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纪----师小札
  发于:2009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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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笑笑,伸手帮陶思仁鼻梁上架得有些歪的眼镜框扶正。
陶思仁心里一颤,面色憨憨的。
“那我先坐在那里,如果陶大哥忙好了和我一起吃饭。”玉麟笑着。
“好好。”陶思仁赶紧点头。
像是凑巧一样,客人总是一批批不约而同地来,又不约而同地一起走,又一批客人鱼贯而出后,陶思仁松了口气,扶扶眼镜框,擦擦额头上的汗。
正想过去和玉麟吃饭,下一秒,又三四个客人进来。
“陶老师?”其中一个长得白白松松的男人惊奇地看着陶思仁。
陶思仁一楞。
“陶老师,还记得我吗?我是方海明啊!”男人有些惊喜地高声说道。
陶思仁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木然地点点头。
男人笑笑:“原来陶大叔餐馆就是陶老师你开的?真是没想到。”
“哦……是啊。”莫名的,陶思仁有些紧张,甚至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
“这是王宇,这是郑晓娜,这是李原,陶老师,还记得他们吗?都是隔壁班的”男人笑得清脆。
陶思仁只是木然地点头,两手沁出细细的冷汗。
“哦……那边坐。”
男人带着一帮老同学坐在玉麟前面那一桌,陶思仁吩咐服务员上菜。
玉麟好奇地看着那帮稚气未脱的大学生,显然地,他们都是陶思仁以前的学生。
陶思仁面色僵硬,勉强笑着应付这帮学生。
“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好的。”带头的那个方海明白松松的脸上眼睛笑成一条缝。
玉麟安静地吃着面条。
突然,那个方海明转头凑近旁边的同伴,神秘兮兮地说:“至从那件事后他就不教书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那儿了,原来开了这家餐馆子。”
“传言是真的?”边上的同伴同时凑过头来,赶紧确认。
方海明扯开笑容,有些得意地撇撇嘴:“那是当然,否则他也不会落到被辞退的地步,当时那个女学生的家长来喊来闹,校长都来我们教室了,面色铁青。”
“哦,想起来了,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边上的同伴点点头。
“所以,没想到吧,看起来一身书卷气,本质是这样的。”方海明啧啧连叹,“瞧他刚才看到我的模样,面如土色,也是,这事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玉麟在后面全听见了,也看见方海明神采飞扬,假意悄然却着实响亮的声音。
“没料到现在他摇身一变做起生意来了,也对,他哪里敢再去教书啊,哪个学校都敢要他?要是他……”方海明故意压低声音,眉眼却止不住喜悦,“兽性大发糟蹋了女学生……”
玉麟停止了筷子,发现自己吃不下去了,他本能地反感这个面如满月,浑身镀了层奶油的方海明,简直是做戏的高手。
方海明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呵呵地止不住,边上的同伴也对对眉眼,讥笑蔓延开来。
“看他文绉绉的,原来是这个样子。”“那个倒霉的女生真是可怜。”“他倒还道貌岸然地开起了餐馆。”
……
“以前他上课时就喜欢将两只眼挪啊挪……”方海明绘声绘色,转动着自己的眼睛,“挪到女生的裙子下面,色迷迷的,恨不得看穿个洞,手也是,不安分,总是占女生便宜。”
前来倒水的女服务员面色一僵,只能是干笑一下。
“还有……”方海明正要再添油加醋,肩膀被拍了一下。
“这位先生,第一次来吗?”玉麟已经站在他身后,平静地问。
“哦……是啊,怎么了?”方海明疑惑地点点头。
“这家餐馆做的东西味道不错,环境也雅致,陶老板为人也很诚恳友善。”玉麟继续平静地说,“口碑一直不错。”
方海明红红脸,连忙喝水。
“我和陶老板是朋友,很清楚他的为人,他帮过我许多,对下属也没有架子,很体贴细心,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哦……哦。”方海明被水呛了口一样,连咳几声。
“大家请慢用。”玉麟微微一笑,对着一边面面相觑的同伴说,“这顿我请好了。”
说完又回到座位上慢慢吃着面条。
陶思仁站在不远处,感激地看着玉麟,刚才方海明那番话他也听到了五六分,心酸得紧,不敢当面反驳,只能是站在原地,从脚趾头冷到头上。
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玉麟居然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玉麟吃完面条,笑着向正在忙碌的陶思仁挥挥手示意。
陶思仁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抿着嘴点头。
玉麟慢慢走出了餐馆。
周末,玉麟意外地接到了陶思仁的电话。
“玉麟,那个,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电话里是陶思仁有些尴尬的声音。
“好啊,到哪里?”
