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提里尔青筋爆现：“喂，你住嘴！再讲下去就把你列入黑名单！”

情报绝对会从腐女口中流出来的。路泉故且忍耐那些清小受、希小攻的可恶称号，挑衅那个鼓起腮子，一副“只要有人问就一定会说下去”的双马尾少女：“爱的大报复？怎么回事？”

冰果立即露出阳光大笑脸，掩不住脸上的红晕。

“呵呵呵……就是韦小攻变身成傲娇小受的动人故事罗！根据我绝对可靠的最新情报，韦小攻曾经在古装剧本里，跟总攻光大人在酒楼上举杯畅饮，高谈阔论天下大事。总攻光大人对他生起了无限的兴趣，一下子就把韦小攻压倒了用这个姿势那个姿势做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次——呜呜！”

韦提里尔气喘喘地捂住这个大嘴巴，脸色已经苍白。下一秒，他更无情地把冰果踢下线，幽暗的聊天室顿时沉静下来。

留在现场的两人并未作声，一个是自觉丢脸，另一个又陷入思索。刚才的话题是普遍腐女都喜爱的，整段话说得很自然，在《X Online》里每天都能听得到，但话中埋藏了严重的不协调……

“……姆！我还没说完喔！后来韦小攻就在床上、酒楼上、衙门里被光调教成傲娇受罗！剧本结束后，韦小受含着泪一直寻找光，但是生性多情的总攻光大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

粉红色烟幕喷出，冰果华丽丽地再度登场。

“够了你！”韦提里尔彻底抓狂了，顾不得自己在扮演着温和儒雅的西装男角色，直接揪起冰果的马尾，愤怒地狂扯。但冰果这个空间是没有“痛”的，所以她继续红着脸，完全沉醉在光总攻与韦小受的爱情故事当中。

路泉朗声清了清嗓子，以完全盖过两人的声量质问：“我懂了。可是他要找光再续前缘，跟希洛祈又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们认为光爱上了希洛祈，才会抛弃韦提里尔？现在要找希洛祈报仇？”

韦提里尔回头，不无尴尬地辩解：“不是那种事，但我不会把缘由告诉你这个冒牌货。”

“如果你是清小受，就带希小攻过来吧！我会好好监视韦小受，绝对不让他对希小攻打坏主意的！”

“……好。我考虑一下。”

看见那两人又毫无紧张感地为攻受话题而吵架，路泉爽快地下线，内心的不安无限扩张。

韦提里尔之所以找希洛祈，跟光有密切关联。他们究竟知道什么，深入到哪个地步？在游戏里，他们明明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男玩家，以及满口是腐的女生啊。

再一次回到现实，本来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屋子内，多了那个傻傻的笨蛋守候着。

这一次，却不止是守候那么简单——祈洛希轻轻拥着因为进入网域而昏睡的黑发王者，双手已占据了对方的脸颊，半阖的蓝宝石眼瞳正在与路泉那双夜光石互相辉映。

两人的嘴唇，就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路泉无法呼吸，他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吐息暖暖地吹到脸颊上，很痒，这样的变化实在太大。他想舔唇，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被偷吻，但这时候任何多馀的动作都会被误解为小受的诱惑。

他毫不客气地扯住祈洛希的棕发，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在干什么？”

祈洛希别过脸，心虚地东张西望：“呃，我、我只是想试试看……以前我不是很喜欢你吗？那么，应该也会很喜欢跟你接吻。上次我们在街上接吻……不是嘴唇上碰一碰而已吗？如果……如果把舌头也伸进去，不知道味道是……”

路泉粗鲁地把他推开，直截了当地终结这个话题。

“我还是被韦提里尔识破了，他知道我不是你。但我打探到，韦提里尔跟光有过接触，他可能是由于光的关系而打算跟你接触，详情还不清楚。”

祈洛希原本心虚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冰雕。

黑发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祈洛希的表情，十数秒后，只见那僵硬的嘴角总算缓缓放松，确认对方冷静了点，他才继续讲下去：“我不认为他跟光是一伙的，但是他坚持在《X Online》外见你，肯定不是谈游戏的事那么简单……”

“不用猜了。”祈洛希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海蓝色的双眸好像是望向空空如也的天花板，但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处于另一个时空的谜题，“第三次，我直接去问问看吧。”

路泉眉心轻皱，还想多补充其中的危险性，但看着祈洛希的双眼，他静默了。

如今要探知真相，只能放手一搏。

祈洛希下定决心，手指穿过网拟手环，沉静地说：“我们出发吧。”

28. 传说的破坏者(节1)

这一次，路泉带同祈洛希进入那个暗邪的聊天室。为了确认韦提里尔是否真的拥有判定希洛祈的能力，两人的造型照样对换——路泉使用了棕发蓝眼的平凡少年外型，祈洛希则套用了黑犬耳的男孩造型。

“眼神要凌厉点，不要像个痴呆老人。”这是路泉给祈洛希的叮咛。

祈洛希第一次来到这个狭小的聊天室，但事前他已得知此处的环境及两人的出场方式，因此成功地维持了一张扑克脸。他翩然来到沙发旁，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睥睨着对面特别漆黑的入口……这模样，果真有老手玩家的风味。

