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湖籁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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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思君畔夜语时,已至君畔,还做甚要自找麻烦。

身旁流年并马而立,城头那抹白衣自然也逃不过眼底,当下打了个哈欠,继续打马而行。

刚入城,十一位公子便迎上来,崔小侯一伸手,将朱见羽捞在马上并骑,小身体圈在怀里咯咯地笑。流年并马行在一侧,慵懒的侧脸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眼里却是清楚的寒。

入府,大公子符生便擎了朝服出来,绯色轻纱官服,胸前补子上绣麒麟踏云。崔小侯笑笑,织锦腰带横腰一揽,入宫的小轿便已至门前。

入了宫门,守门的城官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侯爷,崔小侯慵懒地挥挥手,下了轿子便有人引路。花香的小径并非通往任何鸾殿,却是一路行到后花园。抬眼便看见皇帝歪在踏上,身侧倚了个清容丽色的女子,一双秀眉,容目宛如清荷出水。那女子懒懒静默着,呼吸均匀,一双手轻搭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正睡得恬淡。

“微臣……”崔小侯刚跪下,一句话没说完便被皇帝止住,食指紧紧杵在薄唇上,一双眼里满是惊切。

“爱卿辛苦了,此次战功一件深得朕意。当先回府歇息,改日朕为你设宴庆功。”皇帝说的小心翼翼,只靠着气流幽幽传到崔小侯耳里。眼角斜斜瞄着身侧的女子,眉梢眼角都是深切的得意和宠溺。

匆匆一甩袖子,便断了崔小侯说话的欲望,崔小侯朝皇上饶有深意地笑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映着阳光,而后轻轻跪下来叩头谢恩。衣摆簌簌的响动都轻的几不可闻,偌大的花园里静的似乎听得见秋风落叶,菊瓣开展的声音。

“恭喜皇上。”崔小侯转身时不忘也借着气流像这位年轻的皇帝祝贺,而后竟看得这忒会宠人的青年腼腆地笑笑。

后花园的小径上有一道浅浅的蹄窝,蜿蜿蜒蜒布满了前几日雨时积下的水渍,在艳阳下闪着七彩的光,一路通向宫城深处,便似那人颊边的酒窝般引人入胜。崔小侯眨眨眼,霎时想起那日忘舒醉酒,颊上还挂着浅浅的酒渍便冲他笑,那笑都蕴在左右两方圆润的酒窝里,朦胧间恍若淡了一室的酒香。

不自觉便顺着这布着蹄窝的小径往前走,也许是哪个妃子突发奇想,枕前娇语,会宠人的皇帝便命人牵了白马在花园里闲遛,踩下这一路蹄窝。

皇宫大内的花园果然四季宜人,淋漓尽致的假山,名花倾国,便是秋菊也肥过了宫外的香。假山后的小池光可鉴人,数尾红鱼也被养的悠然自在。

崔小侯蹲下来,手指插进去翻搅了半天,几尾红鱼便被吓的四散逃开,有人脚步渐近,侧耳倾听,在这静谧安然的时光里,偏有不和谐的声音入耳。

女子的声音句句透着狠戾,发上的凤钗映着池水鉴出刺眼的光,崔小侯屏息而视,良久才待的来人疾步走开。

呵,想想那个会宠人的皇帝,想想他身侧那个身怀六甲的妃子,皇家的事本就说不清,龙胎留不留得住还得看造化。后宫万氏侍宠,新皇即位三年,皇子非匿而夭,万氏无所出,后宫嫔妃便一个个都无所出。

崔小侯摇摇头,慵懒地打个哈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皇帝佳丽三千后宫无数。天子家事管它作甚,不好管也不敢管,不如回去找小忘舒喝杯茶下盘棋,秋高气爽,本应得安闲自在。喝杯酒可能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忘舒还肯不肯与他喝酒。

偷来的豆腐虽香,却也有求不得的余味,美人如花隔云端,知晓了自己心意,怎的还不如不知晓为好。是以知晓了便要求,求不得便是苦,情之一字里,偏得没有苦尽甘来这一说。他崔小侯虽不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之徒,怎么说却也有多情总被无情恼的感伤吧。再潇洒,再放浪形骸,该有的还是要有。

