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刃薄年——慕染°
慕染°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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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努力克制着情绪,回头请示承影的意思。

而承影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往前迈了一步,一只手摸入裤兜,将一块用红绳穿着的玉佩绕在指间举到半空。

那两人终究还是认得这玉佩的,只见他们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那瘦子的态度有了个180度的转变,“两位请跟我来。”

顺着楼梯走下去,以前的停车场而今被改得面目全非,分成了数十个隔间。承影跟着那领路的瘦子一路往前走,终于在某个小房间里见着了他想见的人。

那个男人生得五大三粗的,有四十来岁的样子,承影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于这个人,他仅有的了解不过是知道他叫高翔。

高翔大概也没想到御华馆的少主会找他找到了这里,一时间也愣了愣,而后才笑起来,“夏少主好兴致啊,今天怎么有闲情跑来我这儿了?”

承影微微一笑,拉开高翔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下,“来跟你谈笔生意。”他懒得拐弯抹角,高翔也乐得跟爽快之人打交道。

“那么,不知道夏少主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呢?”高翔的话音刚落,承影已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找人,苏砚礼。”

高翔接过照片只瞄了一眼,继而又笑起来,“行啊,就看夏少主肯出多少钱了。”

承影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静,“十万,我给你三天,明天一早我会先给你账上打三万,三天后我来提货,到时候再将剩下的七万一次付清,但是你要保证砚礼毫发无伤,并且绝对不惊动夏家。”

高翔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十万在他办过的事里算不上巨额,只不过用十万来找一个人,可见这个苏砚礼对夏承影的重要性。

“成交。”他声音浑厚,透着一股黑道老大的气势。

承影满意地扬起唇,将一张名片按在桌上,“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另外银行账号也请发到我的手机上。”他站起身,伸出右手,“愿我们合作愉快。”

……

第二天一早,承影如约将三万订金打入了高翔的账户,而那之后的三天他几乎都窝在酒店里,偶尔出门也是夜里了。

承影表现出的是一种近乎于无所谓的淡定,反倒是乔安眼看三天就要过去了,高翔那边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多少有些担心。

那天晚饭过后,他问承影,“那个老男人靠谱吗?”

当时承影正在喝酸奶,听乔安这么问,才将视线移过去,“不清楚。”他吸完最后一口酸奶,将空了的盒子顺手扔进垃圾桶,“不用着急,约定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无论找没找着人,他总要给我个交代。”

“我有一点想不通,你明知道家里已经派了人在四处找砚礼了,为什么还要白白花这十万块钱?”在乔安看来,砸这笔钱下去只为了找一个迟早要被抓到的人,实在是不划算。

而承影似乎并不在乎金钱,“我必须比他们先找到砚礼。”

乔安仍然不懂,“你就算先找到了他,却还是要把他带回去的,到时候砚礼该受的惩罚一样都躲不过,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承影靠在窗边,微风吹进来,将他的刘海打得稍显凌乱,“只要砚礼是被我带回去的,那么主动权就在我手里,我要保他总能想到法子。”

“少爷……”乔安还想说什么,可惜承影已无意再听,“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放心吧乔安,我自有打算。”

他这话才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高翔的名字。

承影按下接听键,“高先生。”

手机另一头,高翔的声线依旧沉稳,“夏少主,你要的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您随时都可以来提货。”

承影弯起眉眼,语气轻松且俏皮,“那么,多谢了。”

03.旧人

再见到砚礼,仍是在那个经过了改建的废弃地下室中,当时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绳结打得很紧,模样多少有些狼狈。

承影的目光只在他脸上滞留了几秒钟,继而接过乔安递来的那只手提箱,迅速打开两道锁。他掀开盖子,将箱子呈到高翔面前,让对方能清楚地看到里边的钱,“这里一共是七万现金,待会儿高先生可以好好点一下,不过现在,请先帮我的人松绑。”

他说着,又将箱子重新合上。

砚礼身旁围了三个人,可这会儿不见一个有行动,承影的眼梢略微向上一挑,那个眼神里甚至带了些许妖孽,他并不质问那些打手,只将矛头直指高翔,“高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高翔对他倒也客气,“是这样的,夏少主,您要的这个人他本事不小,当初抓他就花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逮着了,实在是不敢轻易松绑,夏少主您说句话,要是待会儿他又逃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承影冷笑一声,将视线重新投向砚礼,言语间带了一丝阴狠,“他要是还敢动手,我就废了他一双手,他要是再敢逃跑,我就打断他两条腿。”他分明是在微笑,可口吻却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砚礼抿着唇,半晌才低声回了一句,“我不敢的,少爷。”

承影挑起眉,眸中含了一抹笑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高翔点点头,那三人得了他的指示总算是给砚礼松了绑,承影始终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回头对乔安吩咐,“你去检查一下,看砚礼有没有受伤。”

“是。”

高翔听见承影这话,难免有些不痛快,“夏少主的意思,是不信任我们吗?”

