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85.
邵霆和董天在厨房简单做点东西，谢骢就在外面陪莫晰聊天。
“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那是因为有师兄的关爱。”莫晰故意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声说。
董天拎着个铲子冲出来骂，“那我呢？老子吃白饭的！”
莫晰见状连忙说，“还有你感天动地无与伦比的善良和惊天地泣鬼神的宽容。”
董天这才满意，又转回厨房。
谢骢却没有，他皱着眉头看着莫晰。
“怎么啦？”莫晰被他看的发毛，战战兢兢的问。
“这样有意思吗？”谢骢眉头依然不解。
“什么？”
“别装傻。”谢骢压低声音，“你平常总疯疯癫癫，说话口没遮拦，让大家都当你一根筋，没心眼。可你要是真是这么个人，哪有可能事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还是听不懂。”莫晰眯起眼睛笑着，像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
“不是吗？小天当年因为和你那档子事，被你父母威胁要捅到学校去，不让他毕业这才和你分手。他精神恍惚，一蹶不振，吃了多少苦。一个名牌大学热门专业的毕业生，最后沦落到在那种乱得要死的酒吧当酒保，居然还觉得自己过得挺不错。你毫不知情就毁了他一辈子，最后反而利用了毫不知情这一手，就被简单原谅了。不止原谅，还要像现在这样照顾你，你真本事。”
“他和你不错呀。这些都告诉你。”莫晰依然微笑着，不露声色。
“因为他和我一样，好多事都不能对别人说，可不说出来，心里太憋屈。你父母现在对他觉得内疚，其实你应该知道没必要吧。因为当时虽然威胁他的人是他们，可伤害到他的人却不是。”
莫晰仰起头，闭上眼睛。
他还记得大四下学期，那个寒冷，天都没亮的清晨。
董天把他叫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他站在一两米高的升旗台上，俯视着自己。
他说，“莫晰，我们没未来的，分手吧。”
自己说什么来着，大概是，“别发疯，你给我下来说话！”
董天笑了，他说，“你在这里都没找到工作，还不是要回家乡，我不能和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的自己应该是很愤怒。他觉得自尊被那个一向卑微的土气的董天踩在了脚底下。他还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表面上装的朴实单纯的董天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势利。就因为自己现在还没在这个大城市找到工作，不能留下来，在他眼里就成了没前途的废物，就要甩了自己。
他骂董天，“你他妈的还没等什么家庭压力，社会压力呢？不就是老子还没在这地方落下脚，没钱吗？我操！什么狗屁爱情。爽了就是爱，遇上事儿了就bye-bye。你他妈的！老子就是穷死，要找女人也是大把大把的挑。要不是你当初贴上来，老子会看上你，会跟个男人在一块！分就分，你丫的赶紧滚蛋！”
他不知道那之后的董天怎样，他也根本不在乎，自那之后他就没再看过董天一眼。
后来，当他偶然想起这个人，气愤已经没有了，剩下的是□裸的事实。
事实就是其实他并没爱过董天。
对那段感情的消亡，他只感觉到伤害，却从不觉得惋惜，更是想也没想过要挽回。
再后来，当他发现母亲查看自己的手机短信，给邵霆发了奇怪的信息。他才偶然得知父母曾经对董天做过更过份的举动。
悔恨铺天盖地而来，驱使着他再次找到董天，见到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
那一天，又一个事实出现在他面前。事实就是他的不爱才是让董天改变的罪魁。
他和父母的手上一样的不干净。
“还有邵霆……”谢骢还在继续说着，大半莫晰都没听进去，直到听到那个名字。
于是他问，“师兄又怎么了？”
“你嘴上说喜欢他，其实是喜欢耍他吧！”
“我耍他？”莫晰失笑问道。
“难道不是？你看准了他滥好人的性子，耍的他团团转。他没接你电话，害你差点死掉，这是个事实没错。可你要是压根没去临界点，没去那个后巷呢？那个电话还有任何意义吗？一切起因全都在你自己，你根本就是在还当初欠的债而以，最后了，还非要拉邵霆下水。什么狗屁电话，狗屁事实！”
“天啊，谢师兄你居然也说脏话耶。”莫晰故作天真的拍手。
谢骢白了他一眼。
莫晰倒也不急，只是眼神变得凌厉，他说，“要说装单纯，大家彼此彼此。你口口声声关心董天，关心邵霆，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说不出口的那个吧。你干嘛那么气我啊，我缠住邵霆，你就可以得到你那个了，大家各取所需，快乐似神仙。”
“我的喜欢没你那么肤浅。”谢骢没好气地说。
“不肤浅？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不得不放弃。”
谢骢听到刚要反驳，却见莫晰仰起头，轻叹一声。
他说，“我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你什么都看穿了，只有这点没看到。”
谢骢愣住，想问什么，却被邵霆和董天招呼他们吃饭的声音打断。

第 86 章

86.
