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飒听见外面的打斗声，跳下床跑到门口，踮着脚巴望，那两人已经打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鬼面人余光扫到他，眸色一片冷凝，狠狠瞪了一眼离洛寒飞身朝北冥飒掠去！

“快躲开！”离洛寒直追鬼面人，出声警告北冥飒。

北冥飒却是直勾勾看着鬼面人，歪着头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并未躲闪。

鬼面人过去一把将他抄在怀中，严厉一瞥，北冥飒吐吐舌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屋里沉睡的小奶娃，低喃：“阿离，再见……”

鬼面人闻言，眸光一凛，脚步一顿，身形一扭，朝屋里飞扑而去，连被带人一起抱在怀中，若有似无看了一眼北冥飒，默不作声朝外走去。

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闻讯赶来的君无殇和去而复返的欧阳默，再加上蓄势待发的离洛寒，一齐守在门边，摆开架势恭候他的到来。

“我不想与你们动手！”鬼面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只想接走我的人！”

“什么叫你的人！你堂而皇之跑到洛羽山庄劫走两个小家伙还说是你的人？！”欧阳默脾气暴躁，自然是率先开口。

鬼面人不为所动，戒备地看着他们。

君无殇优雅地扇了扇手中的折扇，目光却是落在锦被中的端木离脸上，漫不经心道：“阁下既然说是你的人，那么也知道他的宿疾了？你就这样带走他，未免太过仓促吧？难不成你不理他的死活？”

抱着端木离的手臂不易察觉地紧了紧，鬼面人回给他一声冷笑。

离洛寒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冷寂，跟北冥飒平日所见完全不同，他周身散发的压力让人忍不住发颤，这还是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大哥哥吗？怎的突然杀气逼人？

北冥飒窝在鬼面人怀里，抬起小脑袋看着鬼面人，目光带了询问和恳求。

鬼面人垂眸看他，语气坚定：“告诉他们，你要跟我走。”

北冥飒欲言又止，垮下小脸来对着离洛寒开口：“我要走了，你们别拦着他。”

“飒！”离洛寒一时心动，胸口骤然剧痛，他脸色一变，脚下踉跄不稳，君无殇看得分明，伸手扶住他，快速去点他胸口的穴道。

鬼面人趁机飞身而起，朝欧阳默那边掠去，欧阳默又是担心离洛寒又要阻拦他，有些仓促，结果被他钻了空子，带着俩孩子离开。

在半空的时候北冥飒扭头看向离洛寒的方向，心中莫名有些担忧，张了张口，叫了一声久违的‘哥哥’。

鬼面人厉声喝问：“飒儿，我的话你都忘了？”

“孩儿不敢。”北冥飒低声下气，心中叹道，那个君无殇虽然很臭屁，不过，医术还算不错，离洛寒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是为你好。”北冥翼【没错，鬼面人就是北冥翼啦！亲们猜对了么？】叹息一声，放轻声音。

“孩儿知道。”北冥飒搂住他的脖颈问道，“义父，你的事情办完了吗？我们是要回鬼岛吗？”

“不，我们要先送他回宫。”

013.两个皇帝爹爹

回宫？

难道这个所谓的弟弟还是宫里的？

北冥飒想起离洛寒的话，顿了顿，忐忑问道：“义父，他是我弟弟吗？”

北冥翼似乎料到他有此一问，直接“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那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太子。”北冥翼睁大眼睛，猛然想起自己被秦青抓走那日，离洛寒说他是杀父仇人，又想起他说他原本是离国太子，离斩轩是他皇叔……这么说来，是自己的爹爹抢了人家爹爹的江山，害了他父皇，所以，间接的，自己也算是他杀父仇人吧？

北冥飒压下心中的忐忑，又质问，“那义父你为何骗我说我没有父母？”

北冥翼其实是因为看到他的两个爹爹既爱又恨、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再想到自己和苏颜、离斩情的纠葛，害了多少人，于是便不想怀中的孩子也经历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所以，才隐瞒下来。如今看到北冥飒晶亮的略带埋怨的眼神，有些自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慢慢开口：“骗你是义父的错。你若想知道，义父自然对你开诚布公。”

“我真有两个爹爹？”北冥飒开始提问。

“……不错。”料想离洛寒已经告诉他这些事，北冥翼点头回答。

“我是可以长大的，是不是？”这个问题却是带了希冀。

“嗯，但要到十八岁以后。”北冥翼老实承认。

“哇——太好了！”北冥飒高兴地搂着北冥翼的脖子欢呼大叫，后来想到自己这样会吵到另一旁的端木离，于是连忙闭嘴，但是大眼睛还是扑闪扑闪的，很是诱人。

北冥翼见他这样高兴，心中有些内疚，自己一直没有告诉他可以长大，这小家伙私下里肯定很伤心。想着，语气放柔：“飒儿，你不怪义父瞒你吧？”

