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臣][哈克X汉弗莱]内阁大臣在三十年后的日记
作者:青三依旧在
第一章 一:伦敦之塔
10月15日
今天的内阁会议开得真够糟糕。首相给大家读了一份刚刚递呈给内阁的财务报告,略去无用的例行废话,和那些我们谁也听不懂的金融术语,这篇报告归根结底可以凝练成四个字:财政危机,财政危机,财政危机。
根据这份由财政研究的报告内容,2012年至2013年,我们的国家开支将削减190亿英镑。
“老天爷呀。”埃里克在我身边喃喃自语(指埃里克.杰弗里斯,财政大臣——编者)当然,由于他声音过于低微,他也有可能说的是某些更加富有男子汉气概的话。
(实际埃里克当时说的是“要了亲命了”——编者。)
我们面面相觑,像一群团团转的母鸡。没有钱了。可是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大堆的支付计划没来得及向提出,当然,钱是财政部该操心的事,但昨天汉弗莱还要求我在这次会议上为部里多争取二十万镑的经费呀,老天爷!
“这样看来。”首相阴郁地说,“我们必须考虑削减部门开支。”
响起了一片嗡嗡的应和声。“是的。”“必须这样。”“别无他法。”
问题并没有解决。我是说,削减部门开支——但是会削减哪个,或者哪些?
首相默不作声。
我察觉到——也可能是错觉——有一道不知来自何方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聚焦于我,仿佛激光瞄准器在瞄准靶心。
难道首相会从行政部开刀吗?我知道因为马丁的事情首相一直对我心怀怨恨,(吉姆先前曾经主持马丁.沃尔克旨在与新首相争夺党的领导权的政治运动——编者。)可这不是出了事情第一个把我推出去当祭品的理由呀,如果行政部不但没能争取到经费反而成为第一个被迫减员的部门,汉弗莱会怎么说呢?
我低垂双目,避开首相的眼神向马丁(马丁.沃尔克,外交大臣——编者。)求救,马丁偷偷地和我交换了一下视线,我们心会神通,同时紧盯着内务大臣,内务大臣则怒视着贸易大臣,贸易大臣无声地谴责着埃里克。我们屏声静气,剑拔弩张,像投掷标枪一样向彼此头上投掷眼神。当然不会真的打起来——好歹我们谁都不是下院议员了呀,但如果真逼得大家不得不挥拳相向,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毕竟我是下院议员出身。
特莎(特莎?乔韦尔,文艺与体育大臣——编者。)打断了一众男人的暗传秋波,她清清嗓子,建议追加伦敦奥运会预算。显然在政府不得不惨淡经营的时代,27亿英镑离成功举行一次趴体的费用还差得远。
首相对这个建议大生闷气,但是他无法驳回,因为特莎必定会以女性特有的任性回答道:“好啊,那就不要办奥运好了。”虽然我无比赞同这个提议,但是用脚趾头琢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伦敦奥运——它是一顶用荆棘编成的桂冠冠,它把白厅的额头扎得鲜血直流,所以绝对不能被拿下来。否则疤痕遍布的光脑袋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最终我们未能得出任何结论,首相宣布我们将在下周的内阁会议上再行商议。
会议结束后,马丁约我在休息室里喝一杯。我要了三份的威士忌,他也是。
“短兵相接呀。”我对他举了举杯子,“大臣们差点在十号大打出手。”
“如果大臣的眼睛是极地武士的光剑,十号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被目光戳出来的窟窿。”他回应道。
我们对今天的会议大加感叹了一番,顺便恭维了下特莎的勇气。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性,不是吗?我连提出给行政部增加预算的胆量都没有。
马丁安慰我说没有提出来是好事,反正提出来也肯定会被当场驳回的,甚至都不用等到下次内阁会议。“十号正在抖袋子。”他意味深长地说。
“袋子?”我没有理解。
“就是粮袋呀。”马丁说,“首相拼命抖,试图抖落出袋底最后一点残渣。”
“艰难时刻。”我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寅吃卯粮。”马丁附和。接着,他以一个老朋友的口气建议我,要注意自己的地位。
我大为吃惊,问他是否听到了内阁重组的风声。
马丁不那么肯定,但是据说首相有这种意向,毕竟现在是财政的隆冬时节,为了平息选民们的愤怒,十号有可能会动一动某个“赔钱大臣”。“要么削减开支,要么增长影响。”他推心置腹地说。
“没有一个大臣能削减开支!”我绝望地说,“否则我就能担任常任秘书了。”
马丁对此表示完全赞同。
“行政部”我说,“如何削减呢?我不能减少辅助人员,否则工会会和我们作对,我不能减少自治政府部门数目,否则首相会连我一块开掉,我甚至不能提出嗨,让我们节约下吧。否者他们会连我的司机都撤走,让伯纳德用两根食指给我打字。”
“外交部也是一样。”马丁忧郁地说,“我如果敢削减外交人员的任何一项津贴,那就等着在他们给我使眼药吧。但如果降低国宴的供应标准,用英国食品……比如司康饼和炸鱼,来招待外宾,明天就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们垂头丧气,像两只泄了气的皮球。
“真想知道别人怎么应对。”我又喝了一大口酒。
马丁有些局促不安。他迟疑地跟我说,外交部的文官们为了缩减开支想出了一个主意,“我们窖藏大约4万瓶陈年葡萄酒,用于官方招待会和其他场合。”他吞吞吐吐地说,“现在,文官们正在考虑把这批酒卖出去换钱……说到底,葡萄酒也没多么好喝,可以用英国的汽酒代替嘛。”
“马丁!”
