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怒了,圈著他的脖子,一低头就咬住了阿无的肩头,阿无“啊”地叫了出来,把人一把摔在地上:“你干什麽!”
月照只是无辜地看著他,半晌捂了脸“哇”地哭了出来,吓得阿无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了。
月照却哭得越发伤心了,缩成一团像只受了上的小动物,微微地发著抖。
阿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好久才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一下。
“呜呜……”月照哭得很是凄凉,吓得阿无又连忙缩回了手,却听到他的哭声更响了。
“喂……”
“呜呜……”
“少爷……”
“呜呜……”
“阿无该死,少爷您别哭了。”
“唔……”哭声小了一点,月照抬起一张哭得狼狈的花脸,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阿无叹了口气,伸手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小声道:“阿无不该不理少爷,不该把少爷摔下去,不该让少爷哭。以後都不会了,少爷别生气,好麽?”
“还要陪我玩。”小东西双眼发亮地追加要求,完全无视自己声音还带著几声啜泣。
“还陪少爷玩。”
“阿无最好了!”月照终於破涕为笑,一跳起来蹭到阿无怀里,像只小猫似得扑腾了几下。
阿无一脸无奈地抱著他,突然又把人放下来,月照愣了一下:“阿无?”
“有人。”阿无脸上多了几分警惕。
东陵誉看到这里,才慢条斯理地跳落地面,走到阿无面前,微微眯起眼打量著他。
阿无脸上的表情迅速消失,站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行礼:“阿无叩见太子殿下。”
东陵誉这才满意地点头,回头却看到月照站在一旁,微嘟著嘴看著自己。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月照迟疑了好一阵,才一蹭一蹭地走过来,不情不愿地道:“欢喜见过殿下。”
东陵誉看了他一阵,回头对阿无道:“你退下吧。”
阿无看了月照一眼,才闷声应了,走出庭院。留下两人,对峙一般地站在那儿。
“欢喜,你过来。”
月照乖乖地走到他跟前,离了两步,便又停下。
东陵誉将人一把捉到怀里:“你刚才装哭。”
月照瞪大了眼,半晌才想起来要反驳:“才没有!”
“我去告诉阿无。”
月照的双眼瞪得更大了,圆溜溜的像是会发亮,好久,才嘟著嘴蹭了蹭东陵誉,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殿下……”
看到他眼中分明的讨好,东陵誉差点就笑了出来,却又忍住,板起脸道:“我讨厌听你叫我殿下。”
月照无辜地看著他,越发地显得可怜兮兮了。
东陵誉好心提示他:“我喜欢别人跟我亲近一点。”
月照偏头想了一会,突然吧唧一下在东陵誉脸上印下一吻,笑著响亮地叫了一声:“誉哥哥!”
东陵誉浑身一僵,看著眼前笑得像朵花的小东西,彻底愣住了。
……
“殿下,殿下?”
被一声声呼叫唤回了心神,东陵誉掩饰地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什麽事让殿下想得如此入迷?”
“没什麽。”东陵誉一笑,看著眼前的人,一贯锐利的目光柔了下来。已经不是当年粉团儿一样的小东西了,眉目间却始终蕴著当年的笑意,只是如今眼角微翘,却居然让他有动魄勾魂的惊心了。
“殿下?”似是不满他的频频失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薄怒。
东陵誉看著眼前看似温顺的人一下子张牙舞爪,不禁笑出声来:“欢喜,我还是想听你叫我誉哥哥。”
月照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笑容里有几分放肆,连连摇头:“从前年少无知被你骗著玩,现在我可没那麽笨。”
东陵誉没再继续,过了一会,叹了一声:“不知不觉也快十年了。”
“嗯,九年。”月照应得很敷衍。
东陵誉觉得自己有点撞邪了,不折不挠地继续:“不知不觉你也十五了。”
“嗯,今天十五了。”月照一边应和,一边夺过他手中的酒壶,给两人都满了酒。
东陵誉突然有些挫败了。
月照这才笑出声来,拿著酒杯转到他身旁,极亲密地靠著他的肩,软声道:“誉哥哥,你怎麽突然想起旧事来了?”
