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湖籁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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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是疯了。所以不如在今夜把一切都昭彰出来,隐忍的太辛苦,再见面,那种种莫名的情绪便在心底流窜,叫嚣着破体而出。

疯狂地拥抱,似要把他身体揉碎了按进身体里。那样饥渴的身体和心灵,都像一头嗜血的狼,饥寒良久走来,捕捉咽喉,却自己痛的落下泪来。

“师兄,我知道。”流年再没反抗,只是在他放松的间隙轻轻地说。嘴唇磕破了微微肿起来,他眼神明暗不定,是生气,还是惊愕多一点,或者根本是漠然。

他叫他师兄,是长年未曾浮出水面的亲昵,却在此时狠狠的抽了满四一鞭,钝痛良久才袭上头颅,突然就害怕了,却不后悔。

“师兄,我对无欢曾经也是这样的。”

初阳开始一点一点跳出地面,夜的死气慢慢退去,宽敞的街道,两方伫立良久的影子,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突然想起师傅说过,情深缘浅。

情深的是他,缘浅的也是他,两个人的事,却与其中一人无关。

第二十六章:灯火阑珊处

皇帝新纳的妃子承蒙圣宠,身有龙孕,早朝时皇帝的气色甚好,臣子们言笑晏晏,早从上位未降世便已夭折的皇子身上抽身而出,一片恭喜问安之声。

皇帝撇撇嘴角,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万氏依然是最得宠的贵妃。万氏之戚已入朝堂,崔小侯侧眼去看,不是脑满肠肥就是尖嘴猴腮,好容易见到一个五官周正的少年,却形容漏怯,被崔小侯一眼扫到竟然还红了脸。

崔小侯撇撇嘴把眼珠子转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党派势力他全部关,他只管做他的风流侯爷,隐于朝堂而已。万氏荣宠不衰,但怀妃又身怀有孕圣眷正浓,朝臣窃下思语,崔小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听完了就拍拍袖子走人,留下一水的无奈目光。

宫墙的转角处拐过去,却忽的一个冒失的影子扑进怀里,崔小侯微笑着把这人推开,却发现这人正是方才神情怯懦的小少年。

“对,对不起。”小官员抬眼见了崔小侯,忽的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一张小嘴儿开开合合,脸颊腾的红到耳根。

“这宫里人多眼杂,可小心些。”崔小侯只微笑地说了这么一句,理了理衣襟便转身要行,却被一把扯住衣袖。

小官员畏畏缩缩地盯着脚尖,嘴里嗫嚅了半晌,崔小侯才听得他嘴里说出来一句“多谢。”

“呵,不客气。”崔小侯看他一眼,又转身要走,奈何他抓着衣袖的手僵硬着不松,崔小侯哑然,回眸盯着小官员看。

小官员被他看得愈发畏畏缩缩,握住他衣袖的手心里全是汗,直攥的那衣袖皱皱巴巴。

“我叫,我叫万梦湖。”他又结结巴巴地说,崔小侯旋即失笑,不着痕迹把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来。

“呵呵,崔无欢,万大人可是要出宫,可要一起走?”一句话说的客套。崔小侯伸手做了个礼,看那小官员也手忙脚乱伸手回了个礼,而后面红耳赤。

“不必了,不必了,我入宫去看姐姐,晚了就不好了。”他语罢转身就要跑,崔小侯饶有兴致的笑笑,看他身影跌跌撞撞一般消失在宫墙深处,而后摇了摇头。

是夜,说是中秋佳节,月亮却不见,乌云遮了晴空万里,无星也无风。崔小侯换了身淡紫的衫子,忘归楼有宴,十一房公子都收拾停当了出门,却偏偏流年待在房里不出来。

崔小侯进屋去看他,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这夜的心情忽的就像翻了个个儿。

“顾忘舒会来。”他说。

与其说是宴宾,到不如说是酒会,一群平日里厮混的朋友坐在一处,红口白牙的小女孩儿依依呀呀的唱着曲儿,却没有伴奏。

九公子箫笛拿了长笛刚放上唇边,却被崔小侯一把拉在身边坐下。

其他公子都结伴出去逛集市,中秋节,夜里的集市也热闹异常。有些人家的门口都张了桌案,布了香火瓜果,姑娘媳妇们向天情愿,也拜月也祈福。

卖花的小姑娘穿着新做的绣花鞋,两只羊角辫一翘一翘地上楼来,成串的桂花满溢着沁甜的清香,还开在带露的叶片中间。崔小侯伸手过去挑了一串,侧过身去绑在九公子箫笛的长笛上。又一杯酒下腹,酒香混着花香,恍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卖花的小丫头挎着篮子走了一圈,手里握着几块打赏的碎银子满意的笑,再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斜眼瞥了眼擦身而过的白衣公子,倏地转身抓住他衣袖。