“我知道!”他无可奈何地摊手,“但是可以卖五万英镑呀!文官们更爱喝雪莉酒,而且他们需要更新款的汽车,电脑,iphone……”
我连忙给他打气:“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真希望行政部也有些东西能让我卖掉。”
“贸易部会疯掉的。他们对我们卖酒的事情颇有微词,直到我们不得不答应让他们也介入此事。”
那是当然!但凡做出了一点成绩,各路诸侯都像追逐血迹的苍蝇般蜂拥而至,抢占功劳,抢不上的也要插一脚——换个词来形容,就像一场足以震撼眼球又不至于引来疯狂报复的爆炸事件发生后,所有的恐怖组织争先恐后地宣称对此事负责一样。
我绝对不屑于这种做法,何况出售美酒这种事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与行政部能扯的上关系。
“那么你们准备把佳酿卖给谁呢?”我装作不在意地问,也许以后选择出访国家时能作为参考,天知道。
“外交部认为这是一个外交行为,当然要选择能巩固两国友好关系的国家,我们共同的盟友……”
“法国。”我自以为是地替他说。
“哦,不,农业部建议卖给法国,他们深信只有法国人才能品尝出酒的美好。外交部建议卖给美国,内务部则表示今天卖给法国酒,他们明天就炸了海底隧道。”
真令人惊叹,农业部和内务部也分了一杯羹。“于是卖给美国了?”
“能源部(‘关他们什么事?’我插话)建议卖给俄罗斯,众所周知他们喜欢酒,而且我们需要他们的天然气,而运输部认为——毫无自豪感地——鉴于英国酒的口味未必在世界范围内得到认同,我们应当选择一个绝不会提出疑问的买家。”
“什么意思?”
“‘欧洲的就是正确的’,或者用比较粗俗的语言,‘欧洲的屁都是香的。’”
“现在还有这样的国家吗?”
“有啊。”马丁说,“他们建议卖给日本。”
突然一阵疯狂的冲动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哈哈大笑,乐得透不过气来。“最后究竟卖给了谁?”
“贸易部给我们推荐了最恰当的买家,现在还在洽谈中。”
我觉得必须问清楚“最恰当”这个词的含义。
“指买得起的呗。”马丁说,“美酒的买主千万家,出不起钱也是白搭。我们采取了贸易部的建议,巨人(指外交部常任秘书弗雷里克.斯图尔特爵士——编者)已经见过了中国大使。”
我勉强撑直身子,马丁的笑话让我不知不觉喝掉了好几杯酒,早上内阁会议带来的忧愁像迷雾般又困扰住了我,明天怎么见汉弗莱呢?我深深为今天的徒劳无功而懊恼。
“知足吧老弟。”马丁安慰我,“你不知道同僚们多么的羡慕你。”
羡慕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常任秘书是汉弗莱. 阿普尔比呀。”
“是呀。”马丁表示赞同,“转念一想,既然每个人都注定要被他们的常任秘书唠叨啊念叨啊用无法听懂的文官语言骂得狗血喷头……至少你分到了最漂亮的。”
我觉得马丁一定喝多了。我对他说,我可没看出来汉皮那双隐藏在眉峰阴影下的小眼睛有何动人之处。
随即我想起他的常任秘书是弗雷里克.斯图尔特爵士,拥有肉山的体格和灯泡般的秃头。唔……不得不承认比起马丁,我确实比较幸运。
10月17日
今天见到了汉弗莱.阿普尔比爵士。意料之中,他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当然我也不是吃素的,在和他打交道的几年里我对如何对付文官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应对措施了,以攻为守从来都是最稳妥的方式。说到底,我作为行政大臣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得为国分忧呀。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行政部怎么能为一己之私掏空十一号的口袋呢?首相也不会让我这么干的。而身为常任秘书,无视当今的大气候,逼自己的大臣像个HRRC一样地伸手要钱,这必须是汉弗莱的严重失职,他错误的建议没准会让我从大臣位子上摔下来呢,真是的!
