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Banana[三]
  发于:2009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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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王莫德摇头,“我又不是狗,……去闻那些做什么?!”
“我没跟你开玩笑?”
四儿怒目向后一瞪。
“我没在开玩笑!”
王莫德也很认真地点点头。
“……不对!他身上有味道!”扭着小肥身子的刘晓从后面钻了上来,“……好难闻好难闻,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一闻着就好难闻!”
“不对啊!”王玥却是摇头,“……我没闻到。”
“笨!”刘晓朝王玥做了一个鬼脸。
听了那两人的话,四儿低头暗说一句,“……果然是他。”
“什么?!”王莫德还没搞懂,伸长脖子去四儿站着的地方看看,“你看这些破脚印就能知道是谁?!”
“……我早就怀疑他会知道,……想不通也只能说明你笨。”四儿转身拉过两个小崽子的手,一摇一晃地把人往院里牵,“……他肯定还会再过来的,……我们不急,慢慢等他就好。”
“万一他说出去怎么办?”
四儿摇头,“他不会说出去。”
“为什么?”
“他一说出去之初的苦心就全白费了,若他想为了之初好就不会说出去。”
“这……这……”
四儿拉着小崽子进门后,转头对王莫德笑了笑,“……别想那么多了,你信我便是。”
“哎,……你说要我信你。……哎……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能不信么我?!”
王莫德垂头叹了口气,……四儿那性子,说一不是二,……若没有把握他也不会这么说。而且那人啊,……他和二少爷之间有太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就是要问也无从问起。
烦烦烦,……真烦,二少爷两手空空地走走了,现在这些烦人事就都落在了刘庄的人头上。……一想到这里,王莫德就把川字眉给皱得死死的。
“笨笨笨,笨蛋!”
刘晓跑过来又煽风又点火,可这不是自家丫头,只能气不能打。
……王莫德只能无可奈何地干瞪眼。

夜不晕

用过早饭,大夫人拿着檀木珠子想往斋房走,可路过前院的厅堂边又停住了脚步。.
……那梨花木雕好的橱子后好像有人在说话,……一会儿是细声细气地,一会儿又低又粗,晃眼过去可能会觉得是两个人,可大夫人听仔细了,……那忸怩的声音分明是一个人在左右装怪。
“三爷,……这样恐怕不行吧?”
“哎哎哎,别这么说,刘庄的信誉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还会给你掉包不成?”
“我肯定是相信三爷,可现在,……那也要杨军长相信才行啊?”
“你看你,又提到军长了,不是说这次只谈生意么?”
躲在橱子后面,刘绍恩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又给人敬茶,一前一后演得正起劲。大夫人摇了摇头,已经空荡荡的橱架,……光秃秃的昂贵梨花木,跟刘庄里面关秃秃的几个人一样可笑。
“绍恩。”
“……大娘?!”
大夫人转过橱子,低身坐在扶手椅上。
“……你……你怎么过来了?”
刘绍恩红着脸抽手,慌忙间还打翻了一个茶杯,幸好是没水,要不然可就给他还带伤的手雪上加霜了。
“……先不说这个。”大夫人就假装没看见,慢吞吞地说话,“……刚刚那话可不能这么说。”
“啊?!”
“啊什么?!……首先,那些人不会这么开门见山,……其次你自己回答的话也是挖了个坑在往里面跳。”
“这……这怎么说?”
“那句相信三爷,是什么意思?……都相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一讲等于是自贬了身价,真不想跟你做买卖,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提,……别说相信了,一说到信誉他立马会把话题往边上转。”大夫人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刘绍恩,把眼前的茶杯拿在手上晃晃,“…… 还有,这茶不能加得太勤,别让人以为你是不懂茶的。……刘庄的人在这方面气势绝不能下去,卖茶看茶品茶都要头头是道,这样你说庄里的茶好人家才心服口服。”
刘绍恩被说得又点头又低头,……点头是承认确实有道理,低头是又羞又惭愧,实在没脸抬头看人。……以前刘洺遥总叫他要接触下庄里的生意,可他都是左边耳朵进去,右边耳朵出来,完全不当回事。
……当然,……他现在后悔了。
“……还有,以刘庄现在和杨光的关系,……最好是不要跟他牵扯太多,尽量避免谈他,就算人家说了你也要把话题转开,免得稍不注意说错了话。”
“可是这样怎能知道杨光和他们勾结得怎么样了?!”
“……从他们身上你就别想知道这些。”大夫人摇头,这小子的脑袋实在太单边,“……那里面肯定有不清不楚的事情,……这些事情一旦捅出来就不得了,不只钱没得赚,很可能连命都会没了。你说,有谁会主动走到死路上去?……所以你根本不用想,只要他们一说了杨军长怎么样怎么样,你就尽管听着,是时候赞同地点点头,……别那么傻说不提军长或者是往下追问。……如果运气好,哪些嘴巴大的有可能会多说一些,不过,……这种机会很少,遇不到就算了。”
“怎么那么麻烦。”
大夫人把杯子放在桌上,相当刻薄地掀开嘴皮,“茶呢?”
