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巷子很少有人的。那帮人究竟是谁，打了多久，什么时候跑的，都没人知道。那个被……的小孩也被扔下来，可那小孩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根本没办法呼救。莫晰他也不行……”邵霆说到这里垂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死死绞着，“直到酒吧打烊，董天出来倒垃圾，才发现他和那孩子。虽然是马上就叫了救护车，可时间还是有点耽搁。医生说他能在手术台上挺过来就很不容易，至于今后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
邵霆说不下去，头埋在膝盖里，肩头压抑的抖动着。
任苒心疼的拍拍他的肩安抚他，可没几下，他就站了起来。
“我去洗把脸。”
邵霆这样说着，出了病房。把任苒和病床上一动不动，基本上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莫晰留在一起。
假期的最后一天，任苒送邵霆回去C市。车子到了宿舍门口，邵霆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任苒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但一定也是很为难的事情。他不忍心逼邵霆，于是就陪着邵霆一起静静的坐着。
后来邵霆说，“我现在没办法。”
任苒盯着窗外路边一颗被吹的七零八落的蒲公英，没有说话。
邵霆又说，“我想等到他醒过来。这也太傻，太装B了，我知道。可我现在真的是没办法。”
任苒的嘴角略微的翘了起来，他望着邵霆说，“你真傻。不过，我比你更傻。”
“你啊。”邵霆对任苒笑，眼睛通红，他说，“你不要像我，也不用在乎我。我都受够我自己了，麻烦的要死，还傻透了……你只要……只要按自己的想法，活的高兴才好，不用管我。所有的傻事我一个人做就足够了。”
任苒拉住他说，“按我自己的想法活着就是要一直拉着你，这样活着才能高兴，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
邵霆微笑，跟着缓缓的把手抽出来。

第 82 章

82.
邵霆很快贷款买了车。一周至少有两天往返于C市和B市之间。除了偶尔回家看看，他在B市的全部时间都花在了中心医院的病房。
莫晰父母有一天和邵霆聊莫晰小时候的事，说他有多皮有多聪明，考上B大的时候全家人有多高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那时正好董天也来了，见状就要退出去。
董天似乎和莫晰父母关系非常不好，每次都是刻意回避。
可这次，莫晰妈妈冲过来扯住董天哭的更凶了。嘴上不住说，“都是我不好啊，要是莫晰这次真有个什么，我倒宁愿当初没把你弄走…… 这肯定是报应，可是怎么就不报应在我身上？莫晰他什么都不知道……”
董天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死死咬着牙关，眼眶也红了起来。
邵霆隐约猜出一点董天和莫晰以前的事情，虽然董天口很紧，并没说太多。
后来邵霆和董天一起离开，邵霆顺便送董天到他工作的酒吧。
路上他问董天，“你没把莫晰手机给他父母吧。”
董天冷笑，“给了又怎样？让他们发现你没接那个电话，然后恨死你，把怨气全出在你头上吗？那家伙宝贝你的紧，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邵霆沉默，他想问董天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是这么在乎莫晰的感受，可觉得没什么立场问出口。
董天又说，“他这个人在外面对人圆滑的很，可实际上心眼很好，基本上也勉强算个好人。好人总有好报，他一定会醒过来，你放心吧。”
邵霆一笑，觉得董天这番话其实不是在宽慰他，而是在宽慰自己。他转移话题说，“你和莫晰是大学同学，同班的吗？那应该和我也在同一个学院，我怎么觉得以前都没见过你？”