“公子,买串桂花么?很香的。”

那公子回过身来,白玉样的面庞却秀眉冷目没一丝表情,看了看她没言语,却勉强挤出一个笑,不自然地浮出颊边一个酒窝。小姑娘松了手,从篮子里挑出一串带露的桂花扔在白衣公子手里。

“喏,送你,很香吧。”笑的很天真很纯净,小脸上全是得意,她采的桂花最香,不为别的,就为打散这公子方才冷漠的神情。

“嗯,很香,谢谢你。”那白衣的公子居然真的笑开来,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指尖是这桂花甜腻的香味儿,怀中的包袱上也染了馨香,一点一点漫入心脾。

小丫头又一蹦一跳的下了楼,那白衣的公子看他走远,一回身,纱冠紫袍近在眼前,那人腰间的环佩琳琅作响,身上还熏着腻人的酒气。

“忘舒。”这一声叫的太陌生,朝夕三年,却有隔了些许时日的陌生;又太熟悉,忘舒忘舒,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我喜欢你。

“嗯。”忘舒没开口,只从鼻子里淡淡地应,怀里的包袱扔在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忘舒忘舒”他在身后一声接一声的喊,忘舒在前面却停不下步子,一直走到街角尽头,万家灯火都亮透了像雾一样散开去,才被他抓住衣角怔怔地停下来。

这八月十五的月亮好容易扒开了一点云彩,半推半就一样的露出点儿头,街上笑闹声一片,还有小孩子摇着拨浪鼓从身边疯跑过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几块白糖糕,悄悄坐在檐下等人,不知哪家的姑娘扭捏着走过来,还三五步好几次回头,怕别人发现了一样的羞赧可爱。小贩打开油纸递过去,热乎乎的白糖糕尚自冒着白气,姑娘熏了一眼水雾,红着脸笑的甜美。

“忘舒。”他又叫一声,那羞答答的月亮又从厚厚的云幕后跃出来一点点。

猛地被扒住肩膀转过身,对上他泛着笑意的眸子,嘴角玩味地勾着,还是那一双细长的眼,眼尾微微上挑,还晕着轻佻的光。

崔小侯邪魅地笑笑,一只手猛地窜上去在忘舒脸上刮了一把。

“好久没摸了,甚念,甚念。”嘴里依旧没个正经,手指到了下巴却突然一收,甚至用力的皮肤上微微泛疼。

忘舒刚要皱着眉别开脸,他却已经欺上来,忘舒吓了一跳霎时僵住,唇上柔腻地辗转,一抹温凉,还混着酒香浅浅淡淡地度过来。

“唔——”刚要挣扎,却被他倏地按住后脑,他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自己手里那一串小小的桂花被揉攥的零碎不堪,甜香溢了一手。

第二十七章:人说狭路相逢

小孩儿手里的拨浪鼓持续摇着,檐下的小贩眉眼弯弯,姑娘手中的白糖糕也只剩下一块。

“忘舒,我想你了。”那放大到再看不清晰的眉眼刚刚离开便又贴上来,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唇齿间。

“你……唔嗯”忘舒挺直了腰身儿后撤,下一秒惊叫便又被他吞进嘴里。

我想你了,他说,说的轻声细语,在胶着的唇齿间叫人牙齿打颤。视野里还能剩下的物什不多,那样的侬声细语他只说了一遍,却久久不散地在耳边轰鸣。

“我再不走,也再不叫你走。”好容易再分开一点点,崔小侯贴着忘舒的鼻尖儿吐气,忘舒侧了侧颈子想躲,他却一路尾随。

一双眼睛被吻的水雾迷离,侧过颈子反而更鲜明了此时的面泛红潮。

崔小侯笑笑,在忘舒颈子上使劲儿嘬了一口,忘舒吃痛,回首瞪他,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扑进肩窝里。