“啊?”刘绍恩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话都来不及说就端着茶壶往外冲。
“不用了,……回来。”大夫人不动身,坐在椅子上面看那人规规矩矩地又回到了旁边,“……一不应该跑出去,这样会让人觉得刘庄的人没底气,不应变:二不该一句话都不说,怠慢了人低头说不是是最为基本的处事之理:三来要随时注意对方杯里的茶水,要是有下人伺候还好,若是单方面邀请对方谈事就必须在茶水只剩儿四之一的时候掺水,要不别人会以为你不想谈,或是在赶他走。
“啊,……啊,这我知道,二哥说过,若不掺茶别人会以为你想他快些喝完,早点儿走人。”
“……这是三开茶的基本礼数,是最起码的。”大夫人用眼睛点了点白瓷壶子,“你掺一次看看,事事都主动点儿,别让人把壶子送到你手上。”
“是是是。”
大夫人拧眉,“别说是是是,……那是下人的话!你是刘庄三少爷,洺遥不在你就是当家,注意自己的身份。”
“……”
刘洺遥这下哪敢说话,只有诚惶诚恐地把茶壶端起来假装倒水的样子。
“错!”
“又错?!”
“壶口不能对着人,否则会有水点溅在别人身上,……不管是冷是热,只要溅出去了那都不好。”
“……好,……好。”
“……把头抬起来!!背打直!”
大夫人的眉头撅得越来越深,刘绍恩被骂得越来越委屈。
王莫德揣着抹布从厅前过去,摇摇头,……三少爷,……这些还不都是你自找的?……要扛起一个家哪儿有那么容易,里面的学问不知多大。
……就单看这么个刘庄,老爷扛不了,大爷扛不下来,二少爷还差点儿把自己给陪进去,……而现在到你了,这以后那么多事情该怎么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学,……这个年头还会给你那么多时间么?
王莫德回头看了一眼,前厅里那块写了松风清流的黑匾子也在看着他。
都百多岁了,它还是一直看着在前厅出出入入的人,从没有说一句话。
可它只是个死物,就算看到人犯错了,……那也什么道理都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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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被杨光捅了一刀子,再加上之前操劳的那几个晚上,李义一连在市政厅里昏睡了好几天,所有的事情都让副官一个人死撑着,差点儿让那人背过气去。
而那日笑着捅人一刀的杨光,他在当日就趁着夜色回成都去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
“我都这模样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义不敢回木屋,只有赖在市政厅里,……但又看不得那副官做脸做色的模样。
“……知道这模样当初就不该自己去惹祸事。”
李义咬着跟死灰一样白的嘴唇,心想这人这次是真教训到自己头上来了,不就是让他操劳了几天么?……用不用得着那么大的火气?
“……看你这次怎么跟刘二爷交代。”
“我不用跟他说,反正要等好些了才回去,……他不会看出来的。”
副官横了一眼,……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不说这个,……对了!……上次截到电报的密码破了么?”
“没有,密电组的人还在看。”
”叫他们快点儿!”李义敲了敲桌子,“……军委不能再等了。”
“是。”
“将军!有电报。”
隔着模糊的花玻璃,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副官开门接过那人手里的电报,看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又截获了一组,……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搞这么勤干嘛?”
李义拨开窗叶向天上看去,一会儿后,他又低头看了看桌上另几封近几日截到的密报。
“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有些头绪了。”李义抬头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的国民兵,“你还有事么?……怎么不走?”
那人一笑,像扭着嗓音那般奇怪,“……有事,不过想单独跟将军说。”
李义愣出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扯了扯衣领跟一头雾水的副官说,“你先下去吧,……那事过会儿再说。”
“……是……”副官应声离开,……心里总觉得那人的声音耳熟得很。向后看两眼,可隔了花玻璃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听李义的口气,可能那人他认识。……难道是密电组直接派人过来了?……没道理啊,副官摇摇头,那地方从不主动派人过来,更别说直接跑到市政厅了。
……这样不清不楚的让他很是纳闷,……只有叫上几个人一起在门前守着,担心那四处惹事的将军又招来了什么麻烦。
“……”
“……”
“受伤了?”
“……你。”李义骂不出声,说不出口,吐了一个字出来以后就再难开口了。
还是那人跛着脚走过去脱掉大檐帽,及肩的黑发就这么露出来。他一边挑眉一边笑,灰扑扑的军装把身段勾勒得很好,……呃,只是裤子短了那么一截。
“……你怎么过来了?!”
李义终于能开口,没等那人过来便抓着椅子向旁边移了几步。
“我不能过来么?”
