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鬼精灵地转转眼珠，决定沉默是金。

鬼面人也不戳穿他的诡计，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好让自己多留几天，可是……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在皇宫逗留得太长了，他必须尽快抽身。

“鬼面人叔叔，你在想什么？”端木离将手中的蛇一扔，伸臂揽着男子的脖子，歪着头故作天真地询问。

“没什么。”鬼面人随口带过，心中唏嘘不已。当年阿尧看尽世态炎凉，变得冷情，所以，将端木离教的心狠手辣，不信世间任何的情义，结果，变成现在这样的混世魔王。他依赖自己，也只是因为好奇自己的身份长相，根本不存在其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鬼面人低头问道。

端木离撇嘴：“睡觉太无聊了！鬼面人叔叔，你带我出宫去玩好不好？大哥哥说去找我哥哥了，都好久了也没来看我，我去找他好不好？”

“什么大哥哥？什么哥哥？你知道什么？”鬼面人语气一变，有些紧张。

“大哥哥就是洛寒哥哥啊！他现在是洛羽山庄的庄主呢！虽然我不知道真假，反正他是这么说的。哥哥就是羽哥哥，听大哥哥说，他跟我一样长不大呢！”端木离忽然记起离洛寒叮嘱他不准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连忙捂着小嘴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那你知不知道血婴？”鬼面人搂着他的手臂蓦然收紧。

“不知道。”端木离无辜地眨眼。

鬼面人有些坐立不安，他放下端木离，郑重道：“阿离，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端木离顺口接上：“带我一起走！”

“不行！你父皇回来看不见你，会着急的。”一口回绝。

“哼！”端木离气呼呼地推他一把，“你们都是骗子！父皇走的时候说很快回来，可结果呢，过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大哥哥也说找到哥哥以后就来找我玩，让我们兄弟团聚，可现在还是毫无音讯！你说会陪着我，不再离开，可是，你还是要走！”

“阿离，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不信！我不信！”端木离闹着脾气，半晌一跺脚，“你走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哼！”

说完，倔强转身，跑走了。

009.离宫出走

鬼面人伸了伸手，最终颓然放下，没有叫他。

小孩子嘛，别扭几天总会没事的。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对待分离的，等到下次来，阿离还是对他亲昵有加，所以，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端木离竟然在当晚私自溜出了宫！

等到宫人慌慌张张禀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鬼面人面色一变，双足一点，如离弦之箭转瞬即逝，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阿离根本还是小孩子，如何在外生活？！人心险恶，他如何应付得来？尽管他被称为混世魔王，但，相较外面的人，他还是很纯真的。

这点倒是鬼面人多虑了。

端木离美滋滋地背着小包袱，蹦跳着朝前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很是好奇。

也遇到过心怀不轨的人，但端木离是谁？那头发丝拔下来一根都是空的，无辜地瞪着大眼睛，对人家企图绑架他的人，一人耳语一句：“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们绑了我能赚一大笔钱呢！不过，你甘心和另一个人分吗？反正我是小孩子，逃也逃不掉，你们……要不要先商量一下？”

反间计用得炉火纯青。

待人家打起来的时候，咯咯地笑着溜走。

“大叔，你知道去洛羽山庄怎么走吗？”端木离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离洛寒。

“洛羽山庄？沿着官道一直走，到了连蜀，再改道向西，翻过两座山，就到了。”

……这么远啊！端木离吐吐舌头，琢磨着怎么才能最快到达。

恰好有名骑马而过的少女见他甚是可爱，一扬水袖，缠住他的腰身，秀目一眨：“小鬼头，你要去洛羽山庄？”

“是呀，姐姐，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用不用我带你一程？”

“好呀！”端木离抓住少女的水袖，少女微微一笑，素手暗自用力，将他扯了过来，安放在马背上，“抓好了！”

“谢谢姐姐！”端木离甜甜笑着。

两人行了一天，赶到了连蜀，天色已晚，便寻了家客栈住下。

半夜，端木离收拾好行囊，对着那少女所住的房间来了个飞吻：“再见啦！大美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父皇说过，越是漂亮的人，就越会说谎。所以，谁都不可信，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于是，连蜀空荡的街道上，可以看见一个小肉球慢慢移动着。

端木离从包袱里掏出从宫里顺手装来的糕点，大口大口地咬着，他时不时看看天，找准方向，心中全是欣喜。就快要见到大哥哥了呢！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找到哥哥……哥哥，他未曾谋面的哥哥。

刚翻出城门，迎面撞上几个手执利刃的人，恶狠狠地看着他，垂涎欲滴，对着带头的人道：“大哥，这小子就是血婴吧？你看这画像，多像！”

端木离塞完最后一口糕点，闲散地拍拍手，歪着头，一脸天真：“几位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呀？”