鼻子闻到的是一抹清香,不是旧时孩子的奶香,也不是女子的香粉,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植物,带著夜露的气息。
“欢喜……”
“嗯?”回应的声音里带著分明的慵懒,东陵誉抬头,就能看到月照脸上的漫不经心。
一路蔓延的枝藤,终究抵达了目的地,绕过一圈,便缠得紧了,生死不离。就如同心中的渴望。
东陵誉突然一伸手,将靠著自己的人一把扯下,不由分说地堵上了那带笑的唇,满意地看到月照脸上染上了惊惶。
“唔……”死命地挣扎开来,月照低喘著,看著东陵誉的眼乌黑如墨。
“欢喜,听话。”东陵誉伸手将人扯了回来,目光落在那因为一吻而变得红润的唇上,微微有点失神了,话从嘴里吐出来,有点空洞。
月照缩了一下,声音里有点慌了:“殿下……”
“不想要麽?欢喜……不喜欢我麽?”平日眉目间的感情,藏得再深,也是能寻到痕迹的。
月照迟疑了一下,果然微微低下眼去,没再挣扎。
像是得到了认可,东陵誉凑近去,又吻住了他。
“殿下……”
“我讨厌听你叫我殿下。”东陵誉轻笑,恍惚想起儿时的戏语,惩罚似的咬住了月照的耳垂,一点点地啃。
“唔……”月照微微眯起了眼,眼中迷朦,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誉……哥哥……”
那一声仿佛能催情,让东陵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却又被烦人的系绳激怒,最後干脆手上用力,清脆的裂帛声在庭院中回荡,让月照低呼了一声。
东陵誉搂著他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一边吻著他的身体,看著那浅粉色的突起硬起,变得胀红,手也慢慢地自月照的腰间划落,最终抵住了身後最私密的地方。
月照猛地扑腾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手也下意识地抓捉了东陵誉的肩。
那指上的力度,皮肤相接的触感却让东陵誉身下越发地胀痛,身体在叫嚣著释放,他却只能死死抑著,一边轻吻著月照,一边柔声问:“可以?”
“唔……”吻每一次落在身上,便似有什麽在心里轻轻地挠,让月照身体越发地难耐,他微微弓了弓身体,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脸上一片薄红。
“不後悔?”东陵誉不放心地又问。
他想要这个人,也必然要得到这个人,可是,他不愿勉强。
回应他的却是月照毫无章法的一吻。手一伸一抓,长发覆下,就那麽吻下来。
缠绵入骨,却又炽烈如火,一下子便将一切点燃。
东陵誉再抑不住,扶著他的腰,微一挺身,便直直地撞进了那紧窒的甬道。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月照双眼猛地睁大,不可遏制地叫出声来,手也死死地抓住了东陵誉的肩,指甲都几乎陷到肉里去了,让东陵誉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疼痛。
“欢喜……我……”看著眼前一下子变得苍白的脸,东陵誉心疼不已,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敢再动,僵在那儿,自己也难受至极。
痛楚缓了过来,月照吸著气,咧著嘴瞪著东陵誉,手里捉得更是用力,像是报复一般。
东陵誉却慢慢安下心来了,笑著轻问:“疼麽?”
