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童————幻影莉[下]
幻影莉[下]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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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泡得发白肿胀,却也死得干干净净!

现在活着的这个,不知是谁?
抬手便打他,如家常便饭,那不是无是--再也不是!

那背后亲吻着自己的嘴,潮湿又炽热,点滴地落在冰寒的肌肤上,掀起层层战栗--他找十三试了那么多次,结果却在自己哥哥身上找到那感觉,想来想去,他摊开手心,望着那颗离开族群的,寂寞孤单的臼齿,突然发出森森的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每一次信任的人,终究都会背叛自己!原来世间没有值得相信的任何物事!原来世上最狗屎、最苍白、最无力的承诺就是‘亲-情-信-爱'!想到此处,无命红了眼睛!夺眶而出的不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愤怒的火焰--

"你应该死掉!"迅捷地扭转身子,握在手中的臼齿像飞镖一样,猛力地丢到无是的脸上--白白的小齿没有任何杀伤力,从无是身上反弹,再落到更远的角落,落地时的声音,像一颗心碎掉。

牙齿当然伤不了无是。
那不过是无命嘴里掉下的一颗智齿,不是真的飞镖,无命被打落那颗,然后混合着怨恨吞下,反反复复,像个轮回,仇恨原本就没法终止!
但无是却被激怒!
显而易见,他像狂怒的雄狮,捏着弟弟薄弱的双肩,发狠摇晃着,像要把无命拆散!
"你叫我死?!你叫我死?!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不活下来,你就被那混帐连皮带骨吞下!"
"吞下花家的禽兽是你自己!"无命嚎叫着,泪水呛着愤气,咳嗽连连。

他们多么傻?
狗咬狗,一嘴毛。相煎太急的,原来是他们这对姓花的亲生兄弟!这样的画面若十三看到,莫不笑掉大牙!十三筹划那么多,是否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错了啊......
选错怨恨的对象。
十三只是帮折枝堂,将花家的运程往衰落的路上再送一段,而最终选择灭亡的,不是他们自己么?

"你果然是贱人!"无是终于为自己弟弟下了定义。
埋身缠斗,无命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最终是较力的过程中胜利的一方。骑在弟弟身上,他像个骄傲的王。
睥睨着脆弱无力的弟弟,他的目光既冷又热。抬手拧住无命胸前微微突起的那点绯红,掐得用力,看着那绯樱变得鲜红,看着弟弟喉咙里咳出惊疑而恐惧的喘息,他的表情,像吸食了仙丹般受用!
"你真的很贱,便宜外人也不肯将就一下自己人。你跟爹一个样子,胳膊肘往外拐着,活脱脱的下贱!"他的眼里,仿佛全是怨恨!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小孩,最终选择了离经叛道,等到家人注意时,他已经堕落得覆水难收!
"你和爹一样相信十三么?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你们最信任的人,原本选择在那天晚上就把你们的手足斩断!不是我......如果没有我......要不是我突然[死]掉,要不是我对你搞的那一手,他当时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吃掉折枝堂!知道么!?他当时就下手了!我把他的亲信放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你以为我真是傻子?!"

--!!
那天晚上......
那个凤鸣城血腥屠城的晚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谜吗?
那个秘密应该随着无是的死亡而销声匿迹......
可无是却还活着......
他还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掀起那层屈辱的伤口,把刚刚结痂的伤疤再舔一遍,然后看着自己弟弟痛哭?!

"我要让你和爹看得清清楚楚......谁才是那个最能干的儿子......不是么?无命......你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他吻了上来,掐着无命胸前脆弱又敏感的绯红,缓慢而坚定地吻了上来!
无命的眼已空旷。
再也看不见所有一切--因为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耻辱的暗格里,迷茫又凶残的黑暗--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十三面前自刎的那一刻里,十三那惊骇而又茫然的表情--他突然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该死掉!
真的,不该生下来的......
无是说的没错......
他不该存在的......

"怎么不说话?"细细舔过,无是抬起头来,捏着无命尖削小巧的下巴,冷笑着:"你不是很能叫吗?哭也好,求饶也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弟弟叫床的声音原来那么好听。其实你是最差劲的!--跟婊子比起来,你的身子最差劲!可我也实在没出息,偏偏就喜欢你这个跟婊子一样的弟弟!小时候你那么可爱,老穿着一身白,像个小玉人儿似的,真没想到长大了的你,却是个喜欢钻男人裤裆的孩子!
--十三那家伙死也想不到,绊住他脚的,会是你!我把你毁了,他恐怕吓了一大跳!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在凤鸣出现,你以为自己是来救他,结果你是在妨碍他的计划--真想看看,当他和爹一起,看到你从关老爷神像里滚出来的情形,会是怎样一种样子!后悔?还是吃惊?再不,是吃醋!?哈哈......他把你像宝贝一样收着,八成跟叫花子过年一样,想把好吃的留到最后!他本来就是叫花子嘛!真想再看看他那穷酸的模样!--只可惜!你对他来说,就跟年糕一样!味道虽好,却得赶紧趁着日子吃光!放着存着......日头一过,你就变味了!发霉了!
你的头炮,被我打下来!他气得吐血吧!?那么多年一直赢我,却在你身上输得当裤子,那小子怕是悔得满地打滚!"