“忘舒,我再不说喜欢你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他说,说着颤抖,像是要糖吃的小孩儿。

忘舒一僵,埋在他肩头狠狠吸了口气,扑进鼻子里的却是满满的篆香味儿,眼潮耳热。恍然间竟伸手搭上他脊背,一下一下的拍,触手是绸缎的滑腻,夜里晕着微微的凉薄。

忘舒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而后在他颈间埋首不动。复又想到崔小侯此时看不见自己动作,搁在他脊背上的手停了,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怕,可怕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嗯。”一个字,带着浓浓的鼻音,复又沉默。

崔小侯轻笑,起初只是淡淡的,肩膀微颤,而后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他笑出声来,上挑的眼角里竟是一片醉意朦胧。

果然是知道的,越逼你便退的越远,我若走了,你仍然停在原地不会追。有时候恨,恨不得一锤把你的壳子打破,却不忍心看你血肉模糊。

你是越来越远了,就不能停下来等等我么。那样的坚定,那样的防备,那这次回头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月亮似乎又从云层里跳出一点儿来,忘舒想抬头,却愈发觉得像被黏住了四肢百骸,难得轻举妄动,仿佛一举一动都会扯开了皮囊扯烂了筋骨。

摇着拨浪鼓的小孩儿又跑回来,瞪着大眼睛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崔小侯搂着忘舒向他笑笑,上挑的眼角里依旧邪气流转,小孩儿的眼睛瞪的溜圆,拨浪鼓上的两个小锤儿一摇一摇的慢下来。

崔小侯微笑着吻了吻忘舒发丝,那些飞在风里不可捉摸的也叫人眷恋。

九公子箫笛追了出来,一把长笛堪堪我在手中,笛上的桂花竟已经有些无精打采,香味儿却还浓郁。

笛口凑到嘴边,却发不出正好的音节,箫笛笑着耸耸肩,而后收了笛子朝摇着拨浪鼓尽情观赏的小孩儿招招手。

“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箫笛冲着磨磨唧唧走到面前的小孩儿温柔地笑,看他一步三回头地看,便无奈地去扯他小手。

“那边那个白衣的哥哥睡着了,紫衣的哥哥要带他回家。”箫笛温柔地说,袖管里的竹笛触手一片冰凉。

小商贩架上的糖葫芦还剩下两串,箫笛和小孩儿一人一串拿在手里,倒像大小孩子在逛街。

夜市依然喧哗,忘归楼依然热闹,做东的主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是谁的小轿在路边停了一停,轿子的小帘子挑起来又放下,绣着墨竹的小手帕挥出轿帘,轿夫们便得了令继续往前走。

是谁一把薄剑舞的轻灵,宛若游龙飞凤。桌上还放着半碗茶,小金兽里袅袅生香。最简单的篆香,品次最高的也比不上中等的龙涎瑞脑。

想容楼傍晚一早就关了门,美丽的老板娘倚在门上似在等人。云彩把月亮遮了又放,放了又遮,好容易在月亮又羞羞怯怯露出一点儿的时候,却又被门前高大的身影掩住。她不再说良人还不来,侧身让那身影进来,白瓷儿碗里碧波荡漾,烟雾缭绕中添上一碗香茶。

这厢屋里小画家对灯枯坐,闲敲棋子,左手边一架焦尾的古琴,那是谁说的,锦瑟无端五十弦?立在案边铺开画纸,乌黑乌黑的镇纸下依旧是那一袭白衣翩跹。

崔小侯还抱着忘舒不愿放手,似乎一放手这人就能像嫦娥一样腾云而去。广寒凄清,高处不胜寒,他望尘莫及。

忘舒许是久了被揽的哪里麻了,动动肩膀却被他抱得更紧。一时失笑,伸手拍拍他脊背,轻轻把头自他肩膀抬起来。

“我该走了。”忘舒淡淡地说,崔小侯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说这么多做这么多甚至刚刚的耳鬓厮磨拥抱耳热都是假的,看他直起来头,便要再一次推开自己。

“顾忘舒,我真是狭路相逢才遇见了你。”崔小侯有些失望有些气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失了仪态失了洒脱也失了风流,就一双手却还紧紧匝住忘舒腰身不放。

