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便要离京,这下时间可就匆忙了。日常用的物件,侍书侍墨自然知道准备,王爷的印鉴令符之类的东西,便必须由我亲自整理了......一边思忖着要带的东西,一边匆匆走进墨竹居,刚抬头便看见侍书侍墨与一群仆从战战兢兢侍立院中,没一个敢说话的。
这又出了什么事了?......我有些奇怪,暖阁里住的是詹雪忧,此刻应是还未醒。侍书侍墨都是垂首面对书房远远站着,那想来王爷是在书房里了?
刚刚举步上了书房的台阶,便听见王爷冷冷的笑声:"封了七情,就能把红尘看作破烂?初时见你安忍不动如大地的模样,还以为你回一趟暮雪山,真的悟了。没想到又是你自作聪明玩小把戏。"
听到"暮雪山"三个字,便知道王爷发作的对象必然是若水。回味着王爷说的话,禁不住手中一点冷汗。封了七情?!那是暮雪教的密法。一旦施为,中者指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俱熄,若水竟然用在自己身上?......难怪王爷要大发雷霆了。
一面想着,不由得便将脚步放得更轻,悄悄站在了书房门口,只见若水屈身坐在竹榻上,王爷一手绕过他窄腰,毫不留情地揪住他长发,另一只手则紧紧掌控着若水下巴,攫取他眼眸中丝丝的淡漠。修长笔直的腿强硬地挤进若水胯下,将若水顶在竹榻上,姿态甚为暧昧。
若水淡淡道:"王爷若不喜欢,若水除去圣力禁锢便是。"
如今淡漠的神色只有更激怒王爷而已,果不其然,王爷阴冷一笑,道:"喜欢,怎么不喜欢?......连你六欲一齐封了,本王就更喜欢了。--茗儿。"
呃?......又知道我躲在旁边?......虽知道此刻王爷唤我进去,必然没什么好事,但要我转身溜走,毕竟是不敢的。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施礼道:"王爷。"
"取针。封他六欲。"
王爷神色极为冰冷,嘴角却一直带着微笑。松开控制若水的手,将他狠狠推搡出来。若水却似被他封了武功,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在我脚边,下巴磕在地上,虽有厚实地毯垫着,但也撞得够呛。
第三七章
所谓封掉六欲,就是封掉人的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和人想欲。
和若水封住七情的法子一样,都是用圣力加持金针,然后在特定的祝祷下以独特的手法刺穴,以封掉人的感官情愫。除此之外,暮雪教密法之中,还有封掉五识的针法。这些法门,素来只是用来帮助初入门者驱除邪想杂念,达到静心修为的目的,但到底是外力强行扭曲,并不能真正修为心智,因此暮雪教也并不轻易施用。
若水七情已封,如今再把六欲封了,那简直就和强行捏造的草木人没什么两样了。这样子活着,还不如不活了......正想着如何替若水说几句好话,若水已缓缓挺直脊背,跪了起来。
看他一副不肯低头求恕的模样,我禁不住头皮发麻。艰难地找着理由,委婉地拒绝王爷的命令:"......茗儿虽然知道封住六欲的法门,可是......可是金针需要圣力加持,还要特定的祝祷下才可以进行......"
王爷洞见的目光森森朝我望来,我立时便呼吸一窒,正想着或许能侥幸,王爷已明白说道:"圣力加持找若水。他如今七情已封,你只须下针,便能封住他六欲,无须什么祝祷仪式。"
......怎么王爷都知道了?
