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和我约定 ————Asuka·T
Asuka·T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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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熟悉的怀抱、肩膀、手臂......下一次?下一次是会在什么时候?
许久许久,可岩本能地放开我,我颤抖地摸向电话,按下3个号码--110。
第六章
可岩和我紧紧依偎着对方,好像一旦脱离,生命就会终结。好几次我们都想试途放开对方,但最终还是统统失败了,身体就像粘合在一起了一样地难以动弹。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浅意识,那它已经表现地淋漓尽致、无所囤形。
一次次的放开接下来的必定是一次次的重新拥抱,无法自持,任爱意、恨意、悔意将我们活活地吞噬。
全部的毅志被冻结着直到那代表一切都将告以段落的门铃响起。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
迎门来的是几身刺眼的黑色警服。这抹残酷的颜色迅速侵入我的瞳眸,扯拉开脑中的记忆之门--十几天前的那场离别又完完整整地回放在眼前。
"是我!半个月前归为自杀的林绿的那件案子,我想起来几点非常重要的讯息!"
可岩的手臂及时托住我欲往下沉的腰身。即使没有看着我,他依然能感觉得到我的不安和心碎,依然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抚持我一把。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摔倒,过了今天,还有谁在身后扶持着我?
这么做只会让我在下一次摔得更伤、摔得更重。
"那我们先回局里一次!"
分别的指令。我企图在这句话中,找出一点点回转的余地。
可岩的开头的话中话,早已清晰地透露给在场的所有人他所要表达的信息。
眼看着他在警察地牵拉下走向门外,一股强烈的无助感瞬间笼罩住我的整个身心。
不要走,不要这么快么快就抛下我一个人。
哽咽使我说不出话来,我甚至憎恨那些警察为什么不负责一点,上来问问我关于整件事的情况。至少可以拖延一会会,可以让可岩和我多相处一会会。
一会会,只要一会会,我也愿意。
客厅的走道在他们的脚下开始变长,整栋房子一刹那变得好大好冷。
现在就已如此,那又何况等可岩真的走了以后,它会变得多么的漫无边际、冰天雪地。
"......啊......"
实在承受不住突升的体重,我语不成调地惨叫一声。捂住快要炸开的额头,缓缓地蹲坐下身。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把我的亲弟弟送向黄泉,又不得不准备把我最爱最爱的人送上法庭。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小绿来广州是为了看望我;他的自杀是因为觉得对不住我;可岩的失足是因为把小绿看成我;他的自首还是为了下一次见到我。
为了我,因为我。所以的起源都是由我而起,可为什么不直接报应在我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而要我的爱人和亲人去承担一切呢?
自责像一把刨刀一遍遍地剐斥着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蓝?"可岩闻声而动。
我看得出他在是否走过来扶我的思绪上挣扎着,眼里净是不舍与疼惜。
顾不上任何的理智,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他的怀里,紧搂住他的脖子。
眼泪比话语抢先一步诉说衷肠。要说的,想说的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尽管有着千言万语,但就是全体徘徊于胸前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泪水带着些微想要表达的意思如蹶堤般奔涌而出。
※ ※ ※ ※ ※ ※ ※ ※ ※ ※
从登记的民警办公室到真正会见待审嫌疑人的谈话室要经过一条潮湿而又昏暗的甬道。
低沉的铁门开启声提醒我可岩就要来了,我不无紧张地端坐好身子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被带坐到我的对面,相隔的是一张黑色的长桌。
陪着一起出来的看守人员径自坐到了旁边的一个座位上,一幅要旁听的样子。
站在我身后的陈律师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很是殷勤老练地把这个警察引到了仅仅一门之隔的外面去谈话。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谈话室只剩下了可岩和我,高高的牢窗外投射进来明媚的阳光,和这里的所有显得如此地格格不入。
"你的脸怎么啦?在里面被人打了?被人欺负了么?"
光线虽然不很充足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青蕴。
只有短短的十几天,这张俊逸的脸庞已经明显瘦削了一整圈。
"没有。"岩简洁地作了回答,语气中掺着疲惫与劳累。
他的眼睛不再正视着我,转而看向铁门外的两个人。
"那是我帮你请来的陈律师。"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是我上班的那家代理行里法律顾问的同学,最擅长的就是刑事案件。我和他已经仔细研究分析过整个案件,陈律师说这种案子的量刑弹性很大,只要你尽量在法庭上态度显得配合也会大大影响到最终的量刑。还有就是......"
"蓝,这两天我已经想过了。"他忽然间凝视着打断了我,"你还很年轻,没有必要再把青春浪费在等我身上!"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懵愣在原地。
所有的人都可以把我的真心放在脚底践踏,所有的事都可以随时间变迁,背叛和出卖我?
可现在就连那个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你也不愿再接受我的付出了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既然是同出一体,何来什么谁等谁?
