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坦白！我……我喜欢他！曾经向他告白！但是他回了我一句：‘男女可以在一起，男男可以在一起，女女也可以在一起，很可惜我没有性别。’……”说完这句之时，那男生还一副要哭的样子，想必是个为了爱而苦苦追求，却得不到回报的小受，相当令人同情。

清遥一直默不吭声，静心聆听各种光的情报，但忽然间，微弱的敲门声从脑门响起，一声声柔弱的“路泉”直接溶化在他的两耳，让他不禁偷笑。

看看时间，原来可以吃晚饭了？黑色的小男孩悄然退出酒吧，回到现实世界去。

27. 双方会谈(节1)

晚上7点到8点，正是个肚子乱叫的时间。

这是路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狭小的住所里享受到贵宾式的招待：有个忠诚的随从替他准备好饭菜，甚至为他拉开椅子，端好了饭，准备了茶水，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当然，他不能随便露出“惊”的模样。黑发少年刻意展示出王者的气派，坦然接受这优质的款待。饭粒松软，牛肉马铃薯味道浓郁，鲜虾豆腐则鲜香可口，简简单单的两道菜成功掳获了路泉的胃，让他多添了半碗饭。

“我的厨艺好像进步了……”连厨师本人也这么说。

汤与水果是绝对少不了的，清甜的红萝卜汤让路泉幸福地笑了笑，其后的生果拼盘更是排成一个可爱的图案：西瓜是一座座红色的山，奇异果是翠绿色的草原，苹果兔子则在两者的中间，光是看着也觉得甜。

吃到一顿很不错的晚餐，花费比在外用餐少了一大截，路泉自然龙颜大悦。两人立即恢复往日的和谐关系，他们一边坐在沙发上收看新闻报道，一边谈论《X Online》的最新情况。

“……他们胡诌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菲小飞正是管子盼的那位爱人王子吧。”路泉轻松地讲述，“光可能是前任管理员，也可能是骇客，毕竟他让你恢复了记忆。”

路泉转述到一半时，祈洛希便整个人呆了，他还记得菲小飞，那是一个性情古怪的男生，每次见面都会讲声“希洛朋友”的。除此之外，菲小飞似乎跟他一样，都失去了部份记忆。

祈洛希吃惊道：“难道……光的目的，是让所有失忆的人恢复记忆吗？”

路泉淡淡地瞄了瞄祈洛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

确实，为了帮助失忆的人恢复记忆而跟管理员公然作对？不大可能。

“有人认为他是前任GM，这次是为了某些原因前来报复，我觉得这个方向不错。但仔细想想，一个怀着仇恨之心的人会不会为了报复，而留在游戏里差不多半年才动手？”

路泉起初如此猜测，但现在又有所保留。

根据其他玩家对光的评价，会发现平常的光是个普通玩家，专注在完成剧本任务上，看不出对《X Online》有半丝憎恨。

换言之，光也有可能是个愉快犯，平常是一般玩家，某天心血来潮了，就闯进剧本内操纵希洛祈的记忆，并拐走菲小飞。

光此人存在了太多不明因素，无人敢断定他为何会来《X Online》。祈洛希虽然一心渴求恢复记忆，但也不敢向光求助。

“不过，我想帮助菲小飞，我想进《X Online》找他，他是我的朋友。”这是祈洛希的真心。

“不行。”

“如果碰上光，我会立即下线的。”

“真的碰上了，说不定你会被骇到下不了线。”

祈洛希搭上路泉的手，深深地凝视那双乌黑得能反射出一切的眼睛：“不怕的，我信你。你一定会帮我拔走虚拟手环，强制下线吧？”