"......杀了我吧......"叹息着,喘息着,脖子上的伤口崩裂,无命最终还是放弃:"把我杀了吧!求求你......哥哥...你还是我哥哥的话,请把我杀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不是恨我吗?杀了我一了百了......你跟十三谁输谁赢,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恨你?!"无是像听了个大笑话!"为什么我会恨你?!哈哈......无命!你真傻!爱之深,责之切,爹时常这么对我,所以我把他对我的[爱]都存了起来!我怎么会恨你!我爱你都来不及!你这么能干--把段非骗得团团转,我的弟弟,果然是......"
"段非......?"

这个名字,让无命的目光再次恢复些许神采--
"他跟你一伙?"
"怎么可能?那种武林天骄,全他妈的都是些傻瓜!段非再厉害又如何?叫他到江湖上走走,不出百步恐怕就栽了!--我只需要放出[请到段非来凤鸣城]的消息,那白痴就真的跑来了!他大概是想查出谁在利用他的名号吧?沽名钓誉的傻瓜!再加上我放出[段非求战十三]的消息,那家伙便心痒难熬,因为他想赢十三嘛!这些小手段原本是江湖上最最瘪三的伎俩,却没想到,骗过了折枝堂里这么多老江湖!"
"......"
"十三那家伙大概是想将计就计......他也算有点脑袋。只可惜,段非杀不了他,他便来了个潜龙翻身!--你突然出现,他就利用你的眼睛来证明他身受重伤,与凤鸣城一战全无干系!只不过,他漏算了一个我,我在他下手杀我之前,自己先死掉,也算是跟他学了一招[借尸还魂]--"

--
"真的不错,你还懂得借尸还魂......"
就在无是得意洋洋地说话的时候,一道幽暗而沉湎的气息悄悄地弥漫开来!阴暗的小屋里,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低沉而森冷,像噬血的野兽在摩拳擦掌着,伺机复仇前的吐纳!
"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是身形暴长,利落地弹跳起来,站到地上,环视四周--紧闭的门扉依旧,小屋没有与外界形成任何连通,但那魔魅的呼吸依然,潜伏在深夜的黑暗中,与月色下的阴影连成一气,凡胎肉眼,竟无法看得真切!
空气中还飘荡着血腥的气味,异常浓重,与刚才完全不同!幽暗里,似乎还睁着一双毕亮的眼眸,圆圆瞪着,像丛林里最凶猛的野兽,借着大自然的天险掩藏好自己的形态,只留下漫天的杀气震慑猎物!
那目光是凶残的!
即使无形,却又如有实质!
让对手浑身颤栗,寒毛倒耸,却又看不见摸不着,这是野兽的天性,也是野兽最习惯的形态!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谁?!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无是的呼吸急促!
他似乎变成了那个浑身不舒服的猎物!而前一刻,他还是猎人!但现在攻守异形,突如其来,习惯了筹谋与忍耐的他,再也无法忍耐!
"英雄?......谁是?这个世上,谁是英雄?......我们不是阋墙狗么?"那声音又开始,似乎有些疑惑,又有点迟疑,声音断续着,间或着呼吸急促,空气里血味更浓,那如有实质的凶光也更甚!
那目光似乎可以杀人!
但这一刻,无命却放松了。
他站了起来,颤巍巍的,朝向不知名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目光的主人。带点微笑的凄然,无视兄长,昂着头颅走过去,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流下触目的一片鲜红!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出现。
嚓嚓的衣服摩擦声如此真实,月色西沉,冷冷的光线斜斜从窗棂落下,原本黑暗的一角重获光明,照出半片衣影,那人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步履很轻轻,像猫儿,像兽儿--一身红衣......

月光照到他的脸上,那是一片清秀俊美的轮廓。散开的长发拂在他宽挺的肩头,微微掀起的嘴角那么肆意,看头生死无常般的淡然。仿佛什么都可以看透,却又什么都明白的清澈眼眸里,其实并没有凶残的杀气,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温柔......

那是从没有出现在他眼里的颜色。
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无命却感到了一丝丝温柔......
仿佛原本很熟悉的物品,再次回到自己手中,那温存的感觉,并没有随时间而流失,他依旧在。
"你为什么来?"无命问。声音轻轻。
"我来接你......不过担心你不肯跟我走,所以带了点礼物......想讨好你......对不起,弄脏了......"他的声音也轻轻,说不上是温柔还是狡黠。嗓音里的沉实带点沙哑,气息似乎有些迟缓,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一缕丝带在他手里飘荡下来,是赤红的鲜艳颜色!

