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乖巧地点点头，声音也带了哭腔：“哥哥，你别哭，阿离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飒！”离洛寒蹲在北冥飒身边，捧起他惨不忍睹的小腿，目光痛惜，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怎么这么不小心？”

北冥飒吸吸鼻子，哭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烫伤了你还凶我！呜呜……”

024.处理伤口

离洛寒见他小脸上泪水不断滑落，再看那皱起的小鼻子一颤一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连忙放轻声音：“对不起，我一时心急才声音重了点，你别哭了好不好？”

北冥飒咬着嘴唇，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想起之前他和爹爹的对话就觉得心烦意乱，而烫伤的小腿也更疼了，他嘟囔了一句：“可是好疼……呜呜……”

离洛寒还未说话，闻讯而来的君无殇拿着药箱跑进来：“哎呀，小不点，才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被烫伤了！”

端木尧给端木离穿好鞋子，见北冥飒旁边围着那两个年轻人，自己这个家长竟没有插手之地，只得叹了口气，放下端木离去外面吩咐小二准备冷水。

端木离也不安分，重新奔到哥哥面前，踮着小脚穿过离洛寒和君无殇的肩膀观望。

离洛寒一把抢过君无殇手里的药箱，自行找了棉球出来，先用端木尧吩咐人端来的冷水清理，然后用酒精消毒。说起来，酒精疗法还是从端木尧那里流传出来，离斩轩再告诉君无殇，君无殇平日无事念叨给他听的。

离洛寒小心翼翼地将嵌在北冥飒小腿上的茶壶碎片取出来，每碰一下，小家伙就忍不住往后缩，身子也跟着颤抖，小手死死地握着椅子扶手，艰难地忍着痛。

“疼就叫出来。”离洛寒见他忍得辛苦，心仿佛也被揪紧了。

北冥飒抽噎着回答：“你刚才不准我哭的……”

那样委屈的模样实在是让离洛寒哭笑不得，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放轻动作，时不时吹两下，努力减轻着小家伙的疼痛。

君无殇饶有兴致地看着，顺便配合地给离洛寒递过药瓶，心中多少有点郁结：到底谁是大夫啊……

端木离哼了一声，冲君无殇指责道：“喂，你笑什么？我哥哥烫伤了，你很高兴么？”

呃……君无殇语塞，侧头看着踮着小脚一脸愤然的端木离，一时半刻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端木离趁机凑过来将他推到一旁，依偎在北冥飒身边，乖巧问道：“哥哥，还疼吗？”

北冥飒长睫上还挂着泪珠，见他仰着小脸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咬咬牙，勉强笑了笑，慢慢摇了摇头。

“大哥哥，你轻点啊！”端木离见北冥飒止了哭，放心下来，便又专注去看离洛寒给北冥飒上药，见每次涂抹的时候北冥飒都会缩一下，于是又忍不住去埋怨离洛寒。

“好，我知道。”离洛寒应道，剑眉紧皱。

好不容易涂好了药，北冥飒可怜兮兮地开口：“还是很疼……”

离洛寒闻言倏然起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欺近君无殇，拎住人家衣领子冷然开口：“把扇子给我。”

君无殇呆呆地将扇子掏出来递给他，离洛寒接过，松开他返身回去，然后将北冥飒轻轻抱起来放到床上，扶他躺好，这才打开扇子，轻轻对着他的伤处扇动……

微凉的风拂过，痛楚似乎真的减弱一些，没过多久，北冥飒眼皮开始打架。本来上午逛了半天就很累了，回来后又发生这么多事——义父离开，爹爹和洛寒哥哥吵架，他被烫伤，小小的心脏实在经不起折腾，迷迷糊糊看一眼给他盖被子的端木尧，低喃一声‘好困’便合上了眼睛，静静睡去……

025.担心

见北冥飒睡着，离洛寒总算稍稍放心，但见端木尧眸光微动，掠过自己时稍作停顿，然后朝外走去。心下了然，将扇子递给君无殇，起身跟出去。

君无殇看着他的背影皱眉叹气，回过头便见端木离踮着小脚，正在努力伸手去够他手中的扇子。稚气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瞥见自己被发现后，端木离讪讪收回手，藏不住心事般用余光扫扫床上睡着的北冥飒，纤小的眉峰蹙起，似乎在困扰什么。

原来是想给那小不点哥哥扇风止痛……君无殇唇角扬起，垂下手臂，将扇子递给他。

端木离讶异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扇子，有点迟疑。

君无殇手臂向前，更加靠近他：“喏，送给你了。”

端木离很快咧着小嘴笑得开心，接过扇子，跑到床边，爬上去，坐在一旁给北冥飒扇风。

君无殇唇角的笑意更深：“你都不会说谢谢的吗？”

