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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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孔骅你这浑球对得起沐沐么?”一道身影冲了过去,是剪子,还有面目苍白如雪的沐离。剪子和孔骅扭打起来,纤细的他很快被打出了血,看着那血,我冲了出去。混乱中听到了女生的尖叫、剪子的哭骂、孔骅的低吼,没想过其他,只是对着那张英俊的脸打过去。直到有老师前来拉开了我们。
抹了把嘴角的血,发现我们年级的几个老师都在。他们在训斥着我们,我完全听不到,只是透过充血的眼睛看着,看着浑身战栗的沐离,看着瞪大眼睛的沐离,看着面无表情的沐离,看着身体僵直的沐离。

番外 一

番外 沐沐海豚的独白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是我从儿时起听到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慢慢长大后,别人说我长得愈发像妈妈,性子却像极了爸爸。
爸爸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温和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的人,而我,其实也只是占了温和一样而已。爸爸甚为宠我,但凡和爸爸在一起他总会抱着我,一身宁静地看书写字。
和在军区长大的大部分男孩子不一样,我从小便喜静。爸爸几次诱导我看军事图或是枪支机械都见我兴趣缺缺,也就作罢了。只是每日练完钢琴便被爸爸带去道馆,习些拳脚之术。
上了学后,我和其他孩子的分别变更加凸现。在其他家妈妈们的羡慕中,我也看到了其他孩子们的愤怒。矛盾总会爆发,于是在某个下午一个校官的孩子带着一群流着鼻涕的男孩子围住了在树下看书的我。
尽管我从小被院里称作玉娃娃,但总还是个男孩子。于是一场混战在所难免,我自然是使出在道馆所学的全部技巧狠狠地朝领头的孩子招呼过去。那天之后,再没有男孩虎视眈眈地看着。
毕竟比起只是轻微擦伤的我,他们实在是狼狈得很。那个校官的孩子嗷号了一个晚上,爸爸一脸无奈地看着我,示意我给那阿姨道歉。我撇撇嘴——不过是破了鼻子,至于的么?熊样。
很多年后我和那个校官的孩子喝茶闲聊时——彼时他自己已经成为了中校,才知道当年我打断了他的鼻梁。
很快军区孩子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新来的孩子身上——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孩子。尖尖的下巴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总是微微撅着。那就是莫翦,那时他随改嫁给莫叔叔的妈妈走进了我们的世界。
在他初来时,院里的男孩子总是不断地挑衅他,撩拨他。他并不是不生气,只是一脸愤恨地看着他们拿走他的画笔、藏起他的画架,然后撅撅嘴,跑着回家去。莫叔叔待他也并不好,这是晚上在饭桌上八卦的妈妈透露的消息。
于是我更多更多地看到他一个人在院子某处,支起画架,描摹着我们共同看到的蓝天。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画中的蓝天和我看到的并不一样,于是便花更多地时间看着他作画。直到某日那群男孩子又来捣乱,他们见他撅着嘴并不理他们,终于愤怒,抢过他的画撕个粉碎。
他哭了,大大的眼睛里流出透明的液体——我是向来讨厌男孩子流眼泪的,爸爸说那是女孩子的专利。但是那一刻,或许是把漂亮的他当作了女孩子,便放下书,从树荫里走出来。搂住正在那里抽泣着的他,环视着其他的男孩子。
也许是前次被我暴打的伤处还在作痛,他们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带头的男孩子问我,是不是要保这小子。我便点点头——大概是真的把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小翦当作了女孩子。