“啊,汉弗莱!”在他推开门的同时我高声招呼,“看来你已经听说了那个痛心的消息。”
“确实是,大臣。”他快步走来,严肃地紧皱眉毛,“巨大的挫折。”
“严重的工作失误。”
“毫无顺应时务的意识。”
伯纳德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他,我俩口径一致毕竟不是常见的事。
“这样的工作能力会捅多大的篓子呀。”我评价道,同时心底隐隐约约对汉弗莱一反常态的赞同有不祥的预感。
“非常正确。”他热烈地应和,“悲剧已经出现,危机正在酿成,灾难发生,天谴降临,行政部面对着灭顶之灾,因为您的无所作为、尸位餐素、错失良机,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指缝中如流水般逝去,再也没有如此天赐好运,而您居然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踮着脚尖溜走!”
“容我打断一下,汉弗莱爵士。”伯纳德插话,“在众目睽睽下踮起脚尖是没用的,大家依然看的见,它应该……哦……”他思索片刻,迅速退后直到后背紧贴着墙壁,伸开双臂像个十字架一样地快速移动身体,一边摇转脑袋左顾右盼。
汉弗莱相当困惑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谢谢,伯纳德。”他转向我,“同时您的部员们尽九牛二虎却终无回天之力。”
我对他的批评感到恼怒并且不公正,我已经为行政部做了最大的尝试,谁能在首相用致悼词的语气念出二十年来最大的财政危机即将降临之后仍然提出要求增加本部财政预算呢?
汉弗莱(有点勉强地,我想)表示赞同,他认可那种情况下我确实没法开口。
而且,我继续补充,内阁会议每周都有,错过了一次还有一次,我可以在下周提出嘛,如果下周经济有所好转的话……
我停住了口。我觉得前途灰暗,黯淡无光,愁云惨雾笼罩在前行的道路上。下周?首相刚刚宣布预计2012年国家债务将高达1万亿英镑。
一万亿英镑!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英格兰岛都不会沉没,它会被成千上万债主的胳膊死死抓紧故而悬在空中,像一只被四通八达的蜘蛛网捆着的苍蝇。
“下周,或者下下周。”汉弗莱接着我的话说,“当然我们要谨慎从事,慎重甄选合适的时机,待一切成熟之时,以向最高权威提出我们卑微且不足道的要求,避免因急躁而将英名毁于一旦。耐心是一种美德,大臣,。”
“汉皮!”我惊叹,“你不是来指责我未能提出拨款请求吗?”
“当然不是,大臣。”他向我安慰地一笑,“部里的同僚们都赞同我们应继续等待。”
“反正你们的日常工作就是等嘛。”我开了个玩笑,不过看上去无论是汉弗莱还是伯纳德都没被我逗乐。
“非常幽默,大臣。”汉弗莱向前俯下`身子,手撑住桌子,双眼在眉峰投下的阴影中闪闪发光,“现在,请允许我说句不中听的话。”
“说吧说吧。”我宽宏大量地挥手,反正我的日常工作就是听他唠叨嘛。
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您的无所作为、尸位餐素、错失良机……”
“汉弗莱!”
我叫了起来,但是没用,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难以想象您在此事上的无动于衷,坐视不管,将我部置于令人难堪之境。一招之错,满盘皆失,卑微的公务员捶胸顿足悔之莫及,而这都因为您的拖延怠工!”
我不得不抓起面前的文件像赶苍蝇那样挥舞才截断了他没完没了的指责,我生气地向他指出,他刚刚对我在内阁会议上闭紧嘴唇表示赞同。
“谁说这个了,大臣!”他看上去比我还气愤,“我说的是酒。”
我请他做出解释,否则就认为他正在胡言乱语。
“外交部的那批葡萄酒,彼得吕斯酒庄1978年份佳酿,拉图尔酒庄1955年份佳酿,每瓶售价2500英镑和1000英镑。”他责备地皱起鼻子,“我以为外交大臣已经告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