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微生逆抱紧谬音口中不悦道,“不许反抗,否则我......”
“一年足够我帮你寻回灵骨,此事一了我也无所遗憾。”谬音无视微生逆的话语,继续说着。
“你真的可以毫无遗憾地离开?”微生逆顿时心里很堵。
“宋言初可以好好照顾你,我也不必担心了。”谬音笑了笑,生硬地说着。
“你还是要推开我?”微生逆放开谬音,直直凝视谬音有些水汽的眼睛,“一年前你要我放手,如今你敢说你不后悔?”
“后不后悔,有何意义?”谬音自嘲一笑,“事已至此,我命不久矣,而你和言初也如我所愿。”
“可我不信天命!!”微生逆坚定地看着谬音愤怒地吼道:“我褚承要定你谬音!不管你愿不愿意,若是有人拦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褚承!!”谬音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我只有一年的命!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的眼球中血丝弥漫,连表情也有点扭曲,仿佛是要将他这十几年来的悲嘁与不甘都全部发泄。
“我死也会陪着你。”微生逆平静地看着谬音。
“不需要。”谬音紧抿着嘴唇,冷漠地推开微生逆转身步步离开。
“你这回走不了。”微生逆语气顽劣,浑身霸气狂傲宣布道,说着便运起十成的功力于掌中,顿时狂风骤起,风云变色,猖狂夺天。
一道刺眼的金光从天而降源源不断地汇聚微生逆的掌中,就那么一瞬他将集中掌心的气扑散四周,整个通星坛被从天而降的气流震成土灰,徒留那二人所站的一方平地。
谬音转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微生逆。
而微生逆明媚一笑,就在那漫天的灰尘中他飞身来到谬音身边将其拦腰抱起,偌大的山体回荡着微生逆像是噬天宣布般的话语:
“卿为吾爱,卿故,吾随。”
☆、谁解此情
宋言初昨夜寒露浸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内,身体刚碰到床便马上昏睡过去,这一睡便是快到日中之天,他身为医者自然是作息规律,如此一眠日中,若不是身心放任定不会如此。
宋言初缓缓睁开眼眸,房内如旧,身边无人,春风袭人吹不展愁眉,孤眠枕上独听风吹叶,不饮自醉。
“宋公子起身了吗?”门外传来稚气的声音。
宋言初下床去开门,入目一名可爱的小侍手中拿着一盆水:“敢问有何事?”
“我叫梨凝,岛主让我来服侍宋公子。”那小侍笑起来,脸颊有着深深的酒窝。
“不用劳烦。”宋言初游历各处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加上他本就觉得众生平等,从未让小侍服侍过,即使在蓝府他也是拒绝了小侍服侍。
“不行,让岛主发现梨凝是会受罚的。”梨凝皱起小脸,而后拿着一盆水直接走进房内,而后又说道,“请宋公子洗漱。”
“谢谢。”宋言初无奈,颔首道谢。
“不用。”梨凝笑嘻嘻道,而后便收拾起房间。
“岛……岛主起身没有?”宋言初有些惧意,支支吾吾地问道。
“岛主很早便起身一脸不悦地去了闲池园,方才他也来看过公子,只是公子睡得很沉。”梨凝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道,“岛主看着公子沉睡便离开了。”
“听不逢说岛主今日很是愤怒,硬闯了谬先生闭关的闲池园还将谬先生占星的通星坛给化为灰烬。”
“那岛主如今在何处?”宋言初听着梨凝的滔滔不绝,他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见到那人,他要将所有迷惑询问清楚,只要溯回一句话,他宋言初可以离开,不再成为和他谬音之间的障碍。
“日中之时,岛主一般会在沉桑湖练功。”梨凝细想后说道。
“如何前往?”