于是他们便散去,顺便恶狠狠地冲小翦扔下狠话,警告他不要一个人,不然要他好看之类的话。我看着怀里还在抽泣的小翦,头一次有了所谓的男人的保护欲。
从此小翦和我便很少分开,他会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画画,我继续看书。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嘴巴甜甜的小翦,便由着我们每日泡在一起。小翦对我的依赖性与日俱增,于是在他的撒娇耍赖下,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一直在一起。
初中时,我经历了一件对后来有很深影响的事情——我恋爱了,对象却是一个大我五岁的男生。
他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住在我们初中附近。我们在一家书店初识——情节漫画得很:我们都要取同一本书。他长得很俊朗,笑起来很迷人,有弯弯的桃花眼和细细的眼尾纹。我想我是喜欢这类男人的,后来的孔骅也是这个类型。
后来便是频繁地一起去书店、咖啡馆。他是一个很温柔浪漫的人,总是轻声细语地说话,微笑着看我。喜欢送给我盆栽的花草——毕竟送男生玫瑰太奇怪了,我也不喜欢;喜欢喂我吃东西,这也是后来很多习惯养成的开始。
直到一次在某个地下咖啡馆被我的班主任撞见。那时班主任正挽着一名年轻的女人,看他在喂我吃冰淇凌,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瞬间完成的。
早上还在教室里看书,上午就被爸爸直接带回了家,小翦看着我一脸担忧。回家的路上爸爸脸色很差,但是没有骂我。只是铁青着脸,让我在房间里闭门思过。那时没有手机,我没办法联系他,只好央求妈妈放我出去。
妈妈始终磨不过我,让我快去快回,不要被爸爸发现。但是出去后我找不到他,他应该是在学校,传呼他,他没有回复,常去的地方也没找到他。而当我回家时,不知道暴风骤雨已经来了。
打开家门还没站稳便挨了一巴掌,是爸爸。
眼泪立时涌进了眼眶,滚了滚,终究没落下来。爸爸从未骂过我,更莫说打了。
我不想解释,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便脱了鞋走进房间锁上门,继续闭门思过。
不知道过了几天,几乎不吃不喝的感觉让我脱水。房间里只有一壶茶,还是我出门那天中午沏的碧螺春。我并不是想绝食抗争——尽管后来高中那次抗议被爸爸戏称是早有经验——至少当时并没有想用绝食争取爱情,只是在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而已。
由于之前他给我普及过同性恋知识,后来自己也找些书翻了翻,于是几天思考下来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错误,便准备和爸爸好好谈一谈。推开门时,几乎浑身乏力到瘫软在地上。
爸爸第一时间冲上来抱住我,把我放在沙发上,妈妈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小翦也坐在那里满眼泪水。
“我这是天生的,不是冲动,也不是他的错。”这是我灌了一整壶茶下去之后的第一句话。以爸爸的个性,这些天一定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直接这么说他就可以明白。
爸爸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满眼哀伤。最后认真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想了一下,坦言自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小翦哭着说他也能让我很快乐,被妈妈拍了下脑袋。
于是爸爸给我看了那封信,是他写给我的。大意是我的老师把这件事通知了他的学校,现在他处境很不好,和我在一起恐怕以后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云云,希望可以结束。
那时,看到这样的信给我的冲击还是很大的。如果和我在一起就无法立足,那么是我害了他么?还是因为我的缘故,爸爸或是我的老师让他很难堪?
