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以欢喜王爷之名换来的,这些就是他甘愿被东陵誉利用後所换来的结果。
君王自然都有贪妄,可这些冤魂却都该算在他的头上。
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赢将大军,似乎因为形势逆转,他们真的无意插手了。
庭月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心里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害怕与惊惶也渐渐地消失了,他甚至能看清楚山下的刀枪往来,能看清楚火药炸开时血肉横飞的种种细节。
巨响渐渐小了,他听到身旁有人惊魂未定地问:“是完了吗?”
然而目之所及,却看到有人在城墙角下,举起了火把。
“不,还没!”庭月照脱口而出,手上一紧,双脚一踢马肚,眼前的景象便迅速地往後飞掠而去。
“庭月照!”
“欢喜!”
身後是杂乱的惊叫,庭月照却觉得自己甚至能冷静而清醒地分辨出唐知闲和东陵誉的声音。
他唇边扬起一抹极灿烂的笑容,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赢将军中,应宣自腰间拔出的剑。
而後耳边轰然,眼前灰飞,身上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意识便彻底地消失了。
尾声
那一天,是东陵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白自己输了。
庭月照纵马冲下山头时,唐知闲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而他被一旁的将领一手拉住,便僵在了山上,看著山下火药此起彼伏地炸开。
後来清理战场时,唐知闲被抬了回来,身上几乎没有完肤,只一口气吊著,大夫花了很大力气才保住了他的命,他醒来後第一声叫的,还是庭月照。
东陵誉看著脸色苍白如鬼的唐知闲,好久才开口:“他死了。”
唐知闲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不可能!我还活著,他怎麽可能会死?”
“火药就在他身旁炸开,连尸体都认不出来。”东陵誉一字一句地道,声音平淡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只有手心被指甲抓破时才发现,原来心里已经痛得麻木了。
唐知闲却激动得脸都发青了:“找不到尸体,那就是他还活著,我要去找他。”一边说著一边就真的从床上挣扎著要下来,只是脚还没触地,人就已经往下摔,还是东陵誉一手稳住了他。
“你现在这样怎麽去找?”
“他一定还活著,也许就等著我们去救!”唐知闲一边喘著气一边吼。
东陵誉看著他,好一会才道:“你都昏迷了快十天,他若活著,早该找到了。”
“我不相信!”唐知闲只是大叫,到底是重伤未愈,只叫了一声,便趴在那儿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不信……他还活著……他一定,还活著……”
东陵誉看著他一边咳嗽一边不肯罢休地重复著,就好象他说,那个人就会活过来,笑著站在那儿,摇著他的小扇子。
“他……是用命来逼赢将太子出兵。”一直等到唐知闲再说不出一句话,东陵誉才幽幽开口,“虽然有赢将相助,我们算是取下了晋远城,但也元气大伤,赢将若要防著日後翔鸣反咬,就只能趁如今先下手为强,只是他们选择了结盟,赢将太子亲自来谈。”
唐知闲呆呆地坐在那儿,什麽都没有再说。
翔鸣与赢将最终签定了盟约,两国互不侵犯。
唐知闲在晋远城四周找了好久,终究没有找到庭月照。
班师回朝的那天已是春来,晋远城外满山满野的桃花,灿烂如火,一眼望去,数十里都是桃红,叫人眩目。
唐知闲在庭月照睡过一夜的帐篷里找到了自己给他题字的那柄玉骨折扇,这才想起那日开战前庭月照坐在马上,那抬手间的怔然,是因为什麽。
打开时那扇面已经被水浸糊了,只是太久没有看到他打开折扇,便也始终没有察觉。
扇面上他题字处被人用笔细细描过,“翡翠”二字犹为清晰。
也想起了那日庭月照问他,若还活著,是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想起庭月照说害怕,唐知闲才相信那日种种,都是早就决定好的。他要拿拿命来赌。
只是他始终不愿相信庭月照已经死了。他一直托人去找,沿著晋远城往不同的方向去打听,却也始终没有消息。
随著东陵誉回到凤京,一一封赏,唐知闲自又是加官进爵,混沌间便已经是唐尚书了。
翔鸣国祥振十六年冬,天子娶赢将长公主,由当时已是尚书令的唐知闲亲往赢将迎回公主。
唐知闲回到凤京那一天跟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回家见过爹娘便进宫回报,一直留到傍晚,东陵誉才终於合了奏折,道:“一路奔波,今晚朕亲自给你接风吧。”
唐知闲没有推辞:“谢皇上。”
东陵誉终於笑了笑:“你我二人,就不摆什麽宴席了。庭子里上点小菜,有酒足矣。”
唐知闲目光微暖,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一顿饭,摆在了後宫一座无主的宫殿中庭,上的果然只是几道精致小菜,宫娥满了酒,便识趣地退下,留下两人相对,不论君臣。
饭饱酒酣时唐知闲也会忘记很多规矩,拿筷子一下下地敲著云石桌沿,小声地哼著不声调的句子。
“都怪他镶金镀银,都怪他才貌无双,都怪他无情人装作痴心,拜月老海誓山盟,到头来深恩负尽……”
东陵誉也不计较,噙著一丝浅笑在旁边听著。直到听到唐知闲哼不下去了,他才把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搁。
天上月明如玉,凉风萧索,院中满目苍凉,歌声一停,酒杯一搁,便已是泯尽欢喜。
“那一年他六岁,由他爹牵著送进宫里来,像个玉琢的娃娃,漂亮乖巧,已经很懂规矩了。”後来就安置在我宫里,我还偷偷地窥探过他。”东陵誉站起来,转过身去,指著一旁已经枯死的树,“就在那树上,”而後又指了指唐知闲身後,“他就站在那儿,佯哭著跟阿无撒娇。”
唐知闲的手还拿著筷子,却已经僵在那儿很久了。
东陵誉没有看他,只是一个劲地说下去:“後来长大了,十五岁生日那年,也是这儿,就这张桌子上,我抱了他。然後……”
然後很多年过去,自己又站在了这里。
“唐知闲,你总不信他已经死了……”东陵誉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样也好,骗过自己,一年一年地等下去,总还有个盼头。”总比一年一年无望地活著要来得幸福。
“可是,能骗得了多少年呢?”