承影说话总跟打太极似的,“高先生可别这么说,我这也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就好比您待会儿也会清点下这笔钱有没有少一样。”

高翔被他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好一会儿才道:“夏少主实在是能言善辩,真是个了不起的生意人。”

承影笑了起来,“我哪是什么生意人,只不过是想要找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他话中有话,砚礼自然听得明白。

检查完毕后,高翔又点过了钱,将那七万元收下,这事儿也就算了结了。

砚礼走到承影面前,轻轻地唤了声“少爷”。承影微微颔首,摞下一句“走吧”,已先一步背过身去。

砚礼跟在他后头,心知犯了大错,顿时倒也变得乖觉了。

那一路无言,出租车最终停在酒店门口,乔安去取行李以及办理退房手续,砚礼则与承影一块儿在车里候着。

早些时候承影给老爷子发过条短信,说是今晚回去,当时可能他爸不在手机旁,这会儿瞧见了才打来电话。

承影接起手机,淡淡地叫了声,“爸。”

夏老爷子听见儿子的声音,也不跟他嘘寒问暖,开门见山就问:“回来了吗?”

“嗯,在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了。”承影望向车窗外,酒店门前的灯将他半边脸颊打得十分苍白。

电话里,老爷子又问:“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也好安排人去机场接你。”

“又不是不认得路,何况天都暗了,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承影在日本生活了四年,倒学得懂事了许多。

父子俩通完电话,乔安还没回来,承影却一个人发起了呆,也不知究竟在看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还是在瞧外头的那颗大树。

砚礼只当少爷是真生他气才不理人,哪里晓得承影当时正在思忖着,等回去后要怎么应付家里那群老家伙。

车里的气氛略微有些诡异,承影想心事想得出神,而砚礼则专注地凝视着自家少爷,那一刻两人的动作都仿佛静止了。

待承影回过神,一转头竟撞上了砚礼的视线,他愣了愣,随即又眯起双眼,沉着声问道:“怎么了吗?”

砚礼也是一惊,略显局促地垂下了头,“没事。”他抿着唇,目光无意间瞥到承影的左手,看见曾经他们互赠的尾戒依然安静地套在小指上,他忽然觉得很是欣慰。

承影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仍是他家老头子打来的。

“对了,刚才忘记问你,砚礼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夏老爷子的口气十分严肃,相比之下承影要显得淡定得多,“嗯,怎么?”

“这事你四叔很生气,待会儿他见你回来肯定要责问你。”夏老爷子心有顾虑,其实这事儿原本跟承影丁点关系都扯不上,怪只怪苏家几代侍奉夏家,砚礼更是打小就跟着承影,就冲这情谊,便已脱不了关系。

“不必担心,四叔能拿我怎样呢?”承影幽幽开口,那语气就仿佛早有了对策且胜券在握。

可夏老爷子却还是放心不下,“怎么说砚礼都是你的人,这回他把夏风给伤了,于情于理都是要挨一顿罚的,我的意思是,你也别太护着,终究是他有错在先。”

承影听着老爷子的话,心里暗暗有些不快。

夏老爷子顿了片刻,又长叹一口气,“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承影……”

“爸。”承影喊了声,打断父亲接下去要说的话。

他手肘搁在车窗上,侧过脸看向坐在身旁的砚礼,“你知道我向来护短,砚礼是我的人,纵然是犯了天大的错,也应该由我来处置,四叔虽为我的长辈,但有句话我也就在您跟前说说,夏风之所以不成气候,全拜他父亲所赐。”

“你也太无礼了!”夏老爷子怒斥一句,承影也不再多说,只最后甩下一句,“砚礼会跟我一块儿回去,我不介意跟叔叔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四叔若是想要讨个说法,那么,我便给他个说法。”

……

武术是一门传统的文化,夏家亦是个传统的家族。

百年前,承影的曾爷爷独自创建了华夏帮,数十年后交由大儿子掌管。而承影的爷爷却一心想着洗白,于是将手中多个娱乐场所一并转让,唯独留下了一家武术馆,后改名“御华馆”。

承影的父亲为长子,另有兄弟三名,按照夏家的规矩,长子为大,所以明里这御华馆还是由他做主,但馆里的人都晓得,实际上御华馆做出的每个重大决策,都是要四位馆主一一点头才能执行的。

只不过如今他们这一辈年事已高,理应是该由晚辈来继承家业的时候,夏老爷子只有承影这一个儿子,承影从小就被当做少当家来培养,这就跟古代立太子似的,老爷子投在他身上的心血颇多。