北冥飒摇着头：“不怪不怪！义父，你跟阿离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便是义父带他去天山老人那里疗伤的。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放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鬼岛，到皇宫来看他。”北冥翼说着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

“啊？那么早啊！”北冥飒嘟着小嘴，有些不高兴，“义父瞒我好苦！”

“飒儿也是义父从贼人手中救回来的，怎么，现在都学会埋怨义父了？”

“义父，那你救了我们两个，为什么还要在鬼岛呢？我听洛寒哥哥说……”提到他，语调不由低沉下来，担心他中的毒无法解开，又担心他对自己那么好实则是想报仇，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他说爹爹身份显赫……没想到竟是皇帝……”

北冥翼叹息一声：“你两个爹爹，都是皇帝。”

“什么？！”北冥飒几乎将那双大眼睛给瞪出来，随即一脸崇拜状，“哇，我爹爹好厉害啊！那我以后岂不是所向披靡啦！”

“是啊，离国那边的太子之位尚在悬空，便是为你所留。”北冥翼了如指掌地对他解释，“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的两个爹爹都同意将你留在我身边跟我学习武功，等你成年便会接你回宫，继承大统！”

“那他们呢？”

“他们……他们应该会逍遥山水，幸福一生吧？”没错，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一定能够幸福的。

014.王者归来·偶遇

当晚，北冥翼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客栈，命小二请来大夫帮端木离诊治。

其实端木离的病症对于北冥翼来说早已习惯，只是因为并发症导致高烧不退让人忧心不已。

大夫说会开方抓药，北冥翼不放心药，更不放心人，看一旁乖乖守着端木离的北冥飒，不由一笑：“飒儿，你随大夫去拿药回来！”

相处那么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北冥飒离开鬼岛这么多天也见识了世间的人心叵测。觊觎血婴的人那么多，万一义父离开贼人出现，他们两个肯定会出事！

而且药膳还是亲自监督的好，免得出什么纰漏。

蹦蹦跳跳跟着大夫去拿药，好在医馆并不太远，他也记得客栈的位置，捧着一摞包好的药便往回跑。

一想到自己多了一个玩伴就开心得不得了，北冥飒脚步轻快，他个子矮，也没注意前面拐角，刚跑到那里就撞上一个人。‘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手里的药都掉了。

那人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有些怔愣。

后面还有一白袍男子，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在这个季节竟然还裹着一件披风。察觉到前面之人停下，不由蹙眉问道：“怎么了，轩？干嘛停下？”说着从他身后走向前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正对上北冥飒惊愕的眼神。

这孩子……两人对视一眼，墨袍男子勾唇而笑，俯身把北冥飒抱起来搂在怀里，笑问：“我来猜一猜，你的名字……叫做北冥飒，对不对？”

北冥飒方才还瘫坐在地傻愣愣地抬头看他们，这样好看帅气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一个英挺俊朗，一个芝兰玉树。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抱在怀中，而白袍男子俯身将他散落一地的药拾起来，顺势收在包裹里，脸上笑意盎然，却是看着自己，不说话。

“你怎么知道？”北冥飒睁着大眼睛，歪头疑惑道。

墨袍男子哈哈大笑，对那白袍男子轻道：“尧，这孩子都不记得我们了呢。”

“你还指望他能记住？那时候他还那么小……”

北冥飒眼珠叽里咕噜转着，猛然醒悟，莫非这两人是……

没错，这两人正是医病归来的离斩轩和端木尧！

离斩轩捏捏他的鼻子：“小家伙，可是想到了什么？”

“唔……没有！”北冥飒摇着头，小手去推他，“你放我下来，我还有事要办！”

哼，知道自己是谁还故意装不知道来逗他，他才不会轻易认他们！

北冥飒的小九九如何瞒得住成精的离斩轩？他也不恼，将他放下地，北冥飒抢过端木尧的包裹就往客栈跑。

阿离还等着治病呢！

端木尧苦笑一声：“看来，离儿应该跟他在一起。”

“嗯，也好，提早见到他们，应该开心才是。”离斩轩握住他的手，跟上北冥飒。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北冥飒上楼的时候还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们一眼，表情虽然抗拒，但是眼底却有满满的笑意。

待会跟义父说一声，保管吓他一跳！

015.兄弟相认

“义父！义父！义——父……？”北冥飒兴冲冲跑上楼，直奔他们的房间，结果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怯步。

义父竟然如视珍宝般搂着阿离，轻轻含住了他的唇瓣？！

北冥飒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北冥翼余光扫到那小小身影，猛然回神，故作镇定：“飒儿，你回来了。”

