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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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把脸靠在他的肩窝里,感觉到一片湿濡——他果然一直在流泪。
“沐离,让我照顾你,让我守护你。我不会让你哭泣。”低声在他耳边说着,我不忍心看着他继续一个人面对,淌着血流着泪的伤口。
“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他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着我。
“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给我机会,在你身边,就好。”我收紧了胳膊,只要你不再伤心就好,我不介意作你的替代品,真的不介意。
“……”沐离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我怀里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不再颤抖。
自那日起,我开始频繁出现在沐离身边,他没有过多的回应,但也不再僵硬地回绝。
每日清晨我可以和他一起出门,我在跑道上晨练,他会坐在操场边的一棵高大的槐树下看书。
晨练过后便一起去吃早饭,我也很想像孔骅那样,细心地照顾他,把鸡蛋剥好切块,喂到他嘴里。但又怕他会回忆起孔骅,难免伤心,只得作罢。
沐离显然也没有希望我做什么,总是在我开口前,自己买好了早点,安静地吃着。我在他的餐盘里,也没有看到鸡蛋。
中午下课后,我总是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待着他下课。偶尔我们班拖堂,心急火燎地冲下楼去,便看到他斜倚在教学楼外的树下,低着头看书。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我和他一起到古建筑群里,找个安静的角落,各自看书。
他安静地像波澜不惊的湖水,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却不能感应他的情绪。虽然知道他慢慢地从伤害中走出来,却无从得知他对我,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能够这样,每日在他身边,本该知足。但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对他的渴望,得陇望蜀——这就是古人对人心最好的诠释。我希望他可以明白,我对他的感情丝毫不逊于背叛了他的孔骅,甚至比孔骅要深得多,早得多。
不知道该是欣喜抑或是悲伤——自己自主自愿做了疗伤药物,却贪心地希望可以占据他的全部身心。他愈发安静,我便愈发不可自拔地陷入矛盾的痛苦中。
剪子关注着我们,有时见到我倚在他们宿舍门口,静静地等待沐离收拾东西。便会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他在困惑我们的关系,或是困惑我的做法。但是没办法解释清楚,我自己都在矛盾中挣扎。
高二上半学期很快过去了,我和沐离维持着现有的关系,若即若离,不尴不尬。
到了期末,我们仍一起吃三餐,我却从来没找到机会,帮他买饭或是布菜;我们一起看书,我却找不到任何话题,文科和理科学的课程已经相差太远。
剩下的时间,他泡在图书馆里,我将过剩的精力发泄在篮球场上。孔骅走了,没有人可以接替他,无论是在篮球队里,还是在沐离身边。尽管我一再努力,却仍找不到突破口,就好像在篮球场上,我永远都无法代替孔骅成为第一前锋,控球后卫才是我的位置。
期末考试一结束,我们就拿到了成绩单。教学楼下张贴出来的排名榜,文科班的名单上,沐离是永远的第一,无人能超越他的成绩——没有理科给他拖分,他已经完全成为了年级的神话。
简单告别后,我看着沐离一手抱一个海豚,钻进他父亲的车。我也拿着让人欣慰的成绩单回家休息。
“哥!你回来啦!”一开门,就看到红彤彤的一团飞过来,是妹妹。她已经上初三了。
“汤勒你回来了。”母亲欣喜地看着杵在门口的我。
我打了声招呼,把行李放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见到父亲。
“爸呢?”