"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无命轻轻一笑,眼角滑下透明的水滴,掠过嘴角,仿佛是甜甜的味道......
什么都罢了!
谁对谁错,谁的爱谁的恨,都可以在这一秒装作不见!他看到他,便是奇迹!生死无憾......
"大概吧,所以你要珍惜点......"他笑了笑,嘴角还是歪歪的,像往常一样。
"你也第一次穿红衣......"无命又笑,多么惊讶,他也会穿上黑色以外的颜色,沉沉的暗红,在月色下显得破破烂烂,落魄得很,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身创痍--满合适的呢!
"......?"他迟疑了瞬间,然后释然,轻柔地发出笑声:"不错呢,原来已经是红色的了......像个新郎倌儿......来,第一次送你的东西,要不要拿去?"
无命忐忑地接过,爱惜地看着那濡湿的红色丝带,像个小心眼儿的孩子,嘟哝一句:"为什么是红颜色?多俗气,我要用在哪儿?"
他是男人,怎么使用红色的丝带?
他沉沉地一笑,声音还是老轻老轻--"街上卖丝线的胡老头送的......我看着觉得衬你,原本......它是白色的......"
原本,丝带是白色的。
就像他的目光,原本......总是一片赤裸裸的厉芒!
只是无命觉得他温柔,无命看着他温柔,所以......他才学着人样子,也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而又毫无建树的事情--就像这丝带与温柔,原本都不属于他,他只有慢慢学过来,学着像普通人一样,活在这一刻......
只是,原本白色的丝带,已经变成了红色......

无命的目光,变了颜色。
他的泪,突然掉下来,一滴又一滴,一串又一串......因为他看到丝带像脱了色似的,红色的濡湿,染满自己的指尖!
空气里的腥气,原本就是--血的味道!

"叙旧结束了吗?"
阴沉沉的声音,像从地狱深处探出来的勾魂之锁!
无是站在小屋一角,这一次,换他成为猎人!审视着负伤的野兽,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目光,冷冷的,露出残酷的笑!
--"你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么?这个样子,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那样,让你活着回去......?"

当年的无是十一岁。
当年的无命五岁。
当年的......兽儿,七岁。

在那个漫天飞雪,一色苍茫的长街,兽儿推开了无命。
无是殴打了兽儿。
那一天,无是几乎将兽儿打成死人!
但兽儿活了下来。
而如今,兽儿也许再也活不下去,因为他的生命,已如风中烛火,飘摇在即!
所以--十三笑了。
他一直在赌博,看看自己能否活到明天!
天复一天,年复一年,他活到了现在,才看到死神向他挥舞着勾魂的锁链,他想拖一个人下去垫背,因为他一直很自私!废心
不是没有恐惧的。
其实一直都很怕死!
幼年时的经历总是将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无限制扩大,形成了灵魂中一个牢不可破的禁区。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选择都将低头,看不见身后,也看不见前面,只能像个蒙住眼睛的瞎子,一步步捱着,踉跄地走向前方。
所以当眼睛睁开时,他看到自己濒临的死相,是一片血淋淋的红,没有惊讶,也不畏惧,反倒坦然得很,像个瞎了一辈子的人,临死前终于得见光明,死亡的阴影变得黯淡......

嘿嘿一阵低笑,转身过去看向无是,仇怨的表情是没有的,只是剩下一朵莫名其妙的冷笑--

"你笑什么?"无是冷冷问着。他的全身线条都拉得很紧,任何人在十三面前,都不会做出过于放松的姿态!
"你的习惯不好,想要的东西应该用抢的,这样比较公平。"摇着脑袋,十三抹了把脖子。与无命一模一样的伤痕横亘在彼此的脖颈,活象两个迥异的双生子!他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鲜红,倒像那血液不是自自己身上流出来,望着无命,嘿嘿笑着,傻子一般。
"不要笑...不要那样......你在流血......"嘶哑着声音,无名退了又退。这印象并不陌生,十三的身上总是伴随着血腥!但今日略有不同,那颜色来自于他的身体,象征着生命的流逝......

"嘿嘿......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居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谈公平?!"无是嗤笑得有理!只差没说--你与我,不过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公平只限于正义的一方。他们两个,谁都不是好人,实在没什么资格谬论公平!
"没错,我们俩都很坏。从这里开始--从头到尾都是坏坯子!"指着自己的脑门,十三没和他争。他站直了疲惫的身躯,腰干还是那么笔直,血色让他的身体变得华丽,一改往日低调的印象,此刻的他,形象突然妖异,看起来倒像地狱里爬出来生吃人肉的怪魔!
"不过......坏也该坏得有格调!你我格调不同,所以总不能走到一块儿!"唇边绽出一抹笑,看在无命眼里显得那么狰狞!十三的一句话似乎说中了许多事,一言以概之,他和无是的关系,似乎就是这样简单而复杂!

"什么意思?"无是看看无命,再看看十三,突然不介意对方这样拖延时间!因为十三在他眼里,已形同死人,试问一个‘死人',有能拿什么来要挟一个活人?!
"嘿嘿......你我都一样,见不得别人有什么好处!自己没有的,就总想拿过来......只是,我喜欢用抢的......而你--却习惯用偷的!"突然咬牙切齿,十三的眼里,寒光暴射!
"咱们俩都不是好人,所以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你偷你老爹的,你偷你弟兄的,你偷折枝堂的......你怎么都好,就是不该偷我的!--花无是,你捞过界了!你不仅碰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弄坏!这笔帐......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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