端木离皱着眉头想了想，脆生生道：“谢谢大哥哥！”

君无殇被这一声哥哥叫得心花怒放，饶有兴致地凑过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跟他说话：“哎，小家伙，你有时候也蛮讨人喜欢的嘛！”

“我什么时候不讨人喜欢了？”端木离反问，说得天经地义。

“唔……”君无殇想起昨日被他用毒粉攻击的事，心有余悸，不过现在看他纯真无害的面庞，又将话咽了回去，含糊带过，“没有……你很可爱。”

“大哥哥刚才好像很生气。”端木离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吵到北冥飒。

这举动感染了君无殇，他也放轻语调：“嗯？你是说洛寒？”

“是呀，他刚才脸都黑了，绷得那么紧，好可怕。”端木离小小声地道，还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令君无殇失笑。

“你笑什么？”端木离咬着唇鄙视，“哼，你这人就是这点很讨厌，没事就爱自己笑，有什么好笑的啊！”

君无殇这次没有生气，摇头晃脑道：“没事笑一笑，胜过十年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兄弟似的长不大吗？所以更要保持年轻的心态……”

他说完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端木离果然脸色有点僵硬，不过很快又得意道：“你羡慕了吧？哼，我跟哥哥永远都会这么开心快乐的！”

“是，是。”君无殇连忙赞同，目光掠过北冥飒的小脸时有些凝滞，倘若真的开心快乐，怎么会听到那两个在意的人争吵之后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烫伤呢？

唉……人家的家务事，还是不管为妙……

不知道，‘师母’跟洛谈得怎么样了……洛也真可怜，先是师父对他施压，现在又是‘师母’……还好这俩小家伙不错，对他都挺上心的……希望会雨过天晴吧！

026.交心

端木尧走在前面，离洛寒跟在后面。两人皆是一语不发。

到了空旷地方，端木尧才转身看向这个饱经风霜的少年，说起来，洛儿所经历的与自己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还记得我吗？”端木尧轻轻开口，不知不觉想起当初羽儿尚在自己腹中的时候，他在宫中与还是小不点的离洛寒闲谈的场景，那时候，他不过才五六岁吧？【详情见血婴……嘻嘻】

曾经拽着自己交换礼物的纯真可爱的孩子也变成了深沉内敛的大人了，尽管他现在并不能称之为大人，但却肩负着与生俱来的使命。

没错，若论起来，离洛寒才是正统的太子……

离洛寒撇开眼神，冷冷道：“记得。便是你和那个人夺了父皇的江山，害了父皇的性命！我怎能不记得！”

“洛儿……”端木尧愣了愣，没想到他的恨意竟是如此强烈。但是……端木尧剑眉微蹙，为何他又对羽儿那么上心？

莫非……

离洛寒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低头道：“这不关羽儿的事，你与皇叔……也一样放过了我，不是吗？我不会迁怒于他。”

端木尧静默片刻，询问：“你今天是不是跟你皇叔说了什么？”

“没什么。”离洛寒避而不答，他现在也很烦躁，更加迷茫，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羽儿，难道就这样眼睁睁与他分开？可是，若要真的强迫带走他，好像不太可能。

“羽儿闷闷不乐地回来，有点心不在焉，我当时并未察觉，才让他去倒水，结果他就把自己烫伤了。我想……他应该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端木尧心疼道，“他虽然个子小，心却不小，藏了那么多事，一定很难过。”

离洛寒心中一震，却没有开口。怪不得，羽儿无缘无故冲自己大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清脆的童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或许，他并不真的只是因为烫伤才那么伤心吧？

“洛儿，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恩怨是非你应该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做一个快乐的自己。至于……至于离国太子之位，起初我们是想留给羽儿，但是现在见到你，便决定重新交还给你。你在江湖上的威望，我们也听说了，所以很放心交给你。阿离身体不好，将来我们免不了要四处奔波去为他看病，朝堂之事也管不了多少……你觉得如何？”端木尧诚挚开口。

离洛寒没有说话，目光微闪，似乎掩藏了什么，他抬眸对上端木尧俊逸的脸：“不用！我对皇位没兴趣！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不要——”话未说完，便听见房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是端木离焦急的声音，“哥哥，你怎么了？”

027.迷茫

黑暗的梦境，充斥着血腥味，眼睁睁看着爹爹被离洛寒刺伤，却无能为力，他的个子依旧是那么矮小，只能奋力抓着离洛寒的衣襟，苦苦哀求，不要，不要！

可还是无济于事！

惊叫着醒来，尚未从迷糊中回过神来，便觉察钻心的痛从小腿蔓延至心头，北冥飒小脸一垮，泫然若泣。

端木离被他大喊吓了一跳，停下扇风，凑过去紧张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君无殇也起身踱到他面前，伸手覆在他的额头：“有点发烧，是不是做噩梦了？”