路泉没有被诱攻所打动，挺烦厌地甩了甩手，提出一个妥协方案。

当电视上的新闻报导完毕之时，两人也准备就绪，整齐地作出相同的登入动作，再次闯入那个混乱的游戏中。

＊＊＊＊＊＊

管子盼发布活动公告仅有短短几个小时，大家都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只好聚集在各大酒吧、广场以及公会互相交换情报。较为有趣的是，众腐女充满干劲，女生们素来以旁观者、小配角的身份参与BL剧本，经常被无视，甚至被当成是破坏男男爱的第三者……如今正正可以跟男生一同争夺主角之位了。

比如，成功打败魔王，把安睡的王子交到GM手中，从此GM决意改过自新；腐女勇者微微一笑，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然后潇洒地离开，她的传说从此被广传……她们也会产生这种幻想。

这次活动另一个焦点，是平常都躲在第三层不肯下来的高手玩家，《X Online》唯一的皇——黑悠，终于来第一层了。大家都清楚看见，当有人意图挑战他却得出“系统公告：拯救王子菲小飞的大行动还在进行中，无法挑战皇喔！”的讯息，黑悠分明地抬起下巴，十分得意。

按道理，他当皇绝对比希洛祈更加强大，无人能敌，但他觉得被挑战是很麻烦的事，意图在第一层寻找希洛祈，把皇位归还。

不过，“希洛祈”很久没上线了。

取而代之，上线的是黑色的犬耳男孩，以及拥有一头爽朗金发，带有点痞子气质的少年。

27. 双方会谈(节2)

“啊……”才刚上线，清遥便像个呆瓜一样望着空气，露出畏畏缩缩的模样。抓紧黑色斗篷，在红心酒吧前的他像个痴心人般四处张望，等待心上人前来。

表面上他是清遥，实际上他是玩了《X Online》才半年的诱攻玩家祈洛希。为了确保安全，祈洛希与路泉暂时交换帐号，以免南佑祈或管子盼到来，使用命令甚至其他手段刺激他。

“如果出事了，我肯定有办法帮你挡下来。”上线前，路泉极具攻味地保证。

如今装载着路泉意识的向日葵并不在这儿，他在最后下线的地方，即商店街的十字路口，现正赶过来。

不一会儿，有人出现在清遥跟前，却不是向日葵。

“终于找到你了，真难找……”

一个亮橙色短发的俊男单手叉腰，额上的汗水显见他费了一点儿力气才来到这里。清遥连忙把头垂下，心想不可能这么快被识破身份吧？五指抓紧长裤，他盯着那男人穿的咖啡色皮鞋，用力警戒，连犬耳朵都自动竖起来。

那男的嘴唇靠到他的耳边，声量压到很小，令人联想到犯罪现场。

“清遥，你也许记得我，我叫韦提里尔，有事想跟希洛祈谈谈。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联络他，请他到这个聊天室……我想谈谈关于他的事。”

突如其来地，清遥的手心被硬生生塞入一张小纸条，里面写着聊天室的网址，怎么看都很可疑。

韦提里尔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当清遥抬头，男人已穿过大街，消失于小巷之中。小巷，又增加了一点儿可疑度了。

几分钟后，向日葵手插口袋，总算施施然走过来汇合了。

“喂，我们来聊聊吧。”向日葵如此说。

犬耳男孩连连点头，接着进入离线模式，转移到另一个虚拟网域——是他们最常去的聊天室。

人才刚落地，希洛祈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口吃：“我……有个叫人在我手心塞纸条……”

清遥冷静地纠正：“是给我的纸条吧？”

“嗯，一个叫韦提里尔的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他想约我……他想约希洛祈去一个聊天室。”

清遥有些愕然，但很快便张嘴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向日葵帐号收到管子盼的短讯，管子盼想跟你谈谈光的事。”

“啊……”

韦提里尔找不着希洛祈，所以找了与希洛祈最亲近的清遥。

管子盼知晓向日葵帐号里装着希洛祈，所以直接找向日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两人都在找希洛祈。

