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双耳上他挂着两串造型别致,一走动便会叮叮作响的银饰。
很明显,他与人有约。他坐下的那张桌上早已有了一个男人。
"按照约定,我没有带人来。"归浩骛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相信你也是。"
那个男人也架着墨镜,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相对归浩骛的从容,他显得焦虑不安。"Edgar,你真的要抢我生意?"
归浩骛轻笑,"什么叫‘抢'啊?我只是要与你‘公平竟争'而已。"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小胡子的声音很不稳定,"Edgar,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很清楚你的手段!你知道AX1是我最重要的合作者,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你收手好吗?我另介绍人给你,亏不了你的!"
"你要我现在收手啊?"归浩骛装出很为难的样子,"AX1已经答应我要考虑了,怎么办?"
小胡子似也是坐惯了高椅子的人,面对这种明显的低蔑,掩不住的恼怒透露出来,"AX1只答应要考虑而已,你以为他真的会把那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如果那个小子背后的实力很强呢?"归浩骛耸肩。
"可是AX1的合作对像一直是我!一直都是!"
"没错。"归浩骛道,"若真的争起来,我未必争得过你。"
小胡子隐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什么意思?"
"我不习惯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归浩骛道,"所以我要你退出,让AX1选择的对象只能是我。"
"你让我退出?"小胡子一拍桌子,身子猛地向前一探,"开什么玩笑!?"
归浩骛叹了一声,"可惜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不大的纸袋,仍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小胡子不安地皱起眉。
归浩骛扬了扬下巴,耳上晶亮的银饰叮叮脆响,"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小胡子看着他唇角那抹诡谲的笑,犹豫地伸出手,慢慢打开纸袋。倏地,他的瞳孔放大。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小胡子突然变得紧张,甚至有些狂乱。
归浩骛低头轻笑,"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告诉你,我们的老祖宗都是很聪明的,把他们的话学明白了,足够你舒服地过一辈子。"
"你......"
"如果你不肯退出的话,AX1就会收到这些东西--这都是复制品,真品我保存得很妥当。到时候,不但这次合作不成,只怕以后也......"
"你威胁我?"小胡子咬着牙,把手里的纸袋攥得死紧。
"我是在威胁你。"归浩骛仍是那般从容,"你接受不接受?"
"如果我退出,你就会把东西还我?"小胡子动摇了。
归浩骛点头。
"妈的,算我栽了!"小胡子一拍桌子,"Edgar,你够狠!"
归浩骛但笑不语。
恰在这时,小胡子口袋传出行动电话的滴滴声。
小胡子站起来,"我出去接个电话。"
"请便。"归浩骛摊手。
听到这里,牟怀仁已明白了个大概。与葛东平所说相同,归浩骛果然大有问题!而且,很明显,这小子绝非善类!
按理来说,牟怀仁应该见好就收,趁现在不露声色地离开。可是,归浩骛的行踪实在太难把握,好不容易被他撞见这么一次,他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正在犹豫间,只见刚刚出去接电话的小胡子气冲冲地杀了回来。
"Edgar!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哦?"归浩骛挑了挑眉,"AX1这么快就决定了?"
"你......!"小胡子指着他的鼻子,气得全身发抖,"你早就把东西给了AX1,还假惺惺地跑来与我谈判!......"
"咦?"归浩骛弯起半边唇,"我有说我是来与你谈判的么?哦,我大概忘了告诉你,我是来看你笑话的耶!"
"你--!"小胡子几乎气得发疯,扬起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归浩骛伸手抄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拉,几个不大的动作就将他压在桌子上。
"冷静一点,亲爱的先生。"归浩骛在他耳边轻轻吹气,语调温柔得如情人间的细语,"我还有一件很小的事情要告诉你。其实我送到AX1那里的东西也是复制品,至于真品,我怕弄丢,就派人把他送到大佬那里保管......"
"什么--?!Edgar,你也太狠了吧?你好歹也是我带出来的,就一点昔日的情份也不念么?"
"呵呵!"归浩骛轻笑,"真抱歉,我一时忘了那东西如果被大佬看见,他绝对会将你千刀万剐。害你被追杀,我真是过意不去呵!"
"Edgar!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小胡子在他的压制下拼命挣扎。
"你的确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我刚出来的时候你还很照顾我。"归浩骛手腕一转,把他甩至椅上,手指戳上他的胸膛。刹那,他的眼突然化作野兽般,令人心底生寒,"你记住,我的字典里没有‘报恩'二字!你只能怨你自己看错了人!"
