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
作者:Banana
文案
乱,遮眼。
阴荒,天地寒。
碧海错,醒三花乱。
犹记解风,陌上人不在。
在也不成对,鹊鸟空鸣墙外。
残,凉凉。
烟散,雨凌乱。
泪如梭,停车坐爱。
叶红映哭,霜叶飞天晚。
晚也不知悔,回不去是少年。
绝,惊凰。
长帘,哭人觞。
伤无暇,月玥流光。
花黄云远,山霭景依然。
景也不甘愿,此情不若初年。
夜,漫漫。
烛芯,浸油钱。
唱蜀川,人穷路难。
怨歌里白,泪涌青石台。
台也不闲扫,只等再梦当年。
很多年以后,我被他拥着,...轻风扫过我的额头,这才记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往事总是太匆匆,如一场游园惊梦,有许多话要说,却来不及说。
战争永远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它突然来了,人只能互相道别然后四处颠沛流离,奈何不了什么。
好好的人,就那么离了,从此在梦里和心里总是日日夜夜的思念。
一年又过了一年,直到死了都没能把天涯望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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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前请先注意,要不踩了天雷偶可管不了:
1.该文很正经。
2.该文可能会引起一部分童鞋身体不适。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年下 怅然若失
主角:刘易文,刘洺遥,李义
古道攀天远
才过了除夕没几天,家家户户都赶着热闹在门外扫地。天虽冷,但巴蜀之地就是不爱下雪,所以扫的也只是过年放鞭炮留下的红皮子。扫一扫将门道清得亮堂堂的,赶跑秽气。不仅看着清爽,迷信的老人家也可以舒了心。
王莫德爬上房梁将红灯笼高高挂上,上面还有老太爷写的福字,洋洋洒洒图个喜气。久了胳膊累了,停下来往手上哈口气,哎,……这山坳坳里的潮气就是让老骨头受罪。这不,连木梯上都是湿漉漉的,稍不注意摔下去身板可会痛上一个月。
在偌大个城西刘庄里,王莫德耳朵好是出了名的。除非是你故意不想让他听,到现在那么多年他还没有听不见的闲话。感觉到门外嗖嗖的动静,王莫德竖起耳朵,果然有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哼着曲儿,仔细一听,渺渺然然的,凄凉得很。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行了,丫头,别唱了。”慢吞吞地从梯子上下来,捂着扎马尾辫的小丫头通红的手,来,爹搓搓。
王玥撅嘴摇着那两个用红绳绑紧的马尾辫,差点儿敲在王莫德脸上。
“死丫头!爹的话都不听了?”
“昨天二少爷在唱,我听着好听就叫他教给我了。”小女孩说着说着低头红了脸,红红的耳根,乌黑的发鬓,半大不小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得紧。
王莫德死捏了一下王玥的脸,“二爷是故意在找大爷晦气,这你也跟着学!”
“可是……好听嘛。”
“听爹的,大爷刚刚成亲,别唱这么凉的曲儿。”王莫德揪着那一晃一晃的小辫,哎,丫头的娘啥破手艺,绑个辫儿还能一高一低的。
“王莫德,……说我什么呢?”
轻佻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莫德回头恭恭敬敬地问了个好,“二爷早,……这大清早的怎么穿那么少,不怕着凉么?”