路泉第三次假扮希洛祈也尚未厌倦，他就像第一次前来的游客，微微张口环视四处，再一次将聊天室的景貌尽收眼底。

他们等了几分钟，另一边的男女二人组以魔将驾临的形式一先一后登场，银黑色的烟雾成就了两人最棒的背景，令两人气势大升。

韦提里尔来到黑色男孩的正前方，伸出右手，神情认真：“希洛祈你好，请问你身旁的人是谁？”

顶着犬耳男孩脸孔的祈洛希没有讶异，他故作厌恶地双手环胸，依照剧本，装出清遥式的毒舌：“嗯？你认为我是希洛祈那种笨蛋吗？你连我的腻称都不看清楚吗？”

路泉很想立即大力称赞，但现时的他必须装出傻瓜式的委屈与无奈：“那个……我才是希洛祈。是你们在找我吧？有什么事？”

高超的演技让对面的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打眼色询问。也许他们分辨希洛祈的办法不见得完全准确，以致他们表露出满脸愕然。

那两人密谈过后，冰果就踩到沙发上，来势汹汹地指着路泉说：“希小攻，你最爱的人是谁？”

这是测试吗？路泉尝试回答：“我有女朋友了，我爱我的女朋友。”

“姆姆姆……错！你一定是冒牌货！”冰果托高眼镜，很神气地挺胸：“真正的希小攻才不会有女朋友！他爱的明明是清小受！”

“为什么？为什么希洛祈不能爱自己的女朋友，一定要爱清遥？”

露馅了。

祈洛希一个不留神就中了道，反问了，令韦提里尔与冰果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已经肯定谁是谁了。路泉在心里臭骂一句，没有吭声。

“姆姆……当初希小攻一直都跟清小受住在甜蜜蜜的爱巢里吧？后来哟，清遥找了别的男人，希小攻很气愤，立即成为皇，还跟清小受的爱人决斗呢！”冰果一个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举起食指训话，“你对清小受的爱的执着，再迟钝的小白都看得到！你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放弃清小受，找女朋友？哼哼，不可能！那一定是替身，是替代清小受的可怜女配角！”

“配角吗……”

“在真爱面前，其他在你感情路上出现的都是配角啊！”

那么，他的真爱是否清遥？

祈洛希乖驯地低头沉思感情事，已经全无犬耳男孩应有的味道了。路泉眼见谎言穿帮，认命地把头发拨至后面，换回老玩家的口吻：“现在希洛祈已经来了，该讲清楚了吧？你们找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希洛祈的私事，烦请你……”

“没关系，让他留下。”仍是惘然沉思貌的祈洛希举手，冷静地答，“冰果也说了，我最爱的人是清遥，现在他就像妻子一样陪在我身边，他当然可以听我的私事。”

妻子个鬼！路泉咬牙切齿，盘算着下线后要怎么惩罚这个大话精。

韦提里尔撅嘴，他再度沉声问：“这件事被第三者知道可不好，我们不能单独谈谈吗？”

祈洛希把手搭在路泉的手背上：“不用。我最秘密的事情，他都知道。我一定要他留下来。”

男人与少女互相对望，无话可说了。

韦提里尔坐正身子，终于向大家正式地自我介绍：

“希洛祈，清遥，你们好，我叫韦提里尔，表面上是个普通玩家，真正的职业是网络警察。”

说话的同时，空气中展现出他的工作电子证明，路泉和祈洛希齐齐凑上前看，果然见到标题为“网路警局——工作证明”的视窗，里面没有讲明那是什么工作，仅列出了警方的这个行动编号、行动时间、进入的网域以及使用的腻称。没错，上面写着，《X Online》的韦提里尔正是这次警方作战的执行人。

如果点选右下角的验证按钮，便会见到它确实地连接至网路警局，然后回传“此证书已通过网路警局的认证”一行字，下方特别小的写着“你的资料已被储存，作为此次行动的记录，详情请参考隐私条例”，让人格外心惊。

28. 传说的破坏者(节2)

路泉和祈洛希一直都是守法的良民，哪曾被警察审问过？哪会知道这个辨识网路警察的系统是真是假？祈洛希就更不安了，他虽然失忆，但自问从未犯罪，怎么会找他……

蓦地，两个小平民联想到他们会牵涉到的犯罪事项。

《X Online》是非法网路游戏，允许玩家血腥殴斗，任意性交强暴——当中的对象更有可能是未成年人，比方说祈佑南那种初中生……

想到此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渗出冷汗，路泉更在当下便快速思考各种脱难藉口：进入非法网域算不算犯法？《X Online》所有玩家都犯法了？韦提里尔和冰果就不算犯法吗？

祈洛希咽着口水注视这则工作证明，突然发现上面没有冰果的资料。

“那么，冰果是……”

“她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是个腐女属性的协助者，跟网路警局没有关系。”韦提里尔挥了挥手，向两人微笑说，“你们不用摆出这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啊。根据现时的网路法，非法网域的经营者才有罪，《X Online》的数百名玩家都不会有事，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去抓这么多人。”