吃过饭，谢骢说有事要邵霆帮忙，一定得是今天。于是邵霆就和莫晰董天说了声，和谢骢先走了。
“今天我开车行吗？”上车前，谢骢问。
邵霆也没多问，把车钥匙递给他。
“到底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我这阵子忙得很，都没怎么见你。”
“没有，我挺好的，就是想见个人，自己去又有点怕。”谢骢说完对邵霆笑笑，发动了车子。
开了没多久，邵霆就觉出不对。他问谢骢，“你这是往哪儿开呢？”
谢骢也不回答，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加快了速度。
“谢骢！”邵霆有些急了。
可谢骢还是不吭声，手死死的把着方向盘。
邵霆知道谢骢平日里温顺得很，可要是倔起来，就连任苒也劝不住。于是他决定放弃。这些日子，他已经体力透支了，没什么心思再去争斗些什么。
他安静的靠在座椅上，直到车子停下。
那是任苒家楼下的停车场，最近一次到这里，还是那个雨夜。
他和任苒争吵，跑出去，再跑回来。□，幻听，然后晕倒。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可为什么不真实的东西却也可以真实的残酷？
邵霆跟着谢骢下车上楼。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问。
“没什么，就是烦透了。你们两个，我自己，全都让我烦透了。”谢骢抬起眼睛望着邵霆，“你俩要怎样都干脆点，你俩……也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
“谢骢……”
“怎么啦？我又没事。难过而已。你也用不着同情我，我以后难过都拿你和任苒出气。”
谢骢说完，按了很长时间门铃，任苒也没出来。
他懊恼的掏出手机，嘴里嘀咕，“明明之前都闷在家里的，偏偏今天跑出去……”
任苒很快就接了电话，电话那边有点吵，听起来像是在酒吧。
他说，“先等一下。”跟着好像是走了很久的路，背景安静下来，才又说，“谢骢，什么事？”
谢骢有点着急，问，“你到底在哪啊？我去找你。”
“不用，你不要过来。”任苒连忙阻止，表现的很奇怪。
“为什么？有人要见你呢。”
这时左研突然打电话到谢骢那里，谢骢也不理会，继续对任苒说，“不然，你快回家。”
“我还有点事，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请你……”
电话突然就断了。谢骢再打过去，是关机的状态，估计是任苒手机没电。
左研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谢骢正烦的要命，再加上他本来也有点任性，接起来没好气地说，“我都说了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想见你，你别总这么无聊好不好？”
电话那边的人笑起来，谢骢一听就知道是苏青。
苏青问，“左研他做什么啦，这么招人烦的？”
谢骢不知怎么更烦了，说，“你没领到工资交不了话费被停机了吗，要不要我跟公司财会说一声？”
苏青笑的更大声了，“我用他手机你也生气啊。这也吃醋，真可爱。”
谢骢懒得解释，简单地说了句，“挂了。”就要挂机。
苏青见势不妙，也不再逗他，赶紧说，“你快来吧。临界点。任苒在呢。”
谢骢没挂电话，可也不怎么相信。
苏青知道他疑心，就说，“你刚刚打电话找他吧？他出去听的。现在回来了，你等着，我让你听听他的声音。”
说完，手机像是被放在了什么地方。跟着，就听苏青问任苒，“刚刚谁啊？还跑出去接？新泡上的小帅哥吧？带出来让哥们见见。”
然后就听到任苒笑着说，“你见的帅哥还少啊。再多见几个，当心年纪轻轻就肾虚……”
谢骢收起手机，拉着邵霆下楼，直奔临界点。

第 87 章

87.