小胡子只觉胸口一痛,全身一麻,再想动作,手脚已重似千斤。他大惊失色:"你对我......做了什么?"
归浩骛修长的手指缓缓自他胸前移开,"点穴。现在虽然好像已经失传了,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比如现在--偶尔也会遇见一两个人会用上一两手的。"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拈出一枚红色圆粒,掷进面前的酒杯里,然后拿过刚才谁也没有心思碰一碰的威士忌,缓缓注满酒杯。红色圆粒迅速地溶化,在剔透的碧色液体中漾起一层淡淡的橙色。
"你要......做什么?"小胡子声音嘶哑,汗如雨下。
"当然是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归浩骛端起酒杯,在小胡子呼出声音之前迅速捏住他的双颊,"我毕竟与你无怨无仇,没必要让你落到大佬手里受过活罪再领死。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仁慈?"
小胡子根本无法抵抗,眼睁睁地看着那杯要命的毒酒向他逼近,贴上他的唇,流进他的嘴,滑入他的喉!
酒杯告罄。归浩骛松开手,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被呛得咳嗽不止的小胡子,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仍是初来时的浅笑从容,仿佛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dgar......"小胡子刚刚发出几个音节,脸上突然布满苍白的恐惧。他发不出声音了!
"说真的,我很讨厌看见别人在我面前死掉,"归浩骛摸了摸鼻子,"所以呢,你还有两天时间料理后事。不过要委屈你做两天哑巴了,我不想你在这里大吼大叫大吵大闹,会影响人家做生意。嗯,就这样了,你的穴道两个小时内自会解开,我先告辞了!"
牟怀仁的拳握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归浩骛!
狠毒、卑鄙,再加上先前的骗奸,他简直就是禽兽!
禽兽不如!
眼见归浩骛起身要走,牟怀仁打定主意跟住他,找到机会就下手杀了他!
突然,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他的腰上,他全身一紧,猛一抬头,便见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你看到了什么?"他淡淡发问。
牟怀仁垂下目光,心里暗自窝火。"我什么也没看到,可以么?"
"你好好地放着酒不调,跑到这里来偷听别人说话,是不是太闲了一点?"归浩骛拈起一根木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
"好奇而已。"牟怀仁的大脑飞速运转,"谁让你们两个在黑咕隆咚的酒吧里还戴墨镜。"
"观察力不错。"归浩骛一笑,"但是我不想夸奖你。调酒的,你记住,好奇心能杀死猫。"
"你要灭口么?"尽管已明了归浩骛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牟怀仁的一颗心仍是吊在喉咙口放不下。
"你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吗?"归浩骛转过头看着他,目光透过墨镜落在他身上。
"我今天晚上根本没有离开过吧台,坐在这里的人也不是我。"
归浩骛呵呵一笑,将手中抵着牟怀仁腰侧的硬物抛到桌上--那仅是一枚瓶塞。"若不是早就知道你是杨一手培养出来的调酒师,我真会以为你是哪儿混的。你刚才好像一点都不怕。"
"我的表情肌不太发达。"牟怀仁叮着那瓶塞。
"是很不发达才对吧?"归浩骛轻笑,"今天才算见到什么叫作扑克脸!"
"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么?"
"哦?"归浩骛挑挑眉。
"你早就知道我是杨的调酒师,你刚才说的。"
"但是我们没有直接接触。"归浩骛道。
"我却不记得见过你。"牟怀仁道,"你却认识杨,也知道我。"
归浩骛笑笑。"调酒的,有没有考虑过改行?你很有当侦探的潜质。"
"我是个懒人。"牟怀仁淡淡道。
归浩骛耸耸肩,站起来,"希望如此。牟怀仁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他渐行渐远。"
归浩骛......?
一进吧台,牟怀仁便觉得杨未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只与他对视一眼,便不再理会,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他不是不想向杨打听归浩骛,他知道,杨一定会主动向他搭话。
果然,杨未表情古怪地凑过来,用很低的声音问:"Robin,你白天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不会有兴趣的。"牟怀仁聪明地卖了个关子。
"是不是......搞这个的?"杨未做了个奇怪的姿势。
牟怀仁的动作顿了一下。出身黑道的他很清楚那个手势所代表的意义--毒品!
"没凭没据,别乱说。"归浩骛刚才谈到的生意是毒品走私?!那么......AX1就是毒枭了?
"谁说没凭没据?"杨未像从没见过他似地盯着他看,"你认识Edgar!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和你坐在一起的就是那个心狠手毒的Edgar!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你怎么会认得他?而且,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你怎么看得懂我刚刚是什么意思?"