“我那时刚从家乡出来，又没钱人又土。成天穿着运动服，还带着个大眼镜，和现在完全两个人。别说你了，我现在碰到大学同班同学，他们都认不出我的。”
“你家乡在哪？”
“甘肃。”说到这，董天停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冷酷了不少，“我真是想恨他的，他醒不过来最好，让我见不到最好。可是，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放心吧。”
邵霆在心里叹气，想着这世界上别扭成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
任苒还是不时会给邵霆打电话，去C市找他，或是趁他回来B市的时候一起吃个饭。
他们的相处又退回到十一假期前的状态，暧昧却无法更进一步。
任苒偶尔忍不住，在车里抱住邵霆，亲亲他，邵霆也没表现出太不情愿。可一旦任苒有了进一步的举动，邵霆就会非常不高兴，甚至在那之后几天都不接任苒电话。
反复几次，任苒也受不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因为雨下的太大，开车实在不安全，任苒就让邵霆在自己家暂住，等早上再回去。
开始吃饭，看碟时气氛一直都很好。等洗过了澡，临睡前，任苒就又有了点想法，可是又一次被邵霆坚决的拒绝。
任苒直接问邵霆，“你对莫晰不是那么单纯吧？”
邵霆当时就愣住了，隔了很久，才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怎么就不单纯？”
“你心里喜欢他。”
邵霆沉默。这样的沉默在任苒眼里更像是默认，任苒心里难受，说出口的话就有点不过脑子。
“他那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死，不就是在医院多睡几天？我要是也被砸破头醒不过来，你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么守身如玉的等着，工作累得半死还开几小时车过来看我？”
邵霆当时被气得嘴唇发白，狠狠揍了任苒一拳。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什么叫又没死？你还是人吗！”
任苒抬手蹭了下嘴角，吐了口血沫，盯着邵霆说，“像你那么博爱又高尚，才不像个人吧。你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呀，想入党啊？”
“滚！少跟我这犯贫！”邵霆骂，随即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任苒还是很气就没阻止。可自己在客厅站了一会，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又开始后悔。于是也抓了钥匙冲出门。
匆忙间任苒也没顾得上带伞，从楼门口到停车场不到100米，他已经被淋了个透。那时已经是深秋，夜里的风夹着雨点吹过来，冻得人骨子里往外的发寒。邵霆的车子已经开走，任苒更加的担心起来。于是赶紧上了自己的车，开出去想要沿路去找。
刚开出小区，他就看到邵霆的车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门口。任苒连忙也把车在旁边停好，跑进超市。
他一进门就看到邵霆了。和自己一样全身湿透，嘴唇冻得青紫。手里拿着瓶绿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走过来。
“回去吧。”任苒说。
邵霆垂下头，没有说话，却先任苒一步走出超市回到车里。
后来两人回了家，邵霆先进浴室，拿了条毛巾丢在任苒头上。
任苒胡乱抹了下，就扯过邵霆，来回帮他擦头发。
“疼死了，你个笨蛋！”邵霆骂。
“你才笨，自己也湿了都不知道。”毛巾从头发上滑下来，绕过邵霆的脖子，任苒稍一用力，将邵霆的脸拉近，“就你还知道疼啊。喜欢上别人，大雨天跑出去，我才是疼的那个吧。”
邵霆小声说，“我才没有。”
“什么？”任苒抵上他的额头问。
邵霆不肯说话，脸上却渐渐发烫起来。

第 83 章

83.
