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刃薄年——慕染°
慕染°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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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礼还没说什么,纪年却先不乐意了,只见他一拍柜子,冲着云庭就吼道:“就是我惯的怎么样?你少把那混蛋也扯进来!”

云庭耸耸肩,无所谓地摞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就出去了。

直到房门合上,砚礼才淡淡地瞥了纪年一眼,他什么都没说,但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将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上,砚礼扯着被子重新躺下来,至此声音才轻飘飘地响起,“有些感情要不得,有闲情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如多回头看看。”

纪年一怔,旋即朝他看过去,可砚礼却背对着他。

房间里静得有些诡异,好一会儿纪年才问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砚礼还是没有回过身,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回答道:“很早就发现了,以前不想点破,觉得有的话说出来太伤人,现在才明白,暧昧其实更伤人。”

纪年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带了股很浓的悲伤,“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夏承影,明明我比他付出的多得多,可是你的心里却始终只有他。”

“已经结束了。”砚礼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接着开口,“就算我们曾经彼此相爱过,也只能当作回忆。”

他还记得,承影告诉过他,有一个词能记录下岁月的年轮,却很少有人真的能扛得起,那个词,叫“曾经”。

35.不辞而别

承影拿到乔安送来的有关砚礼和苏志恒的资料当天,他又给沈纪年打了通电话,大致就是问问砚礼现在人在哪儿,纪年没给说,聊不到几句就摔了电话。

那会儿云庭正在他书房,见纪年这么暴躁便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跟夏承影怄气又有什么用?”

纪年心里堵得慌,一口气憋在胸口恨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就是气不过!夏承影把砚礼当什么了,凭什么他想赶就赶想见就见?”

云庭款步走到书桌前,拉开纪年对面的那张椅子顾自坐下来,翘着个二郎腿慢悠悠地说道:“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又何必管那么多?反倒是我觉得,你应该让他俩见一面。”

“让他们见面?”纪年忽然笑出声来,随即又换上一张严肃的脸,“开玩笑!砚礼都已经这样了,再让他见夏承影,这跟在伤口上撒盐有差别吗?”

云庭依旧表现得很淡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尚需心药医。”说着他一只手撑起脑袋,身体略微往前倾了倾,“尽管夏承影这趟伤得砚礼不轻,可你不能否认,砚礼心里终究还是只容得下他。”

见纪年因他的话而蹙起眉头,云庭却只是笑笑,“我知道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我还是建议你考虑一下,就当是为了砚礼好,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好好好!”纪年从来不知道云庭居然这么能教唆,被说得烦了,双手捂住自己耳朵,略显负气地甩下一句,“我过会儿就去打电话请夏承影过来,这样行了吧?”

云庭莞尔,瞧着纪年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纪年转过椅子,透过窗户望向此刻正坐在庭院里砚礼,眉头又不禁皱起来,“如果夏承影能把他变回以前的样子,那倒也值了。”

“不能吧。”云庭轻叹一声,也顺着纪年的目光看过去。

而纪年却猛地转过了头,“你知道不能还让我把夏承影叫过来?”

云庭神色凝重,抿唇沉默了良久,才叹息着道:“把夏承影找来,只是希望砚礼见过他后,能不像现在这样堕落。”他将视线收回,重新对上纪年的眼,“但感情上已经有了裂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愈合得了的,我并不在意他俩是否能继续走下去,只是不愿意看砚礼整天跟自己过不去。”

纪年垂下眼睑,而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却说砚礼在沈家住了有一阵,云庭不让他离开,他便走不了。这段日子被人好生伺候着,病是早养好了,就是变得少言寡语,偶尔说上一两句,也都是冷冰冰的。

砚礼这人以前就待人淡薄,经此一遭则显得更为冷漠,就连纪年也觉得与之瞬间拉远了距离,他几度想走进苏砚礼的世界,却发现终是迈不过那条砍。

砚礼喜欢在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搬一张躺椅在庭院里,然后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夕阳西下,有人来喊他吃晚饭。

最初的那几天,纪年还会陪他一块儿坐着,他试图跟砚礼聊聊天,可是说出去的话总得不到回应,久而久之他也不说了。

砚礼会在耳朵里塞一副耳机,听听歌,晒晒太阳,想想心事,但永远只是那一张表情,万年不变,就跟画出来的似的。

后来纪年就不再陪着他,任由他一个人,砚礼也不介意,也许他根本就没察觉到身边少了个啰嗦的家伙,依然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望着天,发着呆。

一直到这一天,有个本不该出现在沈家的人来到他身边,将一枚尾戒递到他面前。

砚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顺着那人的手臂将目光往上移,当对上承影的面容时,他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下,可表情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你来了。”他轻轻地说,用陈述的语气,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惊诧。

承影点点头,继而又听砚礼问他,“来做什么?”

