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血浓于水这回事,但是我并不想看到你难过。”
“仁荻,你……变了!”
“也许吧,以前没怎么想过感情的事,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母后不是也变了?”
韶妃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点了点头道:“你来安排吧。”
新帝登基数日后,宫中传来韶妃病逝的消息,不久,礼部尚书秦川辞官还乡。
紫穆王府——
“手再举高,腿绷直!出剑!”
“嗬!”
“速度还不够!臂力太弱!”
洛仁荻自从将出水照梁两姐妹收为王府的侍婢后,就替她们请了最好的武师来教她们习武,每日都在府中的后院练习,自己则在一旁观看。
“殿下,您为何让两个小丫头每天练武?您要是缺侍卫,老奴可以……”
老管家不忍心看着两个小姑娘整天被折腾得浑身青紫,不由得劝了两句,洛仁荻挥手打断道:“当然还是女孩子更赏心悦目。”
“呃……这……”知道再劝也没用,老管家索性闭嘴忙自己的去了。
出水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朝走廊的屋顶望去。
“什么人!”
只见一个浅黄色的身影从屋顶窜至几人习武的院子中,提剑就与两姐妹交起手来。武师原本想帮忙,被洛仁荻拉到了一边。一阵刀光剑影下来,两姐妹倒也没吃什么亏,黄衣人则忽然停下手看着这姐妹俩哈哈大笑起来。
“叩见皇上!”
洛仁荻先跪地行了礼,其他几人忙跟着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朕是微服出巡,不必多礼。”
“谢皇上!”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叫出水,这是我妹妹照梁。”出水大方答道,脸上还露出了微微骄傲的神色。
“好武功!小小年纪,值得嘉奖!”
“谢皇上夸奖!”
“皇兄来找臣弟有什么事吗?”洛仁荻问道,想着他总不至于是微服到亲王府来玩的吧。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洛仁斐果然收起了方才的嬉笑神情。洛仁荻于是将洛仁斐引到了内苑莲池中的一处凉亭里,让人备了些清酒上来,等着他把话匣子打开。
“朕听毕兰说没有口谕,只有遗诏,遗诏呢?”洛仁斐开门见山的道。
洛仁荻稍稍愣了愣,笑道:“这不是毕兰说的,是皇兄自己猜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朕就收回毕兰的免死金牌杀了他。”
洛仁斐使出杀手锏,洛仁荻果然收住了笑容,一脸无辜的道:“原来皇兄也会用这种小人的手段!”
“一人一次很公平啊!”洛仁斐指那晚被毕兰陷害的事。
“遗诏已经被我毁了。”洛仁荻只好实话实说。
“你……为什么?”
“皇上如今已经是皇上,如果皇上认为自己可以治理好天下,又何必再去追问遗诏的事?”洛仁荻说着倒了杯酒。
“朕只是……不明白,你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又突然都拒绝了?”
“有些东西就像美酒,只有亲自尝过了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
洛仁荻笑着将斟好的酒递给洛仁斐,恰好一阵带着荷香的微风拂过,混合着酒香扑入口鼻,洛仁斐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醉意,只是不知是被酒香薰醉的,还是被这绝艳无比的斟酒之人魅惑的。
“这么说你是对皇位不感兴趣了?”
“嗯。”洛仁荻漫不经心应了声,替自己也倒了杯酒。
“只为了尝这一口酒却牺牲了那么多人,你觉得值得吗?”洛仁斐说着举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却没料到这酒竟是出人意料的浓烈。
“皇兄是觉得我不尝这口酒就没有人牺牲了?”
洛仁荻笑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洛仁斐顿时语塞。的确,即使洛仁荻不参与皇位之争,以其他几位皇子的个性,最后的结局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只怕还会更糟。
“是朕说错话了……”洛仁斐点头认错。
“皇兄不必放在心上,臣弟常年出征在外早已习惯了杀戮,又怎会在意世人的一点说法。”
洛仁荻仍是淡淡的笑着,鬓角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飞扬,洛仁斐一时都有些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竟是一名纵身戎马的骁勇武将。
“你的杀气没以前那么重了。”
“杀气?我以前杀气腾腾么?”这洛仁荻自己倒是不知道。
“还记得你率军攻打谦国那年么?”
