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坚强,他要能够控制自己的命运,这是他早就已经决定的信念。所以,他要把这一切都当做一种磨练。
他必须离开,即使不择手段。
突然,傅寒熙发现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不能心慈手软,即使与世隔绝也是没用的,只有卑鄙自私无耻 ,才能保住自己……
“嘿!男孩子是不可以流眼泪的哦!”
耳边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接着一件衬衣盖到了自己的身上。没有来得及擦去眼泪,傅寒熙看到了一张温柔的笑脸。
那是一张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脸,也看不出年龄,但是那人却有一双温暖的琥珀色眼睛。
“我是斗魁,是未来一段时间里,你的保镖。”
是的,傅寒熙想起来了,这个人他见过,就在三天前的PUB那里。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从他的脚上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拉开的。那个穿着花衬衫的怪人。对了,他还记得他叫年宏宇为“头”!那么他是年宏宇派来保护他的?不!他能有什么危险?!这个人还不如说是派来监视他的。
“就我所知,今天下午是你父亲的追悼会,你不想参加吗?如果要去的话,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斗魁的笑就像冬天的阳光,照人四肢百骸温暖。
他说着,拉起了傅寒熙,礼貌的转移自己的视线,将他推进了浴室。
“我给你去拿衣服,你梳洗一下,或者洗一个澡。然后我们下去吃饭。今天有好吃的哦!”
这个人和年宏宇不一样,是让人放松的类型。
进了浴室,傅寒熙不觉松了一口气。看来,年宏宇并没有真的让他光着身子走路的样子。事情到这步田地,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今天是老头的追悼会,这件事情他倒是真的忘了。
对了!傅寒熙灵光一闪。这不正是一个离开这里的大好机会?
(按民风,人死后要在死的地方停尸7天,做七。头七之后才火烧掉。傅寒熙的父亲在医院冰库放了7天,正好安排今天送火葬场。)
“我把衣服放在马桶上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傅寒熙在淋浴房里洗澡,斗魁敲了门进去,放下了衣服就出来。倒也颇有住家男人的态度,一改往日叱吒风云的霸气。
毕竟,他14、5岁就开始照顾年宏宇,对小孩多少是有些了解的,那会象年宏宇那样莽撞。
“头……不,年先生已经把现金都准备好了,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你是要自己交给你母亲,还是我来?或者我们另外选一个时间送过去?年先生的意思是由你自己决定。”
傅寒熙洗完澡出来,人已经轻松多了。不过脚步还有一些虚浮。
这间主卧室犹如宾馆套房,连着一间小客厅。而斗魁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悠悠的抽着雪茄,他的脚下就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钱?!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傅寒熙不免怀疑斗魁所说的真实性。
他站着没动,只是楞楞的 看着那只箱子。
很难想像刚和自己争吵完的年宏宇会继续履行他昨天的承诺。那也不能说是承诺,只能说是那个人自己提出来的条件。他甚至没有答应。
那这是否也可以解释为,不论他要或不要,年宏宇都会按他的想法继续下去。把他视作卖身的性奴,继续折磨他,知道他厌倦为止。
年宏宇不会放过他!傅寒熙越想越觉得害怕,也更坚定了逃跑的想法。
“你要和我一起去?然后呢?再把我带回这里?”
傅寒熙知道自己这样问有点傻,但是他必须知道的更多才能设计出成功率高的逃跑方案。
斗魁没有直接回答傅寒熙,他只是注视着傅寒熙的眼睛,带着温柔的微笑。然后他又吸了一口雪茄。
“我的工作原本应该从明天开始。接送你上学,保护你在这里安全。当年先生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说到这里斗魁停顿了一下,他弹了弹烟灰。
傅寒熙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当斗魁和年宏宇在一起的时候很难察觉,但是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他们的相似就很明显。特别是动作,神态。只是,斗魁看上去没有年宏宇那么的尖锐,要更温和一点。
“其实这些话我不应该说,但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也许你觉得不公平,但是你最好听话。想上这张床的,大有人在。他看上谁也根本不需要花钱买。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要犯一点错误……”
斗魁做了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
“当你属于他的时候,我不会做任何事情,但是你一旦离开了他,我立刻就会处理你。”
更可怕!这个人比年宏宇更可怕!傅寒熙不由的这么想。
“你认为我比他更可怕是吗?你错了。他只是对你宽容,而我,没有这样的理由。所以,我还是奉劝你,放聪明一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动小心眼,玩小把戏。”
一边在说威胁人的话,一边却在温柔的微笑。傅寒熙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了,他就是蜘蛛网上的昆虫。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你要自己处理那些钱,还是由我来?”
斗魁没有移开过自己的眼睛,他一直注视着傅寒熙。他也有些明白年宏宇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少年。他的眼神,斗魁记得,当他第一次见到年宏宇的时候,年宏宇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
极端防备,和不信任的眼神。
31.
早八点,经济台新闻播报:
“今日开市,李氏百货股狂飙300点。洪泽国际贸易的收购战已进入白热化,经济师奉劝各位股民不要盲目跟风,以防套死。”
哥特式的玻璃暖房,种满了各种热带植物,还有巨大的鸟笼,养着各色翠鸟和鹦鹉。
黄铜缠花的推车,放着昂贵的英国茶具。还有华丽的孔雀羽毛扇,和白银镏金的香炉。
秦夫人就坐在暖房的中央,喝着印度红茶加罗勒叶,不放糖,加奶。
小电视从天顶垂吊下来,虽然开着,秦夫人却没有看,只是在听。
她依然戴着面纱。穿着墨绿的丝绸睡衣袍,脚上是尼泊尔的手工绣花鞋。
“想不想知道,年宏宇为什么要收购李氏?”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但是可以肯定,那是癸在说话。
“你做完你的作业了吗?”