“来接你回去。”伴着承影的回答,砚礼再度看了眼那枚戒指,当日他把尾戒还给少爷的时候就没想过再收回来,一如从他决定要报复夏家起,就不打算再回头。

“你找到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了吗?”砚礼始终没有接过尾戒,而是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淡淡地问。

“没有。”承影倒也诚实,手依然举着,戒指捏在两指之间,就跟那天砚礼把戒指还给他时的动作一样。

砚礼忽然笑了,那是他这半个多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很苦涩,且让人感到心酸,“你就不怕一旦我回去夏家就又要大乱了吗?万一到时候连你父亲也出了事,你怎么办?”

他这一问,承影顿时没了话,举着戒指的手也终于放下去,砚礼注意到那只手的小指上还套着他们的对戒,只不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枚,如今他已不愿再戴上。

长久的沉默之后,承影才又开口,“我让乔安去查了你,以及你的父亲,苏志恒。”

砚礼的睫毛又动了动,不太明白为什么承影要跟他说这些,却仍是很平静地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承影摇摇头,“不过我一直很困惑,苏伯伯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砚礼抬头看向他,可神色却极其凉薄,他没回答,反而是承影又接着说:“我记得那天我们就在院子里玩,然后……”他话没说完,却被砚礼突然打断,“都过去许多年了,少爷怎么这时候才困惑?”

他右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左手小指,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戴了那么多年的戒指也并没有在手指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有仔细看才会发觉皮肤有略微的色差,“大家都说,我爸爸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

“可是我查到苏伯伯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史!”承影的声音忽的响起来,在这安静的午后显得尤为突兀。

砚礼并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合起眼,“我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那日午后,两人一立一坐,竟让人辨不出谁是主,谁是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承影复又开口,“砚礼,你跟我回去,我一定还你个清白,也还你父亲的死一个真相。”这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他猜如果夏家惨案跟砚礼有关的话,那唯一的导火线只可能是苏伯伯的死。

但砚礼却拒绝了,“不用了,过几天我会回去取点东西,”他睁开眼睛,目光霎时犀利,“然后也许要离开一阵子,希望少爷还记得你将我赶出夏家那晚说过的话,别再来找我。”他站起身,将承影摞在身后,那么潇洒地扬长而去。

……

承影回去后的第三天,砚礼也回了一趟夏家,不为别的,就是去拿点东西。纪年本说要陪他一块儿去,却被砚礼婉拒了。

砚礼的意思是,都是些直接揣口袋里就能带走的物品,没必要多带一个人,最后纪年实在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却不成想,砚礼那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纪年等他到半夜,终于还是给承影打了电话,对方表示下午砚礼确实回去过,但只待了半个多小时就又走了。

这一来大伙儿都着急起来,砚礼把手机、银行卡以及护照等证件全都带了走,承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不料却提示手机已关机。

于是他连夜赶到沈家,纪年那时正在联系人调查,承影在这方面的办事能力不如沈大少爷,也只能在一旁瞧着他一通通电话拨出去。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半夜三点,才有消息过来,说是查到东航晚上八点飞往广州的班次,乘客名单里有砚礼的名字。

“他去了广州?”云庭一愣,声线不自觉地往上提了提。

“似乎是的。”纪年挂掉电话,目光扫过云庭,最终却对上承影,“他一声不吭去了广州,也不知道是去定居还是散心,你看,怎么办好?”

承影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必须由他亲自走一趟,于是道:“我去找他回来。”

纪年一听却笑了,“你能找得到他?”他摇摇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手里仍紧握着手机,片刻后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纪年本也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想再给砚礼打个电话看看,压根没想到居然真打通了。

铃声响了没几下,砚礼便接了起来,纪年一喜,旋即提声问道:“砚礼,你现在在哪里?怎么突然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砚礼声音细细的,等他问完了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出来走走,已经到了广州,我很好,不用担心。”

听他这么说,纪年才松了口气,“有没有地方住?打算什么时候回?”

砚礼的口吻依然淡淡的,“嗯,有的,不会太久,回来会给你打电话。”

“好。”纪年应了声,刚要再说点什么,手机忽然被承影抢了过去,“砚礼……”

承影有很多话想说,可才叫了一声,电话就那么断了。他望着手机亮起的屏保,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砚礼已经怨他怨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已不想再听。

而另一边,砚礼的手指正按在关机键上,林修哲从里屋出来,见他坐在沙发前发呆,便问道:“你想什么呢?”

