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又来到一个大镇,宁静臣看着码头热闹,就又拉着杨君淮去逛,可惜集市虽大,却没有什么特色店铺,宁静臣乱走了一处没有收获,懒劲就上来了,寻了一家大的酒店往里钻。
正是正午时分,店家食客众多,二人进去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好。宁静臣一口气就报出几十道菜名,什么脱骨扒鸡、原壳扒鲍鱼、九转大肠、糖醋黄河鲤鱼,什么蜜拉红肉、驼蹄羹、四喜丸子、红烧熊掌、芙蓉燕菜、茄汁牛舌、黄焖面筋,说的小二冷汗淋淋,不住赔不是:“这位爷,本店小本经营,您高抬贵手,就委屈着尝尝本店的小菜。”
宁静臣无奈,只好屈就点了几个,但也能满满放上一桌,杨君淮看着心疼,劝他少点些,两人怎么吃的完,这位美食家却面不改色,掏出一块金锭子甩在桌上,大声说:“出来玩就要尽兴,什么东西都要尝试下才好。子吟,别客气,吃。”小二心花怒放捧着金锭子下去,今天是遇上财神爷了。杨君淮无奈,心想,当初听萧云说,宁家小姐出门半月花光了五十两黄金,他还不信,现在真的见识了什么叫挥金如土,又想到宁老爷子每年往东北进药材,那都是几十万的货,敢情这一家子都是会花钱的主。
酒过三循,打从店外进来一位全身尽装,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大汉,好象也是个会家子。店里的人都和他招呼,小二立刻张罗着给他亮出一个空桌子来,有人说:“樊大爷,今天没走镖呢。”原来他是本镇的一名镖师。另一个人说:“你不知道,樊大爷刚从外面回来,被人请去参加那什么武林英雄大会。”先说的那人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啊,以樊大爷这么好的身手,那英雄大会当然得由樊大爷到场。”酒店里的人也哗然一片,纷纷说:“樊大爷,您快说说那里有什么热闹事。”
那位樊大爷大刺刺的坐好,喝了口酒才慢慢说:“那英雄会热闹的很,各地英雄都到了,我樊某到那里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这话立刻被人打断:“樊大爷这么过谦,你武功盖世,绝对是当世第一高手。”大老爷听了心里十分受用,但也不忘谦虚一下说:“这位兄弟你不知道,天下第一高手大伙公认是那个杨君淮,可惜我还不能和他相提并论,我的那些工夫目前还差我们总镖头白大哥老大一截呢。”他旁边的人又说了:“人称‘雪面苍鹰’的白起风白总镖头的确武功了得,那个姓杨的也那么厉害吗?那樊大爷你不能说天下第二,也是天下第三了。”樊大爷笑而不答,又大大喝了口酒,甚是得意。
杨君淮好奇的打量他好几眼,可实在想不起来,就是对那个什么“雪面苍鹰”也没有印象,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宁静臣,宁静臣依然懒懒的拿着酒杯,向看戏一样饶有兴趣。
人堆里又有人问起那英雄大会的事,樊大爷慢条斯理的说:“这大会嘛,主要就是用来对付那个杨君淮的。”众人都哦了一声,杨君淮和宁静臣则是大吃一惊。
有人问:“樊大爷,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姓杨的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怎么?”樊大爷故意长叹一声说:“是啊,这姓杨武功的确高强,原本名声也响亮,可这人品却是下三滥,以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他居然好男人,还迷上了现在武林的大魔头,暗中和他勾结,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众人连连点头。
“樊大爷,你这样英雄了得,在下敬你一杯。”宁静臣拿着酒杯走过去,樊大爷心里一高兴,两人一块干了。宁静臣又叫小二上好菜伺候。樊大爷心里更加舒坦,猛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小兄弟一副读书人打扮,没想到对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也又兴趣啊。”宁静臣笑着说:“在下是文不成,武不就,就爱听些江湖故事,对那些英雄早就崇拜不已,能有生之年遇上樊大爷你这样武林一流高手,真是死也足以。”樊大爷听的得意忘形了,当即说:“好,你要听什么,我就给你讲讲。”
