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苏枭
苏枭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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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牟怀仁挠挠头,"明天是星期六,刘妈出去采购的日子。"
"天啊!"季逸矜翻了个白眼,仰天便倒。
"怎么了?"牟怀仁不解地看着他。
"当初是哪个人说要等我三年的?"季逸矜没好气地道。
"我。"牟怀仁立刻接口,"怎么了?"
季逸矜呻吟一声,"居然还问‘怎么了'!你忘了明天就是......"
"你我结下梁子三周年纪念日--"牟怀仁双手抱胸,板着脸告诉他,"--的前一天。"
"啊?"季逸矜怔住。
牟怀仁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这马马虎虎的臭毛病这辈子也改不掉。"
"呃......"季逸矜摸着脑袋,"嘿嘿"干笑。
"我说......仁哥,后天的单挑取......"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拉门声打断。门外站着一个与牟怀仁十分相像的少年,刚毅的脸廓与冷然的表情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义哥......"季逸矜的表情立刻僵掉。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讨厌这个只比仁哥小两个月的二少爷。
"大哥。"牟怀义向牟怀仁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老爷子向你借小季。"
"不借。"斩钉截铁。
"真不借?"牟怀义冷冷抬眼瞥向季逸矜,"老爷子的话你也敢不听?"
季逸矜被他看得脊背发闵。仁哥的目光虽然也很冷,但仁哥是冰,而二少爷是蛇!
"他的话我听过吗?"牟怀仁冷哼。
牟怀义冷冷一笑,"老爷子说,中午之前他见不到小季,你就等着收尸。"

"小季是内奸?"牟怀仁挑起一道眉,看看端坐的牟刚,又看看五花大绑封着嘴巴跪在地上的季逸矜,第一个感觉是--荒谬。"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你不相信?"牟刚咪起眼看着他。
"你要我相信一个整天与我形影不离的十一岁孩子是白蛉组织派来的内奸?"牟怀仁反问,"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暗示我才是内奸?"
"怀义!"牟刚对身边的次子一摆手,牟怀义立刻将手中厚厚的牛皮纸袋交给牟怀仁。
牟怀仁抽出里面的东西,随手甩开纸袋。读了几页,他缓缓抬头,眸子爆亮。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火了。
"怎样?"牟刚扬起头,"如果人能推翻这些证据,就能证明他是清白的!"
牟怀仁看了看尤在挣扎的季逸矜,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回应他的求助,然后他环视室内,堂中的重要人物几乎都在。
事情绝对有问题!
突然,牟怀仁掏出自己的配枪,指向座上一个中年人:"德叔,麻烦你靠诉我,究竟谁才是内奸?"
德叔脸色一变,讪讪指向季逸矜:"是......他。"
"怀仁!"牟刚的脸色也变了,"你做什么?随随便便就找替罪羊吗?"
牟怀仁置若罔闻,反而上前几步,枪口直抵德叔额头,"再说一遍!"
德叔的脸色已是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天知道他怕的究竟是夺命的枪口,还是眼前少年的森冷气势!
"再说几遍......也是一样!"本应是气势夺人的回答,出口却抖得不成样子。
枪响,惨叫,血溅。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牟怀仁看也不看德叔的伤腿,枪口仍指着他的头。
"怀仁!太不像话了!"牟刚拍案而起,"来人!抓住他!"
"谁敢过来!"左手拔出另一支枪,冰般的慑人眸光一扫,立刻令人畏而却步。
"回答我!"眼见围上来的人暂被震住,牟怀仁又传回德叔处。
眼中是包在冰中的烈火般的炯然双目,耳中是千年冰山裂隙中迸出的追问,德叔不得不承认,他怕了!少主真的会杀了他[自由自在]!
"是......我......"压力之下,再加作贼心虚,秘密是守不住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牟怀仁冷冷一笑,双枪旋,入腰,"说吧,你都做过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敢说一句假话,我会给你十年后悔投胎为人!"
枪口已撤,威胁仍在。德叔断断续续供出他的所作所为。
"小季是不是清白的?"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是这一句!
"是。"德叔承认。"不过我发誓,我没想我栽赃给他!"
那些都不重要,肯定小季是清白的,这已足够。牟怀仁挥手打断他,"你下次还会这么做吗?"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松动,德叔心头暗喜,"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贪他们哪点臭钱!我若再背叛北门堂,就让我遭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牟怀仁道:"真的假的?"
"真的!绝对是真的!"
牟怀仁似是无意,又拔出枪在手中把玩,"我怎知你不是口是心非?"
"天可明鉴啊!"德叔赌咒发誓,"我若再做出这种事,任凭少主处置,绝无怨言!"
"真诚心呵!"牟怀仁冷笑,"可惜,--我不信!"
枪响,血溅。
枪复入腰,牟怀仁在众目睽睽下拉起季逸矜,除去他的绑缚。
"仁哥......"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季逸矜吓得脚软,上下牙一个劲儿打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平日的火爆早不知跑到哪去了。
"不准哭!"牟怀仁狠瞪他一眼,"拿出你男子汉的气概来!"
"我......"
"你刚刚被冤枉了。"牟怀仁撤去扶持,让他自己站住,"如果不是我今早恰好刚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奸细,你现在就是冤死鬼一条!理亏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他一指牟刚,"去,拿出你的男子汉气概,骂死那个老糊涂!"

