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斩轩失笑，对端木尧使了个眼色，正色道：“不是我跟着他诶，我是护送他回来的，你不该感谢我吗？”

“当初是你强行带走我父皇的，现在送回来自是职责所在，我干嘛要感谢你！”端木离振振有词。

不过，他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说了这么半天话，神色有些萎靡，声音越发低沉，还时不时咳嗽，端木尧眉梢紧锁，抱着他到床边，柔声道：“离儿，你累了，该歇息了。”

“父皇答应离儿不走，离儿才睡。”端木离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好，父皇答应你。”端木尧对一直傻愣愣看着他们的北冥飒微微点了点头，投以倾城倾国的微笑。

北冥飒看得更加呆住，连端木离扯他衣襟都没察觉。

“哥哥！”端木离再次用力一扯，将北冥飒的思绪拉回来，吩咐道，“哥哥，你看着父皇，别让他走！离儿困了，要睡觉了。”

“嗯。”北冥飒浑浑噩噩应了一声。端木离得到他的承诺，心神一松，躺在床上快速睡去，呼吸多少还有些紊乱。

端木尧帮他盖好被子，转向北冥飒：“飒儿，你义父定然向你提起过我们吧？”

北冥飒摇头，恶作剧道：“没有。义父说我无父无母。”

离斩轩大踏步上前，一把拎起他，戏谑道：“是么？你这小子，竟敢不说实话！北冥翼呢？不是说他在客栈吗？找他出来对峙！”

北冥翼皱眉，难道义父是离开了？可是他之前还那么担心阿离，为何一听说两个爹爹来这里就大惊失色地逃走呢？

端木尧走到离斩轩身边，对着北冥飒伸出手，北冥飒下意识地朝他怀抱投身而去，离斩轩却是拎着不放，将他小小的身子吊在半空：“臭小子，你怎么不说话？”

“轩，你别把孩子摔着，给我抱抱。”端木尧白他一眼，离斩轩耸耸肩，依言将他递给端木尧，端木尧搂过他，轻柔问道，“飒儿，可是在怪我们？”

“没有……”在端木尧澄澈而有魔力的目光注视下，北冥飒的小别扭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他涩涩一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有些接受不了。”

017.父子相见（下）

“接受不了？”离斩轩拧眉，埋怨道，“这北冥翼，定是没跟他好好解释！北冥翼，你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端木尧安慰道：“轩，冷静点儿。大哥他对离儿受伤一事一直自责，所以这些年一直避而不见，我们将飒儿交给他，多半也是为难他了。如今既然碰到飒儿，离儿也在这里，我们先带他们回去吧。等安顿妥善，再派人去鬼岛请大哥前来说明一切，他的心结，也该解开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受的苦，也够了……”

离斩轩也没再多说什么，看见北冥飒好奇地大眼睛打量着他们两人，贼兮兮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心头一热，将他拉至怀中，抱着往外走去：“我带这臭小子出去逛逛，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你先照顾阿离。”

“你不帮离儿看看？”端木尧觉得怀中一空，也没在意，只是看见床上沉睡之人异常惨白的脸，有些心疼。

离斩轩微微一笑：“你在我师父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呢，哪里用得着我？”

“也好，早去早回，别招惹乱七八糟的人。”端木尧嘱托着，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北冥飒，“飒儿，这是爹爹送你的礼物。待会出去，若是再看见什么喜欢的，可以一并买来，算是我们的补偿。”

“……嗯。”北冥飒小心翼翼接过，小脸上洋溢着美美的笑容。

离斩轩和端木尧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笑，这孩子，比阿离好搞定多了！

离斩轩带着北冥飒出去逛了很久，买了一堆东西，不管北冥飒喜欢不喜欢，只要他上前摸摸看看，离斩轩都会丢下银子吩咐卖家包起来。

“哎，小家伙，能不能叫声爹爹来听听？”离斩轩试探地问道。

北冥飒歪着头，在他买的东西里面挑挑拣拣，拿起这个佩戴一下，又拿起另外一个比划比划，却是根本不理他那一茬。

离斩轩老脸一红，有些下不来台，蹲下身子，与之平视：“儿子，听着，你这样对爹爹是不礼貌的！”

“说吧，你买这么多东西贿赂我，不会只为了让我叫你一声爹爹吧？”北冥飒笑眯眯问道。

“呃……”离斩轩目瞪口呆，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聪明，居然看出他的意图。他清清嗓子，解释道，“你说的没错，爹爹与阿离以前有些误会，他对我敌意十足，所以……想请你这个做哥哥的跟他好好沟通，让他接受我。”

“你想要的还不少！”北冥飒不屑道，“连我还没收买好呢，就想让我帮你办事？”

“你这小子！”离斩轩无奈弹弹他的脑门，见他眼底都是笑意，顿时明白过来，“你还想要什么？”

“那个——”北冥飒踮着脚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烧鸡店，目光希冀，口水几乎都流下来。