洛仁斐想到了自己最初对洛仁荻的印象。因为年龄的差距,洛仁斐和洛仁荻素无什么交集,加上洛仁荻又几乎总是在外打仗,二人真正算得上正式的见面便是攻下谦国后的那次庆功宴上,也是在那天,凡帝封了洛仁荻为亲王。
“记得,三年前。”
洛仁荻又为自己倒了杯酒,知道洛仁斐指的是什么事了。
“太祖有令,在太子即位前所有皇子都不得封王,却没料到一向保守的父王会为你破例,可见父皇有多器重你,当时其他皇子可都是嫉妒得牙痒痒。”
当时凡帝封王不过是收回洛仁荻手中十万大军的借口,洛仁斐即使当初不明白这点,现在也该是了然于心的。洛仁荻只好笑了笑,道:“只是叫起来好听点罢了。”
“朕知道,那是只父皇收回兵权的借口。”洛仁斐坦白的道,说着也干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皇兄想说什么?”
洛仁荻这下倒有些好奇了,洛仁斐竟然自己把事情说穿了,难道他不是来解兵权的?
“朕想说,朕那个时候第一次真正注意你,朕觉得你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耀眼极了,但是你身上透出的狂野和傲慢却让人觉得害怕,尤其是你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瞳仁却泛出了红色,像血一样。”
那的确是血的颜色,洛仁荻在心里暗暗说道,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民间被传得那么可怕了,于是笑道:“那皇兄现在看我呢?”
“现在看你就是鲜花一朵。”
“什么?”
“呃……不是,朕是说现在看你就像看到鲜花般让人觉得亲切。”
洛仁斐偷偷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实在很汗颜刚才的话,还好洛仁荻也只是笑着带过了。
“当时封王的建议还是左兴文提出来的,”洛仁荻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朝中总有他这个丞相顶着,为先帝出谋划策渡过难关。如今老丞相不在了,皇兄是否会怨恨我?”
“的确,朕是很气你弄个伶人到父皇身边,但是宠幸那个伶人的毕竟是父皇自己,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追究。”
“那臣弟就在此谢过皇上了。”
“好了,朕也是时候该回宫了。”洛仁斐说着站起身来。
洛仁荻跟着起身道:“让臣弟护送皇兄回宫吧。”
“不用了,朕带着黄宗洋出来的,他在外面候着呢。”
洛仁斐于是拿起剑起步离开,洛仁荻则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府,两人刚走到水廊中间,一道剑气倏地闪过在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洛仁荻眼珠也未转一下,一柄透着寒光的宝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在了手中。
“朕以为朕的出剑速度已经很快了。”
洛仁斐甚是吃惊的收回了自己的剑,这一刻才算真的相信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的确是名可怕的沙场枭雄了。
“皇兄的速度是够快了,只是不够狠,否则臣弟也接不住这一剑。”
“算了,朕只怕是再苦练十年也挨不到你一根头发。对了,今晚记得盖好被子,朕明日早朝要商讨关于咸罗国的事情。”
洛仁斐提醒洛仁荻不要装病不上朝,洛仁荻于是笑着拱手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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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麒殿——
一说到和咸罗国的外交政策上,天朝的官员们也不免俗的文官武官各唱一边。新上任的丞相李公原就是主和派。
“我们并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是咸罗国派人杀害了昊瑞公主,师出无名是大忌。再者,咸罗以北的雪国一直都在蠢蠢欲动,对我中原宝地虎视眈眈,此次若出兵攻打咸罗则也正好给了雪国以保卫盟国而出兵的理由,雪国人骁勇善战,漠北的地势气候又不利于我军作战,贸然行事只会损兵折将,且达不到讨伐的目的。请皇上三思。”
“可是如果不打,小小咸罗岂不是更加猖狂?此风绝不可长!”