邵霆其实之前去过一两次类似的酒吧。那时他大学刚毕业，对自己的感情还有将来的出路都很迷茫。有不少人过来和他搭讪。他和那些人喝酒闲聊，然后借着醉意到某个灯光阴暗的地方接吻，甚至抚摸彼此的身体。可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一夜情他还是没办法做到。
他不比别人高尚，只是他的酒醒的比一般人要快。
一两次这样的体验过后，他就觉得恶心厌倦了。从此和这类地方绝缘。
多年后，他再次来到同性恋聚集的酒吧。
这个酒吧叫临界点。
董天在这里工作，莫晰在这里受伤。
而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那两个人，而是为了一个他的共犯。
说什么累了，不想和谢骢争执才被拖来其实都是借口。
他只是强烈的想见那个人。只要一个借口，他就可以见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拒绝？
任苒和左研苏青在一个边上的台子喝酒。任苒愿意出来完全是因为苏青说自己知道莫晰出事那天的内幕。
任苒对苏青，或是莫晰都完全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件事显然牵扯到了邵霆。
出来之后，任苒才知道苏青的朋友左研也在。
“左研现在还在B大物理系读研。”苏青这么介绍给任苒，还加了句，“他挺喜欢谢骢的，不如把谢骢也叫出来大家一起玩。”
任苒一眼就看出左研和自己，还有苏青一样，都是弯的。那个左研对谢骢可决不仅仅满足于当朋友那么简单。
他有点嫌恶的看了苏青一眼，说，“怎么着，跟哥哥玩起讨价还价这套来了？”
苏青见他真动了气，就笑笑说，“没有。就一起玩玩呗。我也没说谢骢不来，我就不说莫晰的事。”然后就说起出事那晚，包括了那个找邵霆的电话。
任苒听得很仔细，中途都没怎么说话。
苏青觉得任苒气消得差不多，就又提要谢骢过来的事。
任苒懒得废话直接说，“谢骢单纯的很，你们少招惹他。”
“单纯？”苏青笑，“他和这位，”他指着左研，“他们可是……”
“行了你。”左研打断苏青，跟着对任苒说，“我可没强迫他的意思，也没欺负过他。不过，他要怎样，和谁在一块，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吧？你又知道什么对他好了？”
任苒盯着左研，冷笑着说，“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对他最好。可要是有人害他难过不好受，我倒是真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人。”
正说到这，谢骢的电话打过来了。任苒连对方名字都没说，就站起来出去听，这些举动都让苏青觉得不寻常。他猜测能让任苒这么小心，打过来的人八成是谢骢。于是故意用左研的手机打谢骢电话试探，没想到真让他试到了。
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和任苒讲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莫晰的事，一边有些焦急的往酒吧门口看。当他终于看到谢骢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进来时，苏青不由得兴奋的去拉左研的手，得意的和左研交换了一个笑容。
任苒察觉到那两人表情诡异，就也向那边看过去，正和邵霆目光对上，一时竟也是说不出话。
不过任苒倒还没昏了头，那晚最后还记得把谢骢拉上邵霆的车，自己也挤上去，一起离开。
坐在车里，看到苏青和左研愤恨但也无可奈何的样子，任苒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干嘛也跟上来？”邵霆问他，“你车呢？扔这不要了？”
“知道要喝酒没开车来，安全第一。”任苒说谎，他的车明晃晃的停在马路对面。
邵霆不知道是不是真没看到，倒也没再多说。
先送了谢骢，再送任苒。车子停在任苒家楼下停车场，任苒不下车，邵霆也不赶他。
“他不是醒了，还出院了吗，你怎么倒瘦起来？”任苒问。
“没有，你喝高了，眼神不济。”
“那让我摸摸。”任苒说完伸手摸过去，难得的邵霆竟没躲。
“还是瘦了。”
任苒叹息着，把邵霆搅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我不会逼你，不会让你为难。你知道的吧？”
邵霆点头。他把脸转过来，埋进任苒肩上。那里根本没有什么肉，骨头硬的硌人。邵霆觉得被硌的生疼，眼睛也酸起来。

第 88 章

88.