陶思仁请玉麟到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见面。
茶馆里的环境很好,营造出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意境,穿着蓝色印花布的女服务员慢悠悠地为客人倒茶。
玉麟很远就看见了陶思仁,他今天穿了很休闲的白色衬衣,手边搁着亚麻色的绒布外套,正坐在位置上品茶,听着古筝弹奏的《春江花月夜》。
乐声委婉细腻,丝丝入扣,巧妙精致。
“陶大哥。”玉麟笑着打招呼。
“玉麟,你来了。”陶思仁一笑,心里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和玉麟单独出来相见。
“让你久等了,抱歉。”玉麟坐下。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的。”陶思仁立刻手握紫砂茶壶为玉麟倒了普洱茶,“来,品品茶。”
玉麟看着水里舒卷的叶子,褐色,色泽匀亮,叶形丰满,轻轻嗅嗅,只觉陈香悠久,喝一口顿觉浓醇回甘。
“真好喝。”玉麟露出孩子气的微笑。
陶思仁不免又看呆了。
“玉麟,我今天找你是……”陶思仁推推眼镜,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玉麟不急,慢慢地等陶思仁说。
“那天,谢谢你帮我话说。”陶思仁笑笑,“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得那么难听。”
“谁都不能阻止别人在背地里嚼舌头,我们朋友之间相互信任就好。”
“玉麟,你那么相信我?”陶思仁问。
玉麟点头:“就像当初你相信我一样,既然把你当做朋友,怎么能没有信任呢?”
陶思仁感激地看着玉麟。
“玉麟,我以前教过书你是知道的,后来发生了点事被辞退了。”
玉麟喝着茶,听陶思仁说着,茶香浓郁,回味悠长。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陶思仁双手握着茶壶,来回摩挲,“我……
“陶大哥,如果很难说出口酒算了。”玉麟笑笑。
“不,不,可以的,对玉麟可以说的。”陶思仁顿了顿声,又续了话题,“那时候我是班主任,班上有个女学生读书很用功,成绩却一直上不去,尤其是历史,常常是不及格的,她学习态度很好,也许是方法错了,一直考不好。”
玉麟点点头。
“后来她时常找我问问题,我当然很积极地解答她,有时候帮她额外补习,常常弄到傍晚,教室里也只有我们两个。”陶思仁说得有些艰涩,常常断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也觉得没什么好避讳的,老师帮学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父母是离婚的,回了家也没人管,她总是可怜兮兮地说回家了也没饭吃,我看她可怜,有时候就留她在家吃饭,次数也不多的。”陶思仁依旧慢慢地说。
玉麟应声点头。
“后来事情就有些变质了,她总说自己喜欢上我,要和我在一起,我当时听了吓一跳,马上拒绝了她,和她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只限于师生,但没想到她表面乖巧懂事,其实执拗得很,执意说要和我在一起。”陶思仁说着说着,陷入了回忆里,“那年夏天傍晚,她跑来找我,说是自己生日要和我过,我看她可怜还是让她进门了,谁知……”
玉麟看着陶思仁面色痛苦,欲言难止。
“她……脱了衣服,抱着我……”陶思仁连喝几口热茶,不敢看玉麟,“我急忙推开她,当时觉得事态严重,狠狠批评了她,她哭了很久,后来穿好衣服跑回家了。”
“后来呢?”玉麟小声地问。
“后来……”陶思仁苦笑,“她一连好几天没来上学,直到有一天她父母冲进教室来闹,我那时正在上课,连捏着粉笔的手都是颤抖的。”
“最后你被辞退了?”玉麟又问。
陶思仁点点头,笑得更为苦涩:“是啊,谁会相信我呢?绝大多数人都是站在那个女学生一边的,站在所谓的弱者一方,斥责我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陶大哥……”玉麟看着陶思仁的面色心里发疼,“我相信你。”
“真的吗?你不怕我现在是骗你吗?”陶思仁问。
“不会的,我说过朋友之间基本的信任是一定有的,何况陶大哥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你的为人我相处这么久怎么会不了解呢?”