"哇哈哈哈哈......!"牟菲没形象地拍着膝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笑够了没有?"牟刚没好气地瞪着女儿。
"让我......再笑一会儿......"牟菲喘着气揉着肚子,"刚才大厅好多人,想笑不敢笑,憋死我了......"话音未落,又笑得东倒西歪。
"有那么好笑吗?"牟刚撇嘴。
"真的很好笑!"牟菲停住笑声,脸上肌肉犹在抽动,"小季长得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骂起人来还真叫经典!怀仁更绝,还给小季提词!怀仁耶!连话都懒得说的怀仁也会骂人......笑死我了......"她叽叽咯咯又笑了一阵,"尤其是,挨骂的还是老爸你!"
你以为你是播种机呀?五个孩子要四个老婆生,一个坑下一粒种,钻出两颗苗的纯属指缝过大!都说指缝大的人存不住钱,等你老了一定身无分文、破瓦寒窑、一条裤子穿破了当短裤、再破了当背心、再破了当帽子、再破了改口罩!......
"有创意呀!"小季整整二十多分钟滔滔不绝,气得牟刚差点脑溢血,最后还是怀仁轻描淡写一句"口干了吧?回去喝水",他们这些憋笑憋得很辛苦的人才算解脱。想起这些,牟菲又是笑不可抑。
"别笑了!"牟刚哭笑不得,"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奚落我的!"
牟菲立刻正色:"为了怀仁?"
"除了那小子还会有谁?"牟刚眼眸一闪。
"嗯......"牟菲注视着父亲,"你是故意的吧?"
"说说看。"牟刚眼中盛着诡谲的笑意。
"你一定很早就知道德叔的身份,却假装不知情,反而让人透露给怀仁知道。而你也很清楚小季的清白,却故意诬赖他。目的只有一个--测试小季对怀仁有多大影响力,对吧?--老爸,不是我说你,这种可笑的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
"你说错了一点,"牟刚道,"我昨天才知道阿德的背叛。可惜呀!其实他是个人才......"
"你证明了,小季对怀仁的影响力绝对惊人。我第一次见到怀仁杀人之前废话连篇。还有--他笑的时候眼睛也在笑!"牟菲道,"爸,你的目的达到了!"
"小菲啊!"牟刚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嫁那个姓陆的小子了,留在堂里帮我吧!像你这种人才,我真舍不得放手!"
"简单!"牟菲一扬眉,"让阿机入赘不就结了?"
牟刚扬声大笑。
是动手的时候了......

网,已渐渐张开......


二部·第三章·离乡

阳光从玻璃窗中透进来,闷闷的,仿佛固定在那里。下午总是会令人觉得莫名的疲惫,即使有快节秦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也不能使凝滞的气氛振奋起来。
牟怀仁停下忙碌的双手,喘了口气,端起早已凉掉的绿茶,却没有送到嘴边。
季逸矜趴在他旁边,已直勾勾地盯了他两个多小时。
"怎么怎,跟了我三年,今天才发现我很迷人?"自从生命中多了个高兴就大笑生气就大骂伤心就大哭的小季,牟怀仁才学会开玩笑。不过,对象仅限小季。
"仁哥,"季逸矜开口,声音显得呆呆的,"你究意是好人还是坏蛋?"
"怎么突然这么问?"牟怀仁瞥了一眼显示器,又输入一个指令。
"你杀人耶!没什么表情‘砰'地一枪,一个大活人就玩完了......"
"你害怕?"牟怀仁灌自己一大口茶水,差一点洒在衣服上。
"也不是......"季逸矜显得很困惑,"感觉怪怪的。我明明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可是......又觉得仁哥你也没有错,而且你也是为了救我......"
"所以你不知道又杀人又救人的我究竟是好是坏?"
"你当然很好啦!可是......"
"小季,你听着。"牟怀仁放下茶杯,皮椅一转,面对那张童稚的脸,"这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那么简单,大部分事情--甚至几乎全部事情都是黑白混杂成或深或浅的灰色,人也一样。不要硬生生地去分辨黑与白,那很累,而且徒劳,更是--虚伪。"
季逸矜一脸不知所云。
牟怀仁叹了一声,脸上写着超乎他年龄的成熟世故,"不要花时间去想我好坏与否,因为我在做事时也不把好坏做为衡量标准。基本上,我是个很自我中心的人。我做,只因为我觉得我该做;我不做,也只因为我觉得我不该做,我做了心里不舒服。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固执,但是,这是我做人的信念。"他顿了一下,发现自己扯得太远了,"总之,我不算好人,但我对得起我自己--对我自己来说,我绝不是坏蛋。"音落回神,他才发现季逸矜用一种崇拜的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看。
"你好厉害喔,仁哥!居然懂得这么多大道理,我一句也听不懂耶!"
牟怀仁无力地翻了个大白眼,悻悻地转回去,动了动鼠标,让早变成屏幕保护的画面复原,不再理会那个幼人种。
这小子也只比他小三岁而已,怎么会差这么多?