“最近在谈一笔大买卖,没时间回来。”母亲眼睛里掩盖不住寂寞。
“哦。汤晗最近成绩怎么样?”我没办法面对母亲,低头摸摸妹妹的头。
“还成,说是考个二类重点高中问题不大。”妹妹咬着菠萝,冲我点点头。
“嗯,晗晗不用人操心。”母亲在一旁接话。
是啊,母亲。我是让你操心的儿子,刚上初中就和父亲闹僵,劳您费心,都不用我自己弄出离家出走,就连夜整理好了我的行李,把我安置在离家100里地以外的郊区,一个人上学、生活。相比之下,乖巧的妹妹当然省心了。
“那个,你爸放在家里几张温泉的票,你和同学一起去玩玩吧。”母亲见我脸色沉下来,连忙左掏右掏,递给我几张温泉度假中心的票。
算了,母亲这一生都是为父亲活着的,已经没有了自己,更何况我。
“谢谢妈。我回头去趟爸那儿,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拿过两张票,安抚了下母亲。果然看见她眼中明显的放松和期盼。
给沐离打个电话,知道他已经到家了,顺便和他说去温泉的事情,没有遭到拒绝。心情好一点,便出门打车去了父亲的公司。
父亲打拼到中年有了现在的成就。父亲身后有一个支系庞杂的大家族,据说祖父年轻时,家道还不错,却在中年以后,听任兄弟几个的错误投资,散尽了家产。虽然不再风光,却还带着大家族的倨傲,辈分严明,作为长子,父亲早早背负起家族的责任。
并不像一般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我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也没有什么糟糠之妻的概念。父亲的公司刚刚有了起色时,家里人介绍了母亲给他,只是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也没有陪伴父亲经历过最艰难的时期,两个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度过了二十多年,有了我和妹妹。
父亲的公司一向很忙,很少回家。母亲经常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整夜整夜面无表情地看电视。这,还是我上了初中后开始熬夜打游戏,偶然发现的。于是爆发了父子间的第一次战役——那时的我,怀疑父亲有了外遇。
其实,是我错怪了父亲。他只是忙,却从未背叛过母亲——这一点,母亲也很清楚。父亲对我的期望很大,但是却无法忍受我的忤逆,于是便默许了母亲对我的放逐。每个月初我可以在帐户中发现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却整整三年,没有见到父亲或是母亲,连妹妹也被母亲拴在家中,只能给我打打电话,问候几句。
直到我考进NS,父亲打过来一通电话,说是自己很欣慰,改日来看我,也就没了下文。倒是母亲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报道那日,到NS来看望我,帮我打理宿舍。
一路回忆,不禁有些伤感。到了父亲公司楼下,勉强从情绪中挣脱出来。父亲的助手已经在公司门口等待我了。乘电梯上去,林助手在我耳边说着我父亲最近很辛苦,生意很难做之类的话。到了父亲办公室,他果然忙得不可开交,桌面上堆积着半米多高的文件,只能看到他有些花白的头发。
“爸,我回来了。”
“哦,汤勒你放假了。坐一会儿,我忙完手里的活。”父亲没有抬头,手边的几个电话同时响起来。
父亲的“一会儿”,让我在他办公室里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接近晚上8点,他刚刚在电话中答应了和某某总经理去吃饭。
“汤勒你什么时候来的?”父亲站起来,看着我。
“下午5点多,没关系,爸你忙去吧。我就过来看看您。”我起身准备走人。
“唉,太忙了太忙了,没留意。先别急着走,跟我一起过去吧。”父亲拦住准备回家的我。我惊讶地看着父亲:让我一起去赴饭局?
