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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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期末考试会公布所有学生的每一科成绩,因此我们有幸看到了沐离的全部成绩单。
数学:89;语文:145;英语:143;政治:98;历史:97;地理:95;物理:56;化学:85……
全班对着总分排名第一的沐离的成绩静默了很久。我们能说什么呢?所有的文史类是正数第一,数学物理倒数第一,除了化学成绩正常点,这份成绩无一不透露着诡异,最诡异的是,他居然可以抱着数学物理不及格的分数稳坐班级第一……
“只能说,海豚的大脑和我们人类是不同的。”老哲在一派安静中颤抖着说。此时被谈论的对象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我们的学年成绩。
“难怪他从来不给我们讲解数学和物理……”班内某同学恍然大悟状。
“他的文科成绩太彪悍了。”另一同学惊叹状。
是啊,班内语文和英语平均线在110分上下,政治历史地理则都是在85分左右。这个被商西称作年级最高水平的平均分数,显然和沐离这个成绩上脱离集体的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我们的寒假很短,短到农历二十八放假,初四早晨我们就已经在教室内背诵着《梦游天姥吟留别》了。黑板上是沐离早起到教室手抄的版本,新学期的书本还没发下来,他被教务处叫走整理新书去了。
剪子和管狼在桌子下面吃着沐离带回来的火鸡腿,老哲正奋笔疾书地誊写着沐离的板书。
“笨啊,一会儿海豚就来发新书了。还抄什么?”剪子凑过去看。
“你们才笨呐。课文固然是有,但是沐离的注释书上可没有。”老哲指着黑板——沐离不只是抄写了长得离谱的诗,还清晰地标注了生涩字的拼音、一些字词的解释。他一向说文言文只要明白了就记住了,看来是希望我们能先看明白再背吧。
老哲一句话引发大家通通找笔记本,开始低头刷刷地抄写。沐离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大家正在集体抄书。
“呵呵,早自习还是念出声音比较好。”沐离笑着看着大家,“汤勒找几个人去教务处搬书,太多了,我一个人弄不回来。”
我点了几个男生的名字,尾随沐离去教务处。确实很多——成堆的书籍散放在教务处地上,各班班长已经开始组织人手挪动书堆。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已经习惯了学校的强迫式作风的我们渐渐麻木。过了二月开始暗流涌动,不知名的情绪在校园中蔓延开去。直到某日清晨我在抽屉里看到几个巧克力盒子,才恍然大悟:情人节到了。
转目四处,我看到了别的课桌中可疑的粉色,斜前方的沐离抽屉里显然没地方放了——都堆在了他桌子上。班里走动的人很多,我急忙将那几个巧克力收进背包里,开始背单词。
沐离踩着早自习铃声进的教室——这在他是极少的情况——班里大半数女生抬起头一脸亮晶晶地看着他走进来。看的海豚一脸紧张,局促得脸红了。
“呀——海豚宝宝脸红了!!”女生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好可爱啊——”“嗯嗯!!”