“疼死了!唔……”把後面的话堵在唇边,东陵誉又是一挺身,让月照痛得身体都僵直了,眼里不可控制地泛了泪光,他干脆地一张嘴咬了下去。
“啊!”东陵誉连忙张嘴,却看到脸上沾著汗的月照笑得得意地看著自己。
东陵誉叹了口气,又俯下身吻住了他,一边慢慢地往内推进。
月照死死地捉著他,却没再叫痛,只是不断地大口呼吸,似是排解著身下的疼痛,到後来,都化做了腐魂蚀骨的呻吟,他的眼中也早已失了清明,只有朦胧的情欲和脸上淡淡的红,让东陵誉更是冲动。
“欢喜……欢喜……”
他一声声地叫,好久,才听到月照宛如叹息的回应,像小时候那般,唤他:“誉哥哥……”
月色如霜,落了遍地,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覆了一层白玉。
东陵誉突然想起,那时候第一次心动,也是这样的月色,照在那粉嫩粉嫩的小东西身上,仿若轻纱,将年幼的月照团团笼罩。
那时他想起了师傅教的句子,想起了月照的真名。
他本该姓庭。
他该叫庭月照。
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扬花过无影。
五十一
那一吻只是轻触便离,也已醉入心魂,叫唐知闲有一阵恍惚。
抬头时却见庭月照半张了眼,定定地看著他,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皱眉厌恶,却也无半分欢喜。
唐知闲倒是慌了一阵,最後厚著脸皮,挤出一句:“这种时候你该闭眼装睡,假作不知。”
庭月照眨了眨眼,扯起淡淡的笑,又自闭上眼去,分明地装睡。
唐知闲看了他很久,低眼笑开,替他压了压被角,转身出房。
待掩上了门,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自那之後的几日,唐知闲没有再出现在庭月照的面前,东陵誉尽管夜夜潜入房中站上半个时辰,却居然也如同没有赶到徐阳一般,从未在庭月照醒来时出现过。
守著庭月照的是阿无。
最初几日庭月照的伤还重,一天里睡去十个时辰,剩下的也并没多少清明,见到他在眼前转,便又匆匆闭眼,一脸心虚。
到後来将养得好些了,阿无扶他坐起,他便故态复萌,对阿无颐指气使,并越渐有些变本加厉的味道了。
偶尔使起性子来不喝药,抓起药碗便往阿无身上砸,阿无也只是默默躲开,匆匆收拾,退出房去,怕招他的嫌。
倒是听著这一次次砸碎药碗的声音响起,唐知闲有些看不过眼了,这日见阿无又是捧著碎瓷,溅了一身药渍地从房间里狼狈退出,便跑过去把阿无拉到廊边上,正色道:“怎麽就由著他耍性子?你都是木头做的没有脾气的麽?”
阿无瞥了他一眼,什麽都没说,侧过身便要走开,唐少卿很是固执,一手抓住他的肩扳回来:“你这样纵容他,也不见得他记在心上,何必?况且你任著他耍性子不喝药,对他又有何益处?”
阿无又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扯了他的手,转身走开:“我让厨房再煎一碗。”
唐知闲心里莫明地窝了气,执拗地等在门前,见阿无果然又拿来一碗药,便一手夺过,入了房间,伸脚踹上了门。
房内传来庭月照极不耐烦的声音:“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我不是阿无,由不得你任性!”唐知闲走到床前把药往庭月照面前一搁,却暗暗防著庭月照砸碗。
庭月照果然很快便伸过手来,唐知闲下意识便想躲开,哪知庭月照已经拿起药碗仰首喝下,连眉头都没有一皱。
只是一怔,唐知闲已经明白过来了,见庭月照把碗还回来,一副乖巧的模样,便试探著问:“你是故意的?”
庭月照闪烁一下,便笑开了:“你说什麽?”
唐知闲这才想起阿无还在门外,随即便道:“你是故意逼我来见你?”
庭月照眼中越发亮了起来,看著唐知闲笑得很灿烂:“是又如何?你如此故意躲开,别人都以为你做了什麽亏待我的事呢。”
唐知闲接不下他的话了。虽是随便找来话题糊弄过去,偏生一时脱口便说起这事,被庭月照揶揄一句,到底有些不自在了。
“陪我坐会吧,这些天阿无总不让我走动,闷都要闷坏了。”庭月照却似看不见他的尴尬,依旧笑著软声央他。
唐知闲迟疑了一阵,终究在床边坐了下去,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渐就远了。
唐知闲回头看庭月照,庭月照只是笑了笑,靠在那儿不说话。
“你是故意的吧?”阿无既然已经走了,唐知闲也便按下了先前的话题,若无其事地重问。
庭月照的手里把玩著那柄扇子,颇惆怅:“阿无脾气实在是好,怎麽办?”
看著他的模样,那还不是欢喜王爷的庭月照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唐知闲恍惚地接了一句:“你到底看他哪里不顺眼了,非要这样折腾著赶他走?”