任苒搂住他，两人贴的太近，呼吸吐出的热气，喷洒在彼此脸上，邵霆的眼镜一下就模糊起来。任苒不由得笑出声，在邵霆发怒前把他的眼睛摘了下来，吻上他的嘴唇。
湿透的衣衫像是有吸力一样紧紧黏在一起。手开始不规矩，身体也开始微妙的变化。
扣子解开了，皮带也跟着松掉，裤子拉链被拉下。
任苒让邵霆坐在沙发上，自己半跪在他面前，头埋在他腿间。
邵霆的手指插在任苒依然湿淋淋的头发里，嘈杂的雨声中，他似乎听到手机铃声隐隐传来。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心底恐惧慌乱的完全失去了所有快感。
“我技术这么差啊。”任苒抬起头苦笑。
邵霆摇头，“是我有点累。”他把任苒从地上拉起来，俯下身去，想要做任苒刚刚做过的事。
任苒推他，“不用。你累了，早点休息。”
邵霆抬头笑了下说，“傻瓜。”跟着又重新低下头去。
耳边雨里的铃声还在继续，邵霆加快着吞吐的速度，嘴巴麻痹了，可脑子却没有，邵霆觉得自己已经接近崩溃了。突然间，一股温热浓厚的东西喷出来，直接射进他的喉咙里。脑子里紧绷的线一下子断掉。
邵霆惊恐的推开任苒，完全顾不得任苒正满脸愧疚的连声道歉。
“我没办法，我不行了。”邵霆说，耳边是只有他才能听得到的阵阵铃声。
任苒见状更加的焦急，他伸出手想要安抚已经变得神经质的邵霆。邵霆向后闪避，却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邵霆醒来时一个人在医院挂葡萄糖。四处看了看，病房里没有熟人。刚好有个小护士过来看他的情况见他醒了就说，“送你过来的叫任苒的，他说忘了件东西在家，回去取了，说你要是醒了就让我告诉你他马上回来，叫你放心。”
见邵霆还有些迷糊的样子就又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低血糖。以后多注意点。”
任苒没几分钟就回来了，外面的雨大概依然很大，他头发衣服又全湿掉，鞋子可能是被水泡过，一走动就发出咝咝的声音。
他见邵霆醒了，立刻很高兴的走到邵霆病床前坐下，仔细打量了下邵霆的脸。
“还不错，感觉缓过来点。”他说。
“这次麻烦你了。把我弄到车里送医院费了挺大劲吧。”邵霆说，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虚弱。
“没有，哥们经常锻炼的，就你那几斤肉。”任苒垂下眼睛，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是吗？那我现在也没什么劲，劳烦您一会再把我这几斤肉运回去啊。”
任苒略微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邵霆担心任苒现在这样子久了会感冒，就说，“害怕啦。我开玩笑的。你先自己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睡一会。”
任苒没动地方，说，“过会，等你输完液，我们一起走。”
邵霆知道任苒脾气，就也不多说，盯着装葡萄糖的瓶子，恨不得它赶紧空掉。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这么一静，邵霆突然就又想起件事，顿时有些发慌。
任苒本就一直在看着他，当然马上就发现。他有些不甘的撇了下嘴，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递给邵霆。
“我回去取的，你最近都不关机，一刻不离身的。有次出去吃饭，落在桌上，赶回去找时冷汗都下来了。我就知道你要是一醒过来肯定得惦记着。”
邵霆接过来拿在手中，查看了下没什么未接来电，才放心的合上眼睛。
任苒看着他的样子，心下酸楚，可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的站在他病床前，等他输液结束，一起回家。
从那天起，任苒再没有对邵霆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
三周后，B市下了那年第一场雪。邵霆还记得开车的时候，雪花飞扬，几乎看不清前路。他花了将近一倍的时间赶回B市。
那一天，莫晰醒了。

第 84 章

84.