没有一丝惊讶,秦夫人缓缓的嘬饮着她的红茶,姿势优雅高贵。
“OH~~作业?!你指哪一样?我已经毕业了唉!”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癸突然出现在鸟笼顶上,就像一只站在树上的花豹。还穿着印着郁金香的衬衫。
“这么说,你没有将他的生命结束掉?”
放下了茶杯,秦夫人用那涂着红丹蔻的纤纤玉指,从纯金烟盒里取了一根掺着薄荷的细长雪茄,点上。
“噢!我的夫人。只有您能将夺取一个人的生命说的如此动听美妙,犹如大天使伽百利的诗歌——您真是了解我了!”
癸就像摆脱了地心引力一样,横到了笼子的半腰,把笼子里的鸟惊的疯狂扑腾。
“我有些厌倦你的拖延了。”
雪乃尔的经典猩红,那两片嘴唇就像是盛放的玫瑰。吐出一袅青烟。
“嗯哼!我也有些厌倦了。”
转眼之际,癸离开了笼子,又倒挂在了一棵芭蕉树下,扯了一段嫩叶藤,缠起了自己的漆黑长发,看上去就如同酒神。
“……”
秦夫人站了起来,一手支着烟,一手从花架下提了玻璃水洒,走在白色大理石碎粒铺成的小道上,浇起了花。
“我直说了吧!我不打算杀年宏宇。因为他动作快,抓住了我的小辫子。哎呀呀!他抓住了我的小辫子,小辫子,你让我怎么办~”
说到后面,癸竟然开始哼起了歌。
“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这让我很不愉快。”
停了一下手,秦夫人找出遥控器把小电视关了。然后又开始修剪灌木的枝叶。看似随意,但癸已经感觉到了杀机。
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他几乎每一天都是在杀与被杀之间度过,所以他的敏感超过任何一个在职,经验老到的杀手。
“我也不愉快呢!”
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一个360度后空翻,癸站到了地上。而那些缠在他长发上的春藤,断成数段掉落在地。
他在警告秦夫人,就连他的头发,也是一种武器。
“B1370,你在警察局的档案有三个重点,而在全球六个大社团留有血债。血蔷薇一直在找你,只要我一个电话,黑白两道都会倾全力追杀你。你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吗?”
聪明人不会用过去的恩惠来拉拢人心,而是提出更好的条件。恩威并施。
“哈!老太太生气了!好烫啊——秦洪琦!你大可以那么做,我自信没有人可以杀我。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的核心钥匙在KING的手里,如果你能找到他,拿到那个钥匙就可以要我的命。当然,在那之前,我就会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你是‘哥哥’的新娘——啊!哈哈!哈……”
癸幻化成无数个自己游走在秦夫人的身周,似真似假,扑朔迷离。
他使用了伎肢(类似于影分身的杀者技巧)。
“你太令我失望了!”
平静了一分钟,秦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很冷静的,放下了手中的修剪工具,向后退了一步,把背依靠在了暖房中央的大树上。癸觉得不妙,闪电般向她欺近,但是还是晚了一步。秦夫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那棵树干中。0.05秒之后,隐藏在暖房各处的武器开始运作。1秒后,带有红外线跟踪器的作战机器人进入暖房,加入扫射大队。
短短3秒以内,好好的一幢玻璃暖房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东西都被射成了马蜂窝。
“真厉害!竟然动用美国国防部仍在研制的机器人。可惜,KING许诺我拥有超过这个时代一百年的科技。”
但是,从第4秒开始,一切有了转变。一道蓝色的光线亮起,犹如鞭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击,在一瞬间就破坏了所有的作战机器人,然后是隐藏在犄角旮旯的扫射枪。
“我要杀你,或任何人。根本是易如反掌。但是我厌倦了,杀人的乐趣已经不能满足我。而你!最好也冷静冷静,安享晚年又如何?”
一切都在6秒里完结。癸毫发无损的站在了废墟的中央。而那道蓝光则渐渐隐退在他的中指。
“虽然我向来有仇必报,但是鉴于你这四年来的照顾,和年宏宇对我的关怀,我不但不计较你这次的错误。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去查查一个叫米利亚·年的女人,她和李茂源的关系。我想你应该会满意的……”
说完这些,癸大笑着离去了。
速度和力量,这个世界他几乎是无敌的。但也是孤独的。
32.
人类,本性追逐,掠夺,占有。而死亡的出现,是一切欲望蒙上了虚无的阴影。人类因此彷徨,失落;欲望则借由此变态的扩张。
当癸从秦夫人的玻璃暖房离开的时候,傅寒熙正坐上黑色宾士,在斗魁和邓子通的陪同下前往他自己的家。
他走的时候很匆忙,也很惶恐,不敢看向任何一边,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跟随在斗魁的身后。他也知道自己是还要回来的,可是能不要看见年宏宇就不要看见,那是他心底的逃避。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一刻年宏宇和他有着一样的困惑,也在逃避他。
so!
本来按照傅寒熙的计划,当斗魁开车行至闹市的随便哪一个路口,只要遇见红灯,他就有机会跳车向交警求助。当然能够遇见巡警就更好。
到那时,在警察叔叔的保护下,斗魁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年宏宇那里再想办法。而他则就能趁此机会赶快回家,取出他那寥寥可数的积蓄,前往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反正他还有两个月就18岁了
。
可是!他所有的计划在斗魁所说的那一番话之后就统统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