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的表情有些微浮动,冷着脸道,“这事我不希望有人再提。”
“哼,被折腾惨了吧?不想记起来罢。”韩贝贝却懒得管他高兴不高兴,又道,“你走这段日子,他又摔了肖公子送主子的琉璃臂,小武担下的……”
“哎贝贝,这事你就不用提……”那边上被忽略的韩武插了个嘴。我这也不是没担成。
“你闭嘴。”韩贝贝喝道,又咳了口血出来,韩武乖乖噤声。
韩文看了韩武一眼。
“我要是你,趁早寻个好点的恩客把他送出楼去算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死不了,你们俩也活不成!”韩贝贝继续道。
韩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酒心是我□出来的,他怎么样也有我担着。不干你们的事。我自会处理了。”
他丢下这句,一拂袖,走得潇潇洒洒。
韩贝贝冲他背影哼了一声。接着扶着柜子一阵狂吐,胆汁都给吐出来。
“贝贝,贝贝……”韩武动又动不了,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
“你大爷的,没事个鸟!”韩贝贝狼狈地擦了擦嘴道,“老子下次在门上下化尸粉。踢不死你丫的。”
“哎你学我说话学得真像~可是那门不也先化了……”
“闭嘴!”韩贝贝吼了句,用脚把破了的罐子踢到墙角里去,扑到床上被子一拉,“痛死我了,我要休息,你要敢继续嚷嚷,我那里还剩着瓶‘尾笙’。”
“哎老子……这麻药!”
“你丫乖乖给老子在那躺一晚上!”
……
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菊院那头依旧是恩恩啊啊,与鸟鸣雀语相映成趣。天院里开了一溜一串红,映在一堆不知名的草里,像洒了一路的血滴。
韩武想起自己昨天失的鼻血,只觉得脖子更僵,脑子更痛。奈何主子交代了去教剑舞,跑也跑不掉,只怕以后流血飘菊,没俩天成就一具干尸。
心里愁着,拎着一把破铁剑,歪着脑袋走到临湖的偏房边。韩文正在门口候着,一见他,僵硬的死人脸有些松动。
那守在门口俩打手更是脸上盖不住的偷笑。
“笑什么!”韩武冲他们低喝了句,挥挥拳头,对韩文低声道,“这不是主子大清早让过来。老子给贝贝在地上冻了一晚上,衣服都来不及换!”
他是澡也没洗,脖子也冻歪了,脸白唇白,一头鸡毛乱发,衣服灰扑扑染着尘土。韩文看了又看,实在是没勇气伸手去给他拍灰,只退了一步道,“你回去洗个澡换件衣,主子和肖公子还在兴头上,兴许要等到下午去了。”
韩武那脸扭曲的,想这操起来没日没夜的,果然是没有天赋异禀的小倌儿、只有身怀绝技的大爷。
主子那东西也着实是大,跟头上那张妖艳的脸完全不搭噶,当年韩武还被招去爬他老人家床头的时候,就一边被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的一边被下面那东西操的哭爹喊娘的。这俩东西咋就凑一人身上了呢?
韩武恍惚想着,只觉得头更痛,冲韩文恩了一声,转身又回去。
走到天院口,正巧碰到韩贝贝披一件薄衣路过,看见他,一股子韩武老早习惯的风凉口气说,“怎么?大清早屁颠儿屁颠儿过去,又赶出来了?只怕主子还没尽兴吧。”
“滚你大爷的。”韩武骂了句。就你什么都知道了!勉强提了神就往菊院走。
韩贝贝也不再说话,就在后头跟了他,二人走到菊院偏房里。韩武拉过几个做杂务的小小倌儿,要他们把早上烧了给小倌儿们洗澡的热水也给自己冲一桶,脱了衣服往里一跳。
韩贝贝不动声色地避开溅出来的水,在一边寻张凳子坐了。
“还跟这儿干嘛!”韩武骂了句,“少来惹老子,老子踹了你一脚是不对,你也冻了老子一晚上了。还想做什么,等下午天院的事忙完了再回来给你折腾!我说你也给我省点力气,一会子我还教剑呢,老子昨天也流了好多血的来着……”
他没力地往后一仰,硬把嘎吱嘎吱响的脖子扭了一扭,吼了一嗓子,“小乐!今儿水不够热啊!”