“……”这是传说中的母性爆发么?我一头黑线。
沐离坐下来,看到自己桌子上的巧克力山,愣了一会儿。随后开始翻开那些卡片,女生的目光开始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沐离的肩膀在颤动。难道感动得哭了?不会吧?难道他其实不是GAY?我开始胡思乱想。
“谢谢各位女同学的好意,大家喜欢哪种巧克力,请在我这里一一记录一下。”我正发呆着,听到了沐离温和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女生爆发了,她们以最快的速度写着什么,又传递给沐离。
事后我们从剪子那里得知,那日早上沐离收到了全班每名女生的巧克力,要求都是一样的:希望海豚宝宝可以在白色情人节送自己巧克力。看来是预谋好了的……
那一周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惨痛的回忆:男生并不像女生一样酷爱巧克力,过多的巧克力让我们失去了胃口,除了对巧克力没有免疫力的剪子外。我收到了7盒巧克力,多半是班里女生送给我,祝贺情人节快乐的。
孔骅和凌迦也来过宿舍,把成堆的巧克力塞给海豚。凌迦笑得一脸暧昧,问沐离有没有巧克力准备送给他,沐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翻找出一盒剪子不喜欢的酒心巧克力递给他,凌迦的脸瞬间黑了。
孔骅没问,只是笑着看着沐离,沐离瞪了他一会儿,抱起巧克力盒子向他扔过去。剪子在哀号着自己的口腹之欲,招呼我们帮他抢救那些巧克力。
我一边向剪子上贡自己的巧克力,一边笑。心里烦闷得很却无处发泄:扪心自问,我做不到孔骅那般体贴,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和沐离培养出如此的默契,做不到坦然地面对自己是GAY的事实。做不到……
情人节很快过去,而沐离的生日也即将到来。“三月出生的沐离带着春风一样的气息。”这是班上女生在得知沐离生日后的反应。我看着班上女生给沐离准备礼物,看着剪子为了沐离的生日礼物,开始卷起袖子整日泡在画室里,开始考虑自己送他什么的问题。
生日那天正巧是周六。尽管我们学校周六也照常上课,但是下午四点到晚上熄灯前的时间是自由支配的。我们下午回到宿舍给沐离庆祝生日,女生送来的蛋糕和蜡烛,最终没有吃完。调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祝福歌,还没唱完就笑得停下来。
卢一一她们拿来的礼物堆满了沐离的书桌,男生这边大多是来凑热闹吃蛋糕的,只有我们几个准备了礼物:老哲送的是济慈的诗集,沐离前些日子提起过的书;管狼很认真地掏出自己的礼物:安全套一盒,沐离当即挖了一大块蛋糕向他砸过去,随即引发了我们宿舍的大混战;
剪子送的是一幅沐离的侧面画像,沐离过去抱住他蹭了蹭;
我拿出自己的礼物,轻轻打开包装时,宿舍安静了。那是一幅一千五百块的拼图:莫奈的《睡莲》。我知道沐离喜欢印象派的画,便买来这幅拼图一块一块拼起来,封在1.5米高的相框里。
“天哪,你一块一块拼的?”沐离端着那幅拼图小声问着。
“嗯,用了三天的时间。”我点点头,看着他微微僵硬的脖子和闪亮的眼睛,那一霎那的幸福感吞没了我。
“不可思议,不能想象,叹为观止。”管狼开始发挥遗忘了很久的管氏成语。
“我说你前几天怎么一直不在宿舍呢。”剪子探过头来一边惊叹一边说。
“这,太……让我,怎么说,嗯,天啊。你……完了完了,我居然哭了。”一阵错乱的话语后,沐离蹭了蹭眼角,手指上片片晶莹。
“真人不露相啊汤勒,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浪漫的人。”老哲搂过我脖子说。
沐离定住眼神看着我,近乎墨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时间停下来,听到了心底最真切的呼唤:你喜欢他!喜欢眼前这个男孩子!喜欢这个有着最纯净的眼神的男孩子!喜欢他,假装不喜欢也没用!喜欢他,即使不愿意承认也是喜欢!
叫嚣声在脑海里轰鸣着,眼睛里却安静地贪婪地记忆着,记住这一刻,记住眼前人。
“小离,生日快乐!”门外的声音打断了我短暂的幸福,是凌迦。打开门,没看到人,先被门外巨大的海豚吓了一跳。凌迦学长你人不正常就算了,礼物也稍微正常一点好不好……
凌迦从海豚后面探出头来,拍了拍只比他矮了一点点地海豚对沐离说:“像你吧,特意从香港订购过来的。不许扔回家!天天抱着睡觉!”