磨磨蹭蹭取来金针,交给若水。若水倒是毫不迟疑,修长的手指夹着六枚金针,右掌凝起紫檀色圣光,轻轻自金针上拂过,随着那声庄严而低沉的"殛雪,安佑",金针便开始隐隐绽出浅淡却不微弱的紫檀色光芒。
若水将圣力加持过后的金针交给我,伸出的右手便放在我面前。暮雪教封闭七情六欲五识的密法,玄机奥妙全在那一点圣力和独特的祝祷上,针法倒是简单,要刺的穴位都在右掌之上。
取针在若水合谷、神门、少府、少衡四穴刺下,若水浑身一颤,竟溢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立时吓得我不敢再轻易施针。回头去看王爷,他脸色虽冷峻,也稍稍露出缓和关注之色。
正想着借此求王爷饶了若水,哪想我还未开口,若水已蹙着眉,轻声说道:"没事。下针吧。"
王爷一声嗤笑,忽然起身,举步向书架走去。
取出最后两支金针,刺向若水右掌少泽、后溪两穴,总算完成了王爷的交代。随着金针上紫檀色的光芒逐渐消逝,若水略有些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好在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奇怪的反应,我稍稍放下心来。
随着熟悉的压迫感逼近,带着一缕幽淡的檀香,王爷缓缓靠近若水。感觉到王爷散发出的幽冷气息,已知道有些不妙,但此刻也不知如何劝阻,只得规矩地站起,退了两步,侍立一旁。
送到若水面前的是一个精巧的玉瓶,瓶身浅浅浮雕着羽翼宛若云彩的凤凰,色泽柔和,却是触目可知的冰寒。
望着王爷微微带笑的神色,我手指开始发颤。若水不知道那药里装的是什么,我却是知道得极清楚的。当日轩辕帝国密使进京拜会王爷时,神秘兮兮地将此药奉上,正是与剧毒太平乐齐名的烈性合欢之药--解忧!
王爷在床第之间,从来不屑用药,此药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我不曾亲眼见过。然"解忧"在外界早已传得声名震天,相传无人能抵得过"解忧"的侵蚀,纵然是拜月教前护法岑焰水那样心智坚强之人,误服此药之后,亦丧失理智向白园三公子无耻求欢。一代奇才惊艳一生,却在此药上栽了跟头,事毕之后自断心脉,死得极为难堪。
眼见若水接过玉瓶,我简直头发都根根竖了起来。第一次封人六欲,谁知道到底成功没有?若成功了还好,若未成功......根本不敢往下想。
一直知道若水极是坚韧隐忍,但若水服下"解忧"之后,六欲却未封住,让若水变成失去理智沉沦爱欲的玩偶,纵然只是一时,可如此屈辱,若水这样水一般干净清澈的人,怎么承受得住?
陡然间,想起柳泫那张满布血痕的脸,心中又狠狠痛了起来。说吧,开口吧,阻止吧。只是几句话而已!若当真触怒王爷,也顶多是拖出院子大棍打死而已。当初的怯懦已赔上柳泫一张脸,如今还要冒险赔上若水下半生么?!
拿定主意,便硬着头皮出声,说道:"还请王爷三思!......如此烈性合欢之药,用在单大人身上,实在有失体统!"惟恐一个人说话不抵用,便想着将此药的药性告诉若水,他若真识趣,见我明知王爷不喜欢我与他亲近、亦不顾忌惮王爷替他求情,便该懂得进退,俊杰些向王爷低头求恕了。
"只是试试封欲之法究竟有无效用而已。"
王爷沉静地目光向我望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王爷这么静静一望中,顿时烟消云散。无论什么人,直面王爷时,想要说出违逆抗争的词句,都是需要绝大的勇气和毅力的。不幸的是,这两种东西我实在少得可怜。
"何况,本王这里并非没有解药。若是抵受不住,马上可以喂他服下。"
又一只玲珑精巧的玉瓶。带着一丝寒意落在我手里,自然就是王爷说的解药。
"--不喝么?"最后一句,温柔却咄咄逼人,是朝着若水说的。
若水微微敛眉,默不着声地拔去瓶塞。一缕淡淡的柔色紫烟便氤氲而出,透着薄薄的寒意。这药极珍贵,必须用万年寒玉珍藏,放得久了,自然而然也变得寒冷如冰了。根本不等我阻止,若水已没有任何迟疑地一饮而尽。
王爷倒是半点不着急,自书架翻出一本书,静静在书桌旁坐了下来,悠闲自在地翻了起来。
我紧拽着装着解药的玉瓶,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若水波澜不惊的神色。
半刻钟之后。
王爷缓缓将手中的书卷在一起,抬头向我这边望了过来。若水依然脊背挺直,跪在地上,容色沉静,没有丝毫异色。王爷淡淡挑眉,示意我将解药给若水服下。
我老早就站不住了,看如今的情况,若水六欲确实是封住了,但那烈性合欢散也确实被他吞了下去,纵然情欲未动,服下烈绝天下的"解忧"也毕竟伤身。拔开瓶塞,解药却是粉末,忙取出一盅清泉将解药化开,见若水服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水。"
王爷一手捏着手卷,一面微笑着唤若水的名字。雪天的清晨,天光带着晦暗之色,书房里仍旧燃着灯,照着王爷俊朗的面容,却是那样一片温柔儒雅的气质。只因为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书么?