可惜，警察笑吟吟的保证并未化成定心丸，顶着犬耳男孩造型的祈洛希仍然是脸色发白，娇嫩的男孩声线使他显得更为虚弱：“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嘛……”

“……哟，BL动画时间！我先走罗。”冰果倏地站起，像疾风一般离开，聊天室的人头计数器立即从4掉到3。

看动画只是藉口，身为局外人的她相当自觉地离开，为剩下的人保留私人空间。

韦提里尔瞄向路泉，眼神里表达着“你应该识趣点离场”之意，偏偏祈洛希坐得更贴近路泉，还毫不忌讳地搭上对方的大腿上。

从第三者眼里来看，那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可爱犬耳男孩在依靠着旁边的老实大哥哥，画面很温馨；但路泉早已鼓噪，恨不得把那只非礼的手捏碎。要不是为了照顾那个傻瓜，他应该会直接下线吧。

韦提里尔见两人如此痴缠，只好只眼开只眼闭，直奔正题。

他双手合手，悠悠地说：“长话短说，我不是要调查《X Online》是否非法游戏，那不是我负责的范畴……其实我在追查一只病毒，但能力有限，想请希洛祈来帮个忙。”

“我？”祈洛希好奇地猛眨眼睛，“我不是保安专家，我不懂病毒……”

“你先听我讲一段病毒的历史。”

网络警察作出暂停手势，忽然沉下声线，将时间轴拉到数年前。

在5年前，系统工程师指出旧型AI潜藏无数设计上的漏洞，要求大家使用Unique所展示的新型AI蓝本。当时旧型AI已经被大小网域广泛使用，要把全数旧型AI替换掉需要大量金钱，因此逾半数的网站管理员都没有动静，继续使用旧型AI。

不久之后，一只病毒诞生了。旧型AI一旦遇上这种病毒，便会在一、两天后毫无徵兆地陷入长眠，无法清醒。研究人员检查过后，发现AI的核心资料，尤其是记忆、经验等资料，都被破坏得无法复原。

路泉听得心惊胆颤，他想起了青，想起了那只令青沉睡了无数次的病毒：“你是指evol_ai？”

“没错。”

那一年，病毒在网络上大肆破坏，就像在淋上汽油的森林里纵火，一发不可收拾。有些聪明人早有准备，把AI的资料备份妥当，AI中毒了就直接用备份档还原，准没有错的。

但是AI总会在一、两天后再度坏掉。

这只病毒太强悍了，众多网站管理员尝试替伺服器进行深度扫瞄，都没有任何结果，连痕迹都找不着。只有极少数的安全专家在反覆检查后才发现，这只病毒被命名为evol_ai——进化者，专门攻击旧型AI，新型AI则不受影响。

当研究有了小小的起色，人们抱予无数期待之际，各家防毒软件公司竟同时遭到骇客攻击，关于evol_ai的资料全数消失。

大家不免认为这是Unique为了推广自家的新型AI概念而施展的卑劣手段，偏偏没有任何证据。Unique也大咧咧地发表声明，表示会对所有诬蔑者采取法律行动。

于是乎，短短半年间，市场上已有逾七成的虚拟网域换上新型AI。剩下的要么是些不起眼的小型网域，要么是由于某些原因而坚持使用旧型AI——比方说，社交游戏里有很多旧型AI已经跟玩家培养了感情，一旦因技术问题而淘汰他们，必会引起玩家们的强烈反弹。

当然这样的坚持没有意义。evol_ai的散布速度在后期缓慢了许多，但仍然默默地吞噬着整个网络世界。

28. 传说的破坏者(节3)

像《X Online》如此隐蔽的网络游戏，到头来还是被入侵。此病毒令游戏中无数AI一睡不起，只能大力推广新型AI；亦因为这次病毒事件，令游戏管理团队四分五裂，各走东西。继续留下来维护《X Online》的人，也许用五根手指都数得出来。

“事到如今，旧型AI几乎绝迹了，但evol_ai仍然潜伏在网络中的某一个角落。”

历史故事来到尾声，时间轴转回现在。

祈洛希还处于迷雾中，觉得病毒可怕；路泉总算察觉到这一大段的话到底有何用意，不由得焦急起来，暗蓝色的眼神变得凶狠：“喔？警察大人，那个病毒真的相当厉害呢，但这跟希洛祈那种小小市民有什么关系？你怀疑他是病毒发布者吗？”

也许、也许网路警察已经发现了祈洛希的真正身份，但他们并不会为此而特地派人保护。寻找祈洛希的原因，恐怕是……

故事落幕之后必然会陷入冷清，这个幽蓝色的聊天室亦然，因此路泉的质问显得特别地清晰响亮，尾音还在四面墙壁反弹。

坐在两人对面的男性警察已全无刚才与少女嬉闹的神色，他冷眼望向发话者路泉，然后把视线落在黑色男孩身上，亦即真正承载着希洛祈灵魂的那副躯体，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