砚礼猛然回过神,对着修哲笑了笑,“没什么,修哲,明天有空的话,陪我去祭祭我爸吧?”

修哲朝他打了个“OK”的手势,“早点睡吧,也不瞧瞧都几点了?”

“嗯,晚安。”砚礼跟着修哲回到卧室,乖乖地上床躺好,修哲帮他关了灯,带上门便也回去了自己房间。

黑暗中砚礼睁开眼,痴痴地望着天花板,久之才自语一句,“终于又回来了。”

36.故地重游

第二天早晨,修哲开车带着砚礼一同去苏父的墓前拜了拜。

林修哲和砚礼是儿时的玩伴,后来又一起念的小学和初中,到升高中才分开,关系一直很铁,即便是在砚礼被接去夏家后也常有联系。

过去十年里,砚礼一趟都没回来过,再见面时都有些认不出他。记忆中林修哲长得瘦瘦小小的,这次一见居然都已高他半头。

此刻砚礼坐在修哲的车里,安静地望着窗外,途径红灯时,修哲扭头看向他,不禁感慨,“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

砚礼回过头来,看向他淡淡地笑了,“你却变了不少,昨天在机场见到你,险些就认不出了。”

“还不是怪你,十年都不晓得回来看看,好歹广州才是你的老家啊!”说到这,修哲又难免抱怨,“其实既然在那儿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考虑搬回来?”

车子再度发动,修哲转过头认真地开车,砚礼望着他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因为我有放不下的人,和没做完的事。”

修哲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等拐过弯才又开口,“伯父要是还在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对长辈们而言,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子女平安幸福。”

砚礼抿了抿唇角,眸中写着一道伤,之后那一路无言,他们各自怀着心事,却都没去点破彼此的心思。

苏志恒的墓原不在广州,是砚礼成年后拜托一位远房的亲戚帮忙将坟墓迁回去,与其妻葬在了一起,听说那位亲戚前些年患病去世了,而当初迁坟时修哲也帮了不少忙,所以关于苏家的那些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些。

砚礼在父母墓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到炉中,望着墓碑上那两张黑白照片,他心中顿时泛起苦涩,眼泪就那么涌了上来。他原不是孤儿,却苦于父母早逝。

修哲看出砚礼的情绪变化,连忙扶着他到一边的石凳子上坐下,“那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别叫伯父伯母看了笑话。”

砚礼皱皱鼻子,把哭意忍下去,而后哽着声道:“谁哭了,我只不过是有些感伤。”

修哲笑笑,没戳穿他。

砚礼坐了一会儿便耐不住,于是又跑墓碑前去了,可他只是蹲着抚摸那两张头像,却并没有吭声,修哲也不知道,砚礼是不是把要对二老说的话都在心里说了。

砚礼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待久一些,按照祭拜的规矩,烧了纸上了香,甚至还敬了上等的白酒,两小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别了两位老人,他们又在这墓园里逛了圈,这季节园子里的桃花都开了,一朵朵拥簇着煞是好看。

砚礼走在青石小路上,步子迈得很缓,“你曾经说,不想我去报仇。”

修哲怔愣着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不错。”

“为什么?”砚礼虽然清楚修哲一直不支持他报仇,但却从来没有问过理由。

修哲两手插在裤兜里,抬头望着蓝天,“我常会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时我们总在你家院子里玩耍,有一回你摔了一跤,膝盖磨破了皮,我替你擦药,你拿沾了红药水的手指摸我的脸,把我涂成了个大花脸。”说到这里,他不由地笑起来,“那天你笑得特别开心,我感觉得到,那时候的你是真的快乐。”

砚礼与他并肩,默默地听着。

修哲偷偷瞄他一眼,又接着说:“可是这次你回来,我已感觉不到你的快乐,甚至连笑容里也再瞧不出真诚。”

砚礼明白修哲的意思,点点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而修哲却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作为朋友,只想劝你一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仇恨从来只会让人扭曲。”言下,他复又换上一张笑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的。”

砚礼低下头,注视着脚下的路,许久才感慨似的附和了一句,“是啊,还是小时候好。”

……

走出墓园的时候,修哲突然接到一通来电,说是公司出了点事,要他赶紧回去一趟。

修哲跟砚礼打了声招呼,本想先送回他,但砚礼却说:“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我顺道去我老房子看看。”

“那好。”修哲看着好像挺着急,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塞到砚礼手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你逛完后就打车回家,钥匙拿好了,我可能赶不回跟你一起吃晚饭,你记得自己叫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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