腹中空空,他曾用了太多东西去填,只差这一样,或许一旦这一样放进来,就再不需其他。可是要把那样东西放进来,还要费些心思罢了。崔小侯苦笑,他何曾如此没自信过,曾经将来都不会有,偏是当下就是如此了,那小心翼翼的心情如影随形,既是甩不掉,也是放不开。

第十四章:夜半无人私语时

崔小侯万事皆能,却总有些事情干的最加得心应手。比如夜间戌时一过,便撇下万事,披着轻便的衣服出侯府再沿着墙根走,行过了几条小街几条小巷,再穿过了河上的弯弯小桥,抬头看一眼天边的月亮,明晃晃的映在镜面儿样的水里成了另一面镜。悠悠行过了桥,便可见想容楼后院的矮墙在眼前招摇。

现下那矮墙老老实实地立着,奈何在崔小侯眼里就是招摇。

它春日里便一树红杏春意闹,袅袅婷婷出墙来,招摇!

夏日便爬了满墙的翠绿藤萝,打着浅浅的紫花儿勾人心魄,更招摇!

秋日拜了百花,那墙头还是影月阑珊,还是招摇!冬日干脆只一堵枯墙,却堵得崔小侯心里痒痒,只得翻过墙去,再爬上小楼,入鼻便是那人身上浅浅淡淡的篆香,一年四季招摇!

足尖一点,矮墙便似破篱笆,全挡不住崔小侯高挑的身形。刚一落地,抬眼便是小楼雕花的窗,窗上印了烛火轻摇,印了那人消瘦的影子隐隐约约,更印了崔小侯的目光沾住不走,来来回回前后左右的看。

心下轻轻悄悄地跳,冷不防窗子一下子洞开丢出一件披风出来,铺盖在头上还散着淡淡的篆香味儿。

“不进来就多添件衣裳,寒来袖间,病了可莫说是我的错。”那声音冷冷清清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连脸都没漏,只伸了一截胳膊随意丢件披风出来,临了窗子又倏地关上,甚至看得到他在室内的茶香袅袅。

低下头笑笑,邪魅的弧度自唇边勾起,握紧怀里的披风,摩擦间还沾着他指尖温度的余韵。足尖轻点,似是要上房揭瓦的小孩儿,披风在夜色里猎猎飞舞。推了窗子进去,室内烘着暖炉,桌上添了香茶,室内的温暖一下子弥漫开来将周身包裹,一路暖到心尖。

抬眼急切地四下寻找,那人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执卷不抬眼,当面前的自己如空气一般。随手关了窗子挨过去,在他身边蹭个位置坐下,勾着脖子去看他手中的书卷。是那本《琴风》,不由的眉眼儿弯弯,就要伸手去揽上他的肩,他却一侧身躲开了,似乎是四面八方都长了眼,不抬头却将自己一切心思动作了然于胸。

“唔,忘舒,我想你了。”一句话都不到,叫了他的名字,诉了衷情勾了眉眼,他却头也不抬,手指沾了书页一翻而过。

“嗯。”忘舒懒懒地答,书页翻过去的第二页倒有些意思,是曲缠绵悱恻的相思调。崔小侯伸手去指,指尖在页头三个字上辗转摩挲流连不去。忘舒被他磨的没了耐心,终于抬眼望进他一双狭长的眸子。

“这月里新来的茶,一品红,给你留了些。”忘舒拿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执卷的手却还不放下,想是又要从那一页相思调上翻过。崔小侯忙上前按住他手,不期然的惹来一记白眼。崔小侯却没有乖乖收回手,而是沿着忘舒纤细的手腕网上游移,轻轻在那映了烛光的脸上刮一把,再收回手时笑的玩味而轻佻。

忘舒终于放了手中书卷正经回头看他,眼神里四分无奈两分气愤,再有几分莫名的情绪晕在眼底。那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总是像一潭幽然冷静的湖泊,却竟叫这满室灯火都失了光亮。崔小侯看着他忽然不再言语,只勾着身子把自己越凑越近。

“西北那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忘舒忽的推开崔小侯倾身下榻,不冷不热地抛出这么一句寒暄。

“嗯,你可有挂念我?”崔小侯勾勾嘴角,立马也起身追上来,恨不得与忘舒贴在一处。

忘舒瞥了他一眼,无话。捏开小炉的盖子拨了拨炭火,顺手又丢了截篆香进去。再回首就被崔小侯一双手匝过腰身儿,一个略带湿意的吻倏地落在唇角,还有温润的触感一闪即逝,猝不及防。