"小季,再睡懒觉打你屁股喔!"牟怀仁一边说话,一边推开季逸矜的房门。他已在练功房等了五分钟还不见小季出现,认定他又赖床不肯起来。
岂知季逸矜床上被褥早已折叠整齐,但他却不在房里。出乎意料地,牲怀义竟坐在双人沙发上擦枪,他听见门响,停住动作,扬头迎上牟怀仁略讶的脸。"早,大哥!"
"小季呢?"牟怀仁敛起浓眉。
"你一向用那种口气对小季说话?"牟怀义脸上带着淡淡的复杂笑意。
"小季呢?"少管闲事!牟怀仁冷冷地瞪他一眼。
"老爷子让你早饭后到他书房一趟。"牟怀义拉开枪栓,吹了吹,扣下扳机,发出一声空响。
"小季又被他‘借'走了?"牟怀仁握了握拳,眉皱得更紧。
"老爷子说,到时候他见不到你,后果自负。"牟怀义不再看他,专心致志地把散在机上的几颗子弹一颗一颗压进弹匣。
"还是要‘教导'我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北门堂少主?"牟怀仁不耐烦地冷笑。
突然,洞黑的枪口出现在他眼前,"我讨厌你这种表情!"牟怀义道,"讨厌得--想毙了你!"
"你已经想了很久。"牟怀仁道。他早就知道怀义看他不顺眼,而怀义也对此不加掩示,他很明白地表示:牟怀仁,你没资格做北门堂的少主,真正有资格的人是我!
枪口撤下,"好可惜,"牟怀义盯着他冷然平静的脸,"目前我还不能。"

"怀仁啊!"牟刚端着一张微笑详和的脸,"你将来也是北门堂的主人,但现在你已十四岁,除了堂内保安和财务管理却没有做过其它的事情......"
"废话少说!"牟怀仁脸色不善,不耐烦地打断他,"放了小季,我会自己去刑堂。"他都觉得有些腻了,老头子隔三差五就把他找来"教育教育",他若是不从就不客气地送他进刑堂"再教育",结果只有一个--不了了之。
牟刚无奈地笑了笑,怀仁对他愈来愈不客气了。若是没有小季,他真不知该怎么治他。"有点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他不紧不慢地继续他的话,"现在你在堂中威信虽够,功绩却不足。我也干不了几年了,在我退下去之前,你必须抓紧时间多做些事,而这些事就由我来安排。"
牟怀仁眯眼看着他:"你老年痴呆?"老头子明知他不会服从,为什么 还要做这种安排?
"说话客气一点,好歹你身上一半的骨血曾经属于我。"
"我以之为耻!"牟怀仁顶回去。
"但是你无力改变。"牟刚敲着桌子,"你好歹也听我一次。我真不懂你是真的不愿做还是故意与我唱反调,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没关系,我让你做的事情绝对比你亲手杀死你母亲要简单。"
死老头......!牟怀仁脸色变也不变,冷冷道:"你明知我那一枪打的是你!"
"但死的人却是Amy--你的母亲!"再怎样否认,父子毕竟是父子,两个人同样善于隐藏感情。
"你说什么都没用。"牟怀仁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忍不住轰掉那张无情的脸,"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哦!"牟刚叹了一声。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只有用最后的办法:"如果我说,小季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呢?"
牟怀仁的表情明显一变[自由自在]。
"你以为我为什么千方百计地争到他的抚养权,又为什么痛快地把他交给你?"
茫然、惊讶、愤怒,终归于冰般的平静。
良久,牟怀仁终于道:"让我见他。"声音,已缺了一种铿然的味道。
"我刚才的话......"牟刚懂得打铁要趁热。
"我记住了。"这四个字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仁哥!"季逸矜一见到牟怀仁,就扑到他怀里大哭,"他们关我,还要打我......"
牟怀仁轻拍他的背,抬头看向牟刚,"我可以单独与他到院子里走走吗?"
牟刚点头。反正他们走不掉。
牟怀仁一转身,拖着季逸矜头也不回走向后院的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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