沐离红着脸接过海豚,嗫嚅着说了声谢谢。随即把它放在床上,摆在原来那只海豚旁边,我们保持着无奈的表情:看你晚上睡哪儿……
凌迦没有多坐一会儿,便回宿舍学习去了。沐离在晚上8点后离开宿舍和孔骅出去了。我们开始收拾房间,我心不在焉地猜想着他们在做什么。突然想起管狼的礼物,心头一惊,四处翻找,在桌子的礼物堆下找到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想什么呢。”剪子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我肩膀跳了一下,挪开身体。
“放心啦,沐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剪子拍拍我,继续擦着蛋糕渍。
“……”
晚上直到熄灯后,沐离才回来,抱着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有一红一篮两条鱼游来游去。他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洗澡。
我听着细微的水声,想起下午他看着我,深深的眼神,想起他细细的挺直的脖子,白皙的皮肤,开始向后仰脖子,手伸到睡裤里快速动作起来,我忍不住地低声念着“离,沐离,离……”
我疯狂地渴望着他,渴望着他那幽深的眼神,渴望着那细瘦白皙的身体,渴望着他的一切可以属于我,只属于我。卫生间门再次打开时,我下腹又是一紧,全部的欲望解放在自己的手里。
漆黑中,我不敢移动身体,摒住呼吸等待着他入睡。他很快爬上床,也许是又看到了凌迦的海豚,轻声笑了笑,随即床动了起来。
“谢谢你,我很感动也很喜欢。”他身上常年散发的清香扑进我的鼻子,他轻轻的呼吸抚过我耳边,黑夜里我不敢睁开眼睛,但是知道他扶在我的床沿,轻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也许是刚刚疏解了欲望的感觉太美好,也许是窗外的月光太迷人,也许是,他的呼吸太甜美,太具诱惑力,我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吻了他。
他的嘴唇如幻想中的细腻柔软,他睁大了眼睛却忘记了离开。长期隐忍的痛苦让我无法就这样放弃,于是轻轻含了含他的嘴唇。
几乎是同时,他逃离了我的床边,所有的美好在一瞬间离开了我。被子中再次爆发的欲望让我清醒——我刚刚强吻了他。
春寒料峭,夜,正浓。

盛夏寒冰(上)

十二,
第二日我再次顶着熊猫眼起了床,起身发现下铺已经空了。每日起床看不到他,今天却让我格外担心——昨晚是自己孟浪了。他会怎么想?会怎样对待我?我们之间……
没办法理清思路,摇摇头洗漱出门晨练去。直到早自习我才看到他,依旧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着早自习背诵科目。写完转身回座位时,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把眼神转开。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商西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帮忙才转过神来。知道自己无法抗拒对他的喜欢,便默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我并不是GAY,只是喜欢上那个可爱的人。
“回回神,就填个表出这么多错。”商西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对不起老师。”
“今天愣了一早上了,有什么事么?”商西端起茶杯看着我。
“没有。”我略略偏过头,不想让商西直视我。
“哦?我以为你和沐离闹别扭了呢?”
“啊,没有,绝对没有。”心里一慌,手里又填错了。
“呵呵,没有就好。你们同学间要团结友爱。”商西露出一副老头子的样子。
“嗯,我们很友爱。”我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填表格。
快下早自习时我才填好那几张表,商西捏起表格挥挥手,放我回去。
“运动会马上就开始了,找个时间谈谈吧。”我停在沐离桌旁,尽量摆出公事公办的表情。
“嗯,我知道了。”他没有抬头,只是放下书,在工作笔记上记了一下。
“昨晚——”还是忍不住想说,那,虽是冲动却是真心。
“昨晚是我唐突了。”沐离平静地说着。
“你——昨晚明明——”我气急败坏,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他可以完全漠视么?