陶思仁感动地想掉眼泪。
“只是有些事情总是这样,造化弄人。”玉麟摇摇头,“不过都过去了,陶大哥你看,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所以说没有坎是过不去的。”
陶思仁点点头,看着玉麟,只觉得他干净漂亮的面容像镀了一层光一样明亮。
“玉麟。”陶思仁喝口茶,有些艰涩地问,“你能把我当做朋友我很开心,我很早就喜欢你。”
玉麟一楞。
陶思仁话毕才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又说:“就是拿你当弟弟。”
显然的欲盖弥彰,玉麟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来。陶思仁在心里咒骂自己嘴笨,情不自禁地说穿了话。
“我也喜欢陶大哥的。”玉麟笑得自然,“也是当作自己的哥哥。”
“真的?我很高兴。”陶思仁心里微微失落,却也委实高兴着,玉麟能把自己当做哥哥一样喜欢,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如果和陶大哥相处久了,没人会不喜欢的。”玉麟笑着露出了细白的牙齿。
整整谈了一天,陶思仁坚持要打车送玉麟回家。
车子开到别墅面前,陶思仁微微一怔。
“玉麟,你住这里?”
“是啊。”玉麟笑得幸福,“我和乔大哥一起住的。”
“什么?!”陶思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乔老板?乔岫藩?”
玉麟点点头。
“你怎么会和他……”陶思仁满是疑惑。
玉麟看着陶思仁一脸憨厚的好奇,笑得自然,淡淡却坚定地说:“因为我爱他。”
陶思仁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嗖得一凉,顿时明了了玉麟和乔岫藩的关系。
正说着,乔岫藩穿着黑色锦缎唐装站在门口。
玉麟立刻向他招手。
“陶大哥,我下车了。”玉麟笑笑,“我们下次见。”
陶思仁只是木然地看着玉麟的笑脸离自己越来越远。
玉麟跟着乔岫藩进了门。
“你怎么和陶思仁一起回来的?你们今天都在一起吗?”乔岫藩淡淡地问。
玉麟点点头:“陶大哥找我聊聊天。”
“聊什么呢?聊那么长时间。”乔岫藩笑着问。
玉麟眨眨眼睛:“也没聊什么。”
“还保密?”乔岫藩又笑,“为什么要对我保密呢?”
“就是闲话家常。”玉麟笑笑。
“你们关系倒是一直很好。”乔岫藩淡淡地说,转头摘掉腕上的手表,“我等你一天了,电话也不接。”
“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我没忍心叫醒你,电话吗?我没好像没听到。”玉麟露出孩子气的面容。
“没听到?那是你们谈得太投入了。”乔岫藩的语气突地淡漠许多。
玉麟挠挠头。
“对不起。”
乔岫藩不语,径直上楼。
玉麟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乔岫藩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没过多久,玉麟轻轻叩了睡房的门,随即推开虚掩的门,探进半个头。
“我可以进来吗?”