上官严枋作为南海都督也出现在了这次商讨会上。南海一带除了偶有海盗侵扰一直都还算太平,无奈新皇帝看他老家在南海竟派了份南海闲差给他,这让上官严枋着实不满了一段日子。
“上官将军,咸罗地处要害,与一般邻国不同,不可等同视之。”
“那你说要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洛仁斐倒是不温不火的问了句:“紫穆亲王以为呢?”
“臣以为上官将军说得对,昊瑞公主的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既然咸罗国给不出一个交待,他们就该负起全部的责任。”
洛仁荻的话让一部分人安静下来了,但有异议的人仍不在少数,而这些人大多是新面孔,洛仁荻知道这是洛仁斐专门为了遏制他进而稳固自己所培养的新势力,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果然是个韬光养晦的主儿!
“那依爱卿所见,什么时候出兵最合适呢?”
“回皇上,入冬以后。”
“入冬?这是为何?”
“入冬后,雪国对我天朝的威胁就基本消除了。”
“哦?”
众人皆不解洛仁荻话中含义,只有韩夜在一旁笑道:“王爷南征北战多年,果然见识过人!”然后又转身向洛仁斐解释,“皇上有所不知,臣当年和卡塔人交战时曾经到过雪国边境,那里极冷无比,即使在夏季亦是白雪皑皑,到了冬季则更是暴风雪肆虐鸟兽绝迹,寻常人根本无法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行走,因此雪国人都会赶走隆冬之前将物资储备在家中,然后闭不出户直至开春。雪国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天然防御才会一直安享太平。”
“原来如此……”洛仁斐点点头,“也就是说雪国无法在冬天出兵。”
“正是,”洛仁荻接着道,“如此我们也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妙极了!韩将军,挑选十万步兵五万骑兵加紧操练,朕要打个漂亮仗!”
“臣领命!”
皇帝点了头,其他大臣们也没再有异议,如今能对洛仁斐摇头的也只有洛仁荻一个人而已,现在两人意见一致,其他人自然都不敢再多言。
“皇上,还有一事需要注意,”洛仁荻提醒道,“在此期间皇上必须向咸罗示好,让他们的戒心越低越好。”
“朕明白,爱卿是怕雪国会事先派兵驻扎咸罗。朕会送上厚礼,让咸罗国不好意思买雪国的帐。”
“皇上圣明!”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臣还有一事想请皇上恩准。”
“爱卿尽管说。”
“臣想担任此次出征咸罗的主将。”
“这……”
洛仁荻这一摆明索要兵权的举动果然又引来不少臣子们的反对之声,洛仁斐则暗暗高兴自己省去了唱白脸的功夫。
“紫穆亲王,你既然贵为亲王又何必去插手武官们的事,难道我天朝还缺乏良将之才吗?”有人讥讽道。
“本王习惯了马革裹尸的沙场,不习惯锦衣玉食的宫廷,再说昊瑞公主是本王的亲姐姐,宋大人难道连这点基本的人之常情都无法理解吗?”
洛仁荻冷冷陈述着自己的用意,漆黑的眸子里又再次染上了淡淡血红。
“皇上,紫穆亲王曾多次到过咸罗边境,对那里的地形气候十分熟悉,臣也认为亲王殿下是此次领兵的最佳人选。”
韩夜主动让贤。
“皇上,臣也赞同韩将军的说法。”
上官严枋帮腔。
“一个小小咸罗国值得二位将军如此谨慎么?”李公原忽然插道,“此次就算韩将军不出马,这也该是一场必胜的仗。况且紫穆亲王近来不是一直身体欠佳么,若还执意去受行军打仗之苦臣担心亲王身体会受不住,皇上也会因此自责。”
李公原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武将都没了话说,论唇枪舌战,武官们自然不是文臣的对手。
“嗯,丞相说得有道理,”洛仁斐终于开口道,“紫穆亲王,你还是安心在家养病,朕相信韩将军不会令你和朕失望的。”
“臣……遵旨。”洛仁荻微微敛下了眸子,接着又道,“顺道提醒韩将军一句,咸罗国此次应战少不了要启用曼陀罗教的高手异人,将军一定要小心。”
“曼陀罗教?”
