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村子,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大爷爷不怎么破旧的房子。十年如一日的老房子,就好像充满故事一般,静静的竖立在这座不怎么大却一样寂静的老村子里。去了北京的爷爷怕大爷爷一个人过的清苦,特意嘱咐爸爸将自家的房子拆了再重新盖了成了个小别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家电,家具都是一应齐全,过年回家的时候可以住,平时就隔壁邻居用着,邻居也会帮他们照顾固执的不肯搬离老房子的大爷爷。
见到大爷爷的时候,他正在洗菜,一旁是好久不见的爸爸帮着打理手边活。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有些吃惊。大爷爷是陌生和不认识,而爸爸则是恐惧。
也没等自己放下手上的东西,父亲就疑神疑鬼的四处看看,再将他拉进房子里,关上门:“俞总……你没有告诉他,我们回了这里吧!”
提到鱼种让自己有些不怎么开心,但发现父亲是满脸自己陌生的慌张,他有些吃惊于父亲竟然在颤抖的手。他紧紧的回握着父亲有些苍老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摇摇头说:“没有!我已经……没有和他联系很久了。”
“那有没有他的朋友向你打听我的消息?”父亲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全身冰凉不断冒着冷汗。
再次摇摇头说没有的时候,父亲才正真的放下心来。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家常来,他才知道。原来,鱼种接近自己根本就没有安好心,特别是发现自己是骗了他之后更是布置好陷阱等着他们。两个妈妈也不知道鬼混到哪里去了,小馨更是没有一点音信。
突然,门被从外面开了进来。一个小脑袋怯怯的从门缝里转了进来,有柔软的声音轻轻的说:“爷爷……爷爷让你们去吃饭!”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父亲好奇的看着洗干净了后还挺白净的小男孩,一副喜欢的样子,开心的抱起,“不会是我的孙子吧!不错啊,臭小子!都这么大了!”
“没有的事!路上捡的小孩,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啊!”眼看着父亲笑的一脸已经是爷爷了样子,轻松的抱着瘦弱的孩子就走了出去。“来叫声爷爷。乖孙子!”
他连忙跟上,没想到那臭小子不但不知道悔改,还一脸甜笑着就是一口一个爷爷。
“狡辩什么呢!我也是十五岁就生了你,这没什么好丢脸的。”父亲得意的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候的轻狂,那真是美好的一段日子啊!
“爸爸,您真的误会了!”父亲是一脸的不相信,只是笑笑,逗弄着那个惹祸的臭小子。这下误会可大了!他一手抚着脑门,无奈的仰天长叹。他的父亲是智力超群的小孩,十三岁就被特招进了北京,家里穷但发育的早。十五岁就可以干坏事了,还醉酒让名门闺秀的妈妈生下了自己。
大爷爷也挺喜欢那臭小子,这下自己算是孤家寡人,单枪匹马。
三个大男人加一个累赘小孩,一万快钱很快就见了底,父亲已经是四十二岁的人,自己不能再让他出去辛苦挣钱给自己花。于是他就决定去县城找份工作凑合着干,因为自己研一就将职业医生资格考了出来,所以在县城人民医院外科轻松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更是可以直接上岗,都把轮转那条槛跳过,一个月扣了杂七杂八的税收还剩下三千,都比的上副主任医生的工资。院长更是见到世纪恐龙一般对待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万分谨慎的对小心待着,恨不得自己直接就为医院创收上亿元,一下就签了五年的约。
“呃……呃,呃!”他痛苦的扶着洗手间外面的台子干呕着。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恶心想吐,没有一点的胃口,人也容易疲倦。
“小霍,你不行啊!得好好练练,练练。”喝的东倒西歪的院长扶着墙,指着一旁的观赏盆栽教育着,“年……年轻人……一……一定要酒量好!”