除老大以外,老二一生未娶,老三有个女儿,老四育有一子,比承影还长两岁,正是夏风。

夏风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承影儿时身体不好,所以有那么一阵子,大伙儿都以为这御华馆的少当家终要换人,甚至连老爷子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谁想到承影一边喝着药一边握着刀,这二十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少当家的位置仍坐得稳稳当当,锋芒也渐渐显露。

只是这一来,夏四爷和夏风都不太乐意,总觉得到嘴边的肥肉溜走了,心里憋屈得很。

承影倒是很无所谓,本来跟夏风也没怎么兄弟情深,经此一事就更淡薄了。然而四年前他却冲四叔发过一次脾气,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理由仍是因为砚礼,那会儿他俩的事情被撞破,三位叔伯连同他父亲一块儿对他进行教育,说教也就罢了,唯独四叔的话最不中听,承影当时心头一火,拍着桌子就冲他吼:“四叔管好您儿子就好,我和砚礼上没上床,跟您没有半点关系!”

之后他就被送去日本留学,砚礼则被勒令留在夏家,整整四年,音讯全无。家里偶尔会来电话,但很少提起砚礼,承影也不多问,不过他曾试着联系过,却发现砚礼的手机早已成了空号,个中玄机不言而喻。

好在父亲答应了不会刻意为难,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只是生活中少了个很重要的人。

此刻他们三人正站在家门口,砚礼怕是有点紧张,犹豫着不敢进门。

承影走了两步,终是回头看向他,“现在倒是知道怕了,你打人时的气魄都哪去了?”

砚礼深吸一口气,稳着调子开口,“我很抱歉。”他跟上承影,默默地走在他身后。其实他不怕那几位馆主,却偏偏害怕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少爷。

夏家的宅子是座仿四合院的建筑,几年前翻新过一回,北面是武馆,南面是卧室。

夏四爷闻得风声旋即跑出来堵人,老爷子慢他一步,赶到时叔侄俩已对峙上了。

承影停下脚步,微笑着对四爷点了点头,“四叔好久不见啊,身体还好吗?”

夏四爷冷哼一声,非但没回一句问候,更是话里暗藏了玄机,“厉害啊,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人抓到,真不愧是御华馆的少主。”

承影低笑了一声,“呵,四叔说笑了,我这不是担心嘛,你说砚礼一个人在外头,万一被人杀了怎么办?我的人总不能叫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这话的意思别人兴许听不懂,可夏四爷还能不明白?承影见他脸色大变,便知自己的猜测全中,这老头子果然派了人想暗中干掉砚礼。

两人针锋相对间,夏老爷子的声音已远远传来,“怎么都不进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承影见到父亲,礼貌地鞠了个躬,老爷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话进去说吧。”他这一句也算是给彼此都找了个台阶下。

承影笑笑,带着砚礼和乔安往里走去,然而才走了几步路,又听夏四爷在他身后说道:“原本你回来,应该让夏风去接接你。”

承影的步子一顿,回过头对四爷眯起眼,“四叔太客气了,听说哥伤得不轻,没什么大碍吧?还是得好好休息,总要把伤先养好,才能四处去风流,您说是吗?”

夏风在外头欠下的那些个风流债曾闹得馆里人尽皆知,如今承影这一句“四处风流”,显然是故意搬出旧事来气他四叔的,言下他又压着嗓子对乔安吩咐道:“你先带砚礼去我练功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夏四爷见两人走开,正要追上去,却被承影拦下了去路。他当即一恼,大声质问道:“苏砚礼犯了错理应受罚,你又打算把他藏到哪儿去?”

承影唇边噙了一抹浅笑,“四叔请放心,砚礼如果真的做错了,我绝不会包庇他。”

04.叔侄交锋

承影的练功房,说来也就是间面积不大的休息室,内有一个小型的比武场。当年承影的爷爷还在世时,曾将此处赠予他,并表示这练功房一旦给了承影,便是只属于他一人的,只要他不点头,纵然是他父亲及几位叔伯,一样进不去那道门槛。

所以对承影来说,此刻将砚礼带去那里是最安全的。

练功房四壁没窗户,唯一的通口只有那么一扇门。承影推门而入时,砚礼正站在房间中央,一如当年,他也总是站在那个位置等他。

承影冲乔安甩甩手,示意他先出去,而后迈开脚步往屋里去。直到身后响起房门合上的声音,他方才在砚礼身前大约两米的地方站定。

那一刻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对视,或许他们眼神里想要表达的内容,也只有彼此才明白。

承影在等一个解释,只可惜等到的却只有无言,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茶几那边走去。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他拉开一张背对着砚礼的椅子,坐下以后便不再往后看。

砚礼双手握成拳,悄悄拢入袖中,他大约在原地杵了半分钟,才迟疑地走到承影的斜后方,轻轻地唤了一声,“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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