从内院出来的人莫约二十出头,身上要扣不扣地搭着白绸马褂,还隐约露个有着点点红印的胸口,浪荡无比。特别是那双眼睛,不正经地挑着,随时随地都在勾人。王莫德心里摇了头,这二爷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大爷商,三爷文,就他偏偏最爱风月之事,一进馆子里丢钱就跟泼水一样大方。还经常带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一晚上都没个消停。
“少在我面前耍你的嘴皮子,去,给我备辆车。”刘二爷拉了拉衣服,哎呀,这大清早的是冷得很。都是那小骚蹄子,……才睡醒就把腿给伸过来,都夹了一个晚上,还想要搞一次。
“二爷,在想什么呐?”一双藕白的小细手从后面勾搭上刘二爷的颈子,细长的纤指在还有点儿薄汗的胸膛上画着圈圈。伴随那一声叫唤,媚俗到让人酥了骨头,麻了神经。
王莫德连忙捂上王玥的眼睛,哄着目瞪口呆的小丫头回娘的被窝里睡回笼觉去,一对奸夫,在小崽子面前发什么骚。
“想你呐。”刘二爷捏上攀在身后的俏脸,转头在向微红的耳朵吹着气,悄悄说了几句,那人立马笑得的花枝乱颤。
“讨厌,二爷,明明知道人家才……才那个过,不……消受,你这般作弄。”王莫德伸脖子一看,妈呀,连在望江楼那边唱曲儿的都叫这二世祖给勾搭上了。
“哎哟,装什么呐,……昨夜你不是还……”
“讨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调情,看这样子估计再挑逗个几下,大有就地办事的可能。王莫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到听见院墙外传来了马蹄声才可以松口气。
“对了,……王莫德,我哥呐?”刘二爷搂着那人的腰,转头撩起一边的黑发勾在耳后,柔顺的发丝贴着细长的颈,说不出的撩人。
“……大爷当然是在新房里。”你以为像你,天天都要大清早起来运这些人出去。
“行了,别看了,我不让爹知道也是想少让操心。”刘二爷看了看后院外停着的马车,顺手捏了下缠在腰间的人。
那人嗯啊地轻喘,“二爷,舍不得就让人家留下来小住一段时间呗。”
听他一说,刘二爷嘴角的笑没了,眼神也变得冰冰的,虽然还搂着那人的腰,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没了温情。
“之初,……你知道我的规矩是什么,乖乖回去,过几日再来找你。”
那人把手从刘二爷身上抽开,边笑着走向院门。身子骨虽不过刘二爷高,但也不矮,被清晨的柔光映着,竟有款款的风骨揉在其中。
“之初明白,……不过,二爷,等过几日你心中舒坦点儿了,可别忘了之初的好。”掀帘坐上马车,转头的时候却恶狠狠地骂,王八蛋,最好这几天你□给别人做烂掉!!!
王莫德耳尖听见了,暗暗在心里笑了两声。看着马车摇晃着向庄外的小路奔去,才随刘二爷关紧后门退回院中。
“二少爷,……那边不往前院。”
“老子回屋睡觉!”
“……二少爷,早上得按惯例上香啊。”
“……哼,我哥不也还在房里?!”
王莫德抬头看了看山边,已有些柔光丝儿从那里钻了出来,桔的,红的,煞是好看。
“这时间大爷恐怕已和夫人在前院等着了。”
刘二爷愣了一下才烦闷地一跺脚,咒骂着往前院拐去。黑发拂过清风,还有沾了晨露的桂兰,伴着浓浓的麝香,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春意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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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了山气,蜀都的晨总是潮湿得很,睡在榻上若不起身,朦胧间往往会将露水的滴答听成雨点在敲击石板地,一声声地打在心里。
“易文?”
来凤半撑着床,看着立在窗前的男子,青白马褂,短短的黑发平伏地贴在后颈。从侧面看去,清俊的脸,一身削薄的风骨,像极了画上出来的翩翩公子。不过此时,这位公子呆呆地站着,丝毫不为屋内的人儿所扰。
来凤抿嘴笑了,“……相公。”稍唤大声点儿,雪白的俏脸羞得通红。
“啊。……你……我不是说以后直唤名就好?”刘易文这才回了神,忙走到榻边扶上来凤的肩,将滚了毛边的小夹袄裹在她身上。
来凤委屈地撅嘴,“唤你名你不应啊。”
刘易文笑了,吻了吻来凤香香的头顶,“不急,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唤我。”
“讨厌!……谁会跟你一辈子。”
拾起手中白凉的手,然后十指相扣,“……好哇!都嫁了人还想反悔?!”
