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前心中一紧,腾地跳了起来,向外冲去,口中问道:"什么时候?刺客抓住了没有?堂主现在总堂么?"
"就是刚才的事,堂主现在总堂,刺客是个黑衣人,没有抓住,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黑衣人?"丁前猛地立住了脚步,大声招呼自己安排去服侍一点红的手下,问道:"一点红呢?"
"傍晚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丁前一惊,后背上冷汗都下来了。
是谁?会是谁行刺秦越呢?这里是天狼社的地盘,总堂中守卫森严,会有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去行刺天狼社的堂主呢?而且秦越本人武功卓绝,等闲人也不可能伤得了他......
难道说是一点红......
丁前越想越怕,肝胆欲裂,什么也顾不得了,出门上马,直奔总堂,来报信的兄弟紧跟在后面,拼命打马也追不上他。
本来丁前也不至于怀疑一点红会对秦越不利,但人说关心则乱,这话一点没错,他一心想着秦越的安危,完全忘了分析事情的可能性,快马加鞭,闪电一般冲到了总堂,跳下马来,早有人迎了上来,大声告诉他堂主现在后面的漱玉园中,丁前不及答话,施展轻功直穿过三进院子,扑进原来自己跟秦越所居的漱玉园,一眼望见堂中的大夫刘先生正从内室出来,忙问:"堂主怎么样了?"
刘先生叹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丁前已经旋风一般掠过他的身边,冲进了内室,留下老头儿错愕地张大了嘴,摇头笑了笑,自行离去。
室内一片昏暗,床上垂着帐子,地上扔了不少带血的衣物、布条,却没见人,丁前大惊,叫道:"五哥!五哥,你在吗?"竟不自觉地带了哭音,紧张得声调都变了。
"小丁......"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帐中传来,丁前一怔,忙冲到床前,揭开帐子,黑暗中还没看清什么,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强壮的怀抱。
"啊!"丁前惊叫一声,随即被吻住了,一个不容抗拒的、热烈的长吻,如饥似渴地掠夺着他的双唇,一双如铁的手臂紧紧地钳住他的身子,带着令人颤栗的力量和渴望,将丁前压在身下。
"五哥?"好不容易丁前透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又再次被封住了口。
"他没事!他没事!"丁前心里激动得如欲哭了出来,真是谢天谢地,五哥没事,从他强力拥抱自己的感觉来看,他根本没有受伤!
一时顾不上想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丁前满心都是欢喜,只要五哥没事,就一切都好!
两人疯狂地拥抱着、亲吻着,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压抑已久的热情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天地变色、万物成灰......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剩下两个热切渴求的人,拼命地抓紧对方,滚烫的身体和滚烫的灵魂,激烈地碰撞着、贴合着,恨不得深入彼此灵魂的深处,再也不要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丁前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没想起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被人紧紧地拥抱着,几乎气也透不过来,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一股酸痛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不禁呻吟了一声。
"醒了?"秦越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他温热的气息,使丁前刹那间清醒过来,之前的激烈情事也闪电般划过脑海,激起他一阵战栗。
"小丁,小丁,我好想你......"秦越喃喃地在他耳边念着,细细密密的吻轻柔地落在丁前的耳畔、脸颊,最后落在他紧闭的唇上,霸道地吸吮着、吞噬着,灵活的舌头撬开他的唇齿,钻进他的口腔,勾引着他的舌,交结在一起......
良久,两人才喘息着分开,天色已经微明,晨曦映进窗子,纱帐中的两人面目朦胧可辩,秦越着迷地望着丁前英俊而泛起潮红的脸颊,真是觉得从心眼儿里头爱着他,怜惜着他,紧紧地拥抱着丁前瘦削而强韧的身体,舍不得放松半点。
丁前也紧紧地回抱着他,急促地喘息着,心头激动而混乱。
什么理智,什么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也抵不过五哥一个热烈的亲吻......自己还是爱他,像爱到了骨髓里去似的,不管曾经怎样下过决心要忘记他,可是办不到,只要一回到他的身边,就什么都忘了,再也把持不定,只想好好爱他,好好拥抱着他,用他火热的情爱,来温暖自己、燃烧自己......
好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软弱!明知道他又在欺骗自己,可是......
难以按捺心中的痛苦,丁前狠狠地一口咬在秦越胸前,恨不能把这满腔的怨愤,都化在这狠狠的力道中,将自己的痛苦,也传到他的身上......
血,流了出来,泪,也流了出来,丁前哽咽着、颤抖着,将满心的痛苦,肆意地发泄着......
秦越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丁前,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满含爱意,满含深情,身上好痛,心却一片温暖,知道小丁对他的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这可怜的孩子啊......
天已大亮了,两人相依相偎,默默无言,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难得的静谧,使人的心都沉静了下来,可以认真地想一些事情......