乔岫藩正躺在床上看着人物传记,看见玉麟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点点头。
玉麟端了碗红枣粥进来。
“今天晚上没吃什么吧,我煮了粥,多少吃一点。”
“放在桌子上吧。”乔岫藩淡淡地说。
“我喂你。”玉麟又笑得俏皮。
“我自己等会会吃的。”乔岫藩只是专心地看书。
玉麟愣愣的,慢慢凑近乔岫藩,对着他的鬓发亲了一下。
“做什么?”乔岫藩问。
“乔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玉麟小心地问。
“有一点吧。”乔岫藩一脸沉静。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不和你说一下就走人,害你等那么久,我知道你一定很担心我。”
乔岫藩缓缓放下书,神色复杂。
“算起来,其实陶思仁比我更早认识你。”
玉麟一楞,随即明白了。
“但是我爱的是你。”玉麟又凑近乔岫藩,合上眼,亲吻他的嘴唇,依旧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乔岫藩苦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不高兴,不想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不是小气,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多和别人说说笑笑的。”玉麟撅起嘴,转着眼睛,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乔岫藩不禁莞尔,搂过他,紧紧抱在怀里。
“玉麟太美好了,我总是怕被人会抢了去。”
“怎么会呢?谁会来抢我呢?只要你不赶我走就好了。”玉麟乖乖地说。
“我哪舍得。”乔岫藩说着吻着玉麟光滑的额头,一直一直吻下去。
房间春意暖暖,旖旎一片。
此刻陶思仁正坐在房间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叹气。
不能否认,他心里是痛苦悲凉的,本以为自己可以将玉麟一直放在心里,没想到自己不能,自己还是希望能接近他,和他一起说话,一起工作,甚至是一起生活。
但是自己是绝对没机会了,自己怎么能和乔岫藩比呢?论相貌,气质,事业,财势,他哪一点不是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或许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拥有玉麟吧,陶思仁越想越悲哀,看着面前那碗冷却的方便面,心里瞬间凉了一片。
从以前到现在,陶思仁总是处于暗恋的尴尬位置,除了年轻时暗恋过两个女人,他的情感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每日在餐馆和家两点一线直来直去,像是守着清规过日子一样,好不容易遇见了让自己动心的人却不敢表白,原因是对方也是男人,怕吓着自己更怕吓着他,一直等到现在,终于鼓足勇气,跨过了自己这道坎,却发现早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着想着,心里的酸楚不能抑制,陶思仁摘下眼镜,揉揉眼角
转眼过了一年,冬天来了,大地银装素裹,下了几场雪。
乔岫藩近来身体抱恙,晚上咳嗽气喘不停,玉麟每天炖川贝冰梨给他喝。
“真好喝。”乔岫藩笑笑,“很甜。”
“要全部吃完。”玉麟笑笑。
“我记得上一次生病,你还悄悄来看我,也炖这个给我喝,却不敢进来。”乔岫藩笑着打趣玉麟。
玉麟笑笑:“现在每天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炖给你喝了。”
乔岫藩笑笑。
“乔大哥,你别都把担子挑在自己身上,工作可以分我一半的。”玉麟担忧乔岫藩的身体。
乔岫藩摇摇头,一想到玉麟在生意场上费力地斡旋洽谈,心里就微微发疼。
“我真的没关系的。”玉麟赶紧说,“你应该听李医生的,好好住院养病。”
想到乔岫藩的身体,玉麟就担心,李医生不止一次叮嘱,这样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可能转化为重症肺炎。
“别担心。”乔岫藩摸摸玉麟的头,他是一直想给玉麟最好的生活。
玉麟轻轻地靠在他身上。
“玉麟,你帮我拿下书房的文件好吗?”乔岫藩轻轻地说。
“不好。”玉麟赶紧摇头,“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就看一会。”
“那也不行。”玉麟坚持。
乔岫藩笑笑:“真的是很重要,我向你保证看一会就休息,真的。”
玉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乔岫藩的,只能去书房拿文件。
进了书房,打开抽屉,拿出文件,却又看见了那一叠陈旧的素描画。
用钢笔,炭笔勾勒的乔岫藩的画像,全是林少省画的,整整一叠,即使乔岫藩珍藏得再好,也免不了微微发黄。
玉麟知道这一年里,无数个夜晚,乔岫藩总是拿出这些画慢慢地看,有时候看得很晚,就伏在画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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