“离洛寒呢？”领头的人怒喝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刀。

“我不知道啊！”端木离心中暗忖，难道是大哥哥的敌人？

‘不知道’这个回答，正合几人的意。当日在鬼岛，信了那小鬼的话，让离洛寒钻了空子，带走了血婴。哥几个追了这么久才在连蜀边境看见端木离优哉游哉地晃荡，端木离和北冥飒有八分相像，又在黑夜里，便全然把他当做了北冥飒。

没有离洛寒在他身边，正好下手！

于是，几人对视一眼，手里的刀剑已然招呼过来！

端木离撒腿就跑，跑了一会儿，偷偷从袖口里轻声呼唤：“小黑，快出来！有你玩的了！”

随着他的呼唤，一条黑黝黝的小蛇钻了出来，眸光发绿，蜿蜒盘在他的手腕上，往前探着头，吐着黑红黑红的信子……

010.撞个正着

毫不留情地将一干人等喂给毒蛇，端木离的表情在那一刻可以媲美魔尊。

那样纯真的面容却透着一种疏离，一种狠毒，刻骨铭心。

稚嫩的嗓音也仿佛来自地狱：“敢打本殿的主意，去死吧！”

哼，江湖本就险恶，人心更是无常，只准别人害自己，不准自己害别人，这恐怕不是他端木离能做的事。父皇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且要还之更甚一筹的教训！

教训了心怀不轨的人，端木离心情不错，抱紧包袱，蹦跳着继续前行。

一连行路两天，再加上风餐露宿，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临到洛羽山庄的时候，端木离痛得无法迈步，他靠着一棵大树缓缓坐倒，眼前阵阵发黑。没多久便捂着心口蜷缩成一团。

端木离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抹恐惧袭上心头，下意识地呢喃：“大哥哥……鬼面人叔叔……离儿好难受……”

“父皇……离儿不想死……不想死……”

恰逢欧阳默在洛羽山庄附近的明月楼分舵处理一些事务赶回，在密林出口发现了昏迷的端木离。

快走几步，将他翻过来，那熟悉的面容令欧阳默一愣：“北冥飒？”

他不是和离洛寒在一起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拿着包袱？是想离家出走吗？难不成跟离洛寒吵架了？可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昏迷？遇袭吗？也不对，没有打斗痕迹……

垂眸见那小人儿惨白的脸，不由一阵心疼，想起江湖上盛传的血婴之说，更是泛酸，这么小的孩子，那些人怎么就忍心呢！

其实人生在世，活太久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欧阳默抱起他，点足朝洛羽山庄掠去。

山庄里的人见他抱个孩子回来有些诧异，但知他是庄主的贵客也没多问什么。

欧阳默也知道这个时辰离洛寒多半是在书房，于是横冲直撞奔到书房，一脚踹开房门，把里面的离洛寒吓了一跳。

以为北冥飒又在捣乱，离洛寒也没抬头：“飒，你又在搞什么？”

“洛！小飒离家出走昏倒在半路了！”欧阳默的大嗓门在此时发挥了应有的效应。

离洛寒闻言一惊，放下毛笔，绕过书桌快步走上前来，一眼看见那沉睡的容颜不由一怔：“阿离？”

待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御魂石，更加肯定。离洛寒上前揽过端木离，焦声唤了一声：“阿离！”

当下也不顾欧阳默诧异的目光，抱着端木离返回自己的房间，将他安放在床上，端木离纤细的眉紧锁，双唇不住哆嗦，小手还揪着胸前的衣服，很是用力。

离洛寒掰开他的手，伸手按在他胸口，熟练地帮他渡气。

半晌不见好转，离洛寒俯身捏住端木离的下巴，迫使他的唇张开，有规律地吹气。

欧阳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景象，看了一会儿觉得非礼勿视，就准备回避，结果刚转身便对上了北冥飒春光灿烂的笑容。

“你——”欧阳默眨眨眼，再揉揉眼，这里是北冥飒，那么，屋里那个……是？

阿离？这个阿离是谁呢？

北冥飒歪着头捧起手中的两串葡萄，笑问：“你吃葡萄么？很甜的！”

他刚才去洛羽山庄瞎转悠，发现了好多好吃的，吃了个饱之后，良心发现，就摘了两捧准备回来给离洛寒吃，遇到欧阳默，就让了让。

欧阳默摇摇头，见他蹦跳着朝屋里走去，想伸手拉住他，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跳进屋的北冥飒蓦然顿住脚步，抬眸仔细盯着离洛寒捧着谁的脸在深情的咬着人家的唇……

011.血婴秘密

离洛寒听到动静，知道是北冥飒回来，不过当下救人要紧，于是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北冥飒小脸变了变，还是踏进门去，好奇凑到床边，扒着床沿看上面那小小孩童，一看之下有些惊奇，这人怎么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他是谁？”北冥飒歪头问道。