原来......杨未也是搞这一行的!难怪归浩骛知道他!"杨,你不会......卖了我吧?"牟怀仁假作不安,权且默认。不过他演技不佳,还好他原本就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扑克脸,杨未也没有起疑[自由自在]。
"唉!"杨未大大松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我若早知道你也是干这个的,早拉你入伙了!"
"‘也'?杨,你......"牟怀仁继续演戏,感觉别扭非常。
"同、行!"杨未趴在他耳边扔下两个字。
"那......你和他......"
"我算是他的部下。"杨未道,"其实Edgar来过好多次,但他每次都在后面,很少到前面来。喂,你是哪伙的?"
"单干。"牟怀仁道,"我不习惯听命令。"
杨未笑笑,"的确是你的风格。--那你怎么和Edgar搭上的?"
"当然是有人牵线。"牟怀仁现在已确定归浩骛是毒贩。只这一条,就够他纳命了!"其实我和他一点都不熟,你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哦,说起Edgar,他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十四岁入行,心狠手辣,头脑身手又一极棒,那些大风大浪里滚过的老家伙在他面前就像纸扎的一样!今年他只有十七岁,却已是圈里的元老级人物了!"杨未说这些话时,眼中满满的都是惊佩,"要不然你以为像我心气这么傲的人怎么偏偏就跟了他?"
"他的出身呢?"牟怀仁暗讶,原来他这次的对手比他想像中要强大得多!
杨未摇头,"没有人知道。那些对此感到好奇的人都不敢动手查,因为动过手的人都死绝了。"
牟怀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否代表归浩骛的主子殷步闲是一只更加巨大的黑手?
"其实你也不用怕,只要你不碍到他,你请他对你动手他都不屑。"杨未补充。
"他......为人怎么样?"这才是牟怀仁最关注的。
杨未沉默了好久,才道:"不清楚。"
"怎会不清楚?至少他对你如何你不知道么?"
杨未犹豫了一下,道:"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就算是下一秒钟他要杀掉的人,他的态度也是好得不得了。你根本分不清他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哪一个笑容是在告诉你,你完了。"
归浩骛......
第一次接触,老实说,牟怀仁对归浩骛本人印象不错。但是,他仍是讨厌他。
因为他说,只有踩着别人,才能爬得更高。
因为他对生命和责任的轻视。
[在下又来了,啊哈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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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二章·狩猎
无论你喜不喜欢,太阳每天早晨都会升起。
如果你不喜欢,出门时一把伞就可以把它遮住。
那么如果是没有太阳的阴天呢?
打开灯就行了。
"它升起与否并不重要,我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决定要不要它。"殷步闲道。
季逸矜很喜欢上学,因为学校里偶尔会教一些他比较感兴趣的东西,而且,无论他的考试成绩多烂,仁哥也不会说他一句--和某些人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下课多于上课。下课铃一响,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八成是他。
今天照旧。一听见下课铃,他立刻冲了出去。
"嘭!"
一声闷响,他"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他撞到了好大一个障碍物--一个人。他觉得非常奇怪,平时他经常和别人撞到一起,但后退甚至摔倒的往往不是他--甚至体育老师也不例外。
他一抬头,首先入目的是一串明晃晃的银色耳饰。
哇靠!他穿了好多耳洞耶!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两只耳朵加起来一共十个!
"同学,问一下,沈涛是不是在这个班?"十个耳洞开口问他,声音明朗沉着,是悦耳的年青人的音调。
"没错。"季逸矜揉了揉鼻子,向教室里大吼一声:"秃子涛!有人找!"
"谢谢!"十个耳洞微微欠身。
"不谢!"季逸矜挥挥手,拔腿刚要走,不经意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归浩骛?!
虽然盖不住耳朵的短发变成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发,虽然耳朵上多了一副叮当乱响的耳饰,但那侧脸,的的确确与照片上一模一样!--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归浩骛微笑。
"呃......"季逸矜这才发觉自己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瞧颇为失态,脸色一红,"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像......我一个朋友的哥哥。"
"哦?"归浩骛微一偏头,"真的啊?很像么?"
不知为什么,目光一触到那带笑的黑眸,季逸矜就觉得极不舒服,直想打冷颤。"也不是啦,我......一时看错。"
归浩骛轻笑,"真是可爱!"
"呃......"季逸矜站在原地,只想立刻跑得远远,离开这诡异的男人,但竟发现自己抬不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