“哪里都看不顺眼。”庭月照皱著眉道,似乎大为头痛。
唐知闲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便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他只对你一人如此容忍。”
庭月照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他是我家的下人。”
见他笑得没心没肺的,唐知闲突然蹦出一句:“看来皇上的话,果然不错。若要狠心,你比谁都狠。”
庭月照怔了一下,很快便低下眼去,声音很淡:“是吗,他这样说啊。”
唐知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望著庭月照很是无措,最後只支吾著道:“他初到徐阳那天,跟我说了些旧事。”见庭月照只是笑不说话,便渐定下心来,“说的是当年初登基的事。”
“说我自己服毒逼他的事麽?”
庭月照说得随意,几乎不像是在说自己,唐知闲愕然抬头,却见他目光已放得很远了,却不知看著何物。
过了不知多久,庭月照悠悠开口:“最初那两年,我们闹起来时,他总会把这事拿出来说。後来想通透,便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彼时那人每每将罪过推於他身上,冠他一个始作俑者的罪,伤得他彻底了,却又自个儿躲起来心疼,让他看得既无奈又怜惜。
再後来,那人渐悟得透彻了,便连这些借口都懒得说了,一边心疼一边把他往刀口上推。
他已渐有些後悔了,却已成了彼此的习惯。当年的事,回头细想,也依旧没有余地可留。
彼时他尚年少,东陵誉也一样,势单力薄,内外堪忧,顶的不过是个虚名,若不如此,只怕两人都早死在了那时。
唐知闲一直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庭月照也没在意,过了好久,才回眼笑著看他:“翡翠,皇上该回宫了。”
唐知闲咬了咬牙,点了点头,磨蹭了片刻,最後丢下一句“你别伤心”便仓皇逃去,惹得庭月照在床上笑了半日。
五十二
东陵誉离开徐阳前的那天夜里,在庭月照床前站了很久,最後不吭一声,安静离开,就好象他从未到过徐阳一般。
庭月照身上有伤,又在徐阳留了半月,才启程回凤京,其时已近岁末,东陵誉越发地忙碌起来,他便乐得清闲地窝在自己的王府里养身体,只听过一次召见,与唐知闲一同跪在金銮殿上听赏受封。
功劳一并归了唐知闲,东陵誉将他提入了户部,任户部左侍郎,朝中自然又是一阵喧哗,只是有过先例,又道他与庭月照关系匪浅,便也只敢私下议论,不见多少反对。便连国丈一派,也保持了微妙的沈默。
待过了正月十五,庭月照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缠著阿无入了宫,才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皇上没把洛申交刑部去审,而是关了天牢,许了户部新上任的唐侍郎特权,进出审讯。
阿无本走在前面,这时发现他停了步,便折了回来,低声道:“唐知闲已经审了洛申八九天了,洛申似乎把不少人捅了出来,包括吏部尚书。”
庭月照目光微烁,只笑著问:“唐知闲现在在哪?”
“大概在户部吧。”
庭月照二话不说转身便走,阿无一把拉著他:“少爷!”
庭月照只朝他拉著自己的手上望了一眼,挑了挑眉头。
“那是皇上跟唐知闲的事,少爷何必多管?”
“为什麽不管?”庭月照的声音微扬,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洛申伤了本王,如何处置他,本王还没资格管吗?”
阿无迟疑了一下,低头放手,退让开来。
庭月照下巴微扬,扇子往手心里敲了敲,不再看阿无一眼。
一路往户部去,到了门口,自有人来迎,问起唐知闲,那人只说左侍郎出去了,不在。
庭月照憋闷半日,干脆去了唐家。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结果在唐家跟唐父唐母侃了半日,晚饭之後又跟尚韩下了两盘棋,唐家两老都各自去睡了,唐知闲也还是没回来。
末了庭月照实在撑不住打了个哈欠,尚韩才悠悠道:“知闲这几日都在天牢里没回来。”
庭月照嘴角微僵,到底还是笑得讨喜:“我这是来看望你们几位长辈呢,谁说要看那块大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