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笑道,“莫不是什么会传染的?”摸摸一边十七的头,“十七,怎么你没病?”
“别提了,”韩异阴着脸说,“我这头疼的……非好好惩罚惩罚他不可,正好昨天去打了对流苏翠玉环,你一个人辛苦些,给他穿上。”
“哦?你不是说他那樱桃长得好看,戴东西杀风景么?”肖遥看了韩异一眼,回头去拍拍十七的脸笑,“你怎么惹你主子了,恩?”
十七含着片花瓣正嚼着,闻言歪了歪头想了会儿,张开被花汁染的红艳艳的唇,说,“十七好乖。”
下头躺着的韩异呻吟一声,狠狠捏了十七的腰一把,“你是要气死我你!”
肖遥照着韩异指示找了那对翠玉环出来,柜子里取了一卷针囊,把十七棍子加链子地固定在床上,掀开人家衣服,挑根好针过了火,摩拳擦掌地就要下手。
“阿遥,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买他回来的时候?”一边沉默了好久的韩异突然说。
“怎么不记得,”肖遥道,“我们去东山游玩回来,突然马车被人拦了,几个黑衣人丢他在车前问,‘你是韬略楼的主子?’你本来看他周身是血……”手下一用力,十七堵着的嘴慕地发出呜呜惨叫,眼角渗了泪出来。
“我本来看他周身是血,”韩异接道,“又被挑了手脚筋,看也活不长了,便不想要的,结果他们把他的脸翻给我们看看,你便说,‘这么好看的,留着也罢。’我想想也对,便花三千币跟他们买了。他们只说这是没落贵族家的人,家里头人死光了,我韬略楼接的这种人也多,也都还惹得起,便放心地带回来……”
肖遥放下染了血的针,将那两翠玉环一边一个穿了上去,道,“怎么?现下出了什么问题么?”
“问题……倒还没有,”韩异道,“可我总觉得奇怪,你可还记得,我们那天跟他洗澡的时候,他身上画那些符?”
肖遥拿着沾了药的白巾在环周围的皮肤上擦着,“记得,那符是挺奇怪的,蜿蜿蜒蜒,爬了全身,加了药水才洗掉。”
“这还不止,”韩异道,“我后来又发现,你瞧,”他伸手来掰过十七的头,撩起左边的发,“他这里戴的这枚耳钉。样子老旧,像是银的。我老早就想取下来换点好看的上去,可是竟然怎么取都取不下来。”
肖遥凑过去看了看,用手扯了扯,只道,“也许是锈了卡住了,你别多心。再者说了,这天府国里还有你惹不起的人?王上虽然时不时去尚其楼听曲,可能够上他床的,还不是只有你。”
“别提那个!”韩异表情一阴,翻转了身去不说话。
肖遥笑了笑,把针都收了,又把捆着十七的链子棍子都放下来,扯开他嘴里的东西,道,“你主子不高兴了,去哄哄。”
十七听话地爬过去,就把舌头往韩异那东西上一放,韩异脸色就变了,翻身起来,按住他,在菊花口那摸了一摸,狠狠地就进去了。一边动,一边喘着气道,“管他以前是什么,现在一样是我韬略楼的人,我韩异的宠!”
“那是。”肖遥坐在一边,弯了眼笑。
韩贝贝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几件家具一堆草药。几本书和几张纸上写的羊皮上写的的小偏方,散乱铺了一桌。
“韩武,”门外叩叩几下,伴着人声,“你在这里吗?”
韩武跑过去开了门,“小文?你起来了。”
“恩,到处找不到你,”韩文脸色还有些不好,望屋里看了看,床上耸起一块,便道,“他也倒下了?”
“咳,本来还能撑着,昨晚上主子回来的时候又让十七唱了一遍……”韩武脸青青地说,走回去往水盆里拧了块湿巾,把韩贝贝头上敷着那块换了下来,偷偷捏了韩贝贝愁云惨淡的脸一把,叹口气道,“看来咱仨还是我的耳朵最耐操!”