“宋公子好像不会武,我带你飞过去。”梨凝开朗地笑道。
“不必劳烦梨凝,只需走便可。”宋言初尴尬地说道。
“好吧。”梨凝有些失望道,想他刚学会了轻功,还想要一展身手。
“宋公子前方便是沉桑湖了,我还要赶回去习武。”梨凝歉意道。
宋言初知道自己耽误了梨凝的时间也是很内疚,连忙道歉作揖道:“不好意思劳烦梨凝,在下自己前往便可。”
“没事。”说着梨凝便没了身影。
宋言初看着前方被层层灌木掩藏,只露一角水光,很是紧张地迈步前,拨开那郁葱的灌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平湖风光,幽境梦回。
而那平湖间明显地看到一个红衣银发的男子半身没入湖中。
宋言初知道微生逆在练功不便打扰,于是便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只见微生逆渐渐往湖中央走去,湖水渐渐没过胸膛,没过下巴,最后没过头顶……
时间慢慢过去,已然一炷香过去,湖面还是一片平静。
宋言初紧握双拳来到那湖边,声音有些试探道:“溯回?”
无人回应,又是一炷香个时间过去。
只有风过涟漪。
“溯回!”宋言初大声叫道,他眉心紧锁,慌张地看着平静的湖面。
得到的只是那树林的阵阵回声,他一想自己也熟悉水性,于是便步步朝湖心走去。可他刚没入湖中,丝丝缕缕的青色藤蔓便将他紧紧捆住,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鼻中,灌入口中,灌入耳中,湖水不停撞击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完全灌满,而那藤蔓越发勒紧,窒息的感觉紧紧环绕,他能听到心跳渐渐减缓,呼吸早已不能……
晕眩袭来,宋言初突然觉得很好笑,原来他也会甘愿为溯回到如斯地步,真的是生可影相随,死亦共碧落吗?
黑暗代替湖水。
迷糊中是窥云崖的烈风将自己吹醒。
自初见,细数点滴,溯回一直都在自己心上。
忽而眼前一片繁华,耳边是轰鸣的烟花声,回到了那日永结江的绝情,他慌乱地站在远处,看到了那江边的他和溯回。
——“相依结随?”
——“溯回,你要随的人太多了”
——“言初,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溯回,你以何来要我宋言初的真心?”
宋言初看着自己将那同心结沉入江中,一幕幕重现眼前……
突然他有被一阵力道拉到一处地方,那是黄天沙漠,眼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溯回眸中对他展现的柔情,溯回永远都会将他护在怀里,溯回永远都可以将他寻回,溯回未曾欺骗过他……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又来到了藏卷阁。
耳边又是那同心结坠地的一声短息,最后是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无法呼喊出声。
“言初醒醒。”微生逆抱着浑身湿透表情痛苦的宋言初坐在湖边,紧张地唤着。
“溯回……”宋言初紧闭双目,口中模模糊糊道,他双手紧紧抓着微生逆的衣襟,那眼角渗出的不知是泪还是水。
“我在,快醒醒。”微生逆手掌抵着宋言初的后背为其输着真气,紧张不已。
“咳咳……”宋言初突然长咳,头扭到一边,水从口中不断流出。
“还好吗?”微生逆为宋言初擦干嘴边的水,担忧地唤道。
宋言初缓缓开眼,入目的便是微生逆那紧张的担忧之色,他虚弱地笑着安慰微生逆:“没事了......”
“以后不许这样吓我。”微生逆紧紧抱着宋言初,有些哽咽。
“我……咳咳……”宋言初刚想说话便是一阵长咳。
“先回去。”
“不……我想问清楚一些事咳咳咳……”宋言初像是下定决心般。
“好好好。”微生逆又坐下来,将宋言初放平在自己怀里,挥手将枯枝聚拢过来生起一堆火。
“最后你还是选择谬音,是吗?”宋言初艰难地问出来,虽说心里不好过,但他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言初,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微生逆轻叹一声打断宋言初的话说道。
“嗯。”宋言初点点头,他一直都相信溯回总有一天会将一切告诉自己。
“从前有个孩童,他叫禇承……”
微生逆淡淡地陈述了自己过去的一切,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般,他不知疲倦地说着那叫禇承的人的故事,包括了禇承的身世,还有谬音与禇承的纠缠不清……只是他只轻轻带过关于傅水和褚佑,仿佛害怕提及。
宋言初从未想过微生逆会是如此身世,他心疼那毫无温度却深藏孤寂的灰眸,他从初见便想知道要经历何样的事才能让眼前的少年变成这样,原来溯回承受的当真很多。
许久宋言初轻启唇:“溯回是有所决定了吗?”