门外跑进来个穿黄衫的少年,急急进来舀了桶热水,却不是给他的,“武哥今天麻烦你自己动动啊,主子那边要水呢!”啪嗒啪嗒又跑出去了。
韩武嘿了声,手往水面上一拍,溅了自己一脸水,连带着动了脖子上那根筋,痛得嘶了一声。
韩贝贝叹了声,起身去舀了桶水,拎到他旁边,给他一勺一勺淋。
“哎……你看你这毛又顺了,老子就琢磨不透你,成天个阴晴不定的……”
“谁要你琢磨了,就你那侮辱猪的脑子。”
“你娘的……好好我错了你大爷!别走别走!往头上浇浇,头上……”
天院的花依旧开得茂盛。此时算是深夏了,湖里的开了一片菏,水面上摇摇曳曳的。韬略楼的主子喜欢花,角角落落都弄了点,反正一年四季总找得到开。
可养这么多花花草草,咋就不怕虫子咬呢,韩武想。屋子里倒是熏着香,出来那就是喂虫啊。韩武几年前做小倌儿细皮嫩肉的时候就是个招虫的,每次来天院伺候主子,回去就是一身小草莓,有被人咬的,有被虫咬的。又不能抹韩贝贝配的驱虫药——总不能让主子一口一嘴药吧。
现下他练得皮粗肉糙的,倒是不怕虫咬了。但是韩文和韩十七白白嫩嫩往那里一摆,啧,狗堆里的肉包子。
韩武只有把自己和自己手下贡献出来,狗腿地四处放熏香,烧完这堆又去添上另一堆。
准备齐了,才去把屋里的韩文韩十七请出来。肖公子回了府,主子出去寻新鲜玩意儿,可总算把十七空出来给他们教了。
韩十七进楼这快一月,就没下过床,被他们俩扶着,穿了鞋,脚踩了实地,还很是好奇地看看自己的脚,跺了一下。
娘耶,韩武被那白花花小腿刺激得,鼻子又一松。还好没什么东西出来,估计该流的都流光了。
可待他站直了,韩武那鼻子就不敢松了,嘴咧得吞鸡蛋似的。
好高……这十七比他还高半个头!
韩武算是韬略楼小倌儿里最高的了,寻常小倌儿都是不敢长的,有些还寻了药硬把自己留在十五六岁的高度,只求装嫩。韩武因为一直习武,个头一个劲往上窜,眼瞅着超过了主子的高度。后头主子也没让他床上伺候了,他估摸着就是因为自己越长越壮实的缘故——大家都喜欢细皮嫩肉纤腰盈盈一握的少年,好他那一口的少。
不过也就因为这样他才混了下来,他们同期那几个,除了会制药的韩贝贝、诗书曲艺精通又会□的韩文和功夫还算不错的他,其他都要么被丢去地院,要么给人赎出去下落不明,前景一片惨淡。难怪了韩酒心愁得要跳楼。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十七居然这么高……
只能说高度不是一个绝色小倌儿的必然标准啊。
韩武退了一步再看看十七,上飘的狐狸眼微眯,还有些未睡醒的样子,依旧微肿的唇翘着,露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张脸形容不出的好看,只妖孽二字可以匹配,偏偏现下没有一丝妖气在。他穿了件式样简单的月白的袍子,袖边领角绣了几朵梅。黝黑长发散了一肩,有几缕挂到胸前去,随着他的跺脚的动作晃了一晃。(韩武小心肝也跟着晃了一晃。)
再加上修长手脚,肩宽腰细的身材,往那一站。若不蒙脸,四个字,人间绝色,但若蒙了脸,四个字,玉树临风……
他大爷的,韩武在心里哀号了声,主子哟,您哪是弄了个小倌儿回来,您这像是弄了个脸长得像小倌儿的大爷回来!
韩文也啧了声道,“怎么这么高。”
“高就高着吧,”韩武掩面道,“指不定年底过后就流行这口了。再说了,你能给他锯了?”