宁静臣连忙殷勤的给他满上空了的酒杯,说:“在下就想听刚才哪个杨什么的事。”
樊大爷一口喝了,说话利索起来:“那个啊。说起来,那个杨君淮曾经还是震宇盟的盟主,震宇盟知道吧(宁静臣摇摇头),想你也不知道,那是武林中势力最大的帮派,素来以侠义著称,没想到出了姓杨的这个败类。十天前,姓杨的失踪,震宇盟改由陆剑英当盟主,知道为什么吗?人家都说他在干那个调调的时候,被抓个正着,你别不信,那是我白大哥听他们盟里人悄悄说时,亲耳听到的,其他人也都听到过,虽然震宇盟不敢承认,可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哼哼,依我看,物以类聚,震宇盟名声再好,有这么个人出来,想想他们又能好到哪去,听说姓杨的出来后,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出来,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没说完,他就十分猥笑起来。
杨君淮在角落怎么听不清楚,他拿酒杯的手在轻轻颤抖,嘴唇咬的发白。
而听到这里,宁静臣就算有再大的忍耐力也受不住了,没想到这个传闻里居然还有自己一席之地,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樊大爷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忍不住大声说:“小兄弟,这就听呆了,其实这也正常,你想想,有这样一个带头的,那震宇盟下面还不起劲,说不定搞三搞四的多呢,明着里都是正人君子,晚上房门一关,谁知道里面在干什么……“话没完,好象他想到什么好镜头,更加猥声大笑起来。
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他脖子上,樊大爷的笑声顿时僵在喉咙中间,他身后一个女声冷冷的说:“你笑啊,再笑啊,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宁静臣回头一看,两人都愣了愣。
“小妹!”
“二哥!”
宁静臣恢复了以往懒散的笑脸,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火暴的脾气,再不改,小心嫁不出去。”宁郁洁顿顿脚说:“二哥,别人都当着面骂你了,你还……”宁静臣笑着说:“这种角色,杀了也会污了你的剑。”说着,他食指一弹,长剑歪在一边,那位樊大爷的呼吸才安然的从喉咙里窜上来。
宁静臣又拍拍樊大爷的肩膀说:“多谢大爷给我讲这么好听的故事,在下请你吃好的。掌柜的,马厩在哪啊,送樊大爷去那里品品马尿的滋味。”掌柜的战战兢兢不敢动手,宁静臣又递给他一锭十两黄金,可怜的樊大爷被四人大手抬着出去,虽然心里万分不愿意,可浑身“盖世武功”一分也施展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对方点了穴道。
宁郁洁看一群人热闹着出去,回头大声说:“二哥,你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爹爹、大哥和三哥都担心你……”宁静臣受不了,一手捂住大喇叭,一手拉她到自己位子上坐:“我说丫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宁郁洁也看见坐在最角落的杨君淮,只叫了声“杨大哥”,余下的话也哑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自己都觉得尴尬。杨君淮也不自然的对她一笑,说:“我们还是出去说吧。”三人起身去船上。
一路上,宁郁洁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偷偷的看杨君淮,到了船上,显得不一般的安静,规规矩距的坐在船舱里不说话。宁静臣首先开口问:“盟里情况怎么样?”