唐知闲没有回答,东陵誉那一句也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直过了很久,唐知闲才感觉到有什麽盈在眼底,风一吹,就冰冷得刺人。
伸手去擦才意识到是眼泪。
泪眼模糊间仿佛又能看到那人低眉浅笑,折扇轻摇,带著说不出的安顺欢喜。
安顺欢喜,那个人却一辈子都不曾真正拥有过。
唐知闲抬头,想从眼前种种,寻出那人存在过的痕迹来。只是中庭清冷,枯树寒鸦,除了月色纷然如扬花落地,再无其他。
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扬花过无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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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砖麦砸脸,谢谢!
如标题所示,这只是其中一个结局……无所谓自然不自然,合理不合理,我萌而已。後面会贴的其他1或N个结局也一样。[抱歉我又任性了一次]
所以剩下的一些话就等下个结局再说好了,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鞠躬]
中庭月色正清明 结局[版本二]
[上接84]
尾声
那一天,是东陵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白自己输了。
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庭月照纵马冲下山头时,唐知闲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而他被一旁的将领一手拉住,便僵在了山上,看著山下火药此起彼伏地炸开。
自己终究没有追上去。
後来清理战场时,唐知闲被抬了回来,身上几乎没有完肤,只一口气吊著,大夫花了很大力气才保住了他的命,他醒来後第一声叫的,还是庭月照。
东陵誉就站在床边上,看著唐知闲一脸苍白,双目无神地张著,宛如从一个巨大的梦魇里醒来一般。
然而那并不是梦魇。
他迟疑了很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他死了。”
唐知闲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不可能!我还活著,他怎麽可能会死?”
“炸药都是在身边炸开,你稍晚一步,尚且差点丧命,何况他就在其中?你没有看到,那儿的尸体都混在一起,谁都分不清了。”那时候东陵誉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一丝起伏了。
那之前,在很多个夜半惊醒时,他也这样跟自己说。
一次次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绝望,仿佛是一种自我的折磨,不知道要赎什麽样的罪。不知道能够赎什麽样的罪。
唐知闲却不相信:“找不到尸体,就证明他还活著,我要去找他!”一边说著一边就真的从床上挣扎著要下来,只是脚还没触地,人就已经往下摔,被东陵誉一手稳住,便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脸色也越发地青白了。
东陵誉死死地钳著他的手臂,以防他再爬起来,等唐知闲的喘息稍弱,才道:“你现在这样,怎麽去找他?”