若水抬头,如水的眸光直视王爷,一如从前的温顺恭敬,淡漠。这样的目光,让王爷嘴角淡淡勾起的笑意更加浓重。
原本以为王爷会说些什么,却不想王爷顺手便放下书卷,大步走了过来。不待我做出反应,王爷已一把抓住若水左臂,将他从地上拖起。
若水习惯性地微微蹙眉,王爷抓着他手臂的手已绕到他腰间,将他单薄的身子牢牢锁在怀里,膝盖轻轻一顶,便轻而易举地将他修长的双腿分开。
"......王爷。"
如此姿态实在太过暧昧,若水淡淡瞥了一旁的我一眼,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好歹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虽笑得温柔,但周身散发出的幽冷气质,我却能轻易感知。情知王爷绝不会如此轻易放了若水,此刻若水脸皮再薄,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王爷若真做得太出格,才好及时劝阻。
若水此刻六欲已封,连"解忧"服下去都没有丝毫反应,王爷应是没兴趣和一个毫无反应的人床第欢爱吧?......可如今偏偏又是如此暧昧的动作,实在让我有些摸不透了。
"解忧服下去都没反应,你当真是七情六欲都断绝了。"
温热的气息,带着魅惑低沉的声音,几如喃喃地缓缓靠近若水耳畔,再如暖风一般雍柔地灌入若水领口,明显看见若水平静的身躯微微一颤。
从未见过如此魅惑的王爷,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华丽,气质是那样的雍柔儒雅,撤下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俊朗绝美的容颜立刻便成了最致命的吸引力。
温柔的吻,一个接着一个在若水耳畔落下,绵延到颈项、咽喉,衣衫不知在何时被轻轻扯开,直到王爷温热的唇,轻柔地落在若水白皙清瘦的胸膛上,若水方才颇为失神地将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王爷身上。
王爷在低低地笑。
这一种笑,我很少听到,我惟一听见王爷如此笑,便是当日柳泫中毒,颜知将军故意挑衅那一次。通常这一种笑,只在王爷有心于床第之上操控旁人身体时才会出现。
在床第之间,王爷虽然都是进入的那一方,但无论是与颜知将军的纵情,瞳将军的契合,还是与柳泫的温柔,王爷对枕边人都极为珍爱尊重。纵然常常逼得颜知将军流泪求饶,却只是兴趣所致,两厢情愿,丝毫没有玩弄操控之心。
这种笑,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强势。这一种笑,代表了王爷高高在上的身份,代表了王爷操控一切的能力--纵然是床第之上,纵然是衣衫尽除,没有龙袍布衣贵贱之分,依然如此。
不是欢爱,只是控制。
"可是,本王总是不相信......"修长的指,缓缓在衫下移动,指尖的冰冷,指腹的温柔,致命地蛊惑着胸膛上逐渐挺立的茱萸,"......那些希奇古怪的法咒,真的阻得了......本王对你的控制?"