“嗯。”北冥飒应了一声，慢慢迈步，奇怪道，“义父，阿离方才又停止呼吸了吗？”

北冥翼一怔，顺势点头：“……是，所以，义父才会……”

“呀！那洛寒哥哥没骗我咯！”北冥飒微笑着崇拜道，“他知道得真多！”

“你是说……离洛寒也曾这样为阿离……”北冥翼眼神闪烁不定。

北冥飒不明所以，便实事求是：“对呀！”

“他——他怎能如此对他！”北冥翼咬牙切齿，后来又懊恼低头，罢了，自己尚且无法忍住，怎能怪旁人染指阿离……

只是，他实在不愿阿离也牵扯到男子之间的爱恋里……还有飒儿，也是不可……

正想着，北冥飒拉着他的衣袖神秘兮兮地道：“义父，你猜，我碰到了谁？”

“谁？”北冥翼猜测，“离洛寒？”

“不是！”北冥飒得意道，“是我两个爹爹啦！他们认得我却不认我，哼，还跟踪我来客栈！咦？义父，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不明所以地噌到床边，半趴着盯着端木离看，眉眼弯弯，肤色较之常人更显白皙，小巧的鼻子，灵巧的嘴，忍不住伸出小手指去挠人家痒痒。

“鬼面人叔叔……”端木离轻吟一声，睁开了眼。

没料想他会忽然醒来，北冥飒吃了一惊，连忙收回手，讪笑道：“你醒了？”

“你是谁？”端木离小嘴一扁，慢慢撑起身子，“这是哪里？”

醒来的端木离更是灵气逼人，虽然有些病态，却也不会掩盖他的古灵精怪。

北冥飒越看越是欢喜，索性也盘腿上床，欺近他，仰头傲然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端木离拧眉，不悦道：“你别看我这样小就占我便宜，其实我已经九岁了，你这么小，该叫我哥哥才是。”

北冥飒扑哧一笑，伸手弹弹他的小脑瓜：“我十岁了！我跟你一样，暂时不会长大！”

这话一出，端木离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是……哥哥？！”

“是呀是呀！”北冥飒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开小短臂搂着同样小巧的端木离，“我是哥哥！阿离，我好喜欢你！”

“大哥哥找到你啦？”端木离皱眉撇嘴，“那他怎么不带你到皇宫去找我？害得我跑出来去找你们……”

“他……”北冥飒想起临别时离洛寒摇晃的身躯，苍白的脸色，心中也很担忧，“他中了毒，没办法去皇宫，只能先回山庄找人诊治。”

“啊？大哥哥中毒了？”端木离果然不再追究，转为一脸心疼，“他现在好些了吗？对了，是谁救了我？我记得……当时我痛得厉害，晕倒了……”

“是洛寒哥哥救了你。”北冥飒又补充道，“后来义父去洛羽山庄把咱们俩接走了，说是要回皇宫。”

“义父？”端木离好奇道，“是谁？”

“就是你口中的鬼面人叔叔啊……”北冥飒解释。

哪知端木离一听说是鬼面人叔叔，小脸一僵，哼了一声：“谁稀罕！哥哥，我们自己走！”说着就要去拉北冥飒……

016.父子相见（上）

“阿离，你怎么了？”北冥飒不明白为何他在梦中喊着鬼面人叔叔，可是醒来却又是这样一番厌恶模样。

小脑瓜里灵光一闪，北冥飒忽然笑道：“阿离，是不是义父他不带你出宫，所以你生气了？”

“哼！”端木离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呐呐，一定被我猜对了吧？”北冥飒一脸得意，“老实说，你是不是自己偷跑出宫的？然后生病晕倒……”

“什么叫偷跑？我是正大光明地出来的！”端木离振振有词。

这时，一道和蔼的嗓音传了进来：“离儿，你越来越放肆了。”

北冥飒讶然，还没有什么反应，身畔的端木离早已经兴奋地扑到来人怀中，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埋怨：“父皇，父皇！你怎么才回来？离儿好想你啊！”

端木尧揉着他的小脑袋，轻笑：“所以你就愈发为所欲为了吗？”

“父皇~离儿哪有为所欲为……”端木离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吊在他脖子上，“父皇，你的病治好了吗？”

“嗯。”端木尧看他脸色发白，声音虽然兴奋，但仍带着病后的无力，心中不由一阵怜惜，放轻声音，“离儿，父皇这次回来，是想带你也去医病。”

“只要不跟父皇分开，离儿怎样都愿意！”端木离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开心。只不过，待他看见在端木尧身后进来的离斩轩之后，小脸一僵，满面冷漠，扭过身子，护在端木尧身前，张开小短臂，跟小动物一样好斗，“你怎么还不死心！我父皇不喜欢你，别再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