他们很快得出结论：先去韦提里尔给的聊天室网址吧。但为防是陷阱，路泉会亲自出马，免得网域潜藏最新型的病毒，害死祈洛希。

祈洛希把网址抄下来，并且去搜寻器查询这个名为HotterChat的聊天网站的资料；路泉则快速盘算各种情况，然后套用希洛祈的角色造形，依照网址，前往那个私密聊天室。

他一下子就来到ID56号的聊天房间，推开门，挂墙的计数器显示在线人数是3。除了他，这个聊天室还有两人。

“呃……韦提里尔？”顶着希洛祈脸孔的他假装成天真单纯的笨蛋，展望四周。这个聊天室普通得有些寒酸，除了沙发和计数器就什么都没有，黑色的房间仅靠着鬼火般的蓝色灯光照明，荒芜得紧。

他再叫了一声韦提里尔，始终无果，却不敢坐下，就怕沙发也装设了陷阱。

几分钟后，沙发对面的那片绝对漆黑渐渐透出两道人影，就像最后登场的黑道老大与他的女人。

首先是穿着上班用西装，予人公正廉明感觉的橙发成年男人，另一个是挂着无框眼镜，将落落长的头发梳成两条马尾的少女。由于两人都采用游戏里的角色造型，路泉很快便记起对方：韦提里尔和冰果，微不足道的低等玩家。

韦提里尔微微一笑，在游戏里的他显得像个懒散的颓废青年，在这里的他却像个优雅的上流社会人士，向路泉伸手：“欢迎你来。”

“啊啊。”

路泉也礼貌地伸手，但两人的手并未友善地双握。韦提里尔迅速靠前，一只成年人的大手掌竟已牢牢地贴上路泉的屁股。

“呜呼呼！韦小受，你这次总算变回小攻啦！”在旁的冰果照常高呼。

路泉哪料到在《X Online》以外的网络世界还会被非礼？他挑高了眉，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狠狠地往外掰弯，那只淫邪的手掌已触不到他了。

不过，这是个没有痛觉的虚拟世界，韦提里尔的脸上不存在半分痛楚。韦提里尔的另一只手掌拍过来，但显然，他是个搏击的门外汉，路泉轻巧地踢膝，韦提里尔便全身失去平衡，狼狈地跌跪下来。

路泉没有就此收手，肆无忌惮地将韦提里尔的手像毛巾般狂扭，一下下骨头断裂的声音逼真地响遍这个夜色的聊天室。

27. 双方会谈(节3)

“姆姆姆！韦小受，结果你还是变回受哟！果然被上过一次，永远都会是受，呵呵……”冰果爽朗地鼓掌，宣判路泉的胜利。

韦提里尔怨恨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冰果身上：“你不过来帮忙吗？”

“为什么？我不会战斗哟！”

这实在是太理所当然的答案，韦提里尔认命地望向那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按道理，这是属于他的聊天室，他拥有制伏任何人的操控权，但韦提里尔没有随意使用。

相反，他保持着被缚的丑态，以平静得近乎霜雪的态度问：“喂，你不是希洛祈吧。”

路泉愣了一愣，淡然反问：“这么讲，你也可能不是韦提里尔，那个女孩不是冰果，我是无辜被骗进来的人吧？”

在虚拟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示人。出现在眼前的人就算有着韦提里尔的外表，韦提里尔的名字，韦提里尔的讲话方式，也不代表他就是本人。

趁着路泉稍微松手，男人连忙把那根像抹布的手扭回原位，西装袖子已被弄得满是皱褶了。

“没错，你大可以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韦提里尔。我可能是，可能不是。”他拍拍西装，正容道，“不过我99%肯定你不是希洛祈。”

99%？到底是什么原因？因为摸过屁股？

路泉沉下声线试探：“如果我不是希洛祈，我是谁？”

“我不知道。但你既然不是希洛祈，请你走！告诉真正的希洛祈，我在这儿等他，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说！”