离斩轩见他贪婪的目光，再见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心头泛酸，这孩子从小就没在自己和尧身边，少人照顾。北冥翼又经常往返于皇宫鬼岛之间，对他也甚是倏忽。所以，北冥飒所思所想甚是单纯简单，自己给他买了许多价值连城的玉佩玉玦，他却仅仅满足于一只烧鸡。

忍下眸中夺眶而出的泪水，离斩轩站起来侧着身，没让北冥飒察觉他的异样，声音带了丝哽咽：“好，爹爹去给你买。”

北冥飒满足地点点头，忽而伸手扯扯离斩轩的衣襟，离斩轩不解低头，见他举着小手，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心下了然，将自己的宽大手掌摊开，递到他面前。

北冥飒笑嘻嘻将小手放上去，离斩轩轻轻握住，拉着他一起朝烧鸡店走去。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018.旧识

回客栈的时候北冥飒有些打盹，窝在离斩轩怀里懒得动弹。

离斩轩抱着他，嘴角一抹欣慰的笑，跟这孩子在一起，还真是轻松无比，总比应付阿离那个小魔头强上许多。

要知道，三年前，他找到尧跟阿离的时候，那小魔头可是护短的很，下手毫不留情，居然心狠手辣给他下毒，若不是自己医术高明，只怕当时就死翘翘了。

或许是阿离跟尧在一起的时间很长，而那时自己和尧之间有一些误会，才导致尧教导得儿子冷漠狠毒。

北冥飒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在鬼岛长大，有北冥翼那个正直不阿的义父教导，性格温暖刚强，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嗯，以后好好对这个儿子，肯定没错的！

离斩轩刚走到楼梯口，楼梯靠上几级的台阶上斜斜倚着一名白衣少年，他似乎想要迈步，只是力不从心，一下踏空，从上面摔了下来。

离斩轩掌心翻动，一股邪异的力量托住了少年的身子，将他安安稳稳带到身边，顺势搂住他，没让他栽倒在地。

只不过，随着这样的动作，少年长发掩映下的俊脸露了出来，离斩轩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洛儿！”

离洛寒勉强睁开眼，模糊的影像中，似乎看到北冥飒那张精巧的脸，心尖陡颤，一口血就那样喷了出来，而他终是支撑不住，向下瘫软下去。

“洛寒哥哥！”昏昏欲睡的北冥飒此刻已经完全惊醒过来，急切地呼唤。

洛寒哥哥不是在洛羽山庄接受君无殇的治疗吗？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里？莫非……是为了找他？

离斩轩将北冥飒放下地，搂住昏迷的离洛寒，眉头紧锁，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异样的脉象令他脸色微变。

魅情之毒？！这江湖失传已久的魅情之毒怎会突然出现？洛儿又为何中了这样的毒？

北冥飒轻轻探着身子，拿着绢帕将离洛寒嘴角的血迹抹去，神情甚是担忧，见离斩轩搭腕诊脉，不由问道：“爹爹，洛寒哥哥怎样了？”

离斩轩对他笑笑：“放心，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安慰好北冥飒，他将离洛寒打横抱起，迈步上楼，安置在他与端木尧隔壁的房间。

北冥飒安安静静守在一旁看离斩轩为离洛寒医治，但是离洛寒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呼吸也十分急促，他躺在床上翻来滚去，似乎难受之极。

“爹爹……”北冥飒有些害怕，忍不住低喃一声。

离斩轩当机立断，拿了匕首将离洛寒的手指划破，为其放血……

“哐啷——”一下门被踹开，冲进来一个青衫少年，见离斩轩拿着匕首晃悠，怒喝道，“住手！”

离斩轩抬头，看清少年熟悉的容貌，不由一愣：“无殇？”

君无殇听到呼唤，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离斩轩，表情变了变，由震怒转为惊喜：“师父？！”

019.所谓师兄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君无殇一改往日的优雅自负，发自内心的笑容挂在脸上，更显邪魅。

“怎么？还不允许师父住客栈了？”离斩轩微微一笑，继续为离洛寒放血。

君无殇嬉皮笑脸道：“哪能啊！师父说笑了！有师父在，徒儿就放心了。洛的毒，师父能解吧？”

离斩轩神色冷凝，没有回答。

一旁的北冥飒终于逮着机会插嘴：“爹爹，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洛寒哥哥？”

爹爹？

君无殇俊眸微眯，打量着北冥飒，见他站在一侧探着身子，趴在离斩轩腿上，那副乖巧的小模样真是不同于在洛羽山庄的张牙舞爪，不由一愣。

怪不得当日见他觉得眼熟，原来是师父的儿子……既然是师父的儿子，那么……

“哈哈，原来我跟飒是师兄弟啊！”君无殇对他谄媚笑着，肉麻兮兮地俯身，道，“师弟~”

北冥飒歪头一哼：“谁是你师弟？！你别乱叫！”