宁郁洁说:“还能怎么样,杨大哥一走,大家吵成一团,说什么都有,大多都不好听。最后陆大哥做盟主,一声令下,大家才闭嘴,可人多口杂,还是说漏嘴被其他门派的人知道了,长老们也没办法,只好对外宣布说杨大哥引咎辞退了……”她头慢慢低下去。忽然,她猛的抬起头,大声问:“杨大哥,别人说的我是通通不信的,我想听你当面说清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虽然对旁人的质问早有心理准备,杨君淮面对她坦诚的目光,心头仍然一震,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让宁郁洁倒抽一口冷气,又转头去看宁静臣,问:“二哥你呢,是不是像他们说的……”宁静臣一反玩世不恭的脸,严肃的说:“小妹,你在怀疑什么,我和你杨大哥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好朋友,至于其他事情,现在你可能不懂,以后一定会明白,到时候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宁郁洁被他的话震动了,又回头去看杨君淮,对方抱以微笑对待,这个和往常一样温柔的微笑让她的心稍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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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臣一反玩世不恭的脸,严肃的说:“小妹,你在怀疑什么,我和你杨大哥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好朋友,至于其他事情,现在你可能不懂,以后一定会明白,到时候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宁郁洁被他的话震动了,又回头去看杨君淮,对方抱以微笑对待,这个和往常一样温柔的微笑让她的心稍稍放下。
宁郁洁小声的说:“杨大哥,记得我小时侯被坏人捉了去,多亏你相救,这份恩情小洁决不会忘的,所以无论别人说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亲近的大哥。”
宁静臣赞许的点点头,又说:“丫头,现在说说你了,是不是又偷跑出来的,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陪着?”宁郁洁脸一红,说:“反正没人管我,我爱去哪就去哪,我们小辈的事哪有整个震宇盟的事要紧啊?”说着说着,她就赌气红了眼。
宁静臣奇怪的说:“这是怎么说的?谁欺负你了。”从小,这个小妹妹就是家里的掌心肉,哪里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宁郁洁大声说:“不是吗?夏大哥都失踪十五天了,前些日子还有人去找,可现在谁也不管了,我跟爹说,他理也不理,夏堡主还说,小辈自有小辈福,放他出去历练历练,盟里的事要紧,二哥,你说这有没有道理,好,你们都不管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出来找,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君淮婉言劝说:“夏鸣宇武功不弱,应该不会有事,小洁,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自己跑出来呢,好了好了,他们不管,我一定管,我们和你一道去找他。”
宁静臣也说:“你这样乱跑出来,有没有线索方向啊?天下这么大,找个人你以为容易啊?”宁郁洁立刻说:“我有线索,在渡口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一个像夏大哥的人和另外一个男人过河,往西南方向去了。”杨君淮说:“那我们也就往那里去。”宁静臣连忙说:“君淮,你不是要回家吗,这样不是反方向了。”杨君淮宠溺的摸摸宁郁洁的头,笑着说:“家里可以迟些回去,先找到小洁挂心的人要紧。”宁郁洁破涕为笑,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宁静臣笑着说:“你也宠着她,小心让她上了天。”
他们三人一行就弃船改道,可正如宁静臣所说,天下之大,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走了三天,沿路打听,也没有什么发现。
走到河南地界,多为平原,两边农家稻田青青,长势喜人,有许多农家人在田里劳作。三人骑马从田间大道赶过,行的十分迅速,时值正午,烈日当头。宁郁洁热的汗水淋淋,不时用手帕擦脸,嘴里连声抱怨:“鬼天气,这么热。”
杨君淮看看稻田里劳作的农家人,说:“我们到前面的树阴下休息下。”宁郁洁点点头,说:“当然了,我都累的不会动了。”宁静臣懒懒的说:“要是现在有一碗冰镇酸梅汤就好了,是不是,丫头?”宁郁洁惊喜的闪着大眼睛,宁静臣坏坏的说:“想的美,有碗水喝就不错了,你看人家还在田里干活,你就不要耍小姐脾气了。”杨君淮也说:“外出在外,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小洁将就点吧。”宁郁洁恼怒的说:“我又没有抱怨,都是二哥在说,讨厌。”说着,头也不会,骑马走在前头。