“大少爷。”门外守着的小丫环实在忍不住,敲了敲门,“时候不早了,老爷早去了前院。”
“不好。”刘易文连忙拿来来凤的绣锦夹袄,上面蜀绣穿刺出的翠菊雅致万分,一面橘黄一面翠绿,相衬的底绸是深湖水绿。来凤喜欢得很,老爱穿着它在刘易文面前晃,晃多了,自然出了一门喜事。
“……易文。”来凤裹着被子拍掉刘易文伸来的手,“人……人家自己来。”
“害羞什么,你还有什么我没看过?!”刘易文不理她,拉开裹着白晃晃身体的锦被,稍看一眼,自己竟然也有点儿红脸。赶紧给来凤披上,拉门去唤端水洗漱的小丫环快些,再不来,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了。
放眼望去,刘庄像是个还赖床的小孩,抓着棉被挣扎着不愿起来。刘易文敲响挂在门前的铜铃,叮叮当当的,春风化雨般的清静,将夜里就降下的薄雾给吹开。低头倚着扶手深吸一口气,这桧木总会在清晨发出馨香,飘得楼阁间处处都是,处处都香。
红尘一乱经年
蜀都地处得太深,像广州那些外商都不爱往里跑,所以全靠了长江的水,经重庆武汉才能运往上海。
巴蜀之地,除了蜀锦蜀绣以外,瓷器也略有小成。但这两条路都被前人走烂掉,而且其中路数甚多,真真假假的事烦都可以烦死人。而再其次,便可以说是茶。这儿的茶跟江南不一样,江南的茶新,且越煮越淡,清香而悠远;可巴蜀却是旧茶,越烧越浓,火候控制好了,更是一绝。而且,蜀都人性喜随意,一到了午后时分,大大小小的茶铺里就坐满了人,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好不惬意。
刘家就是看好了整个四川的茶叶生意,就算销不出去,但仅仅在一个四川也绝对不愁卖不好茶。其实只要每年多跑几处场子,多绕几层关系,几代下来,就渐渐地垄断了深山的茶运。清朝还在的时候,皇帝一拍桌子来句好茶,手中大笔一扫直指刘家。从此,从北地到南疆,卖茶这门生意,除了云贵,江南,最火的就是四川刘氏一家。直到现在,那块写了松风清流的匾还挂在刘家的大堂上,被人世世代代供着。
刘老爷是清朝留下来的曰夫子,根本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还好前人的基础打得好,到他这一代虽然是走下坡路,但还不会坐吃山空。这个时候要再提刘家的生意,那庄园里的每个人赞不绝口的就是大夫人生下刘易文,刘大少爷。他从十九岁开始渐渐从商到了现在二十九岁,十年下来,刘家的生意便很有再现过去的势头。而且那大少爷一点架子都没,说话温润和气,句句在理,开始不服气的几房表亲叔父现在也说不出话来。
刘家三兄弟,除了远洋留学的三少爷,二少爷刘洺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外人怎么说他花天酒地你管不着,可就连他老子刘老爷也是提都不想提。随便分了个靠近后门的小院,几年来见着那张色欲薰心的脸就心烦。
而且现在全家都好生跪在地上拜着大大小小的牌位,这家伙居然头一歪睡个昏天黑地,气得刘老爷胡子都挂歪了边。
“二少爷,……二少爷。”王莫德好心过去拉拉他的衣服。
“嗯……”伸手扯掉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刘洺遥搔搔脸,继续不知死活地睡去。
刘老爷伸手摸出桌上的戒条,心一横就打在刘洺遥身上,那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瞌睡全被打醒了。
“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你……你……你,你看看你,穿得像个什么?!”
不管全家人的脑袋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刘洺遥漫不经心地拉好衣服,抬头嬉皮笑脸地看着刘老爷。
“爹,洺遥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洺遥好不?”拨开刘老爷杵在自己鼻子上的戒条,往前探了探身子,老老实实地弯身拜了祖宗。
“慢着!你胸前是什么东西?!”