爸爸大概是看出我在想什么,拍了拍我的手,说那个男孩子的做法已经算是犯法了,我还没成年,自己只是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没有过多的追究之类的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在那里。爸爸抱住我,给我梳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和我轻声说着话。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爱人,身边相濡以沫的不过是家人。爸爸希望你幸福快乐,所以如果爱了,就认真地去爱,无论男女。”这是爸爸的希望,让我感动不已。
事后,我从小翦那里得知爸爸的所谓的“小小的惩罚”,让那个男孩子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不多不少——刚刚和我在家里闭门思过的时间一样。自此,爸爸不再过问我的感情生活。而小翦自这件事却变化很大,唯独在我身边仍乖巧得一如初见。
进了高中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报道那日因爸爸一句玩笑赌气一个人走,遇到了阳光帅气的汤勒,随后认识了和他一起打篮球的孔骅。由于军训的衣服问题,便结识了凌迦学长。
后来发生了抗议考试安排之类的事情,那次小翦和汤勒他们其实是多心了,爸爸被学校叫去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倒是校长看到爸爸后,开始不断地擦汗鞠躬之类的。爸爸没有和他们多谈,便把我带回了家,算是顺应学校的意思,让我检讨检讨。回去的路上还兴致盎然地问我,有没有对凌迦学长有好感之类的话……-.-||||
其实,孔骅是我喜欢的那类型,他第一次见到我满眼惊艳,我知道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只是并不信任这个看似洒脱的人。
汤勒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是汤勒不是圈子里人,我也是知道的。于是慢慢减少和他的接触,整日泡在图书馆、资料室里,不怎么回宿舍。
凌迦学长就像汤勒说的一样,是千年妖狐一只。精致俊秀的面孔、悠闲狡黠的笑容确实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危险勿近”的感觉。但是他的自信和沉稳让人忍不住靠近,他的眼神我看不透,但却没有理由地信赖他。
后面发生的事情脱出了我的掌握:孔骅在军训晚会上明目张胆地放电,而我,居然心动了。于是便就这样在一起。相处起来才发现孔骅其实也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如果我想吃鸡蛋,他都会剥好皮,切成块,用牙签戳起来喂给我吃。
汤勒依旧那样注视着我,生日时甚至送给我亲手拼制的睡莲,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但是当晚那个轻柔的吻让我很不安,可以说是惊吓,那一刻我落荒而逃。
说起来有些好笑,那,是我的初吻。
孔骅和之前的他,并没有对我做出过这样的举动,我们充其量也就是牵牵手,一起散散步。
汤勒自那晚起,眼神里的温度比以往更炙热,让我无法直视他,却因为工作和宿舍的缘故不得不每日相处。而凌迦学长每次与我一起处理工作时,看向我的眼神更幽深,让我有种被可怜的感觉,但是问他,他却总是很快地转换话题。
假期回到家,接到过几次凌迦学长的电话,详细地告诉了我联系他的方式,叮咛我在学校有问题一定要联系他。而爸爸在我放假后不到一周内,便带着我和小翦去了承德,把我们俩仍在那边的某个酒店里,美名其曰,避暑!
也许,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感觉到了笼罩在自己身上隐隐的乌云和远处的雷声。

同榻而眠

十四
教导处的老学究们围着我们,脸色发青。我感觉得到铁腥的味道淌进嘴角,有红色的液体从睫毛上滚下来,遮住了我一部分视线。孔骅耷拉着头,看不见表情,那女孩子蹲在地上嚎啕着,剪子喘着气,死死地蹬着孔骅。
沐离呢?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靠!孔骅那混蛋下手真狠!沐离依旧僵硬地站在那里,越来越多的血顺着眼睛上面留下来,我看不清沐离的脸,只觉得那里是一片冰冷和苍凉,直到他在我视线中突然软倒在地上——
“沐离!”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抱起了他,终于看清了,瑟瑟发抖的唇和紧闭的眼睛,他的手指在发抖?
“沐离?沐离?”我大声唤着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心里的恐惧感浇灭了所有的愤怒和躁动。
“你他妈给我让开!”我抱着沐离,踉踉跄跄地往校门外跑,撞开了过来查看的老师。
没时间管其他事情了,我怀里的沐离浑身都在颤抖着,这是痉挛么?
