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承冰感觉他像猫一样的颈,肩与胸之间磨擦着,不经意的将妩媚的挑逗与稍纵既逝的跳跃联系在了一起,他知道,知道自己并非只拥有他,但是却似乎不是很在意,他沉默到了不自然,难道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不在乎吗。
这个认知让曲承冰狠狠的咬住了董麒的嘴唇,而他只是有些诧异的睁大了暗咖啡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面那里呈现着琥珀一样的光泽。
只想吻他,缠绵的唇舌,耳鬓厮磨,心里是疼的,咬住彼此的唇齿,借由肉体传替给彼此,相互的咬噬,只想揉进去一般。却在下一刻再度闭上,他放松了身体,安静而倦怠的感到着衣与衣之间细碎的磨擦与身体裸露时的冰凉。
曲承冰脱下董麒的衣服,双手滑过,如为蝴蝶脱蛹,不过片刻功夫便诞生的另一种生命,微靡的味道,大丽菊的灰败,从窗台上跌落下来散成一地的灰烬,浮在房间里,混入空气中,董麒头往后仰,深褐色的发散乱在地上,丝丝展开的菊,绽放,纠缠,抓住彼此沉入水里,抵死的缠绵。
进入,包容,喘息声不由自主的回响在房间里,董麒的脸色刹白,疼啊,裂开了一般的疼痛,不能平复的疼是被人放在板上巨锤重重砸下,直到最后,互拥着躺在地上,曲承冰抱紧董麒,手抚过,高低起伏的脊骨,圆润如石,突突的附着一层皮肤,即是滑润又是干涩,少年的身材仍然未曾发育健壮,交握过的手,才能有上一点暖意。
在追求的温暖。
璐与东意外的再次遇上时,她幸福的微笑道:"我看到了那摩天轮,不敢想象,那份幸福仿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两个人一起大笑,一起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我想要的,就是这种简单的幸福,这种简单的快乐。"
董麒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的螺型花纹,手指滑过了曲承冰的背脊。
一阵电话铃声,林朝吃惊。
他打翻了放在手边的菊花茶,淡黄色的水嚣张的弥延在了桌面上,林朝忙将茶杯扶起来,拿出手机来,才发现上面的号码实在陌生,迟疑了些许,才按下应答键。
董麒老半天才听到那边接起电话,这才微舒口气,笑道,"林朝吗,我是董麒。"
"你好。"林朝道,他家窗台外的一颗绿色的梧桐在茂盛的展开,点点斑斑的树荫间隙下来,勾出破碎痕迹。"有事吗?"
"是这样,我想借你上次的那本书,图书馆正好借出去,而我又不想等上一个月。"
"当然,什么时候要?"林朝展颜笑道,电话对面的声音平静温和:"尽快吧。"
"那这样好吗,你过来拿。"
晚上七点,董麒准时过来,他没有来过,却不知为何如此肯定,那里便是林朝的家,穿过紫藤的长廊,仰起头来,一把藤椅放在阳台上,别样的温和。
林朝端着重新泡好的茶走进阳台上,夕阳西下,远处便是沉沉的一道的红线,他低头放下茶杯,正好看见董麒,便朝他挥手,示意他上来。
墙壁上的爬山虎,风吹过,一片沙沙响。
间或的茶香,隐隐的飘出来,展开的白菊花,只余下几片晶莹的花瓣浮在边缘,林朝递过来董麒要的书,两人便这样坐在藤椅上,微笑以对。
董麒看到林朝家的装饰,吃了一惊,"骨刺红罗被,香黏翠羽簪。"
"什么?"