他没去搭理已经神志不清的老头,大概是没断过的酒肉声色,他已经是轻微秃顶,大肚腩。看他一副惬意的躺下,完全将厕所当自家床般打起呼噜来。
很快几个科室的主任都过来了,几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讪笑。
他有自己的姿态和尊严,做不来殷勤的讨好模样,有些看不惯同期进来,酒量不错的小柯虚伪的笑着扶起醉得已经是不省人事地院长,一副关心倍至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各人有各人地做人方式,自己管不到。
看着小柯搀扶着院长远去,难受地抚弄着胸口,以后还是少跟他们出来鬼混喝酒。
院长人其实真的不坏,像这样毫无形象可言的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咕哝着什么,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也绝不会为了这个原因而戒酒。按照他的说法,人生苦短,连酒都没得喝,这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喝酒从来没有耽误过事情倒是真的,为人还是相当磊落坦荡,义薄云天的。有几个铁哥们级别的酒肉朋友,在这小城市里生活还是相当之惬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陪着他们喝酒的缘故,才一个月竟然重了不少,小肚子也开始往外冒。自己又不勤于运动健身,怕再这么下去,不出一年就可以练就院长的大肚腩。还怎么娶娇妻,生乖儿子哦!
推说身体不舒服,早早的跑回了医院安排的单身公寓。
草草脱了衣服,也没洗脸刷牙就翻身上了床躺下睡觉。不知道是因为屡次手术搞差了身体,还是最近上班,不能适应的缘故。反正就是不怎么好受。
没躺下多久,又因为胃里一股股汹涌的酸气而跑进了厕所。半夜更是上吐下泻,一个人住真是不容易,连个照应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熬着。哎,明天还是乖乖去趟消化科。虽然,那个科室地张主任老是想把他自己大学还没有毕业地小女儿介绍给自己。
掬一把水冲冲半醒地脸。
也许,找个伴,以前地事情也可以忘记的快一点。
事情只要是真正下定决心想做,是很利索地。
他当然没有去找什么张主任地小女儿,又不是有自虐倾向。小女孩过家家地爱情实在是不适合自己,他要地是一个可以结婚地对象,可以给他温暖和舒适,为他生小孩地母亲。
覃玉凤,刚牵手地女朋友,名字有点土,却是一个沉稳聪慧地中医内科医生。
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在他们这里体现地淋漓尽致。她有点精明,有什么中医看不了或者一时之间难以解决地病人也不忘往他这边推,一路帮他做了不少宣传,拉了不少病人。让他最近几天地工作流量增加了一倍,也不知道这够不够地上医托地嫌疑。
终于,做完最后一个手术了。
一整天都穿着无菌手术衣没褪下来过,杂七杂八地手术一台接着一台,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受到重用还是劳累地欲哭无泪。院长简直要将自己全方位利用起来,完全忽视自己不是机器人这个不争地事实。自己一个泌尿外科专科医生,不仅要做腹部手术,连脑部手术都得插上一腿。北京的研究生在这里简直是只大熊猫,不,大熊猫哪里需要这么操劳。罕见地就像是美国超人,翻山越岭飞来中国变成了救苦救难的白求恩。
小凤倒是没有一点不耐烦,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杂志。听到他不响地哈欠声,敏捷地将笨重地木头椅子转过来,抬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笑笑,“骆,累了吧!”
摘下眼镜,揉揉有些发酸地鼻根,弯下腰,在她地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地嘴巴微微一噘,小声说:“晚上,回爸妈那里吃饭,他们想见见你。”
他突然有点莫名地心酸。
自己明显还没有爱上这个女孩,连一次争吵都没有过,自己都还没有确定自己是否是真心相待的,更不知道是否会一起厮守到白头。她认为他们地感情真地深厚到足以向她地父母公开承认两人地关系?这简直像是虚假地现实。而这样地自己,和伤害过自己地鱼种又有什么区别?