韩文叹口气,牵了十七的手柔声道,“试试看,能走不。”
十七茫茫然看他,启启红唇,困惑道,“……走……”
“怎么跟个俩三岁孩子似的。”韩文皱眉道,牵着他往前俩步,“这样,来……”
“是啊是啊。”韩武忙心虚地接上。老子啥也不知道,不知道。
十七倒是学得快,一盏茶后就学会“走”了,买一送一,把“跑”也学了,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到处瞧新鲜。
“他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了吧,”韩文倚在院里一棵树下道,“好看归好看,可人都喜欢嫩的,主子也没让上了二十的人去过南北战……”
“年龄不是问题,”韩武叼着朵花哼哼,“你要不是把嗓子烧坏了,唱不高去,估计现下还是你去。”
韩文参加第一届的时候十八岁,又过了三年第二届快临了,他偏偏发了场烧,小命差点没有,嗓子也烧坏了。韩异只能临时把那年才十五的韩酒心弄上去,看他身段子好,让韩武教了套剑舞,舞名就叫“□一剑”。说是□一剑,其实赢得是最终回剑时那滴□泪。韩酒心才艺始终差了一把,若不是那滴眼泪,只怕上届就输了。
“我就闹不明白,”韩武又道,“你平日身体也好,那年怎么就临年底了来场大病。上辈子没积德,还是倒霉催的……”
旁边有人凉凉地来了句,“上辈子要积德,怎么会做小倌。”
韩贝贝鬼一样飘出来,拔了朵跟韩武嘴里那一模一样的花,纤指一捻,辣手催了,剩一把红水沫在指尖,又继续道,“他要继续做红牌,后头的孩子哪有出头的日子。是不是?”斜了眼去看韩文。
韩文不理他。
“你又来做什么?”韩武无奈道,只觉得天院的天顿时阴了,这刹风景的兔崽子。
“主子要我顾着十七的手脚,怕闪了折了!”韩贝贝从身后移出他药箱来,丢在地上,低了声,“不过他自己教那法子,好得倒快,才多少天,这活蹦乱跳的。”
“好了好了,”韩武怕韩文听见,咳了两声道,“你就跟边上守着,该顾啥顾啥!那啥……十七,来来。”
十七听话,将手里还在闻的花花草草甩在一边,乖乖地就跑过来,静静看着他。
韩武被那张迷死人的脸那对勾死人的眸子望着就不自在,又咳了好几声,才把手里的铁剑递过去给他,说,“乖,这是剑。主子让你练的。”
“主子。”十七只认得那个词。
“唉……”韩武大叹口气,语言上的沟通那就省了吧,只能费点力气手把手教。
“乖,看着,这样握住,手……”
……
刚教了小半个时辰,韩武就觉得不对劲。
剑舞剑舞,若要舞得最好看,自然是常年习武学剑的人,只可惜那样的人,比如韩武,又没了小倌儿的身段。再者说,他们参加“南北之战”的舞,自然是给人观赏的,招式花样繁多,求得是好看,没什么实际杀伤力,舞得出五分刚性五分柔媚,那就算极品了。上届韩酒心比较极端,舞了十成十的柔媚出来,那是因为他就没习过武,全是短期内跟着韩武学了个假样子。
韩武本想着,看十七小片小片肌肉偷偷藏在细皮嫩肉下面,像是个练过的,该能把那五分刚性舞出来——谁知道……
那是十成十的刚性啊!十成十的……“杀气啊啊啊!”韩武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跌倒花丛。
幸好对方手里拿的是柄钝的锈的破剑,又没内力,连力气都什么,否则他今天就对穿心,直接牡丹花下死了。
十七蹲下来,换了只手抓剑,一脸困惑地,往一边揪了朵花戳戳他胸口、刚才被自己击中的那块。
“你还来!死了!”韩武又痛又痒,仰头大叫。
“小武!”韩文一脸担忧出现在正上方。
韩贝贝则是比韩文更早的惨白张脸扑过来,一言不发地就去揭韩武衣服,打开来一看,就单单红肿了一块,破了些皮!顿时黑了脸,呸了一声,随便甩了瓶最廉价的金创药在他身上,转身又回树下去了。
韩文也黑着脸说,“不就破了块皮。”
“那也是疼啊!”韩武不平地吼道。什么玩意儿,非得老子死了才心疼?!
再者说,他受伤的不是身体,是心!是心!给十七一碰到武器就产生的那股子杀气给吓的!
这家伙舞起剑来毫无半分媚气,整一个气势如虹,森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那剑法也是没见过的——虽然韩武半吊子武士,能认识的剑法也不多。
“要人命……”韩武哼哼叽叽站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十七老半天,“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孽?”