韩夜对这个名字倒不陌生,却没想到自己会碰上。
“只是小小一个邪教,何惧之有?紫穆亲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洛仁荻的妥协使得李公原更加无所顾忌。洛仁荻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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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穆王府——
“王爷,韩将军到了。”
出水稚嫩的童声从书房外传来。
“快请。”
洛仁荻起身离开书案,一袭戎装的韩夜踏进了书房。
“参见王爷。”
“韩将军不必多礼。将军这么早就在操练准备了吗?”
“皇上交待要不费一兵一卒的大获全胜,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面对韩夜的自信,洛仁荻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并无笑意。韩夜看出了端倪,问道:“王爷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洛仁荻直接道。
“王爷的意思是……?”
“将军可知道,曼陀罗教已经归顺了咸罗?”
“这还是之前王爷在朝堂上提醒下官,下官才知道的。真不知这样一个小小邪教究竟有何能耐竟会受咸罗国青睐。”
“曼陀罗教原本只是孤立于邦国之外的一个神秘组织,韩将军对他们不了解也不奇怪,但是如今他们为敌国所用将军就该格外当心了。曼陀罗教高手如云,用毒暗杀都是他们的绝技,将军领兵打仗自然不输他们,但若要提防他们这些卑鄙手段只怕就不大容易了。”
洛仁荻向韩夜陈情着利害,韩夜也点头表示明白,然而最后韩夜也只是抱拳道:“王爷的提醒下官一定铭记。只是下官不去,皇上也会派其他人去,我韩夜又岂有怕死不去的理由?”
“那好吧,”洛仁荻淡淡一笑,没有再多劝,“我该说的也都说了,韩将军就好自为之吧。”
“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我韩家三代都是一生戎马,竭力为朝廷尽忠,如今家中只剩我和弟弟韩风二人,若下官这次咸罗一战真的有去无回,还请王爷……”
韩夜隐去了后面的话,洛仁荻颔首道:“韩将军放心,我洛氏一族绝不会亏待你们韩家的。”
“谢王爷!”
韩夜离开后,洛仁荻又坐回书案,略略蹙起了眉。
“王爷,”一直守在一旁没出声的出水这才道,“韩将军还是坚持,我们怎么办?”
“他坚持就让他坚持吧,反正谁去都一样。”洛仁荻冷声道。
“那王爷为何又要出言阻止……”
见洛仁荻变了脸色,出水连忙打住没再吭声。
“韩夜并不算本王的人,他是去是留本王都不应该过问,”洛仁荻还是解释道,“但与本王有交情又尚在朝中当值的将军就只剩韩夜一人而已,其他都被皇上调去边远地区分散了势力,如果再失了韩夜,本王的手脚就彻底被皇上斩断了。”
出水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问:“既然如此,王爷没有别的办法阻止韩将军了么?”
“不必了,皇上想如何便如何吧。”洛仁荻说着闭上眼靠在了太师椅上,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插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他想要的……只是把紫荻找回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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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天气稍稍转凉一点,洛仁荻忽然很有兴致的说要带出水去校场看看。出水虽然明里是洛仁荻的贴身丫鬟,但却从未伺候过一次梳洗沐浴上的事,洛仁荻只是总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耳濡目染着那个只属于男人的纷乱世界。出水自然很高兴,她也明白自己现在所能体验的一切都不是一个女子可以触及的,这反而更令她兴奋异常,甚至常常忘了自己是女儿身。
“王爷,出水这样可以吗?”校场是禁止女子出入的,出水于是主动换上了一身青色男装。
洛仁荻点头笑道:“比男孩子还俊。”
“剑法也比他们好!”出水又补充了一句,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霜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