刚才秦越抱着丁前去清洗,爱怜地抚摸着他瘦削而强韧的身体,丁前的身体已经不像少年时那样纤细柔软,变得更加男性化了,肌肉结实,强壮而挺拔,曾经自残的伤痕,已经基本消失不见,只留下几处淡淡的白痕。
久已不经情事,这次突然而异常激烈的性事使他受伤不轻,看着丁前咬牙忍痛的表情,秦越好生不舍,轻柔地为他清洗了,上好药,再用一个个甜蜜的亲吻,安抚着他、怜惜着他......
丁前心中的寒冰,在这强大的温柔攻势面前,再也坚持不住,一点一点地融化了,久违的柔情,仿若一池春水,令人情不自禁地陶醉于其中,即使沉溺,也在所不惜......
日升日落,转眼又是繁星满天,秦越寸步不离地陪着丁前,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两人都刻意不去涉及会引起争议的话题,只拣些没要紧的话来说,更多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说,只温存拥抱,体会这极为难得的轻松惬意。
夜深了,秦越抱着丁前坐在窗前的春凳上,两人共用一个酒杯,你一口,我一口,默默地喝着酒。
秦越挟起一筷嫩笋,喂在丁前口中,顺便又吃了他一记豆腐,得意地看着他微微恼怒的样子,心中欢喜无限。手里抱着他温暖的身子,忍不住又有点心猿意马起来,将手伸进了丁前的衣襟。
丁前啪地打了他一下,懊恼地白他一眼--昨晚彻夜放纵的后果,是整整一天都浑身酸痛,某个部位更是火辣辣地疼,而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想......
"小丁......"秦越紧紧地搂住他,撒娇使赖,可惜丁前已经恢复了定力,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马上打消了他火热的欲望,改口道:"好小丁,哥哥知道昨晚你辛苦了,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体吃不消,好小丁,哥哥一定好好补偿你。"说罢又是一阵轻怜蜜爱,丁前温顺地承受着,没有说话,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一会儿好想好想爱他,想狠狠地拥抱他,一会儿又非常非常想伤害他,恨不得直接给他两刀......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样?为什么不放手?
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想他?为什么也不放手?
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希望达成妥协的,明明是没有将来的,却又为什么如此的互相渴望,不舍分离?一想到昨晚的激烈,丁前的脸上一阵发烧,男人啊,真是没治了,热切的欲望就像燎原之火,竟然将理智燃烧得点滴不剩......
身体是最诚实的,自己爱五哥,不管他怎样,对他的渴望并没有随着心情的改变而改变,而五哥呢,他也确实想自己呢,他昨天晚上的激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么强悍、霸道......这个该死的家伙!
丁前狠狠地又盯了秦越一眼,却换来又一个长长的、缠绵的,几乎令他再也无法呼吸的深吻,满腔的恨,又都化做了依依不舍,两个人再一次尽情缠绵......
月牙儿在云朵间穿行,花影渐移。
秦越忽然想起,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小丁,我真是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
"嗯?"丁前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是很感兴趣地应了一声,有点奇怪,今天好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
"七月初七,今日是七月初七啊,乞巧节,牛郎会织女的日子哟。"
"哦。"丁前淡淡地应了一声,仍然没什么表示。
"也是情人相会的日子,互许终身的日子......"秦越用最动情的语调说完这话,才忽然省悟好象有点说错话了,忙尴尬地打住了话头,偷眼看看丁前的反应,却见他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稍微一松,随即又觉得有点不自在。
人的心思真是最奇怪了,如果丁前哭着喊着要他跟自己互许终身,他一定会敬谢不敏,甚至退避三舍,虽然对丁前极为喜爱,但一想到要许下终生的诺言,他还真是不敢应允,秦越对自己的风流成性并不隐晦,甚至还颇为自得,认为自己风流得光明磊落,从不在此事上欺瞒任何人,他很重信,不会轻易许诺,但如果真的许下了诺言,便会一力遵守,绝不轻乎。
但是,他真的不愿意......也不敢向丁前许下诺言,因为......
嘿,说的不好听点儿,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啊!
可是,如果丁前对他满不在乎,那他的心里,却又若有所失,情不自禁地又将丁前搂紧了些,竟是生怕他随时离自己而去。
丁前心中思虑万千,却又一片茫然,什么叫"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如今这情形,却是再好也不过的注解了。
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怎么办......
秦越热切地亲吻着他,抚摸着他,两人的身体,无比亲密地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然而心呢?这一次的重逢,对两个人来说,是喜?是忧?