“你是师父的儿子那自然就是我的师弟了！”君无殇忽然觉得心情大好，见离斩轩正唇角含笑，一边听他们这边闲谈一边为离洛寒解毒，也不阻止他逗小家伙，就更加肆无忌惮。他毫无预兆伸手将小肉球给拎了起来，啧啧有声：“怎么？还在跟师兄生气？师兄那时候不知道你我还有这样的渊源嘛，来，师兄给你道歉，对不起~”

“谁跟你生气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值得我生气？”北冥飒气定神闲白他一眼，“真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君无殇也不恼，完全不同于在洛羽山庄的态度，他想，既然是师父的儿子，那自然要好好相处，好好蹂躏，以便……培养感情。

于是伸手捏捏小人气鼓鼓的脸颊，君无殇故意气道：“怎么？现在担心洛了？在洛羽山庄你不是还很神气吗？”

“哼！要你管！”北冥飒挣脱他的手，跳到地上，一脸戒备地瞪着他，“你还说我呢，你医术不是很好吗？干嘛不给他解毒？还让他跑出来，知不知道外面坏人很多的？！他中了毒，肯定打不过人家的！你这样的，根本不算朋友！等洛寒哥哥醒了，我就告诉他，你不关心他！让他好好教训你！”

“哟，哟，我好怕哦！”君无殇笑着拍拍胸脯，说着怕但却一副欠扁的样子。

“你——”北冥飒斗不过他，只得气闷跺脚。

“哥哥，谁欺负你啦？我来帮你出气！”细细的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又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端木离赤着脚站在那里，气势却不弱，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对着君无殇怒斥：“是不是你欺负我哥哥？”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包粉末就扔了出来。

君无殇脸色一变，连忙侧身躲过，屏息掏出折扇，唰地打开，将粉末挡住，抬袖捂住口鼻，神色复杂地看着端木离。

心中不由大骇：这孩子怎么这么狠，一下手就是如此狠辣的招式。那粉末是腐蚀皮肤的剧毒，沾身即完，痛痒难当，如若没有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离斩轩见状也有些生气：“离儿，别胡闹！他是你师兄！真是没有尊卑长幼之念！”

端木离狠狠看了一眼离斩轩，也不答话，上前想要拽过北冥飒。

北冥飒连忙跑过去，急道：“阿离，你怎么不穿鞋子？小心着凉啊！”

“我没事。方才醒来看不到父皇，就出来找他，结果听见你们这里有人说话，以为父皇在这里……不过还好，哥哥还在，那么父皇也就没走。离儿放心了！”端木离小脸上开始还是落寞伤心，但此时已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伸手握住北冥飒的手，兴奋道，“哥哥，我们去玩吧！不要在这里跟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说完挑衅看了离斩轩一眼，再瞪了瞪一脸复杂神色的君无殇，拽着北冥飒离开。

端木离力气很大，拽着北冥飒一路小跑，北冥飒还得慢慢解释，免得阿离‘树敌’：“阿离，你误会了，他方才只是跟我开个玩笑……”

“什么误会！跟那个人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他们都会欺负父皇！”端木离反驳着，转而问道，“不说他们了，哥哥，你会跟我一起回宫吧？”

“我……我也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我去跟父皇说，带你一起回家……你不答应就是不喜欢离儿……”

“那好吧，我答应你……”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

端木离和北冥飒稚嫩的声音逐渐飘远，君无殇收回视线，低叹：“那个小孩子真不好惹。”

“是啊……”离斩轩伤脑筋地叹息，心中想着，赶紧将离洛寒治好，然后便可以讨好北冥飒了，届时有他出面，或许能够收服阿离那个小家伙。

今天看来，他们兄弟，似乎很对胃口呢……

020.争吵·到底哪个爹爹好

端木离拉着北冥飒回到原来的房间，端木尧恰好端着饭菜进来，见两兄弟和睦相处，心中宽慰，露出迷人的笑容摸摸北冥飒的头，轻道：“飒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爹爹给你买了这些，你看合胃口吗？”

北冥飒受宠若惊，惊惶抬起小脸，重重点头。端木尧将饭菜放好，摆好碗筷，示意可以吃饭了。

端木离将北冥飒推坐在端木尧左边，然后他又开始颠颠地跑，企图绕到端木尧右边。

端木尧见他赤着脚乱跑，不由皱眉，伸手将人拎起来抱在怀中，宠溺无奈道：“离儿，怎么不穿鞋子？你现在还没好，真是不乖，到底要我操多少心你才肯安分一点？”

端木离小手一抬，搂着端木尧的脖子撒娇：“父皇别生气嘛，离儿就只在房里走这几步，没有到处乱跑哦！”说完怕他不信，还对北冥飒使眼色，“对吧？哥哥？”

北冥飒听他那声软软的童音已经心满意足，自然帮他圆谎：“嗯。不过，我觉得……说得对，阿离你该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让大家担心。”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端木尧，也开不了口。毕竟，只是初次见面，而义父不知为何一直不见踪影，他虽然很渴望被宠溺被呵护，但骨子里还是很要强的，说到底，他是有些自卑。他觉得自己跟家人分离十年，他们最起码还在一起生活过，而他，与他们格格不入。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