抬头,看他兀自舔着嘴唇咂巴着舌,像只偷了腥的猫。

“崔无欢!”伸手拧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再怎么拧他也不放手,一双手背霎时被拧的略微红肿。崔小侯痛的倒吸凉气,脸上却还是一片得色。

“你可正经些吧。”崔小侯学着忘舒往日语气说话,一双狐眸眼尾上挑,紧紧地盯着怀里的人,忘舒忽然就觉的自己这般莫名的紧张起来,一双手一双眼睛都无处可落,无处可逃。

“哧——”崔小侯轻笑,放开忘舒腰身自去寻桌上的香茶,捏了茶碗送到嘴边,看那微红的茶尖浮浮沉沉,眼角斜飞,忘舒一张脸映着烛火通红,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心下又窃窃地欢喜起来。

“这茶不错。”崔小侯自茶碗里抬起头,向忘舒讨好的笑笑。这茶不错,添茶的人更不错,崔小侯完全没品着茶中味觉,一心只在面前那袭白衣身上。

“哼。”忘舒拿鼻腔回应他,一转生又在榻边坐下,泛黄的《琴风》小心收了放在案上,全不分给崔小侯一点儿眼神。

“你不理我,我可走啦。”崔小侯放下茶盏看过去,忘舒支着下巴拨了拨暗下去的灯芯。

“快走。”忘舒说着便要伸手去开窗,他也早习惯了崔小侯这走窗不走正门的习惯,根本没往正道的方向想。

“皇帝夜宴,你可跟我去?”崔小侯倏地握住他伸出的手,一把抓在胸前,这屋里如此暖和,忘舒依然指尖冰凉。微凉的温度丝丝漫进手心,满足中夹着心疼,忍不住捏的更紧。

“不去。”忘舒使了劲抽回自己的手,回身推开窗子,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激的人打了个寒战。

“可是我与皇帝说了会带家眷啊,欺君之罪,按律当诛啊。”崔小侯又伸手推上窗子,烛火晃了几晃停歇,暖意渐渐又漫上来。

“我也不是你的家眷,你府里十二房公子,随便带着哪一房都能跟着去,你打趣我作甚。”忘舒回身那了茶盏泼茶,又拿了披风塞进崔小侯手里,显然有送客的意思。

“顾忘舒,我刚回来你就冷着脸对我,我府里的公子也没叫我这么低声下气过……你若当时跟了我,我管教一府子的公子都遣散了去。顾望舒你太不念恩义,我又不求你以身相许,我当个朋友来亲近你又有什么错。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若不是小爷我身子骨硬朗,早就相思成疾含恨而终,顾望舒你没心肝……”

太熟悉的桥段,崔小侯隔着披风的布料搅着手指,好好的披风被他搅的皱皱巴巴。忘舒抚了抚眉心,抬头却看见他满脸戏谑的笑意。

“好啊,你把一府里的公子都遣散了去我就跟着你。”忘舒回身叹口气,他知这崔小侯最疼的就是这十二房的公子,全是心尖儿上的人,失了一个就扎了手指,十指连心,崔小侯舍不得,他也省了心去应对这平日里不正经的调戏。

“好。”只一字说的笃定,忘舒愣住,抬头见他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径自伸手推了窗户踏出去。

“那你等着我。”临了崔小侯还骑在窗户上回身勾了忘舒腰身在唇畔轻啄,放了手就化作一阵秋风呼啸而过。

忘舒还僵立当场,唇畔温润的触觉还在,似一道电流打过全身。他不信,回过神来关上窗低眉自哂,伸手抚住胸口的位置,乱跳什么呢,那人说的话,从来就听不出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第十五章:北方有佳人(上)

石城事了,封刘玉一干人等锦衣千户,诸将录功有差。崔小侯执笏低眉,对所有封赏皆一笑置之。

崔小侯回京三日,群臣夜宴,皇帝亲自为其摆酒庆功,满园菊花开的烂漫,应是环肥燕瘦,香气撩人。水榭楼阁,红绸暖座,四角微微吊起的紫檀桌,还有仰头满眼的青纱宫灯。

崔小侯执觞浅笑,眼角斜飞,看似不经意地瞥向角落里一抹白衣,那白衣干净的一尘不染,却不可避免的沾了这潋滟红尘里的烟火气。笑着推开一旁斟酒的宫女凑过去,抬眼,上座的皇帝忙着给贵妃布菜没工夫理会他,便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酒香醺上了脸,抹上两撇桃红晕开,和忘舒清冷的脸色放在一起,便似是桃之夭夭对白梨若雪。