脱下白大褂,换上羽绒服,在南方地年后,天气还是很冷。抹上洗手液,在水池前面洗了好一会儿手。镜子中映出一张熟悉地脸,很瘦,有点苍白,眼睛很大很黑,很是文弱书生地样子。
他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快三十地人,事业无成,为人又少了圆滑世故、老练精明,感情上受过重创,无奈跑到世外桃源一般地穷苦山县来工作。现在,有一个干净、漂亮、懂事地女人愿意带自己去见她地父母,想要和他一起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他……真地……很动心。
“好,伯父伯母喜欢些什么?”擦干手,将女友抱进怀里,低头磨蹭着干净的发丝:“第一次见家长,可不能给我们家小凤丢脸。”
他不要再纠缠不清,摆脱不了,请让他自私一回吧!
跟所有的上门女婿一样,自己也是相当之紧张地。她家父母是土生土长地城里人,还当了个小官,就像上海特别看得起他们自己一样,有些不将外地人放在眼里。但对自己这北京来的外地人还挺上心,当然也问了离开北京的原因。不可能是爱上他们的女儿了,所以甘愿放弃一切这种不切实际并且愚蠢的回答。有些含糊其辞,敬岳父两杯子薄酒,就打发过去了。笑着道歉着要接走他们的女儿了,并承诺自己会照顾她一生,朴实地父母就完全放心答应下。
那晚,自己当然是一个人回家睡冰冷的床单,却不再觉得凄凉。女朋友还没有搬进来,她的贴身物品先住进了自己的生活,赖在自己床上不肯下来地藏獒,就是活生生地见证。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狐朋狗友,心中地喜悦也无处发泄,只能是对着这只不通人情而且懒惰的畜生发呆,消磨时间。
认为这就是美好的结局,是自己这辈子又一大错误。
自己的判断能力果然很差。
“啪!”
一个清脆响亮地声音,是自己手上杯子摔在了地上。
随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他是一颠一颠的,不平稳的,挂在一个肥胖的身体上。
院长胖大的脸上是隐约可见的油汗,短胖的小腿不断向前迈着,喘的跟牛似地,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听不太清楚。
意外往往发生的很突然,要不是院长突然性起来找自己喝杯小酒,怕是很难有人发现自己这单身的孤独之人。
两眼无神地捣鼓着面前看上去还算美味地青椒炒虾肉,看上去一定相当之颓废。他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地东西,半年时间,上上下下动了不下五次刀。过年又不是没有去拜拜,求的还是桃花朵朵开的上上签,宜婚,宜嫁,宜生育。以为今年一定是好运连年,除旧迎新。难道……这东西菩萨管不到,需要茅山道士才行得通?哪里去找七十年代就已经濒临灭绝的古老玩意呢?真是苦恼地事情啊!
把嘴里地东西咽下去,朝一脸期待赞美地女友笑笑:“真好吃!有你陪着我真好。”这可说得都是真心话啊!他的心也是肉长的,有个人在你痛苦地时候,愿意真心守护在一旁,也是一件值得欣慰地事情。就这样到白头,看上去也不错。
女友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苍白的面色相当不满意:“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怎么就把自己养地面色苍白,身枯如柴呢?是不是不准时吃饭,躲着我喝酒抽烟鬼混啊!”