秦越不满地望着丁前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暗暗猜测:小丁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他明明就在我的手里,就在我的怀中,可为什么他的心,我还是摸不透呢?以小丁的聪明,当时就知道了我在骗他,可是他并没有拒绝我,甚至非常热情地响应了我,可见他是爱我极深的,并且一直没有改变,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望着丁前忽尔自嘲地一笑,无奈地垂下眼帘的样子,秦越忽然觉得一阵心痛--自己还是伤到他了,再一次地伤了他的心,虽然他还爱着自己,这一点根本就不用怀疑,但是,他仍然坚持着他的宗旨,这一次的重逢,这一场无比热烈而深情的欢爱,只能使他的痛苦更加深重罢了!
怔怔地望着丁前,望着他黯然神伤的模样,秦越非常难过,真的很爱他,很想使他再次露出欢颜,不要再这样落落寡欢,这是明明是自己最喜爱的人哪!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性情激烈的丁前呢?那个明朗率真的丁前呢?
他生气时会大喊大叫,愤怒时会拔刀相向,高兴时会放声大笑,那个可爱而明朗的少年,为什么变了呢?
他是成熟了,可是这样的成熟,却是自己最不乐见的啊!
秦越的心第一次有了动摇,第一次体会到为情所苦的感觉,明明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捉摸不到他的心思......
一想到随时可能失去他,这种不确定性,使他心里有一种恍忽的焦虑,下意识地越发搂紧了丁前,直到他闷哼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几乎扼止了他的呼吸,慌忙放松了一点,又低头用力亲吻他,恨不能将他揉碎在自己身上,或者吃下了肚去,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23*
一连三日,两人寸步不离,放下了一切的事务,缩在小小的漱玉园中,几乎与世隔绝,推拒了万丈红尘,只留下两个倾心相爱的人,做着时而激烈、时而缠绵的美梦,不离不弃,谁也舍不得醒来......
然而,再美的梦,也终究有醒的一天。
这天清早,丁前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轻轻地说话,这声音虽轻,又及时被秦越打断了,但已经足够使丁前从迷梦中醒来,怔怔地出神。
那是孙玉在向秦越汇报社中事务,想来这几天五哥始终陪着自己,社中的事务已经堆积如山了吧?不然孙玉不会贸然跑来触堂主之怒的。
身边还余着那人的温暖,枕衾之间、自己的身上,尽是那人的气息,然而......
真的不愿意醒来,留恋这深情的美梦,可以尽情放纵着自己的热爱,然而......
是梦,终究得醒啊!
丁前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将头埋入被中,眼前一片黑暗。
秦越回到内室的时候,发现丁前已经穿着整齐,笔直地立在窗前,似在凝思。
"小丁?"秦越心中有点紧张,用尽可能温柔地声音叫道。
"五哥。"
"怎么起来了?多休息一会儿没事的。"
"嗯,休息得够了,这是一年多来,我休息得最久的一次了。"丁前淡淡地道,从窗前转过身来,向门口走去。
"小丁?"秦越见他径直向门外走去,心慌起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叫道:"到哪里去?"
丁前被他搂住,也不挣扎,坦然地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
"回浙东去。"
"呵呵,你不用急,我已经安排乔坛主去接替你的职务,前天他就上任去了,今后你调回总堂来,还在我身边做事。"
"哦?那于平......"
"飞刀门内出了点事,他昨天已经赶回去了。"
"一点红呢?"
"我送了他一本剑谱,他正在咱们堂中的密室中练剑呢,这几天都像着了魔似的,万事不理。"
"嗯......"丁前淡淡笑了一下,正视着秦越的眼睛,道:"五哥,你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是,我......这都是为了你啊......"秦越叹息一声,看着丁前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竟浮起一种惶急,用力搂住了他,热烈地亲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眼前的丁前是真实的,还在他的身边......
丁前平静地承受着,没有反对,也没有回应,直到秦越终于放开了他,急促地喘息着,热切地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小丁,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心做对呢?回来吧,留在五哥的身边,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相信我!"
丁前垂下眼帘,半晌无语,然后缓慢而坚决地脱出了他的怀抱,微微一笑,道:"五哥,我知道咱们天狼社经常掌握着各地最繁华的酒楼,虽然去年我离开的时候太白楼还没有归我们所有,但现在想来已经易主了吧?"
"嗯。"秦越心中不安,淡淡地应了一声。
"凭你的手段,自然会掌握着这里出现的各种情况,收集到所有的信息。"抬起眼睛,丁前直视着秦越,微笑道:"那天我跟于平谈话的内容,当然也及时地传到了你的耳中......"
秦越忙道:"不是的......"
丁前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淡淡地道:"所以我们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你就遇刺,然后我......"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地道:"是我自己傻。"
"小丁!"秦越无话可说,又是焦急,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小丁,五哥的心意,你难道体会不出么?你就像我的心头肉一样,怎么能够割舍?"
"嗯......"丁前淡淡地应了一声,深深地凝望着他,目光变幻不定,心想: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什么都不想舍,鱼与熊掌,想兼得么?我虽然也不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