离洛寒没有回答，又进行了半刻钟的施救，直到端木离脸色缓和过来才拉过被子盖好他，然后回答北冥飒的问题：“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阿离，你的弟弟。”

“啊？我弟弟？”北冥飒小嘴张得老大，很是惊愕，“我怎么会有弟弟？”

“你不喜欢？”离洛寒幼年就特别想要有个兄弟姐妹做伴，无奈父皇爱上那名叫北冥翼的男子——也就是如今的鬼岛岛主、北冥飒的义父——之后，便再也不近女色，弟妹做伴也就成了泡影。所以，宫里多了羽儿，他才会那么在乎，那么喜欢。北冥飒应该也是孤独的吧？

北冥飒拧起眉毛：“你怎么这么肯定他是我弟弟？”

“洛羽山庄是江湖最有名的情报组织。”离洛寒微笑，“我认识你的家人，自然知道他是你弟弟。”

“家人？”北冥飒挑眉，“什么家人？义父说，我爹爹不要我，我才不认他们！”

“不是不要，是万不得已。”离洛寒试图拍拍他的小脑袋，谁料北冥飒一偏头，躲开他的手，冷哼一声。

“当年战乱，你两个爹爹因故反目，无暇顾及你……而你当时被我父……父亲带回家，与他们隔绝，后来你又被人掳走，这一别，就是十年……”离洛寒唏嘘不已。

“两个爹爹？你父亲为什么要带走我？我被谁掳走了？”北冥飒的问题一大堆。

“我父亲，曾经是离国皇帝。你的两个爹爹，一个是我皇叔离斩轩，另一个，也可以说是你的母亲，只不过他是男子，乃现任灵祈国帝王，端木尧！”离洛寒知道这些事有必要让他知道，便一一解说。

北冥飒怔愣片刻，怒道：“胡说八道，母亲怎么可能是男子？”

“是真的，这世上，仅他一人可以男子之身逆天孕子，你跟阿离都是他生的。其实，你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刚下生便离开人世，为此，你的端木尧爹爹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离洛寒的表情不容置疑。

北冥飒摇晃着小脑瓜：“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

“你跟阿离在成年之前长不大便是因为你端木尧爹爹的缘故，他成年之前，也如你们一般，不会长大，身形维持在五岁幼童左右……”

“真的？”北冥飒已处于呆愣状态，下意识地问道。

“嗯。阿离已经九岁，你看他不也如你一般身量极小吗？”离洛寒安慰着他，“你们成年生辰一过，便会长大的。”

“阿离他怎么了？”北冥飒有几分相信了。在鬼岛的时候，他问义父关于父母的事，义父总是言辞躲闪，问急了就说父母已死，他是他收养的……方才他对离洛寒说的父亲不要他也是胡诌的，其实只是为了套话，结果，没想到套出这么多秘密。

望向端木离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那如照镜子一般的面庞，跟自己那般相像，不是自己的亲人，谁信呢？

“阿离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刚出生不久被人一剑穿心，亏得天山老人妙手回春，救回一条性命。只可惜，襁褓婴孩心脉脆弱无比，受到那一剑的重创，留下了隐疾，不定时发作，偶尔也会停止呼吸。天山老人说以唇相对，渡以有规律的气息，便能使其恢复……所以……方才我……”离洛寒解释着，目光透出疼惜。

北冥飒更是脸色大变，爬上床，伸出小手轻轻触碰端木离苍白的脸：“他一定很痛……他是叫阿离么？”

“嗯，他叫端木离，你原本的名字是端木羽。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离洛寒目光柔和。

“可我习惯了北冥飒这个名字。”北冥飒从被底摸出端木离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他什么时候能好？”

“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应该可以醒来。”离洛寒起身，“你要在这里陪他么？”

“嗯！”北冥飒重重点头，小大人一般郑重道，“我要陪着他，他醒来若是口渴肚饿我还可以帮他端茶倒水准备饭菜。”

“那好，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欧阳默君无殇他们都可以。”

“哦。”

嘱托好他，离洛寒出了房门，没走几步，一道人影突兀飘来，上来便是一记狠招！

惊愕之下连忙躲闪，抬眸便看见那人带着银色面具，刚毅的脸隐藏在面具之后，只留下线条俊美的下巴，紧绷的唇表明他现在很生气！

012.抢人

狠厉的招式带来一阵凛冽的风声，离洛寒仔细应付，口中不见慌乱：“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洛羽山庄？”

问出心中疑问，离洛寒双眸微眯，洛羽山庄如此轻易就让人进来，看来还需加强防范。不过，这人武功倒也真是高深莫测，只过了五招便将自己迫退了十步！

虽然自己因魅情之毒不宜妄动内力，但被逼到如斯境地还是很少见的。

鬼面人也不伤他，似乎是在试探他的武功，又似乎在警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