看。
承影的声音不大,平静而温雅,“我相信你们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但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想过多地去追究,只是夏家的家规里清清楚楚写着不准私下比武,这次的事是你挑起的,你理应承担责任。”
听到这里,夏风的脸已然黑了大片,“所以呢?”
“所以,我的第一条建议是,咱们就当事情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承影最后个字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夏风便厉声拒绝,“这不可能!”
“大哥,你要知道,我也不可能把砚礼交给你。”承影的口气很坚决,也算是表了态。
但夏风却也固执,“有些事不是你能做主的,御华馆还没轮到你当家。”
承影听他这话,忽然笑出声,“那好,我给你第二个选择。”他抬起手,将手心朝外。
夏风这才发现,原来承影的手里一直藏着一把薄刃,灯光打在刀面,正好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夏风清楚承影的本事,要真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他只是质问并不抵抗。
承影坐到床沿,一只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握着薄刃一点点逼近夏风,“哥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擅长放冷箭,坏事干多了也不怕别人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回头我们可以好好较量一场。”
“你这是在威胁我?”夏风有些气恼,可眼看着那薄刀已贴到自己脸边,他又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承影笑笑,“说威胁多伤感情?我还是希望能和大哥和睦相处,毕竟是一家人,只不过砚礼于我而言,也是家人。”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接下去就只看夏风的态度了。
病房里顿时静了下来,许久后夏风突然骂道:“你姓夏,不姓苏,别他妈老胳膊肘往外拐!”
承影挑了挑眉,重新坐回椅子上,“大哥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苏家为我们付出的可不少,就算当他们是一家人又怎样?”他把玩着手里的薄刃不再看夏风,“你看我好歹还给你指了两条路不是?大哥,你该学会适可而止。”
“你在逼我!”夏风恨得咬牙切齿,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勒出五道痕。
承影不接他的话,只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可以选择第一条路,或者第二条路,也许你比我更擅长暗箭伤人,都还没比,胜负谁知道呢?”原本“放冷箭”也就是他搬出来唬夏风的,承影这辈子唯独就放过一次冷箭。
那时他和夏风都还小,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总不敢承认,于是夏风将事情推到了承影身上,因而害弟弟受了罚。当时承影不哭不闹不解释,只是两天后反咬了夏风一口,让他百口莫辩。
具体什么事如今承影已记不太清楚,大概也就是些小打小闹,说出来不足挂齿,可那么多年以后,当“放冷箭”三个字再被搬出来,兄弟俩仍会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一年他们所经历的这段插曲。
病房里的气氛越发诡异,承影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我回去了,大哥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这事就当过去了吧。”他走到门边,忽又转过头看向夏风,“对了,忘记说,这趟回来给你捎了礼,回头病好了记得来我房里取。”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有些事,我想我们也该放下了。”他走出病房,而最后的这句话,大抵也只有夏风能听懂。
07.晨欢
砚礼洗过澡吹干了头,并没有立即去睡觉,而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承影。
在他把电视频道来回调了好几轮后,房门总算被推开。
承影走进屋子,砚礼旋即迎了上去,“少爷回来了啊!”他接过承影脱下的外套帮忙挂好,转身去给他泡茶。
承影上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后见砚礼在忙活,就自己先坐到茶几旁,“你怎么还不睡呢?”
砚礼提着茶壶走过来,淡淡地回道:“想等少爷回来。”他弯下腰,手法利落地倒了一杯茶,敬到承影面前,“您说很快就回来的。”
承影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将砚礼招到身边,“累不累?”他问得温柔,可语声里多少还是带了一丝疲倦。
砚礼摇摇头,任少爷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脸庞,“还好,你那么晚出去,我一个人也睡不着,干脆就等着了。”
承影一听他这说辞,旋即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四年不在你身旁,你要四年都睡不好了。”
砚礼小脸微红,样子格外的可爱,“起初会睡不安稳,后来也习惯了,有时候夜里很想你,就会一整夜都睡不着。”
这话听着总让人觉得有点心酸,承影低下头,轻轻地吻上砚礼的唇,“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砚礼拿额头抵着承影的,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回来就好。”
晚些时候,承影洗过澡,抱着砚礼一块儿躺床上。他离家四年,其间与砚礼失去了联络,而今再与他相拥而眠,突然有种重拾温暖的感觉。
“我并不是没有找过你,而是……”承影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砚礼捂住了嘴,“别解释了。”他不太想听,其实有些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再多的解释,说出来也不过是掩饰而已。
四年的时间,如果承影真的有心找他,又怎么会找不到,就算手机号换了,还可以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就算分隔两地,可他始终留在夏家没有走远。
砚礼知道,承影不是找不到他,而是有意识地没有去找,至于这其中的理由,他不想多问。
很多时候,或许装作不知道,心里会稍稍好过一些。
砚礼将头埋进承影的怀中,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四年很快,仿佛一眨眼就过了,最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会熬不住,可后来才发现,真的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叔伯们没有为难你吧?”承影并不怕他父亲会刁难,就担心三位叔伯待砚礼不好。
砚礼将自己的身体更往承影怀里缩了缩,“没有,就是觉得生活一下子空空的,少了点东西。”
伴着砚礼的话语,承影也觉得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伸手轻抚那人的背脊,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