北冥飒懒懒地应了一声，神色疲惫，眼神迷茫。这时候门被推开，离洛寒紧张地进来，口中叫着：“飒，出了什么事？”

北冥飒本来低垂的头在听到他的呼唤后，慢慢抬起，眸光由迷茫转为清冽，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抵制，还隐隐透出小小的恨意。

离洛寒被他异样的目光所触，心中一颤，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飒……”

北冥飒咬着唇，哼了一声，侧过了头，不理他。

竟是和梦里那个离洛寒怄气怄到了现实里这个。真真是孩子气。

可离洛寒不知道，但端木尧的话多少给他提了醒，看来小家伙的确是听到了他跟离斩轩的谈话。

略显苍白的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离洛寒起身，朝门口走去。

君无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离洛寒的背影，之前还那么紧张这个小不点，怎么现在一言不发就离开了？难道那个冰块看不出小不点是在怄气吗？哄两句不就好了？现在出去岂不是会让小不点更加生气？

端木离见气氛很诡异，歪着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也没有说话。

端木尧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离洛寒擦身而过，无声地叹了口气，冲端木离招了招手：“离儿，别打扰哥哥休息。”

端木离哦了一声，安抚似的捏了捏北冥飒冰冷的小手，慢吞吞地翻身下床，小声道：“哥哥，我待会再来看你。”

君无殇也识趣地耸耸肩，慵懒地往外走去。

北冥飒揪着锦被，沉闷着小脸，依旧是一语不发。他只是呆滞地盯着光裸小腿上红肿可怕的伤痕，双目盈盈，竟是又落下泪来。

忽然一阵清冷的香气飘近，一团阴影笼罩下来，小脸被人捧起，泪光朦胧中，看见离斩轩雍容的笑，伴随着宠溺的话语：“是谁惹我的宝贝儿子生气了？”

北冥飒抽噎着，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的问话，含含糊糊道：“我想义父了……呜呜……我要找义父……”

在鬼岛的生活那么惬意而自由，不必理会人世的嘈杂，也不用担心谁是亲人谁是敌人，他们究竟会怎么样……现在他好迷茫，好孤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帮刚相认的爹爹还是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的洛寒哥哥……

028.破涕为笑

“呜呜……我要找义父……我要找义父……”越想越伤心，北冥飒抽噎着哭得更加伤心。

离斩轩英挺的眉毛皱起来，见自家儿子竟然老想着鬼岛那个家伙，有点气闷，不悦地撇了撇嘴，点点小不点的眉心，道：“找义父做什么？爹爹在此，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来，跟爹爹说说，为什么哭？”

北冥飒泪眼朦胧地控诉：“你们都不疼我，只有义父最疼我……”

“嗯？”离斩轩想了想，“爹爹怎么不疼你了？”

“反正、反正就是不疼！”北冥飒翘起小嘴，渐渐止了哭，振振有词的反驳，“你不给我买好吃的，还要把我关起来……离儿也不喜欢你，另外一个爹爹不喜欢我。”

离斩轩哭笑不得：“昨天是谁给你买烧鸡了？另一个爹爹哪里不喜欢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不亲近我们嘛！离儿之所以不喜欢我还不是因为你不帮我……”说到最后，离斩轩苦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北冥飒看着离斩轩费尽心机的逗自己开心，小小的心里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他故意绷着脸：“那你要我怎么帮你？离儿很喜欢我的，要是我跟他说，一定能让他喜欢你。”

离斩轩忍着笑，捏捏他小巧的鼻子：“就知道羽儿最疼爹爹了！这样吧，你先养好腿上的伤，其余的事我们再作打算。好不好？”

“嗯！”北冥飒点点头，后来大着胆子问道，“爹爹，你不会欺负洛寒哥哥吧？”

离斩轩被那一声软软柔柔的‘爹爹’叫得心花怒放，一脸得意：“怎么会，爹爹是大人了，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的！”

北冥飒点点头，随即又嘱托道：“可是，如果洛寒哥哥欺负爹爹，爹爹也不能任他欺负哦！你可以不欺负他，但可以躲着他嘛！”

离斩轩听了这话很受用，凑过去亲亲他的小脸，笑道：“当然！爹爹怎么可能傻站着任人欺负呢！那，现在，羽儿可放心了？”

“嗯。”北冥飒总算露出笑容，扯着离斩轩的袖子撒娇，“爹爹，爹爹，我想吃烧鸡。”

离斩轩‘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鬼精灵，这会儿不哭了？知道讹诈爹爹了？”

北冥飒只是咧着小嘴笑，表情天真可爱。

“等着，让另一个爹爹去给你买！”离斩轩宠溺道，“方才你是不是没有跟洛寒哥哥说话？”

北冥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梦见他欺负爹爹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