忘舒却似是没听见他的话,眉目淡淡没有一丝表情。他低了头去拨弄手中那一串桂花,良久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感叹,又似是可惜。

“崔无欢,我是想请你喝茶。”他说,指尖的尾香不散,手指一摆便滑过鼻端。那掉落的花朵有几粒落在衣襟上,忘舒低着眼睛拂去,却不再看崔小侯一眼。

崔小侯不言语,两厢身影寂立。

“我走了。”忘舒向后挣了挣,崔小侯依旧揽的很紧,一点点的坚定,却不容挣脱。

“嗯,早点儿睡。”崔小侯凑过来,在忘舒额上轻轻一吻,似乎毫无含义,轻的难觅,还带着温凉的触感。

忘舒抬眼看他,却猛地低下头,腰身儿一转便脱出怀抱,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裹递进崔小侯手里。

“是那日换下的衣服。”

崔小侯接了抱在手里,再抬头,那身影早已没入夜色。

月旁的云翳终于全然散去,只少许几缕飘在旁边。崔小侯回头,那一片亭台楼阁嬉闹吵嚷果真全部隐于灯火阑珊里。

第二十八章:但愿人长久

陆诩抱了琴站在门口,伸手敲门,试了几次又收回来。

几颗疏星挂在天边,在吊脚的飞檐上晕着迷离的光,月亮披了几抹云丝落在天上,有些半遮半掩的意味。

陆诩回头,那一抹白衣却站在身后。猝然无防,陆诩后退一步,却被冷硬的门板抵住。

“子言?”忘舒问,语气在黑暗里还有一抹不确定。

“啊?嗯,我来送琴。”陆诩有些怔忡,直到忘舒推了门叫他进去。

手里包的仔细的焦尾被接过去,顿时手中一轻,两只空荡荡的手却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坐吧。”忘舒置了琴,转身捏开小炉盖子丢进去一截篆香。

不叫计时,不叫赤裸裸的燃尽,自然也无缘得见那燃尽后的灰烬。未几,那香气便袅袅地升出来,隔在他和他之间,像隔了一道半遮半掩的帘幕。

忘舒开炉煮茶,还是普洱,泛着淡淡的苦味儿,太熟悉的味道,陆诩回味过太多次,以致于再美的茶都无味。

无话,茶炉在火焰里微微发红,炉里的水哔啵作响,陆诩拿指节扯住衣摆继续静坐。

“喏,普洱。”忘舒起身添茶,那雾气裹在他周身,陆诩乍然方觉面前这似是出凡的谪仙,他误入仙境,扰人清修。

“谢谢。”陆诩接了茶盏,温热的温度传过来,还像第一次一样,再烫也不想放手。细瓷儿滑腻的触感留在指尖,那碧波荡漾,当中映了自己的眼眸随波浮沉。

“你倒像是来讨债的。”忘舒低头莞尔,回身给自己添上一杯香茶。

“啊?”陆诩有些怔忡,讨债?讨什么债?

心下砰砰直跳,一双手抖的不成体统,眼看那碧波就要溅出水面。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债?情债?还是桃花债?没想过要他还啊,他恼了么?方才那莞尔一笑又是什么意思?他在嘲笑自己么?

像是掩饰不安,陆诩低头啜茶,却被那滚烫的碧波烫的舌头发麻。舌尖的苦涩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甚至带了血腥的味道。再不敢抬头,可一低头那茶盏里的雾气便熏了一眼。

“你这么急做什么?”忘舒回头,却刚好看到他被茶水烫到的样子。忙倒了碗白天的凉茶递过去,陆诩倒是接了,却一直没抬头。

陆诩左手凉茶右手热茶,竟如同冰火两重天,磨弄着热,满心盈满期待。冰冻着冷,害怕到无以复加。

心理想的做的再多也没用,一颗心还是低了,忽的就低到了尘埃里,还兀自砰砰直跳,跳的人想狠狠捏住,捏到他冷静,捏到他足以自持。

“你道我拿琴去你家是做什么?给你贺寿却琴人两隔,今儿可不是来讨债的?我欠你一首曲儿,现在补给你,可好?”忘舒说着自去桌边取琴,包琴的布散落,黑色的焦尾还带点儿劫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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