"唐孟浩然的《庭桔》,指的步摇。"董麒微笑道,手指墙上嵌在玻璃里面的淡金色步摇,"步摇出现于战国,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宋玉的《风赋》,其曰,主人之女,垂珠步摇。"
林朝也笑道,"这是我妈妈遗留下来的收藏品。"早先不收收拾起来,时间久,愈发的没有那个心思。
董麒侧过脸去看着那精美的饰品,也许是许久之间它曾被挽在女子的三千青丝里,摇曳生姿。
"喜欢就拿去。"林朝挑挑眉,"十四年庚申,西狩获麟,孔子作春秋。自古如见麒麟,便要改国号,我可没能力改国号,就送你这个小玩意吧。"笑中,眼往上挑起,像狐般的眉眼,清清爽爽的颜色。
林朝看董麒,低头为他续上一杯茶,却发现董麒视线自己颈间尴尴避过,不由脸上一僵,那里青紫未退,昭然若揭,林朝林朝,你做过何种事情。
在董麒的瞳孔里,他看到了一个苍白的少年。
"时间不早了,谢谢你的礼物。"董麒说道。
"嗯。"
连起身送客都未曾做,只是一人坐在那里,微垂着的头,一片的黑发掩住脸庞与眼,看不清楚那沉如水的容颜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门扣起的声音,林朝这才喘气,咬紧嘴唇,他将头发往后抚起,却是觉得胸里越跳越急,好似要从那里急跳出来一般。
眼前一片黑,意识已是半明半暗,什么都记不清楚。
等到混乱的意识恢复的时候,抬眼是医院白墙,又是熟悉的酒精味道,干净清爽,林朝叹气,他在这里,却安下心来。
床边有人俯在那里,沉沉的褐色头发,散在白色床单上,又是一阵的醒目。
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人。
董麒抬头发现醒来的林朝正看着他,伸开双手在脸上揉揉,总算是扫去了些许疲惫,对他说道,"我忘记拿向你借的书,便又上去敲门,所以才发现你病发。"
"谢谢。"林朝握住董麒手,向他道谢。
"抱歉,我通知不到你的父母。"
林朝只是沉默不语,这又何尝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真又发生,却还是觉得难受,他习惯独处,却仍然未曾习惯孤独,在心里某处,仍然是有着希冀,可为何,他们会对自己凉薄至此。"我没有家人。"冷冷的说道。
董麒从那双眼里看出的,好似见到的是自己另一翻版,他比自己更要倔强,他并非心性冷淡,只是太过要强,要强到极点也就只能用淡漠以对。
无欲,则刚。
这孩子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林朝不答,却紧紧抓住董麒衣角,深吸口气,唇上依然青紫未退,槁枯的莲,灰败的味道。
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便坐在他的身边。
"没错,"狐狸说,"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一说,我也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
林朝轻轻的笑,在董麒念起《The Litter Prince》时,伸手抓过来,"你还在给小孩子念睡前童话吗。"
董麒无奈,"我手头只有这个,你又不让我自己一个人看。"
"请继续。"林朝将手上的书还给他,耸肩微笑。
经过几天,林朝的脸色已经好上许多,虽然脸色依然白到透明,总好过前几天,不再是暗晦的青紫,指尖却仍是冰凉,握过来,像九伏天里裸露在外的铁,生冷。
董麒下课的时候就会过来,来时一人,病房里面也不过是林朝一人,走时,便更只剩下独零零的痕迹,拉长的黑影,躺下的林朝就在那里,暗暗的罩住身形,不过也只是个单薄的影子,轻飘飘的浮在那里。
"对了,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林朝突然打断董麒,后者点头,林朝继续道:"你要复习了吧,不要再过来了。"
"我是一个很让人觉得烦闷的人,不知道如何让生活变的有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学习远比其他来得重要。"
"你又何尝不是一名学生。"
"我不用考虑那么多。"林朝的语气是淡淡的,毫无顿挫,如似只有开花未有香味的康乃馨,安静平祥。
董麒只是看他,什么话也未曾说起,直到最后,林朝不再避开他的眼神,冲他一笑,"能要求你考完试过来陪我吗。"
"当然。"董麒展颜。
隔了几日,林朝未曾想过,来的人会是许平晋。
一件米色外衣,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步子,微笑的脸,引的小护士们脸红阵阵。
许平晋都已经知道,为何许平轲还没有过来,甚至连电话都没有......这段时间强行压下的不安疑惑便翻江倒海汹涌而来,不仅是许平轲,连一向看他如半子的许妈妈都未曾露面。
林朝压下要问出口的话,淡淡面对许平晋,点头示意。
许平晋将手里东西放下,过来看看林朝的脸色,"好些了吗。"随手便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温文尔雅,一双眼睛似是在笑却不知在想什么。
林朝点头,不知该如何应付他,许平晋索性从纸袋里拿出苹果,慢慢削了起来,鲜艳的果子一层薄皮,红络般的痕迹绕成圈的从手里垂下来,螺旋上升型,待到快要削完,许平晋才说道,"不要怪平轲,他出不来。"
苹果被切成小片放在水果盘里,又被插上牙签,细心的体贴,却只是让林朝觉得身体凉的渗心,他不言,只等许平晋慢慢说完。
抬起头来的许平晋,脸上少了笑意,双手交叠在腿上,"阿姨已经给平轲办好手续,不管他愿望与否,后天他就离开中国。"
林朝只是垂头,脸色刹白,被生生的剥去了血色,一张白纸,揉烂了又再度展开,皆是细碎的痕迹,纵横在那里,看的惊心。
许平晋坐在对面好似待他回话,许久,却未见任何回音,林朝只是一径沉默,连视线亦调转往外,不再看他,许平晋脸色略沉:"那孩子正在闹绝食,他不想走,我只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许平晋直视过来,坦率且自然,平直的眼神如锐剑般直射入林朝的心,狠狠剜下几刀,却仍是嫌不够。
林朝仍是不答话,并非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无话可说,破碎的句散成字堵在喉间,上不得下不了,他还可以如何。
那天,许妈妈怕是早就回来,站在门外,目睹一切。
可是她还是那般的包容,忍住一切,而且还打了电话阻止提醒,避开来去给两人留下一丝颜面。多年以前,许妈妈就对林朝说过,她只有许平轲一个儿子,无论何时,他都希望许平轲能够出人投地,为已争光,亦能一生安康美满,此话犹在耳边,而许妈妈的微笑亦还在眼前,她是厚道的,直至最后也未曾冲到自己面前,指鼻骂道,林朝,你为何要这样,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何,为何......,最后俯身而哭,林朝,你还有几年,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家儿子给你垫背......