邵霆赶到莫晰病房的时候，已经快到探视时间，病房里挤满了人。
邵霆站在门边，突然就很害怕见到莫晰的脸。那个醒过来的人，清楚所有的事。
那一天为什么要去临界点酒吧，为什么出现在后巷，为什么被打，那些暴徒的样貌，还有……
还有他当时是以怎样的身体，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打了邵霆的电话。
还有，当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他有多绝望。
邵霆站在门边，脚步再没办法向前移动。
“师兄！”莫晰探出头叫他。
他的样子不大一样了。大概是躺了太久，太久没有晒到太阳的关系，肤色比之前白了很多，但也失去了健康的光泽。身体明显的瘦了下来，可脸部却带着些浮肿。
只有对邵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开朗坦率的没心没肺。
邵霆走过去说，“你还知道起来啊。赶紧的好了就给我上班去。”
莫晰笑，说道，“好啊好啊。我明天就上班，师兄你是不是这些天都忙的没空睡觉？眼睛红得很。”
醒过来第二天就上班当然是痴人说梦，不过莫晰大概是身体本来就不错，又很年轻，恢复的倒也算迅猛。他的主治医生说大概再休息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上班了。
莫晰出院后，并没有回家乡休养。他父母怕病情有反复再加上也需要定期复查，就在B市临时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莫晰母亲留下来照顾他，父亲就回去工作。
邵霆和董天和莫晰父母约好，在周末过来照看莫晰。这样也能让莫晰妈妈回去看看老公，休息一下。
莫晰父母本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辞。可董天一句话，就把整件事定了下来。
他说，“都到今天了，还怕我见他？”
当时莫晰父母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尴尬异常，连声说“不是”。跟着第二天就把备用钥匙交给邵霆和董天。
邵霆知道他们之间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可他也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过份好奇比较好。
邵霆依然保持着每周一两次看望莫晰的频率，莫晰每次见到他都很兴奋，总是缠着他说个不停。什么又有隔壁的小丫头看上他了，什么最近网上的热点新闻了，什么对面楼的猫叫春叫了一晚上了……如此种种，可就是没说过出事的那天。
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仿佛是在他昏迷的那一个月里被彻底埋葬。醒过来的他，是个舍弃了那一晚经历的莫晰。
不会有伤痛的记忆，剩下的全是快乐和美好。
失忆者其实也可以是幸福的。
邵霆希望是这样，可他还没幼稚到可以相信这些。
他知道警察来询问过，也听董天说起要是再见到那几个人，一定在报警前把他们打个半死。
他确定莫晰记得很清楚，他和其他人说起过那一晚，唯独避开了自己。
圣诞前的一个周末，莫晰妈妈回老家。邵霆陪莫晰到小区附近的花园散步。因为前些日子下了雪，外面很滑，所以大白天那里都没见什么人。
莫晰问他，“师兄，你为什么不回总部？”
“想回就回呀，你当公司是我开的？”
“总部原来的部门经理跳槽了，上面不是有人问过你要不要回去帮忙吗？”
邵霆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大喜欢说谎，于是沉默了。
“师兄怕自己走了，那边会把我踢出去，最后可能连医药费都没着落吧。”
邵霆说，“回去吧。今天挺冷的，别感冒了。”
莫晰拉住他，他说，“师兄，我现在要是想抱你，你一定答应是吧？”
邵霆皱着眉头不说话。
莫晰笑，他说，“我要亲你，要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一定答应是吧？”
邵霆反射性的向后挪了下被扯住的手臂，可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莫晰见他那样子，咬了下嘴唇，跟着掐住邵霆的肩膀，头凑过去吻住他。邵霆死死攥着拳头，身体都在发抖。
深深的一吻过后，莫晰拉起邵霆的手，扳开他的手指。手掌心已经被指甲弄出点点暗红色的伤痕。
“有这么难受吗？”莫晰看着邵霆的手，垂着头问。
邵霆抽回手说，“回去吧，好吗？”
莫晰点头。让邵霆走在前面。
进到公寓楼门的那一刻，莫晰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邵霆。
“师兄，”他把头埋在邵霆颈间，口齿不清的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他见邵霆不言语，就又说道，“其实我不贪心的，心又软的很。你不用这么怕。”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邵霆挣开他，转过身说，“上去吧，也差不多吃晚饭了。”
“那师兄喂我。”莫晰跟在邵霆后面撒娇。
“你都健全的能下楼溜达了，还喂？等过几个小时天黑了再做梦。”
莫晰看邵霆略微恢复了常态，松了口气，又开始装起可怜来。
快进屋了，他又牵住邵霆的手说，“不行了，没劲了，头晕眼花。师兄，背我进去。”
邵霆刚想说“踹你进去还差不多”，就有人开门说，“身子还虚的话，就不要在外面转悠那么久。”
邵霆一看，说话的是董天，难得的是谢骢也在。邵霆和谢骢打了个招呼，谢骢却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脸色非常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