刘洺遥不管他,直接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上去。
“我是想问你怎么过来的?……还……还穿成这样。”
“这又有什么?……要找李将军呆的地方还不容易?”刘洺遥笑着解开扣紧的衣领,他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紧领口弄得他相当不舒服,“……再说你这儿的人也傻愣得很,稍微诓几句话要件衣服进来太容易了。”
撤掉!……一群饭桶,军装都可以随便给人穿了,……撤掉!明天就把这弯崽子给撤掉!不知道走神走哪儿去了,居然让这么一个人大模大样地走进来,脚跛成那样也不觉得奇怪?!
李义撅眉,……这人也是,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人跟疯子一样想要他的命,还不知死活的四处跑。
“快回去!”
“……为什么?”
“这儿太乱,谁多个嘴都可能把你的事说给扬光听。”
“那又怎样?”刘洺遥把李义按进椅子,自己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一手去摸着胸腹上缠的绷带,一手去摸着发白的嘴唇,“……你先说,受了伤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什么大碍。”李义别开脸,两腿控制不了地发凉,到最后就是抖个不停。……还不是因为刘洺遥重,那人就只剩了副骨头架子能重多少?
……他抖腿是因为那么做在身上让他出不了气,给紧张的。
“那就可以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几晚上没睡着觉?”刘洺遥摸上李义的方下巴,那摸法有点儿经历了劫数后再重聚的沧桑感,他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微微的笑意挂在嘴,“……又没有剃胡子,你那副官干什么去了?”
“他……他有事儿。”
“哼,次次都是有事儿,……他能比你还忙?……把刀拿来。”
“什么?”
刘洺遥眯眼,看着有些不快,“我说把刀拿来,……给你把胡子剃了。”
“……洺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别这样,……其实,有些事情我们可以……”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洺遥低身把下颚放在李义肩上,双手从椅子的扶手上慢慢向那人身上滑去,“……你想说我们其实可以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是吗?”
“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有!……你就是这样想的,这没什么不好承认,也不是丢脸的事。”刘洺遥抱住李义叹了口气,嘴巴里面的话很酸,“的确,本来是可以这样,……但我耐不住寂寞了,我一个人过去下去了,……李义,……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推开我好么?”
“洺遥,……我们走不了多远。”
李义抬头,……这句话虽然不好听,虽然真的很不好听,……但它是事实。
“……走不远就走不远呗,我不怪你。”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李义叹了口气,“……有一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有一些事情也不是有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洺遥,我不想再睁眼看它又发生一次,也不想在我走了以后,……你恨我一辈子。”
刘洺遥拧眉咬牙,“……自私。”
“我是自私。”李义伸手摸着刘洺遥的脸,长指勾勒出眼角优美的弧线,还有那些隐约挂在上面的笑纹,“…… 可是你,……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你也愿意和他一起?”
刘洺遥没有想,马上就点了头。
“……那苦的会是你自己。”
“我说了我不怪你!我不会狠你!”刘洺遥的声音稍微大了,他低头用低哑的声音在那人耳边说,“…… 离开我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他们都走了,把我的怨怪和憎恨都磨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李义,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刘庄,……刘庄里的人一直都在等你回去。”
“可从此以后我就无血无泪,像个死人一样!……如果你不在,我就像死了一样,……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再为了等谁而难受,不会再为了见谁而激动。”因为激动,刘洺遥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他顿了顿,喘口气,“……你自私也好,会离开也好,……我都不怪你,只要现在你陪着我,就算只有一天,……那我也高兴。”
李义脸上流了两行泪下来,……不过他很快就用手遮住了。
.他把眼睛遮住,静静地听那人在面前说话,……静静地听自己第一次听到的话,……这些情话,他真的是第一次听。
……但他也只想听这一次,从此以后,就算终了一生他都不愿再听见。
那人不要了清高,不要了骄傲。
那人孑然一身地来,却打算和一个人携手而去,……他已经把自己死守的坚持给丢了,……可自己呢?
李义一边摇头一边想,自己永远不能跟他一样为了对方而撤掉那条底线。
所以,……过一会儿,他开口,“……你不能对自己说这么口是心非的话。”
“对自己?……口是心非?李义,你到底在说什么?””
刘洺遥的眼睛开始慌了,那双总是带着闲闲笑意的眼睛开始慌了。
“是的,口是心非。”
李义含糊地摇一下头,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起身离开。
“呵呵。”刘洺遥看着那个背影苦笑,“你知道口是心非是什么意思吗?……你懂吗?”
“……”
“好!……那就当我在说胡话,……就当我胡说八道,你可以不听,……可以不信。……但你回头来看着我,好生看着我,好生告诉我你心里面究竟怎么想的?!”
“……”
“……不原意?”
“……”
“你是懒得回头,还是不想回头?”
“……”
李义在继续向门口走,刘洺遥扶着桌子不允许自己腿软。
“……我求你呢?”
李义愣住了。
“……我求你,你是不是可以回头看一眼?”
求?……李义想,这个字眼好可怕,……求什么?你刘洺遥不是会求人怜悯的人,你刘洺遥不是会求人垂爱的人?……你刘洺遥应该潇潇洒洒地走,像以往那样,再痴缠再牵扯都是可以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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