“反正你迟早要接这些事情,我的公司是要你来继承的。”一脸倦色的父亲认真地说。
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随父亲一起去参加那个饭局。酒桌上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挂着虚伪的笑容,酒盏杯箸间打着太极。我被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最后只有耳朵还清醒着,旁边的人说着,不愧是汤总的儿子,早晚必成大器之类的场面话。
回到家中大吐不止,母亲端来解酒汤,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感动,感激是给我的,感动是给父亲的——是啊,父亲难得在家过夜,我大醉酩酊终于换来父亲送我回家,顺便休息。胃中的酸又一阵阵上来,我趴在水池边又干呕起来。
到了我和沐离约定的日子,早晨天一亮我就收拾好东西,直接去了温泉。到那儿不久,就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是沐离父亲的那辆军用越野。沐离从车上跳下来,冲里面说了几句话,斜挎着背包,朝我走过来。
尽管已经是冬天,太阳却耀眼得让我想流泪。眼睛里看到沐离,几日不见,他的脸上已经有些血色,还带着一丝丝笑意——仿佛,高一时的小海豚,回来了。
我登记入住,找到了一间有独立温泉的住处。隐藏在竹林里的小屋,石头砌成,有些近似于日本房屋的风格,屋后有三个不同的温泉池。我和沐离在房子四处逛了一圈,回来已经将近中午,便打电话要了午饭。
沐离依旧是平淡的表情,却让我感到了微微的暖意。吃午饭时,他将筷子伸到我眼前的盘子里,捡了一块鳗鱼,坦然地吃起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心里却是一番波涛汹涌:这,是不是意味着,沐离开始慢慢接受我的存在?
心里虽然波澜壮阔,却不敢造次,和他一样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饭。吃过午饭,沐离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茶具和茶叶,安静地泡茶。动作轻且缓慢,让我觉得时间好像停下来,空气都在这个悠闲而幸福的午后流动着。
“去泡温泉吧。”在喝了第三杯茶后,我忍不住建议。
“嗯,好。”沐离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我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赶紧起身去收拾东西。
尽管不是第一次泡温泉,却是第一次如此紧张。习惯裸泡的我特意带了浴巾,系在腰上。中间的温泉温度刚好,应该是接近体温的疗养池,下面有石头堆砌成的台阶。
试了下水,便坐进去。过了几分钟,看到沐离披着浴袍从房子里走出来。只有细细的白晃晃的脚踝露在外面,却让我有了晕眩的感觉。
沐离走到池边,看了一眼水里的我,笑容深了几分。一边解浴袍带子,一边开口。
“你习惯围着浴巾泡?”
“啊?哦,不是——”突然局促起来,我把脸转开,却又忍不住后头瞄他。他背对着我,浴袍已经脱下来,白晃晃的后背上有一道流畅的浅沟,不敢再往下看——我已经有了反应。
“那个,我回去换。”我从水中冲出来,跑回房间里。靠——太丢人了。
等我也披着浴袍走出来,他已经下水。微微闭着眼睛靠在池边,白嫩的胳膊搭在池子边上的青色石块上,轻轻地打着节拍。
匆匆脱下浴袍,进了池子。他感觉到我,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我。
“谢谢你,汤勒。”湿润润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里的雾气蒸的。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他又闭上了眼睛,轻声说着。
我靠过去,看着他粉红色的脸和颤动的睫毛,忍不住亲了下去。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我的吻辗转在他的额头上、眼睑上、鼻子上,最终落在他如同果冻一般的嘴唇上。依旧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那一瞬间,我的泪水顺着脸滚进温泉中——终于明白了,母亲这些年的心情。喜耶?哀耶?守着心爱的人,生怕被厌了、被倦了,连贪恋,都不敢多流露出一分。

梦里如痴

十七
我悲伤近乎于绝望地吻着他,温柔近乎于虔诚地碰触着他,梦里也不曾如此,真实且亲近。我感觉到他的手指伸到我的脸上,轻柔地擦拭着我的眼泪。睁开眼睛,看到他蒙上了薄雾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还以为下雨了呢?”沐离微笑着伸出手来,给我看他手指上,我的眼泪。
“别笑了。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心痛地看着我爱的男孩,张开怀抱拥住他,□的身体相互接触,温暖地战栗着,却没有欲望的冲动。
他缓缓伸出手回拥住我,埋头在我胸前,哽咽起来。
“谢谢……谢,谢你……汤勒,唔,谢呢……”含糊的话语带着冰融初霁的暖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哭声慢慢小了,抽噎的动作也放缓了。我微微松开他,看到沐离已经睡着了,嘴角轻轻地向上弯——长达几个月的心伤,终于开始慢慢愈合了。
抱着他起身,发现他真的已经消瘦到不健康的地步。小心翼翼地把沐离放在卧室的床上,将水渍擦干,盖好被子。自己打个冷战,赶紧披上衣服。
打点好沐离,起身转了一圈,发现订房间时,只顾着看风景,居然没留意——卧室里只有眼前这一张双人床!