跑到校门我已经没力气了,拦下出租车抱着沐离扑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明显被我们吓到了,颤抖着声音问我们是NS高中的么。
“赶紧去中心医院。快点,求您了。”我声音也在发抖,是恐惧还是疲惫?我不知道。
我刚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停下来,“小兄弟,到了,那个……”
我掏出钱包甩了张100块钱给他,抱起还没有转醒的沐离冲进急诊科。
“怎么回事?”医生们跑过来问我。
“不是我,是他!赶紧,他醒不过来。”说话间我的眼泪涌出来——他醒不过来,话一出口鼻子就酸了。
“赶紧赶紧,放2号床上去。”医生接过沐离,小心翼翼地把他驾到床上去,开始做各种检查。
“这位同学,你,要不要包扎一下?”旁边过来一个护士拿着一堆纱布问我。我跟在医生后面看着沐离,他们在掐他的人中、罩上氧气、测心电图……
“流血流得很多……”她还在继续努力。好烦,我皱起眉头,却发现流下来的血更多了。
“醒了醒了!”听着医生的话我看过去,沐离果然在闪着眼睛,慢慢转醒过来。太好了,终于醒了,你个小傻瓜,终于醒了,醒了。开心地想着,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你睡醒了?”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睛,是剪子。
“沐离怎么样了?”我抓住剪子的手,四处张望。
“你关心下自己的脑袋吧……”剪子翻着白眼,松开我的手。“缝了4针知道不?还扭头看呢,在转来转去小心接着流血!”
我说头怎么那么疼呢,想摸摸,发现手也被包得像馒头。
“沐沐躺着呢,医生说是没事了,再看看。”剪子一脸忧伤。
“你呢?不也被打了么?”我听说沐离没事,松了口气。想起剪子被打了一拳。
“这会儿才想起我来!算了算了,看你英勇地救沐沐,不和你计较了。”剪子挥挥手,笑起来。“我没事,就挨了一下,你冲进去之后我就没再被打。”
“我去看看沐离。”我挣扎着起来,剪子赶紧扶住我。
沐离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他父亲来了,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沐离的头。医生还在那里查看着沐离身边各种仪器的指数,病房里安静极了。
“沐沐,汤勒过来看看你。”剪子出声,一开口就是哭腔了。
“沐离,你——好点没?”我放低声音问。
“……”没有得到回答,沐离保持着静止的姿势没变。
“汤勒同学,谢谢你。”沐离的父亲抬起头,微笑着对我说。
“啊,不客气。”看着眼前这个英挺温和的男人,我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赶紧躺着去!”医生突然转过头冲我生气地小声吼着。
“啊?我躺这儿行么?”不大想回病房,指了指旁边那床。医生赶紧抬头看沐离的父亲。
“没关系,让汤勒在这儿休息吧,还能陪陪小离。”沐生点点头,又冲我微笑。
“那个,谢谢叔叔。”剪子赶紧扶着我躺下,一阵头疼让我咬咬牙。
“报告!”门外响起了清亮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想起军训时。
“进来吧。”沐生没有抬头,扬声应着。
“首长,夫人送回去了。这是夫人让我带回来的东西。”进来一个军装笔挺的年轻人,把手里的提包放在沐离床边,忍不住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沐离。
“嗯,你也回去训练吧。”沐生站起来,给那个年轻人整理一下军帽,笑着拍拍他。
沐生没有问我们发生了什么,只是温柔地看着病榻上的沐离,时不常地摸摸他的脸。去洗手间时,剪子告诉我,医生说沐离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再加上身体状态一直不好,便撑不住了。还好送过来得快,不然休克时间太长了就危险了。
回到病房时,天色已晚。沐生正轻轻拍打着沐离,哄他睡觉。看着这样的场景,诧异、心酸、悲伤和担心一起涌上来,我和剪子都愣愣地站在门口。
“他睡着了。汤勒也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尽早过来。小翦我送你回学校。”沐生走过来低声对我们说。
“我想——”剪子的话没说完就被沐生看得住了嘴。
“医生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就按铃。”沐生对我叮咛着,我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轻轻爬上床,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好不容易睡着了的沐离。
“汤勒,过来陪陪我,好不好?”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在病房里飘着。
一天没有听到他声音的我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到淡淡的月光里,沐离转过头来看着我,墨色的眼睛不再亮晶晶,带着浓郁的悲伤。
“我一个人,好冷。”他继续看着我,眼睛里淌出泪水。
几乎是滚着爬下床,扑到他床边,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别哭,小离,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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