“主子差人来说,等我醒了,让我们俩继续去教,这次一定让十七去,总得给他选一样能上台的,反正还有好几月。”韩文揉着太阳穴道。
“他大爷的,我宁肯给地院那群疯子操一把!”韩武哀叫了声。躺着的韩贝贝给他一嗓子吵了吵,虽然还是噩梦里头醒不来,但挣扎着摇了摇头,把头上巾子掉一边去了。
韩武忙哄着说,“乖,继续睡!”一边按了他把巾子放回原位,对韩文道,“今天一大白天都给你们俩睡过去了,现在这个时候春宵苦短,主子估计也不想我们去凑热闹,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再去。”
“我想也是。”韩文道,揉着头,替他们关了门走了。
“韩武!韩武!你大爷的!”韩贝贝犹在梦里头挣扎。
“你丫消停些,骂了老子一天了!”韩武往他脸蛋上啪地拍了一下,“老子怎么着你了,当老子真操了你大爷似的。”
韩贝贝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抽了抽鼻子,改呜咽腔,“韩武……你大爷……”
韩武仰天长叹。
折腾了一天他也累了,又坐床边候了会儿,瞅瞅天色已黑,把巾子取下来最后探了探韩贝贝的额头,好象也差不多了,于是往他脸上最后泄愤地拧了一把,收拾收拾盆子什么的,回了自己屋。往床上一扑,睡觉!
养精蓄锐,明天继续挑战妖孽。
奈何……“小武哥出事了呀呀呀呀~”
是他错了,韬略楼从来白天没啥事,晚上才是营业时间,事儿最多。
“什么事啊!”边被人架着跑边吼。
有个新雏儿跑了。一常客不知道啥事情大发脾气。韩酒心减肥减得晕过去了。有客人自带的雄起药貌似过期,吐白沫了。等等等等。
“操的,”快天亮的时候,韩武才一脚踹了自己房门回来,“老子是打手头头还是总管来着,不干了!不加钱老子不干了!”又没接客,私房钱藏的是一年比一年少,还怎么活!
困得要死,脱了外衣刚要往床上扑,“呀啊!大爷的!”
韩贝贝阴森森地坐他床边上。
韩武退了好几步,四下望望,是自己房间没错,“你在这里做什么?”
又向前一步,“你烧好了?头还痛不痛?”
“我的脸为什么肿了?”韩贝贝冷冰冰盯着他,眼睛里闪着阴光。
“这个……”韩武笑着往门边移动。
韩贝贝摸了个熟悉的瓶子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韩武忙扑上去把他摸瓶子那只手按住,“我弄的我弄的,老子这不照顾了你一天无聊么,就随便摸摸,嘿嘿,随便摸摸。”
“照顾我一天?”韩贝贝挑眉毛。
“是啊是啊!”韩武忙点头,一边狗腿地笑一边把瓶子塞回他衣服里去,给他整理整理领口,“贝贝,你烧的也够糊涂了,做梦骂了老子一天。老子一边听骂一边照顾你,可对得起你了。这个东西就不用啦,你让老子好好睡睡,一会儿还去天院给那美人折腾呢。”
“我做梦骂你?”韩贝贝继续挑眉毛,“我怎么不记得。”
“哎做梦的内容有多少是记得的,就当一场梦呗!”韩武往他肩上拍拍,掀开被子钻进去,“睡会儿睡会儿,您忙去。”
安静了好一会儿,韩武都快睡着了,才听得韩贝贝幽幽道,“是啊,做梦的内容有多少是记得的……我倒希望有那么一场梦。”
然后韩武的脸给狠狠拧了一把,拧起来还转了两转的拧法,韩贝贝在哀号声中扬长而去。
……
今日阳光灿烂,夏光明媚。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韩文韩武韩贝贝再一次坚强地站在了天院门口。
主子跟肖公子出去游山玩水,说好了一周后回来,要求回来前至少把项目给定下。如果出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回来就不需要报告了,让一切随风去吧。
于是三个人坐在树下发呆,十七穿着件薄薄白纱衣,隐隐透出翠玉环的青色和小樱桃的粉色,一晃一晃一荡一荡。三人只有捏着鼻子朝天,把他赶到花丛里摧花去。
到底要让他做什么?对诗谈天下什么的,完全不用考虑。
跳不用剑的舞么?吹笛么?抚琴么?
还是干脆推陈出新,让他什么也不用做,亭亭往那里一坐,比赛谁笑得好看?