拥有亮橙色清爽短发的俊男朗声说道，中气十足，但不存在半点霸道，连负责旁观的马尾少女也深深被迷住，掩着嘴唇赞叹：“噢！这……韦小受就像一个坚贞的受，坚决要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元配夫君希洛祈……”

“够了你！闭嘴！”

路泉审慎地考量，这两人好似没有恶意，但他们如何推断他99%不是希洛祈？当中必有问题。路泉抓抓头，装作狼狈的模样转身离开，眨眼间便回到现实世界。

真正的祈洛希就在身旁，像个守护者一般为他端来清水，并意图要亲自喂他喝水。

“情况怎样？”

“唔，被发现了。”路泉抢过玻璃杯喝了口水，快速地讲述聊天室的情况。

路泉猜测，韦提里尔手中可能拥有辨认希洛祈的重要资料，那甚有可能是连管子盼都不知道的东西，但那些资料无法在《X Online》使用，所以游戏里的他才会认为犬耳男孩是清遥。

然而，希洛祈的记忆零碎，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对韦提里尔根本没有印象。事实上，长期跟希洛祈一起玩的路泉，对韦提里尔也仅有“好像一同玩过剧本，但没什么记忆”这样肤浅的认识。

那人明明是游戏世界里的路人，怎么有可能分辨希洛祈？

“……其实，会不会我亲自到了那个聊天室之后，他还是认为我不是希洛祈？”祈洛希大胆推测。

“有可能。总之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把戏和目的。”

第二回还是路泉去刺探，不过他直接抢走了祈洛希爱用的网络手环。对方会不会凭着手环的资讯来做判断呢，就要看看这次罗。

“小心点，如果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吧，我会拉你一把。”祈洛希在他临行前又一次发挥诱攻的本色，不止说出一份暖炉似的关心，甚至牢牢地把路泉戴着手环的手裹到自己的胸口。

黑发少年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记重拳，再度用那憨直过头的男性造型进入HotterChat聊天室。

跟第一回完全相同，他毫无难度地进入了ID56号的聊天室，房内已看不见刚才那两人。他唤了一声，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分钟。暗黑的舞台上，散发着仅有夜间酒吧所拥有的光，淡淡的蓝芒有些虚无飘渺，让人不由得升起寒意。

少年绕起双腿，脸不改容地检查这个诡异的聊天室。

HotterChat聊天间算不上赫赫有名，但也有三、四年的历史。在现今日新月异的虚拟世界中，它可算是个老牌子，空间有经过认证的数码印章，不是假冒的。

这个聊天空间赐予申请人某个程度的自订，例如环境、摆设、音乐、音效等。所以，聊天室主人一到，就像伟大的魔术师登场那样喷出烟幕，正是韦提里尔或者冰果的设计吧……

当幻紫色的烟幕席卷而至，黑暗中再一次露出那对男女的身影。腐女冰果还是那身简朴的少女装扮，但韦提里尔明显地不同——前一刻被扭到全皱的西装，现在又恢复新买时的整洁面目，让韦提里尔显得像个精明帅气的生意人。

27. 双方会谈(节4)

路泉再度演戏，笔直地站起来：“你好，我是祈洛希，请问你是……”

韦提里尔双手傍在沙发靠背上，五官像铅笔勾划出来的，没有任何颜色。

“你好啊，我叫韦提里尔，但你不叫希洛祈吧。”

路泉把狐疑之色压至心底，傻傻地一笑：“呃？可是……”

“你应该是刚才来冒充的人吧，你是清遥，传说中希洛祈的另一半，对吗？”

“不是！”路泉立即喷出口。

冰果摇摇头，掰起手指反驳：“姆，清小受还想狡辩么？你明明是担心韦小受会跟你抢希小攻，才会佯装成希小攻来探探实情的。呵呵呵，其实你根本不用怕啦，韦小受只不过是想来一场爱的大报复才找希小攻喔，他不是要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