有别的官员推杯换盏间不经意看过来,一看便被吸住,微醺中的景象想必此生难忘。崔小侯斜倚过去贴着忘舒笑若流痞,微挑的眼角里和举手投足间都是邪魅的风情,一张红唇渍了美酒的水泽在忘舒耳边轻轻开合,红衣如劫火,挑着骨髓里散发的气息,浴火般妖冶狂狷,直烧的人痴痴怔住。一旁忘舒却不回看他,一双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过酒席众人,不经意似地勾勾嘴角,一左一右两个酒窝便浅浅的荡漾开来,慵懒的笑都是冷的,像离枝的白梅,悠悠扬扬尘埃落定。

这时崔小侯似也留意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眼神好容易从忘舒身上收回来,斜斜地遥望过来,年轻的小官员便连呼吸都被窒住。看他缓缓勾起一抹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冲自己点点头,小官员脑子哄的一下炸开,自此这酒席便失了味道,魂不守舍过了一夜,满心满脑都是他那邪邪的笑,被酒气熏红的眼角里全是流转的华光。

“你又逗人家作甚,府里的公子还不够你逗?”忘舒低头抿了口酒,语气冷淡。

尚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对,桌下未动的另一只手便被抓住。想要抽出来却被他抓的越死,指腹在掌心辗转摩挲,留下一路酥麻的触感。不禁蹙眉,抬头,正对上崔小侯一双略有得色的眸子,嘴边挂着痞痞的笑,手掌相贴那温热的感觉霎时蔓延开来。心下一跳,掌心便起了粘腻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贴的更紧密。

“呵,小忘舒吃醋啦。”崔小侯凑过来,全不顾别人目光,口中的酒气打在脖颈上,忘舒不自禁往后缩缩脖子,却惹来他一阵放肆的笑。

忘舒狠狠瞪他一眼别过脸去,左手却还被他攥在手心里被温热的触感层层包住,好像越想挣脱便陷得越深。

“众爱卿,行个酒令如何?”高座的年轻皇帝一句话博了满场逢迎,也唤回了陷在谁掌心温热里的忘舒。

“放手。”忘舒刻意压低声音,终于使了大力气想把手掌从崔小侯那里拔出来,他却猛然一松,自己便冷不防向一侧倒去,下一瞬便结结实实被他抱了个满怀。

“你!”猛地推开崔小侯,忘舒面色羞红,似乎满座大臣的目光都笼在自己身上,恨不得立即就起身离席。

“我?”崔小侯不以为意的笑笑,脸上得意之色更甚,手中的杯子就要擎过眼角。

“你竟然!”

“我怎么?”

“你要气死我么!”忘舒终于气急,一张脸微微泛红,眸中水光潋滟成波,映着一袭白衣,像极了雨后带露的新荷。一挥手带翻了桌角的酒杯,洒了一衣酒香。

崔小侯看的心下微痒,看他手忙脚乱地揩拭,便缓缓凑过去扯他衣襟,像是帮忙,却是越帮越乱。

“我是爱死你了。”温热的吐息吹进耳里,崔小侯借着帮忙的幌子与忘舒凑得很近,趁人不注意便低声将这一句话吹进耳朵。

忘舒推开他时身体僵了一瞬,依然平静的脸上古井无波,连刚才那抹微红也悄悄退去。别过头权当做没听到,他亦不重复,眼角瞥了一眼身旁的崔小侯又赶忙收回来,嘴角莫名地想要勾起,却被硬生生忍下去。

桌下的手又被牵住,来自另一方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忘舒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不再理会任他牵住。

再抬眼,满座姿态各异,有的低头苦思,有的托腮望天,有的执觞了然,有的口中还喃喃有词,方知是行酒令已然开始。忘舒回头去看崔小侯,崔小侯耸耸肩,回头去看一旁填酒的宫女。那小宫女自刚才崔小侯对忘舒胡搅蛮缠时便看在眼里苦苦忍笑,憋的通红的小脸上还挂着几分隐忍,此时得了崔小侯暗示便机灵的上前讲解。

原来是三三七句式的谜语,崔小侯听了低头沉思一会,忘舒只觉手上一紧,便见崔小侯饶有深意地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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