我又怎么可能让我离开我?
"收回那些话!"我目无表情地干瞪着他,言辞间不带任何婉转的余地。
"蓝......"
"我叫你收回去!"
我猛烈的捶着桌子。
心早已千疮百孔,刚才的一击又使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越发的撑开,渗出更深入的心血。
"林绿!你给我滚出来!你出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让活着的人一个个都生不如死?为什么不在开煤气的时候把我也一起带走?为什么连我最爱的人也不肯再给我机会?我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什么啊?哇......"
我伏下头,捶着桌子大哭起来。
小绿过逝以后,我更多是活在自责、内疚和惋惜当中。
从来也没有责怪过他的决定。但此刻我恨透了,就因为错误的决定搅乱所有的一切。
如果你是因为沾染到可岩和我之间的感情而选择放弃生命,那现在证明这个选择实在是错得一塌糊涂。真正的爱情怎么会被第三个人沾染到?
可你的离去造成我就算拥有再多,也会被重得透不过气来的良知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更何况这都不算终结,爸爸妈妈那一关还没有过呢!
"不要这样子!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可岩呜咽的声音叫唤着我。
"喂!喂!喂!吵什么?吵什么?"
铁门外,警察伸进头来大声嚷嚷。但很快又被陈律师拉回去闲侃。
我一抽一颤地抬起湿露露的脸:"你还要我么?你还管我么?"
"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你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魏可岩了,他已经配不上你了!"
"那我也告诉你,你面前的也不是过去的林蓝了。他有权爱自己所爱,做自己所做,想自己想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或许今天你可以伤了他的心,但永远不可能改变他的心!"
我的倔强换来可岩一阵啜泣。
我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那是可岩和我配对的那杖戎指,小绿骨灰里的那杖戒指。
戒身上还留有一点点故人的粉末,我没有可能把它拿到水笼头底下去冲,冲掉可能是小绿身体原来的某一部分。所以也就让它们一直留在上面了。
警方取证的时候,本来这杖戒指是要跟着一起上缴归为证物的。但最后我还是隐瞒了它的存在。
瞄了眼门外的警察和陈律师,确定他们没有注意这里,我迅速摘下吊坠递到可岩面前:"快点拿好它,它会保佑你的!"
可岩犹疑地伸出手,刹那我看见了他手腕上那幅银灰色的手铐。
"当"戒指从我们交接的双手中滑落,滚落到一边,一路上发出异于常物的清脆声。
"时间差不多了!"陈律师和那个警察走了进来。
我赶紧弯腰捡起它。
我不能忘了我们正在赎罪,在这期间,除了万物都无法阻截的心灵交融外,可岩和我是没有资格再进行其他形式上的交流的。
陈律师示意我是时候离开了,可岩踌躇地望着我道:"开庭的那天,你是以直接证人的身份站在法庭上么?"
"不会的。我只坐在下面,所有的证辞陈律师都陪我到检察院写出书面材料,到时会有人宣读的。"
不要说站在法庭上了,就连我自己也没有真正接受全部的事实,又怎么有勇气站出来指证你?指证这个我最爱最爱的你?
※ ※ ※ ※ ※ ※ ※ ※ ※ ※
小绿的案子重新立案后,因为他的遗体已经火化给取证带来很多麻烦。
不过可岩自首以后从头至尾坦白地非常清楚,那些物证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等待开庭的日子仄长得令人想要尖叫。家里已经和想像中的一样,成了一个巨大冰窑,又大又冷。从未觉得那张双人床原来是这么的宽敞。
还有那个三角型的浴缸,大到几乎随时可以把我淹死。
本来只用来追忆小绿的房子演变成我对现在可岩诉不出口的思念。
可岩!我的可岩!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可岩!
时常我都是在充满他的一个个梦幻中昏昏睡去,然后又在一个个只有他的梦境里悲惨地醒来,不断循环,乐此不疲,多么希望他能永远永远地留在我身边,任何形式都好。
很快这个案子就开庭审理了,一审的结果是猥亵罪有期徒刑5年。可岩当庭没有提起上诉。
开庭那一天我去了现场,相距3年前刚来广州,这是第二次见到可岩的父母,他们都由一个女儿扶持着坐在庭下,眉宇统统深锁,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尽的伤感和疲惫。
3年间,或许是这半个月间,他们好像比起在我印像中老了10岁。
宣判结束。在法庭过道上,可岩的爸爸行动很是不便,好像在近期得了什么大病。
他的两个姐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
而可岩的妈妈则蹒蹒跚跚地独自扶着墙壁前行,她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用纸巾在脸上擦拭,我知道她一定在流泪。看到他们委琐的身躯微微颤颤地向前迈进。
心里一酸,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
可岩的狱车开了出来,我忍不住超到他们前面。
"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一个中年的女人死命地把我想攀上狱车的手给拉了下来,我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她又用高跟鞋底猛踩猛踢我的胸口和脸颊,顶着身上突如其来的痛楚,我模模糊糊地认出她就是可岩的那个凶悍的阿姨。
"你还是人么?做出来的事,我都简直没办法说。小岩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被搞着这种惨样。都拜你这只狐狸投胎的坯子所赐,你们兄弟都是不要脸的男婊子,一个害人不够,还来两个,断送了他的前途还要到这里来示弱。天底下有财有貌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你们非要盯上小岩?换我好不好?不要害小岩,换成我好不好?说啊!说话啊!换作我好不好?"