“哎呀,爹,蚊子咬的。”
鬼话连篇,这大冬天哪儿来的蚊子?……王莫德摸了摸脑门儿,趁着刘老爷不注意暗地里给刘易文使眼色,大少爷,这家里还能站稳脚说话的就只有你了。
“你……你平时在外面鬼混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带一身脏东西到祖宗面前,你还要不要脸?!”刘老爷虽然迂腐得很,但毕竟还是年轻过,哪会不知道这些印子是什么东西。被刘洺遥气得直跳脚,抓着戒条又抽了一下。
“来,来人,把这个孽子给架到院子里去,我今天就当着祖宗的面好好教训一顿!!”挥着戒条指了指在门外站着的壮汉,那两人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刘老爷都气成了那样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走过来一人抓一边的手把刘洺遥给拖到院中,压在长椅上。
刘洺遥这才慌了神,晃眼看着穿青白马褂的人站了起来,连忙扯开嗓子吼,“哥!哥!大哥救我!哥!”
“爹,……二弟年少不经事……”
“行了,易文,你什么都别说,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在他这个年龄早都在外面跑路子去了,哎……要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气!!”其实刘老爷心头也是一万个不舍,怎么说也是手心手背的肉,可这小子实在是欠抽,不打不行。
“爹!!!!!!”刘洺遥算准了他老子会心痛,看着挥在半空中不落下的借条,可怜兮兮地趴在长椅上,不吵也不闹。
“……你……你……哎……”刘老爷抖着声音你了半天,这臭小子偏偏长了个好得不得了的皮相,跟他娘真是一个模样。想打也还是舍不得。
大夫人看在眼里不高兴了,我家易文长性子的时候你还不是又打又骂,怎么这个败家子惹事了,你连一鞭子也不抽?
“老爷,……你一再姑息他,若他日真惹了什么祸,到时候后悔就晚了。”听着大夫人都开口了,三夫人和一群看洺遥不顺眼的表亲也跟着点头。在刘家从没有不做事还能生活得顺坦的人,就算你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要做些刺绣的活,哪有像刘洺遥那样一天到晚做尽荒唐事反而活得比谁都自在。
王莫德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二少爷的苦都是背着人的,你们知道个屁!
刘老爷是个软耳朵,被人一念,心里面又左右为难。其实这种戏码每年都要演好几次,最后还不是一个死皮赖脸,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另一个心一软,手上一轻,拍几下就算了。
府里面呆了几十年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反正老爷肯定是打不下手。
“老爷!!!”正在尴尬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个人,跌跌撞撞地,却给了刘老爷一个台阶下。
“不好了不好了!”
刘老爷干咳两声,把戒条藏在背后,怒目训斥道,“不知道规矩了?在主屋里面大吵成何体统?!”
“刘单……刘单知错……老爷。”来人叫刘单,虽然姓刘但不是刘家人,只是这姓氏是他祖祖辈辈服侍刘家久了才被给的。这家伙平时冠着这点儿在刘庄里面张扬跋扈,常常大声嚷嚷,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着去了。
“……有什么快说。”刘老爷也知道刘单平时的德性,不过他一向重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
“……那……那军阀要进城了!”
“什么?!”
整个院落瞬间哑雀无声,刘易文皱了皱眉,这一段时间都是兵荒马乱,去采货的时候四处都能听说军阀在各地横行霸道,没想到蜀都也免不了这事。
“现在正停在城外,不知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他们做过什么好事?!”刘老爷急冲冲地吼了回去,读书人就是死脑筋,一想到清政府被军阀给掰了,潜意识里就对那群北方蛮子恨之入骨。
回头看了眼皇帝御赐的匾,早就破得掉了好几层漆,刘老爷叹了口气,“……先别去招惹他。”
其实读书人只是嘴皮子厉害,……要真做些什么事,也是无胆。刘老爷想,反正我就一跑生意的,他占他的地,我做我的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爹……易文想去会会他。”
“易文?!”来凤惊得一回头,水灵灵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心。
“军阀割据混战都好几年了,他占了这地方不至于会闹个天翻地覆。……而且他肯定会巴结好两种人,一种是读书人的笔杆子会乱写;还有就是商人行会。……若我们不找着去,他不出两日肯定也会亲自来。”刘易文不像他爹那样没脑子,顿了顿才说了,“……成都这地方,鱼龙混杂,若他真想做什么事,肯定会整顿一番,到时候对我们卖茶也绝无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