难道要躺下去,和沐离一起睡?
刚刚几次亲密接触,能控制住没有冲动,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干净细腻的皮肤和纤细匀称的肢体。独自睡觉,都会忍不住梦到他,起了反应——更不要说一起睡了!
呃……医院那次纯属意外……意外……
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未果。总不能秉承着柳下惠的精神,独自对泉到天明吧?
在衣柜里翻找,找到了多余的被子。把沐离的被子裹好,铺上这条被子,钻了进去。同床不同衾,安全多了——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要有一定信心的,相信自己没那么禽兽,不会半夜钻到沐离被子里去,因此安心睡去。
第二天,随着微弱的阳光照进来,我眨了眨眼睛,自然醒了。动了动脖子,发现酸痛得很,然后身上传来了奇异的感觉——不会吧……
猛地一抬身,天哪!完了完了完了……
我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沐离,自己自然拥着他的胳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真的是禽兽。
我过大的动作惊醒了沐离,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没有睁开。随即摸摸我的头发,拍了拍。
难道,他已经习惯了??一种酸意和愤怒疯狂地涌上来,我没办法面对这种事实,我的沐离,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真。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感觉到我身上的起伏,沐离还是没有醒,依旧伸出手拍拍——手落在我锁骨附近。当即停下动作,那手指又小心翼翼地挪挪,立刻像被烫了一样弹起来。
“怎么不是多多(他父亲送的海豚)?!”沐离几乎是在抬手的同一秒裹着被子跳起来。
他半跪在床上,裹着我的被子——原来不是我禽兽,是某只海豚。
“你,你怎么没穿衣服?”又是一声高音责问。
“唉。”叹口气,我伸手把旁边原本属于沐离的被子拽过来,遮了遮身体。
“小离,听我说。”无视他对我的怒视,终于可以叫这个称呼了!
“昨晚你在温泉里睡着了,我只能直接把你放在床上。”
“只有一张床,已经是冬天了。”
“我找到第二条被子,就是你抱着那团。”
“我把你捂得严严实实的,自己老老实实地躺下睡觉。”
“第二天,就是你看到的了。”
“估计是长期抱着多多睡觉的结果,呃,你在自动寻找,抱枕?”我用手指了指自己。
沐离的脸色跟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最终,嗯,有点发青了。在仔细注视了我一会儿后,板着脸开口。
“首先,我比你大三个月,不许叫我小离。”靠——他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
“其次,既然我睡着了,为什么不给我穿上衣服?”这,这,难道让我多多接触你的身体么?
“最后,嗯,那个,多多是自动取暖的,所以,咳,对不起。占你便宜了。”看着他红得发亮的脸,微微撅起的嘴,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太可爱了,沐离,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看着我放声大笑,沐离的神情更窘了,抱着被子起身去找衣服,一团白色就在卧室里晃动。
我也抱起被子,走过去抱住眼前的白色大球,蹭了蹭。沐离,你终于开始慢慢接受我了。
“我要找衣服,别捣乱。”沐离的声音不再冷冰冰,带着曾经的温和。
“抱着舒服。”我没放手,继续抱着蹭,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肉麻,赶紧放手。”他微微笑着说,扭了扭。
“再抱一会儿。”
“时间到了。”
“你身上很香。”
“我的洗发液送给你。”
“好软。”
“两条被子都给你抱着。”
“别那么小气。乖,让我再抱一会儿。”
“……”
“啧——”我抱着脚在房间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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