爱情是什么,告诉我。
爱情,就是思念。
爱情是占有,占有回忆,然后又占有生命。
原本就没有剩下多少的时间,为什么不能让他所爱的人陪他,反正是已经自私了,不如再干脆彻底一些。
可是......
许平轲不是自己,他有父母......
双手紧攥,白色的床单被拉出道道的深痕,延爬在床上,被阳光一照,落下深深黑影。
他有未来。
"我知道了。"许平晋淡淡道,他起身离去,走的决断,连头都未曾回过。
关上的门,听的出他是怒了,而门亦将许平晋的怒意关在门外,房间里面又是一片的冷寂,林朝起身,镜中的自己,除却眼眶下的黑影,竟无任何表情。
"也好......"镜中的人露出笑容,清清冷冷的,眼底一片的落寞,"这样也好。"
他们之间,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夜昙。
10.
终于考完最后一门,董麒长舒口气,沈沉琛则坐在旁边依旧的看着体育杂志。
无知者无谓。
董麒收拾了东西,沈沉琛约他今天要去为人民解放而欢呼,董麒摇头,"你让我好好补眠。""啧啧啧啧,做了什么事情,竟然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沈沉琛作势,取笑董麒。
"我没你大少爷精力充沛,学习就已经够辛苦。"
"唉唉,我说你啊,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三点一线。"
董麒瞪他一眼,却被沈沉琛笑脸拦回,只能说道:"我还想去医院一趟。"
"又去看他?"沈沉琛不解,"你什么时候和他走的这么近了。"
"这叫团结同学,关心友爱。"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董麒看了看上面的电话,是曲承冰。
"董麒,考完了吗。"曲承冰语调带笑,微往上扬起,得到董麒回答又道,"今天放松一下,我在你校门外,过来吧。"
"好。"冲沈沉琛摇手道别,却换来一个极丑的鬼脸,不由笑出声来。
越过深色走廊,临近黄昏时的阳光,透过双层的玻璃窗,只留下了柔和的抚摸,老师在走廊的另一头喊到董麒的名字,叫他过去帮忙。
董麒只能微笑,应道好。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因为电脑系统出现问题而一拖再拖,老师也是有着歉意的对董麒笑,却别无他法,只能一步一步来进行整理。
直到最后,全部做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如若不是这两个小时,有些事情便总不会发生,人生便是这样的奇妙,有时甚至于一分钟就可改变过去,未来,命运不可看,细如蚕丝,只在命运女神手里纺出织绵。
平心而论,曲承冰身边的女性,十分的出色。
她有世界上一切完美的代表,这令她骄傲,那份骄傲根深蒂固在她心里,令她坦荡面对他人的眼神。
他们似乎是路边偶遇,不过交谈几句,却是态度亲密,那位女士笑眯眯的将烟从曲承冰的唇边抽走,自己吸了两口便又皱着眉头还给曲承冰。
曲承冰似是无奈的摇头,却仍是笑不改色,靠在自己的车上看那辆尼桑绝尘而去。
曾有人为他算过相,眼带桃花,薄情寡义。
董麒靠在一旁,他的身形笼在树荫下,彷若浑然一体,只余下那双眼睛,露出莫名情绪,董麒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现在,他终于接触到冰山一角,只不过是小小一角却也是支牙舞爪,欲将人生生撕裂。
他沉默,问道自己,他与曲承冰之间是否真的有爱?不,另一个声音片刻之间这么回答,他与曲承冰之间谈不上爱情,谈不上责任,甚至可以说是相见不必相理的陌生人,曲承冰终有一日会有娇妻美眷,而名为董麒的人,亦会如此,重新规划好生活轨迹,不复今日情景。
只是......,心底的凉意,六月天入骨。
决然的转身,坐车回家,车上颠簸又遇好几个急刹,车上人倒的倒,撞的撞,不少人便叫骂起来,董麒拍拍身上灰尘,掌心一阵刺痛,不知道挂在哪里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渗出来,不曾激烈,一如他的心境,只是懒,懒到脱力,懒到心灰。
只想回家,好好的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到时太阳升起便又是明媚一天。
母亲的书房门余下一道细缝,令其他未开灯的房间更显涩暗,她终于在家,却好似依然在关注生意,既未曾发现过一个人的消失也未曾注意到一个人的回来,而董麒也不欲吵到她,放松脚步,想从门口越过,最好是轻如幽魂。
"不要问我,真的不要问我......"母亲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的明晰,她不似在谈生意,因为那个时候她不会像现在如此疲倦:"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董麒,他不是他,......,我怕他。"
母亲的声音是柔和细软的,是水乡的侬软,这时在董麒的眼里却生硬闪耀的如晴天的劈雳,原来母亲只能是接受自己,而远非爱。
自己的存在又算是什么?
而母亲口的那个"他"又是谁?
曲承冰?抑或是另一名眉眼不清,隐晦在雾中的人?
董麒只想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