她又骂又叫地前后摇晃着我,一口吐得超快的粤语,让我听不真切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胸口和脸颊传来剧烈的疼痛,我抹了抹了嘴角,已是一片殷红。
"阿姨不要啊!"可岩在狱车里高喊,"蓝,快走啊!不要待在这里!"
法警们也看不下去,强行拉开了可岩的阿姨。
他的父母在一边暗自饮泪,他们的儿子至今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他们怎么也容不下的人。
我见到狱车快要开离,不顾身上和脸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追上去。
等等......等等啊......可岩......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我心里千万遍地唤喊。
"回去!蓝!不要追车子!"
可岩拼命地挥着手,我看到他眼角滚动着的泪花。我的手就快要碰到车栏,又突然被甩得老远。我们隔得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我仍在追,喉咙口却像被硬物给卡住,只能发出不成调的悲鸣。
"砰"我被公路扯得老远,眼睁睁地看着狱车消失在动荡迷离的视线中。
仍在不断流血的手粘满地上的尘土,我无助地把它伸向狱车消失的方向。
"可岩--"我终于哭喊出声,"我会等你的,不要说5年,就算是10年,15年,50年,我也会等你的!"
※ ※ ※ ※ ※ ※ ※ ※ ※ ※
"先生,100块肯定是不够的。"
下了飞机,上了机场的出租车。我问司机卡里还有100元到浦东够不够。他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国际机场在浦东,我家也在浦东,100元车费怎么会不够?
"侬伐会是拶我伐?(你不会是要敲我竹杠吧)"我存心用上海话说。
"怎么会呢?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吧?"司机显得一脸委屈,"上海申博成功了,到处不是挖隧道加地铁,就是造桥建青轨,全要绕路的。"
我记起在新闻里看到过申博的事。回家心切,懒得和他多废口舌就同意付现金了。
一路上,我抱着小绿的骨灰,心情有点激动。
小绿,我们要回家了。
我摸了摸"他"。可岩已经在还他的债,而现在轮到我面对了。我要把所有的事告诉爸妈,不管他们会怎么对我。这是我欠你的东西中最重要的一项。等可岩和我都还清了后,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不要怪我自私,也许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不知廉耻。
经过这些事奠定了却是,我们彼此更爱对方。
小绿,你知道么?其实最最自私的人是你。在你的一念之间让我们所有的人精疲力竭,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什么事是不能拿出来讲,一定要用这种方式逃避?你实在太单纯太傻了。我不会像你一样逃避,我爱爸妈,爱可岩,为了他们,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答应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但条件是你做哥哥,我做弟弟。这是你欠我的。
出租车停在一排排6层楼房的前面,计价器上的金额果真翻了100元整整3倍。
司机帮卸下行礼,我便拉着它们走进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区。
原本光突突的弄堂植上了绿化,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楼房也全部重新粉刷过,记起小绿曾对我说这是为迎接APEC搞出的名堂。
我在骨灰盒上罩了一层布,让别人不能轻易地看出来这究竟是什么。
心虚么?我也说不上来。
至少我不希望一路上,它像个展品一样供人参观展览,然后再七嘴八舌地发表各自的评论。
"个伐是蓝蓝么?"(这不是蓝蓝么)
是小区里的一个我一直喊不出姓氏的阿姨。
从小我就一直奇怪她除了找人搓麻,闲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可做。
"个小囡越长越像小姑娘,侬伐是去啥呃广州了么?哪能回来了啦!"(这孩子越长越像女孩子,你不是去了什么广州了么?怎么回来了?)
问得多么讽刺,什么时候这个家我已经不能回了?
"噢!早就想回来了,就是碍着"非典"怕麻烦,现在解禁了,就回来了!"
"这样啊!刚刚看到你妈妈的,她大概去买菜了,你钥匙有伐?"
可能是我习惯了说普通话,令她也条件反射地冒出一句让人忍俊不禁的国语来。
钥匙?这到提醒了我,我哪有钥匙,我的钥匙早就在离家的时候给扔了,因为当时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还会再次踏进家门。
妈妈,妈妈就在附近。虽然到了家门口,但我的心显然还未完全调整过来。
开口的第一句我要对她说什么呢?
"我回来了?"抑或是"小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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