“那样也不错。”韩武捂着流不尽的鼻血。
“胡闹,南北之战有规矩,色艺双绝者胜。”韩文揉着还在痛的太阳穴。
“你们想吧,我只管他受不受伤。”韩贝贝事不关己,往药箱里翻着补血丸,放了好些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喏,小武。”
“什么?”
“补血的。”
“你三年前做的那堆吃不完的?”
“你居然还记得。”
“废话!你用老子试药还少了!”
“吃不死的。”
“老子不要,老子宁肯流血流干了,老子……”
一番挣扎打斗,韩贝贝力不如人给压在下面,老也挣不开,一怒,衣服里摸了瓶东西出来。
“喂你!”韩武刚吼出一句,就动不了了。这万恶的麻药!他吃了十几年,咋就没个适应!
“我年年有改进新配方。”韩贝贝道。
“你大爷的!给老子解了!”
“韩贝贝,我也动不了了!”被殃及池鱼的韩文道。
“等会儿,我先把他的药喂了再给你解。”
“扑通!”
“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解了!老子不吃,老子……”
“闭嘴,乖乖吃!”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闭嘴还怎么吃!你大爷的蠢死了,唔唔……”
“啊,你……敢咬我?”
“韩武!韩贝贝!给我消停会儿!十七好象掉湖里去了!”
“啊啊大爷的!十七!”
……
“于是他在无人关心的水底,静静沉没着。那如画的容颜呵,终究染了湖底淤泥。都说红颜薄命,似水流年……”韩酒心眼眶一红,“这真是场悲剧!”
“悲剧啊悲剧!”那屋里几个恩客都听得如痴如醉,跟着抹了把眼泪。
这时候一个小小倌匆匆进来,在韩酒心耳边说了句,韩酒心便站起来礼道,“爷先喝着,酒心去去就来。”
“又说故事骗眼泪。”守在“碎花阁”外的韩武笑道。
“戏里总有几分道理在,”韩酒心道,“药呢?”
“你啊,”韩武摸了个瓶子出来塞给他,“减肥也要有个适度,你当贝贝给你配减肥药是为你好呢?别把身子弄坏了。”
“你别操心了,谁对我好我知道。”韩酒心在他心窝里戳了一戳,又问,“贝贝哥呢?怎么没自己来?”
“咳……跳湖里救人,又发烧了。”
“这天气,湖里水也不冷啊,”韩酒心奇道,“贝贝哥最近身体不好吧。”
“谁知道,”韩武道,想想好像也是,“行了我会管他的。”
韩酒心点了点头,“那我进去了。”
“酒心。”韩武突然叫住他。
“恩?”
“前几天逃走那个,叫韩绿衣的,是你手底下的?”
“……是。”
韩武看着他的脸道,“当天晚上就给我们抓回来了,主子让送给地院操了好几天,刚刚有人来报说,死了。”
韩酒心的身子轻微抖了一下。
韩武叹口气,低声道,“不管你是不是想拿他做探路的,现在也算探清楚情况了。主子好吃好喝养我们,还想走的人,他绝对不会留情面。你也不特殊。”
韩酒心眼眶便红了,咬着唇不做声。
韩武又叹口气,抬手去抚抚他的发,“你是我和小文看大的,我们自然都疼你、罩着你。你且安心待着,不要弄些事出来,耐心多等些时候,我和小文会想办法的,恩?”
韩武从菊院回来,打了盆水,径直去了韩贝贝的屋,进了门就听得一声唤,“韩武,你大爷的……”
“娘的大爷的奶奶的,又开始说胡话了!”韩武掩面。
“胡话个屁!我醒着!”韩贝贝咬牙切齿的,“过来!”
“来了,”韩武乖乖凑过去,摸摸他额头,“哎你这烧得厉害,躺回去!”硬把人按回去,“你再睡会儿好了。”
睡一天了,哪还有得睡,韩贝贝大睁着眼睛,“韩文呢?十七呢?”
“十七好好的,韩文还跟那儿教他呢,说定下来了,就吹笛子。”韩武弯腰去盆里给他老模样拧了块湿巾,“别动,动又滑下去了。你说个方子,我给你煎药去。”
“我说你也是,”他一边找了纸笔来记方子一边道,“你当时先把我麻药解了,我去救他不就好了。你这破身子板,往里头跳什么跳。最后还是十七把你弄上来的。”
“闭嘴!”韩贝贝呻吟一声,他那还不是当时急了,加上之前低烧昏头昏脑的,“再提这事,我那儿还剩着堆补血丸!”