黑色地秀发突然落在肩头,她皱着小鼻子像只确定地盘地小狗似的在自己的身上嗅来嗅去:“恩,只有我地味道,没有烟臭味和香水味。”笑起来有个浅浅地小酒窝,甜甜的,为她平凡地脸增色不少。
他叹了口气:“我不抽烟的,你也是我地第一个女朋友。”他们已经正式交往两个多月了,女友开始吃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作是证明她开始慢慢爱上我了的好事。
“我会好好养胖你的!”认真的拉着自己的手严肃的说。这个时候她也许是真心的,但是谁也臆想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是吗,我可是很挑嘴的哦!还有……我可是一只绿眼大头苍蝇,被我缠上可是甩也甩不掉地哦!”作势扑上去,女友也是情趣地随意闪躲两下,就被自己抱入怀里。
正在你浓我浓的时候,没什么神经,至今还没有对象的郑医生,见鬼了似地推门进来。
小郑的名字有点难记,相处两个半月,还是没有能让自己记住他的名讳,这是他父母较为严重的失误之一。后来,一次五个小时的‘堆城墙’中就起了叉叉这个绰号。来源于郑叉叉(郑某某),省略为叉叉,差强人意地称呼。
“什么事情?”他有些感兴趣,叉叉平时还是挺内敛沉稳的一二十八岁小处男,见了他们亲密都能脸红的那种。怎么就这么冒失就冲了进来。他们两地关系,在医院里已经是公开地秘密,一般没有人会过来焦糊他们。
女友也是一脸好奇的转向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叉叉,你这么冒冒失失,怎么让我的姐妹看上你啊!”沉稳的时候呆得就像跟木头桩子,冒失的时候有像个十七八岁的矛头小伙子。在没遇到骆之前,自己对他这医院里唯一的‘青年才俊’倒还有些好感。什么叫做‘货比三家,才见高低’,婚姻也是同个道理,自己的等待还是有收获的。
叉叉长的还算高,笑起来有些傻气,特别是心虚惭愧的时候,还会无措的挠挠后脑勺。明显是打扰到他们两个的情侣亲密时间,虽然自己算得上他的病人。他还是笑的傻乎乎的向女友道歉,而后正襟危坐着拿出背后的B超单子,商讨起自己的病情来。这时候的他,很有古时候腐朽古板的教书秀才的味道。
病情看上去挺严重,结合最近这段日子身体状况的改变。预期结果也不好,可能要向肿瘤的方向怀疑,还得请专科医生会诊,谈话氛围也是越来越严肃。
女友用胳膊撞撞自己,有点担心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背:“要不要我给你开副中医吃吃,效果不错的。给你打八折!”
自己立刻抗议:“不要!免费……不……倒贴,我也不要!”
女友不开心的嘟起小肉嘴:“你的肚子里长了个东西,不要外科手术切掉,又不吃中医消解,你是留着我们结婚生小孩的时候,两个人有伴是不!”
他不想为这种事情争吵,打算转换话题:“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生小孩好不好。”他算是怕死了手术,短期以内不想再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不好!在你没有动手术前,我是不会同你结婚的。”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跳动的声音,小小的一声。低头四处寻找,没有了。
女友睁大眼吃惊的看着自己古怪的动作,自己也一直没有同她解析,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找寻活动。
见自己没什么反应,她似乎是生气了,耍小脾气的站起来就走,然后,甩门而去。
叉叉端着铁质病历夹,胳膊有些僵硬:“对……对女孩子这样不会没有……礼貌?”
“没事。”揉揉有酸痛起来的手臂。他的工资有大半要寄回家,看样子得从小金库里拨出一笔不小的钱给女友卖份不错的礼物,好好讨好讨好才行。经济上很拮据,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没房、没车、没钱的自己还向她隐瞒了有个小拖油瓶的事实,也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提才好。
事情永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还没有赶上自己买好合适的礼物向女友解析,她就先请了一个星期的年休假,带着全家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等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自己的肚子也胀大了一倍不至,如同怀胎七月似的。
改变的当然不至这些,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人样貌和气质不错的男人。根本没有同自己啰嗦什么分手问题,就直接把婚给结了。
还是带球跑的那种!女人心变的这么快,真是让自己有些不能适从。
不对啊,她这小孩都有两个月了……自己同她……闹矛盾……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不来什么恶狠狠的话,又下不了手将奸夫淫妇杀人灭尸,可怜的骆骆也只能是缩成一团,逃避现实。
为什自己正真想要定下来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如意顺心呢!
自己又回归为自由之身,只是手头上多了一枚没有送出去的白金戒指。医院也正式确诊他得了下腹部恶性肿瘤,他的行情一落千丈。
偶尔,叉叉来看望自己,送些小水果之外,再无他人。
今早,院长给他送来了解约书和违约金。北京来的研究生毕竟凤毛麟角,院长初见他的时候兴奋的一签五年,什么医疗保险、工资都是最优惠的,也签出了他的悔悟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