十七茫茫然迎着他目光,被他看的不知所措,只能东看西看一下,回头见他还盯着自己,于是翘唇笑了一笑。
春风,咳,夏风拂过,韩武又失血了。
“大爷的这没法教啊!”韩武哆嗦着捂着鼻子跑回树下去,“他这剑一出去,人都给吓死了,跑都来不及跑!回头跟主子说说,这没法弄!还是就学学曲算了!”
“也好,”韩文说,“要赢的话一样也够了。十七,乖,把剑丢了,过来。”
“?”
“……‘剑’是你左手那根东西,不是那朵花。”
月上屋檐。天院偏房的门开着,有那么一丝丝凉风往里头吹。月色沿着临水的窗户蔓进来,映着水光闪闪烁烁。
韩武韩贝贝扭曲着一张脸,立在床前。
床上自然有是一张活动的春宫图。衣衫大开的韩异,光裸裸趴他面前的十七。十七后面依旧夹着那根琉璃臂,只露出体外一点点,绿色的□沿着那末端滴出来,顺着他的扭动,在白净床单上淌出一小滩水渍。他脖子上套着圈金链子,上头一颗铃铛不住地响,下身给链子缚住,全身都显出微微的红色来,脸色依旧迷茫着,乖乖用嘴巴伺候韩异。
啧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屋外犹有蛙声。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韩异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抑制不住,喘气声也越来越大,终于仰了头低吼了声,脖子上青筋爆起,下面便传来十七被呛住的呜呜声。
韩异把那东西抽出来,拍拍十七红中沾着白的脸道,“乖,自己玩会儿,”在一边摸了个某球把他嘴堵了,才挑了眉道,“韩文还没醒?”
韩武脸继续扭曲着,声音古怪地道,“那个……现下还在梨院躺着,发着烧做着噩梦,尽说些胡话。”
一边同样脸扭曲着的韩贝贝,嘴角一直在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着点点头,表示证明。
韩异奇了,摸着十七的脸道,“有这么恐怖么,他唱的曲儿?”
“主子,咱哪能骗您的。您看看小文,再看看咱俩的脸,我这歪掉的嘴都掰不回来了,”韩武带着哭腔说,“那真的是,不是一个五音不全能形容的,简直是天外绝唱!小文当场就……幸好咱俩对音乐的热爱不深,不然哪还有力气站您这儿……”
韩异疑惑地看了他们俩好几眼,想想韩武也就罢了,要让韩文韩贝贝成这副德行,倒也不容易。但又想想十七挠人心的磁性音线,也不知道该信不该信,皱眉想了会儿,扯了那口球道,“来,乖,下午唱给他们几个听的,再给主子唱唱。”
“主子!别!”韩武韩贝贝尖叫。
晚了,那微翘的、还沾着点白沫的红唇已经听话地打开。
……
打水路过的韩小乐,刚走到天院门口,就看见韩武涕泪交加、跌跌撞撞从里头扑出来,“来人啊!主子吐血了!”
……
黑袍的贵公子出现在韬略楼前,身后跟着一排侍卫。一路上小倌儿打手打杂的,都冲他弯弯腰礼道,“肖公子。”那眼里都藏着惧。
肖遥理也不理地过去,临到了天院,挥挥手让自己侍卫散了自己去找小倌玩去,剩两个守在院外。
“肖公子来了。”院门口候着两个小倌道。
“你们主子呢?”
“主子昨晚上吹了风,病了,让您自个儿进去。”
“阿异?”肖遥先去偏房里看了看,十七的床空着,一片凌乱,床下还有几道血迹。忙又转到正房去。
正房比偏房要大得多,进门是厅,几边空有两个茶碗放着。往左的卧房,地下一片狼籍,比偏房那里好不了多少,韩异没精打彩地在床上躺着,十七坐在床边,手里玩着一把一串红。
“阿异?怎么病了?”肖遥皱着眉也坐到床边道,“前天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感了风寒?”
韩异过了好久才弱弱地说,“别一口气问那么多,我头晕。”
“烧了?”肖遥去摸他额头,“怎么没叫你们家药师来看看?”
“药师也病了,”韩异闷闷地打开他的手,“我请了外头的大夫,一会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