“好,不提,”韩武见他虚白着张脸,唇紫得犯黑了都,实在是太造孽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刺激他,只好脾气地道,“那,说个方子?”
一边又道,“我看你最近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连酒心都看出来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补补啊……”
韩贝贝咳出两声,沉默了好久才说,“不用吃什么,药你也不用煎了。那是我嘴上的毒,涂久了伤身,容易发烧。”
韩武放了笔大叹口气,“那就不要涂了,你从小涂着这个,都不嫌累。”
韩贝贝又咳了一声,伸手臂捂了眼睛道,“我不过想给自己身上留块干净地方。”
一点朱唇万人尝,他才不想那样。
“拉倒吧,有什么区别,”韩武道,“咱们身上哪块地还是干净的,大家一起脏着过好了,谁也不嫌弃谁。”
“韩武,”韩贝贝突然放了手,扭头去看他,眼睛里光芒闪烁,“你身上还留着干净地方么?”
他抬了手,按上韩武胸口,“你这里这么干净,究竟放着谁?”
韩武突然就觉得房间里气氛尴尬起来,“你什么意思。”
“主子,酒心,韩文,十七……”韩贝贝一个一个名字念下来,念一个,按着他胸口的手就重一分,“究竟谁在这里头?”
韩武退了一步,韩贝贝那手就掉下来搭在床边了,正了色道,“主子自然是第一位的,酒心我也疼,韩文我也疼,十七……咳,美人谁都疼。当然!你我也是很疼的。谁都拉不下,都在里头。”
韩贝贝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手掐在被子上,只定定看着他道,“那埋得最深那个呢?”
韩武便不说话了,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又不是傻大个。只沉默着低了头把韩贝贝掐得死紧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轻轻拍了一拍,放进被子里,又把他额上湿巾换了换。韩贝贝也一言不发,只死死看着他,几乎要瞪着他了。
“贝贝,”韩武做完了所有,低头去端了盆子道,“咱们都在这楼里,都是这楼里的人。生是,死也是,当年就发了誓一辈子伺候主子,绝无旁心。有什么必要埋一个人在那里?”
话说完了,端起盆子转身就走,也不敢再去看韩贝贝的脸色。刚到门口,就听见韩贝贝幽幽说了句,“那到底有没有?”
咬牙,跟这兔崽子真是无法沟通,死牛脾气,“就算有,又有什么知道的必要!”
丢下一句,跑老子的。
“那就是有了。”剩下韩贝贝一个人在空空的屋子里,对着床上的帐子,凉凉地说。
而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
夏去秋来,天院里的美人,渐渐离韩武远去,因为定下来是吹笛,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韩贝贝倒是经常被叫过去献点新药,或者背着药箱过去治疗小樱桃、小菊花、小蘑菇。
他在楼里看了近十年的这三样东西,现下就有如看多了尸体的仵作,不管多么娇艳动人的小樱桃、小菊花、小蘑菇,半点感觉都没有。
因此,他幸运地成为了见到十七,失血失得最少的人。听说连韩文都撑不住,教了三天笛子,终于血撒花丛了。
十七刚进楼那段日子,韩异和肖公子还说十七失血过多,要韩贝贝熬了些补血的药膳、汤煲送过去,现下想起来,最终进了谁和谁的肚子,很是可疑。
韩武恢复正常作息,白日里修身养性睡大觉,晚上带着群壮男在楼里四处溜达,听到哪有不平,就往哪里窜。“小武哥出事了呀呀呀!——碰!”
韩武挽了挽袖子,把地上打晕那家伙踹一边去,问剩下两个,“什么事?”
“菊院里死人了!”
“什么?!死哪儿的!”
“……碎花阁。”
韩酒心!韩武一阵头痛,丫就没让老子省过心!“先别告诉主子,等我去看看!”
菊院的菊楼里依旧歌舞升平,还是那些恩客坐在厅里,在走廊上搂着小倌,见到韩武,还是都笑道,“小武哥,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