“我不想欺骗你,我放不下谬音。”微生逆虽不忍,但也不愿欺骗眼前脆弱的人。
“他为禇承付出的一切,禇承一辈子也还不起。”宋言初伸手回抱着微生逆。
“是。”
“一生短暂,能遇见对的人,已然是万幸......不再奢求相守.....”宋言初靠在微生逆怀里轻声呢喃,目光游离不知看向何处。
“嗯?说何?”微生逆听不到宋言初的话,只知道对方在轻声喃喃自语。
“没事。”
“我们去木落居罢。”微生逆看着宋言初的衣衫也干了。
“好。”宋言初重新扬起笑容。
树声摩挲,水波弥留,情人低语,谁是痴情人?
微生逆走着突然将腰间的翟琮取下递到宋言初面前说道:“我将这小铃铛送给你如何?”
“我不会武,这铃铛于我毫无用处。”宋言初摇摇头道。
“我是怕你会被人伤害。”微生逆心知眼下的情况不平静,各方蠢蠢欲动,而若是有人要用言初威胁自己,那后果……
“我不会武,在各处游历了许久也是安然无恙。”宋言初握紧了微生逆的手安慰道。
“岛主哥哥。”印连发现了微生逆,大声叫唤着。
“印连,宸老呢?”微生逆环顾四周,发现不见那白发老人,而宋言初突然心底一动,好像回忆起一些事情。
“宸爷爷去拿药了,很快便回来。”印连乖巧地来到一边切割草药。
“嗯。”
“咦?白衣哥哥是谁。”印连打量着宋言初说道。
“在下宋言初。”宋言初扬起暖意的笑容朝印连笑道。
“九夜哥哥走了,又来了个言初哥哥。”印连调皮道。
“印连,岛主到了?”宸老苍老的声音传来。
“岛主和言初哥哥都来了。”印连大声说道。
“嗯?言初哥哥?”宸老疑惑地跨过门褴便看见微生逆和一个白衣男子在嬉笑,他也知道微生逆的喜好,也不说何。
“岛主要的解药在此。”宸老将一个瓷瓶放到桌上。
“师父!”宋言初看着宸老大声叫出来。
“你是……言初!”宸老也惊讶道。
“徒儿见过师父。”宋言初躬身给宸老行礼,虽然宸老隐退江湖时自己才十岁,但是他不曾遗忘师父的容貌。而宋言初自小便是温文尔雅,温暖雅致,那俊美的面容宸老记得十分清楚。
“好好好。”宸老有些激动,老泪纵横道。
“师父当年隐退江湖,为何会在此?”宋言初奇怪道。
“往事不便再提,师父打算在此颐养天年。”
“浸月岛实在是研究医术的好地方。”宋言初想到岛上有着无数稀罕的草药,也同意。
“对了,你师兄呢?”
“师兄在帝都,他开有一医馆。”宋言初恭敬道。
“那你为何会到此?”宸老将宋言初拉到桌边,关切道。
“言初是我带来的。”微生逆出言道。
“岛主与小徒是何关系?”宸老皱起眉头道。
微生逆刚想回话,宋言初抢先一步回话:“相见于江湖,君子之交罢了。”
“哦哦,原来如此。”宸老松了一口气。
“师父,要不您随徒儿回去,让徒儿能伺候您老人家,略尽孝道。”宋言初诚恳地说道。
“不必了,就在这儿挺好的,要不言初留下陪陪我这小老头儿?”宸老打趣道。
宋言初愣了愣,还未等他回话,但听见宸老哈哈大笑:“为师说笑罢了,怎能让你留下,这岛中如此无趣怎比得过外边世间热闹。”
“若师父不嫌弃,徒儿倒想留下与师父求教。”宋言初笑道。
微生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言初,转而询问道:“宸老,谬音真的无法救回了吗?”