“是我唐突了。和你无关。”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只有平静,只有平静。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我抓住他的手,满腔无处排解的痛苦让我忘记了身处何处。
“我昨晚梦游打你是我不对。”他一边放开我的手,一边说着我完全不明白的话。
“这是教室里。”他低声说着,一脸肃穆。我转头看看四周,同学们已经开始向我么这里看过来。
“对,对不起。”我退后一步,却撞到了别人。
“不就打你几下么?小气劲儿。”撞到的人是剪子,他揉着鼻子,满脸嘲笑。
我无话可说,在他那样认真且认定的眼神下,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我并不想让那个吻宛如春梦无痕。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中过去了。我在麻木中和沐离、管明一起安排好运动会的参赛人员,又在麻木中看着孔骅偶尔出现在宿舍里。看着沐离每日定时喂那两只小鱼,每日定时和孔骅去自习。
学校的春季运动会毫无新意可言,我和管明每个人要分担三个项目外加接力,因此场内协调的工作交给了沐离和方庭,卢一一带着女生在看台上做拉拉队,其实是打着给我们加油的旗号,缠着剪子给她们画像,顺便凑在沐离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站在跑道旁看着沐离温和地和每一个女生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就没看见他跟我这么和颜悦色过?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孔骅?
他指了指第二跑道,“和你一组了。”我下意识地攥攥拳头,SHI威么?
发令枪声炸在耳边,我腾地窜了出去——不是什么集体荣誉感,也不是什么男人的骄傲,只是不想输给孔骅,不想又一次被他超过去,悠悠闲闲地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抢先了。”
冲到终点时,看不到四周的景物,只觉得天蓝得沁人心脾——我比孔骅早一步达到了终点。我看着沐离从看台上跑下来,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问我要不要紧。仰躺在地上的我摇了摇头,随即被人扶起来——是孔骅。
“兄弟真玩命啊。刷新纪录了。”他晚我一步却依然悠悠闲闲地看着我。
“拿去擦汗,你还真是没有集体荣誉感。”沐离扔给孔骅一条毛巾,又转过来紧张地摸摸我的额头。心中一阵悸动,却没有力气去感应。
“我已经尽力了啊,只不过不想弄得很狼狈。”孔骅笑了笑,捏了下沐离的脸。
我的手抓着身侧的绿草,闭上了眼睛:是啊,我超过他又怎样?狼狈地躺在这里,看着沐离递毛巾给他,听着大赛广播“高一11班汤勒打破大会纪录……”那又怎样,谁都看得出来孔骅没有尽力,他只不过是随便跑跑——小组赛让出第一给一个傻瓜,不过是儿戏。
“你能起的来么?慢着点儿,起来。”清风一样的声音又响起,沐离一脸艰难地扶起我。
“哎哎,海豚你就别努力了,汤勒得比你重50斤呢。”刚刚参加完跳高的管狼代替沐离,接过了我。我正在遗憾,沐离软软的手离开了我,听到路过的两个女生低声说着话。
“听说了么?凌迦学长受伤了。”在说那只狐狸么?
“嗯,不是受伤了,是晕倒了。”他怎么了?
我正在疑惑着,沐离拦住那两个女生,快速地问凌迦现在在哪里,问完便急忙离开了。
我没有力气尾随他过去,看着孔骅从自己身后窜出来,跟着沐离跑远了。管明一脸不解,“凌老大晕倒了?在说笑吧……”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突然涌出不好的感觉,但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要变天了。”管明看看慢慢阴上来的天空,低声嘟囔着。我心头又是一惊。
在休息区躺了一会儿,感觉身体的感觉慢慢回到了自己身上,坐起来,发现已经有了细细的雨丝。操场上比赛依旧在进行着,我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完成,组织工作由方庭负责,不用担心。于是拿起外套,和方庭说了一声,起身离开。
我去了医院,尽管总是腹诽凌迦是狐狸,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除了恶意整我们以外。况且沐离离开时脸色很差,我也有些担心他。
找到凌迦学长的病房时,从窗户看进去发现沐离不在,只有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凌迦和坐在一旁的孔骅。刚要推门进去,听到凌迦学长在说话,便停住了推门的动作。
“你和小离在一起?”凌迦学长一向温和的声音消失了,冷得像冰。
“学长并不是沐离长辈吧?”还是那个悠悠闲闲的声音,让人生恨。
“你之前有女朋友。”凌迦的声音愈发的冷,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让我想起开学初的某日,孔骅面对我们疑问的眼神时,笑着说自己不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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