“我不管,他一定还活著,也许就等著我们去救!也许……”
“你已经昏迷了十多天,若他还活著,也早该找到了。”没有再听下去,东陵誉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相信!”唐知闲只是大叫,到底是重伤未愈,只叫了一声,便趴在那儿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不信……他还活著……他一定,还活著……”
东陵誉看著他一边咳嗽一边不肯罢休地重复著,就好象他说,那个人就会活过来,笑著站在那儿,摇著他的小扇子。
“他……是用命来逼赢将太子出兵。”一直等到唐知闲再说不出一句话,东陵誉才幽幽开口,“虽然有赢将相助,我们算是取下了晋远城,但也元气大伤,赢将若要防著日後翔鸣反咬,就只能趁如今先下手为强,只是他们选择了结盟,赢将太子亲自来谈。”
唐知闲一下子就僵在了那儿,什麽都没有再说,只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麽。
与赢将的商谈持续数日,盟约定下了,东陵誉也不能再留,班师回朝前的那天晚上,唐知闲收拾好行装,便走进了那个庭月照睡过一夜的帐篷。
晋远城一战之後,庭月照没有回来,那帐篷便始终空著,东陵誉没有进去,旁人也如得到了命令一般,不敢踏足。
帐篷里的一切都很简陋,边上铺得整齐的地铺上,厚重的棉被掀了一角,仿佛只是被窝里的人偶尔起夜,一会儿就会回来。
唐知闲无力地跪倒在铺上,便能看到压在棉被下的玉骨折扇。
颤抖著捡起来,眼前一晃而过的,是庭月照那日在马上抬手间的怔然。
原来手中缺的是这东西。
碧绿莹然的玉骨,张开来时却发现扇面已经被水浸糊了,只是太久没有看到那个人展扇轻摇,居然也一直没有发现。
再一翻手,唐知闲便愣住了。
当初他题字处自也已经一并糊掉,却有人拿笔将他的字细细描过,最後落款处翡翠二字犹为清晰,边上却已经浅浅地晕开了。
似是曾经有人用笔,在那上头一遍一遍地重复。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麽那个人喜欢唤他“翡翠”,却也偶尔会想到,这二字,便是他跟那个人独有的,唯一的联系。
合上扇子时,唐知闲已经有些哽咽了,却始终无法落下泪来。
想起那日庭月照问他,若还活著,是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想起他说的害怕。唐知闲便突然无法遏制地惊惶起来,仿佛怕自己就此信了东陵誉,信了……那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
启程回凤京的那天早上,唐知闲终究走入了东陵誉的帐篷,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东陵誉心中微怔,只问了一句:“怎麽回事?”
“请辞。”唐知闲只说了两个字。
东陵誉的眉头边蹙了起来:“辞什麽?”
唐知闲抬头,最後竟是淡淡一笑:“从前也曾有过豪情壮志,辅明君,开盛世……只是如今觉得,什麽都比不得他重要。”
东陵誉愣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唐知闲你疯了麽?”这一次他反倒显出细微的激动了,仿佛完美无缺的外壳终於被人敲出了一道裂缝,“他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全了,你还要疯到什麽时候?”
“我不信。”唐知闲一字一句地道,唇边笑意不改,“我一点都不会相信。他还活著,他一定还活著,你放弃,不代表我会放弃。这官我不做了,京城我也不回去了。”
“找?怎麽找?我让整个军队的人都去找了,谁都没找著,你怎麽找?这天大地大,你要往哪里找?找多久?”
唐知闲冷眼看著东陵誉的激动:“只要一日见不到他的尸体,我就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抹温柔,“我还欠他一个回答,等找著了,要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愿意舍去一切,跟他在一起。
东陵誉看著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终究是,输得彻底。
“你走吧。”
唐知闲听了,只是浅浅笑开,站起来又认真地行了一个礼,没有回头地走出了帐篷,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离开了营地。
顺著晋远城边上的山路走,沿途春色已浓,漫山的桃花开得粲然,数十里连绵,满目桃红,铺了一路,叫人不忍践踏。
想起那人说,等到春来,凤京里的桃花足够的豔,不必贪图此地的花开。
只是又有哪一处,抵得过这里的回忆销魂?
唐知闲走过很多地方,晋远城,而後再去,到赢将,到天翎,甚至去见过应宣,去见过被贬作庶民的晋印宸,彼此小聚片刻,便又独自上路。
谁都不相信庭月照还活著。
半年,一年,两年……待日子长了,又一次绕回来,见过故人,唐知闲也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也许那个人早就死了,便是投胎转世,也该到了会跑会说的年纪了。
都说感情会淡,便是再深爱,也终有一日恩情散尽。何况他跟那个人,从来都算不上相爱。
只是路依旧一日日地走下去,午夜梦回,念著那个人的名字,想起他摇著折扇唤自己“翡翠”时那满目的欢喜,便又舍不得放弃。
再回到晋远城时,又是一年春,山间桃花依旧,连绵数十里,豔得醉人。
唐知闲在城门边上的小客栈里占了张角落里极不起眼的桌子,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往著窗外满眼桃红,不觉有些失神了。
茶不是好茶,喝在嘴里,淡而无味,粗糙发涩,只供过往行人解一口渴,唐知闲喝了一口,便被一只从旁边伸来的手夺去了杯子。
玉为骨雪为肤,那手白皙修长,比大家闺秀的还细致,细看才能看到那上面淡淡的伤痕,一道叠一道,有些狰狞。
唐知闲只看了一眼,却再移不开目光,僵在那儿,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而後便有泪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了。
“茶太淡了,请我喝杯酒吧。”手的主人很久才缓缓开口,话语间隐著一抹极淡的笑意,如春风拂人。
茶太淡了,请我喝杯酒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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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另一个结局,笑。
之前所谓的文案,其实就是结局版本一跟二的合体啦~於是也终於把最喜欢的两个结局写出来了。上一个是彻头彻尾的BE,那麽这个也算得上HE了吧?[被巴]
是说,这文最早构思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写一回小受爬墙啊~[这个不用巴我自己飞]
不过後来又生出了很多关於结局的新构思……於是如果有人想看东陵版啦,阿无版啦,应大哥版什麽的话,哦呵呵~
以上,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鞠躬],没有各位的支持,我可能无法坚持写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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