宸老可惜地摇摇头,而后又道:“这一年我会尽力研究医书,希望能找到办法。”
“前辈到底是如何的病情?”宋言初问道。
宸老怜惜地轻叹一声,将谬音的病情娓娓道来,而宋言初思索了一番而后道:“溯回,我想在藏卷阁研究医书看看是否有方法救谬前辈。”
微生逆深深地看着宋言初,他朝宋言初点点头,而后对宸老说:“那我便先去为倚青解毒。”
“人命关天,岛主去吧,老儿我配置的解药分量很足以防有不测。”宸老也急切道,许是一下子情绪波动,虚脱地抚着桌面一阵难受的长咳,声线沙哑,苍老的面庞憋红。
“咳咳咳咳......”
“师父!”宋言初紧张地扶着,为宸老递上一杯茶。
“别担心咳咳......有点受寒罢了咳咳.....”宸老慈爱地看着宋言初,安慰道。
“师父,你年纪不小了,要好好休养.....”
“我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有数的。”宸老笑起来摇摇头道。
“还是要好好休息。”宋言初担忧地看着宸老。
“知道了,你们快些出岛罢,别耽误了救人。”宸老轻咳着摆摆手,布满皱纹的面容慈祥而温和。
“师父,徒儿走了。”宋言初不舍道。
“嗯。”宸老也很不舍,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视为儿子的徒儿,如今还未见多久又要离开了。
“有空我再带言初回来如何?”微生逆看着宋言初笑道。
“好。”宋言初展颜笑道,但有一颗种子深埋心间,直到生根发芽。
不知是否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谬前辈的住处?”宋言初小心询问道。
“嗯,我要把他带走。”微生逆蹙眉道,目光紧紧盯着宋言初生怕宋言初会不妥。
“嗯,我等你。”宋言初深吸一口气道。
微生逆朝宋言初颔首便走进去,而宋言初看着微生逆的背影渐渐模糊,双手紧握而后又认命地松开,唇边释然一笑而后便席地坐在软软的妙心草上。
风过无定,只求一隅。
微生逆在阁中到处寻找,终于在一处深潭瀑布旁看到了谬音,他负手而立,挺直的背影孤寂冷清,仿佛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如此形单影只。
瀑布犹如悬河倾泻而下,直直沉寂在那幽绿的深潭,两旁是嶙峋的巨石水汽弥漫,瀑声轰鸣,月白致远。
“师父。”微生逆飞到谬音身边,心疼地将其横抱起来。
谬音也不恼,他淡淡地问道:“何事?”
“如今你不再是祭司,你是我的,跟我出岛罢。”微生逆一不做二不休。
“我出去作甚?正如你说的我不再是祭司,而且命不久矣。”谬音苦笑道。
“我说过,如果到最后你真的会离开,我也会去陪你。”微生逆认真地看着谬音,“生生世世陪着你。”
“你......”谬音有些惊愕地看着微生逆。
“你是我深爱的师父,师父不打算管教徒儿吗?”微生逆笑道。
“管教?我自认无力管教你了。”谬音突然发笑道,那清灵悦耳的笑声很快便淹没在轰鸣的水声中。
“师父的笑声真好听。”微生逆邪气地笑了笑。
“错过便错过,回不到过去了。”谬音摇了摇头,与禇承纠缠了四年,他总将对方推开,到如今他已经看不见禇承的背影。
微生逆愣了一下,明白了谬音的话,他微微一笑:“我永远都在原地等你,今世等不到,我可以等下一世,生生世世地等下去。”
谬音无奈道:“无论如何,我与你,只能是师徒。”
“是是是是,你是师父,我是徒弟,行了罢。”微生逆一脸受教的样子,把这话儿说得情意绵绵,“师父爱徒儿,徒儿爱师父,生死相随,如何?”
谬音别过头去有些不自然,他自然能听懂微生逆话中的意味。
“我的人,连阎王也不能夺去,相信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微生逆桀骜不羁地说道,“要真治不好,我们就到黄泉路上做夫妻。”
谬音敛下眼眸一言不发,也许禇承真的可以将自己带走,那个隐形的牢笼真切地将自己困了多少年华,果真是天意难违,逃了两年还是逃不过,如此那便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