“我们小的时候，小学的时候，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暑假，你还记得吗？”任苒问。
邵霆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们坐公车跑去公园玩，在小河沟里抓了好多只蝌蚪，放在汽水瓶子里带回来。回来的路上，你睡着了，也是这么靠在我肩膀上。手里的瓶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洒出来，蝌蚪全死掉了。”
“后来你醒了就很伤心，问我怎么不叫醒你。我说我也睡着了啊，都不知道的。我害的蝌蚪都死了，从那时起，我就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了吧。”
邵霆摇头，他抬起眼睛，发现任苒正看着自己。
任苒说，“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就是我去澳大利亚，我还是能感觉你在我身边。不管我做错什么，不管我多堕落，你都一样在我身边，把我拉回来。我其实是靠你才走到今天。才能这样自食其力，总算还像个人一样活着。我总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支持你的人就好了。在你难过的时候，遇到事的时候，也可以依靠我，那就好了。可是……果然，我还是不值得信赖吧。”
“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说莫晰那个电话？那天把电话丢掉不让你接的人是我吧。为什么一个人应付，不肯和我商量，不肯让我一起承担？”
邵霆垂下头，沉默下来。
“干嘛呀，我又没怪你。”任苒手指插到邵霆头发里，把他的头温柔的托起来，“邵霆，不管你要多少时间处理这件事，我都在你身边。你要记得这个，记得这个就足够了。”
邵霆伸手搂住任苒，他说，“你真傻，都说了不用你做傻事。”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任苒搂的更紧。
平安夜很快就到了，那是莫晰的生日，邵霆还记得。莫晰把他妈妈提前之走，跟邵霆说要开个热闹的party，叫邵霆那天早点来他家准备。
邵霆提了一袋子东西，那天中午就到了莫晰家。
一进楼门就闻到阵阵饭菜香气。后来发现果不其然，是莫晰在做菜。
“清蒸桂鱼，椒盐豆腐茄，辣子鸡丁，虾仁蛋炒饭。很丰富吧。”莫晰把邵霆拉到餐桌前，“不过还有呢。”他到厨房端出个小砂锅 ，“还有芋头排骨汤。”
“你都做好了还叫我来干嘛？”邵霆说着，把手里的袋子塞给莫晰，进厨房拿碗筷。
“这是中午和师兄吃的，又不是晚上Party用的。”莫晰也跟进来想帮忙。
邵霆看了眼他满头的汗，把他推到一边，说，“你赶紧把汗擦擦，一会感冒了。”
莫晰听话的走开，等他回来，碗筷都摆好了。
吃饭时，邵霆觉得莫晰都没怎么吃，只顾着盯着他笑。
“你不饿啊。”邵霆问。
“还好吧。师兄你今天请假，昨天肯定又加班了吧。还开好几小时车赶过来一定饿坏了，多吃点，把这些都吃光。”
“你当我猪啊。”邵霆说着盛了碗芋头排骨汤放莫晰旁边，“吃不下就多喝点骨头汤，对你好的。”
莫晰垂下头舀汤喝，隔了一会才说，“师兄，你对我好，我就很为难，你以后还是不要管我的好。”
邵霆听的有点晕，就问，“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莫晰只是笑也不说话。
两人吃的差不多，邵霆起身收拾碗筷，莫晰挤过来想要帮忙，被他推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