杨君淮莞尔一笑,看看田里已经吐出星点青穗的稻子,叹说:“原来稻子是这样种出来的,那些农人一天到晚在太阳下辛苦劳作,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米,却不知道其中每粒米中的辛苦啊。”宁静臣也感慨的向田里望去。
那些农人个个青布包头,用力在田里锄地,挥汗如雨。宁静臣越看越起疑,再看,宁郁洁已经跑出十步之外,他大声喊:“小洁,快回来,有埋伏。”宁郁洁闻声回头,却没有提防,前方道路突然出现一条绊马绳,马立刻栽倒。杨宁二人大惊的同时,自己的坐骑也被绊倒,两人都有防备,同时跃起。“嗖”的,一左一右的稻田里飞出两阵箭雨,分别攻向两人。
眼见箭雨飞到面前,宁静臣自知轻功不及,躲闪不过,但他心不慌忙,急坠自己的身子,就势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样子虽然狼狈,却安然站在地上。而杨君淮的身手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他凭空拔高身子,足足有三丈高,待箭雨飞过,才轻轻松松的落到地上,身上的衣服只是轻轻鼓动,连衣脚都没有浮起半点,潇洒自然。
等二人站定,那些周围假扮农人的埋伏者都挨上来,把两人团团围住,他们都以青布包脸,看不清楚样子。其中一个灰衣人拍手说:“杨大侠好厉害的身手,宁二侠好厉害的眼力。在下实在佩服佩服。”
杨君淮看见宁郁洁被一个蓝衣人架着,正在不住的挣扎,皱着眉头说:“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灰衣人不慌不忙的说:“杨大侠别急啊,在下还想问问宁二侠,我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打扮埋伏,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破绽,望宁二侠指点。”宁静臣依然懒散的说:“这还不简单,普通农家人怎么会不懂锄地把势,你这位仁兄的姿势,一看就是拿棍的手法,还有你们各位,每个人都一身细皮嫩肉,这是你们最大的破绽。”那人说:“原来如此,在下今天真是收益匪浅,早听说宁二侠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智囊,果然名不虚传。”
宁静臣不急不徐的说:“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抓了我妹妹,到底想干什么,划下道来吧。”那人干笑了一声,说:“在下当然不会对小姐怎样,只是我家主人对杨大侠的若水剑十分感兴趣,只求杨大侠割爱,为了宁小姐的安全着想,我们也不想为难她。”
杨君淮看了宁郁洁一眼,回头说:“你家主人是什么人,我不是吝啬的人,若报出姓名来,堂堂正正来取,我一定把若水剑奉上。”那人说:“杨大侠武功天下第一,众人皆知,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自知打不过您的,只好用这小人伎俩。”
宁郁洁听了,大声骂道:“呸,无耻小人,你们别想拿我作要挟,我们宁家人怎么会让你们摆布。”说着,她更加用力挣扎起来,奋力腾出一只手,使劲往身边的人招呼,抓她的蓝衣人一边要防备她逃脱,一边要分神抓她的手,脖子上,手臂上冷不防被女孩子的指甲划起几道血痕,更要命的是,宁郁洁差点就把他脸上的布抓下来。
那人低声骂了句“死丫头”,猛甩了她一个耳光,宁郁洁吃痛无力,蓝衣人顺手把她扔给一旁的人,在她脖子上加了把明晃晃的长剑,宁郁洁才稍微老实点,他又朝为首说话的灰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大声的对宁杨二人说:“杨大侠,你想明白了没有,若你再考虑一刻,我们就在宁小姐的脸上划上一道,杨大侠想多掂量掂量可以,只是可惜了宁小姐的花容月貌。”女孩子家最爱惜自己的容貌,宁郁洁一听,无畏的大眼睛里多了一份惧怕。
杨君淮无言解下腰间挂的若水剑,宁静臣凑过去,低声说:“子吟,我看抓丫头的人才是大头,我们最好趁机制服他。”杨君淮点点头。
灰衣人说:“杨大侠,请把剑扔过来。”杨君淮依言把剑扔给他,灰衣人拿了剑又说:“请宁小姐陪我们一程,二位在原地等上一个时辰,我们自然放了宁小姐。”杨君淮和宁静臣互望了一眼,杨君淮怒道:“剑已经给你们了,为什么还不放人?”灰衣人笑着说:“就凭我们这些人的工夫,自然不是杨大侠的对手,我们得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啊。”说完,这群人集结在一起,一个大汉架着宁郁洁走在最前,其余人有秩序的跟在他身后,慢慢后退,灰衣人和蓝衣人走在队伍中间,这些人都面朝后面,紧张的提防宁杨二人突袭。
滴水不漏的防备让杨君淮和宁静臣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无奈的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忽然,队伍前头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抓宁郁洁的大汉捂着右手倒下,宁郁洁猛的挣脱开去。这个猝不及防的变化让埋伏的人都大吃一惊。
宁杨二人最先反应过来,杨君淮急速的飞身去追灰衣人,宁静臣则去救护宁郁洁。灰衣人十分敏捷的把剑扔给蓝衣人,挺身持刀挡住杨君淮来路。杨君淮一掌把他打在一边,再看蓝衣人,他已经施展轻功在五步开外,杨君淮提起灰衣人的刀飞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