王爷修长结实的右腿,微微磨蹭着若水大腿内侧,那一股久违的酥麻,化作一簇簇根本分不清流向的奇异感觉,瞬间向身体四周飞快流窜。魅惑的气息,温暖而雍柔,淡淡萦绕在若水耳畔颈项之间。王爷的笑容温柔而淡定,却让我有些心虚地发现,若水纵然七情六欲被封,却似乎根本扛不住王爷的碰触,因为--若水那双素来淡漠的眼,已在王爷的爱抚下,缓缓闭上。
"真的......没反应么?"灵动修长的手指,忽然间滑下若水小腹,把握住那温顺安静的欲望。几乎可以看见若水单薄的背影在倏然间紧窒,呼吸也在那一瞬稍稍停止了片刻,随后极为自持地放缓了呼吸的频率,一呼一吸间,努力平息着胯下那只手带来的感觉。
只是徒然。
床第的技巧,没人比王爷更精通。若水的身子,也没人比王爷更熟悉。甚至若水自己,也未必比王爷清楚自己的敏感脆弱之处。封住了六欲,却未曾封住五识,更不曾封住心灵--面对撤下威仪,以无尽温柔魅惑人心的王爷,纵然是若水,也抵挡不住。
不着痕迹地仰面,乌黑的长发在空中留下一抹绝美的残影。
冷静,冷静。冷,静。
只要离开萦绕在颈窝耳畔的温热气息,就可以寻找到一丝冷静。
虽然不明白为何分明封住了六欲,依然会对王爷的套弄产生感觉,但像若水这样自持的男人,纵然在不断挑逗之下,也可以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察觉到若水默不着声地逃避,王爷并不阻止。若水仰面向后,意图离开王爷魅惑的气息,王爷便顺势将吻落在若水脖颈之间,缓缓下移......
轻衫,再褪下两分。唇,顺着白皙的胸膛,流连在殷红的乳珠上。忽然噬下那优雅的茱萸,来回啮吮,立即便看到若水清瘦的身躯微微颤动。
王爷又是那低低地笑声。
"封掉七情,想逃避的,究竟--是什么?"一直流连在若水胯下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咄咄的逼问,亦如同温柔惑人的呢喃,轻柔得几乎让人融化,始终带着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凝重。
随着王爷手下的动作越发灵动,若水沉静的面容上,终于稍稍染上一抹求之不得的痛苦。狠狠咬着下唇,睁开眼,几乎痉挛着吐出几个字:"......王爷以为呢?"
王爷阴冷一笑,俯首落在若水眉间眼角的吻,却是极度温柔的:"本王以为......就算你封掉七情六欲,只要你不死,你就永远逃避不开。"
捧着若水的后脑,温柔地将吻送上了那淡如水色的唇。
带着征服般的浓重气息,奇迹般温柔地在口齿间攻城略地。魅惑的快感,温柔的气息,使得若水原本到了极限的身子终于忍受不住,一阵痉挛之后,拼命吞下了痛快的呻吟,体液却在王爷手中淋漓地释放出来。
王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笑着若水。若水却又一次闭上了双眼,淡淡的眉紧蹙着。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伪装防备,再不是那如水的淡然,神色中有屈辱,有恍惚,有不堪,也有黯然。
--封了六欲,服下解忧也没有任何反应的若水,却在王爷的爱抚下失控?......
怎、怎会如此?......
七情已封,六欲已灭,身体怎么可能还会再次沉沦色欲之中?!纵然五识不熄,身体仍有感觉,但也不可能会被欲望操控,适才服下的解忧便是明证。
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在我眼前,根本已经忘记了如何分析判断。
"睁眼,看着我。"
那一瞬,君临天下的气势,高高在上的统治,又一次居高临下地攫取了若水烟水般浅淡的凝眸,一字一字的宣告:"你逃得过燕柔,逃得过仇恨,逃得过宿命,可是,你逃不过我。"
始终温柔笑着,自称我,而非本王。主从的分际,只因这一个"我"字,瞬间便得虚无。微笑的脸,也终究变得真实,尽管,仍是那样颐指气使地命令,"--记得住么?恩?"
回答王爷的,是长长的沉默。
没有丝毫的愠怒,王爷俯首轻轻啮咬着那淡如水色的薄唇,"--说话。"
不知道被眼睑掩藏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愫,许久之后,若水方才缓缓睁开眼,颇为黯淡的眸光疲倦地望着王爷,却有了一种骨子里的锋利:"王爷想听什么?......"
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挑衅,王爷埋头在若水的肩颈中,嗅着他的体香,声音依旧温柔,答得更是强硬:"你知道本王想听什么。"--言下之意,你若说出半句不合我心意的话,便有你的乐子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