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轰然,记忆被炸开。他想起来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最想忘记的东西。每一幕,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声音,每一点气味——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你看!我抓到你了。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在你的心里……
他疯了!白川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的眼里只有那红色的恶魔——癸!
那个人,那样的笑着,割开了自己的腕脉逼他喝下了他的血,然后在他身上画下了小丑的图案。
他纠缠着他的手指,牵着他的手一起来到他的腹部,他对他说:“如果你是女人,那么现在,或许一个生命就在你的这里被孕育,孵化着。那样的话,或许我就不用你如此的恨我……”
“癸!癸!癸……”
白川怒吼着,敲击着坚硬的地砖,直到皮破肉碎,鲜血飞溅。
他恨他!!
他恨他!!
他恨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
34.
人类被孤独感包围起来,个人的灵魂是不足以抵抗的。
(时间接续在《蓝色曼陀罗》第2小节。故事以正常方式叙述,而不再是回忆倒述。)
从自己的回忆里出来,傅寒熙觉得有点累,他不想再呆下去了。原本他参加这次是为了逃跑,既然现在计划泡汤,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坚持下去,伪装成一个孝子贤孙。反正人死如灯灭,是不会有感觉的。真正在意的都是活人。
再说,就目前这情况,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吕莲秀都不会在意。至于其它人,他从来也不在乎其它人的看法。
“你可以带我回去了。”
除了这一个!为了自身安全,傅寒熙觉得自己有必要多请示一下斗魁的意见,以防被误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斗魁就站在傅寒熙的身后不远处,履行他的职责。十年前,他就是干这一行的高手,他的身材样貌得天独厚,可以让他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随意隐匿在任意角落。当然,那是在他脱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之后。
“好吧!我们走。”
斗魁只是看了傅寒熙一眼,不是警告,也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很寻常的一眼,肯定一下傅寒熙的意愿。
其实斗魁是个相当温和的人,只有当他处于攻击状态,或是有必要的显露他的另一面的时候,他才会让人紧张不安,深感惶恐。
两个人转身向外走,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表情木然。(邓子通在吕莲秀签字之后去了专门机构办手续,不在场。)
可傅寒熙不是那么认为的,在他来看斗魁比年宏宇更可怕。一个时时刻刻想杀你的人,却能在威胁你之后又对你和颜悦色,象对待朋友(普通朋友,要是好朋友就太肉麻,太夸张了)一样对待你,这样的人,心机之深,实难想像。
这可不是打你一巴掌然后再帮你揉揉,而是在背后插你一刀,然后再笑着问你痛不痛,需不需要看大夫,他还可以开车送你去……
简直神经病!
所以,尽管斗魁对傅寒熙很客气,但他还是防他象防艾滋病。
到了停车场,两人正向停着的黑色宾士走去,突然一部红色莲花跑车向他们猛冲过来,然后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就停在离傅寒熙一米远的地方。
斗魁一转身把傅寒熙护在身后,并迅速的从肋下掏出防身的0.4口径左轮手枪。
“寒熙!”
车门打开,驾车的人急速的奔出,叫了一声。
傅寒熙从斗魁举起的手臂看过去,发现那人是李卿。
“你不能和年宏宇在一起,他是人渣!”
李卿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发丝凌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被斗魁的枪口顶着,他还是不顾一切往前冲。
两天前傅寒熙失踪,他就报了警,可是没有超过48小时警局不受理。他就只能出钱请人,再到处发动人手帮助寻找,当然也和道上的人联系。可是得到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让他放弃,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严重了。可正当他要再进一步调查的时候,那个洪泽集团突然开始在股市里大肆购买李氏百货的股份。公司告急,他不得不回去帮父亲的忙。直到今天上午他收到秘书的消息。
他已经尽全力赶快脱身到这里来了。
他没有想到,也不相信傅寒熙会把自己卖给了年宏宇。那个没有人性,残忍冷酷,无情无义,做事不择手段,换女人如同换衣服的男人。那个正在收购他公司的疯子!
“你听到了吗?寒熙!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只是在玩弄你,他不会爱你的!他早就已经订婚了!”
枪支没有用,斗魁收了起来,他改用擒拿,空手把李卿打倒在地。可是李卿还是不停的喊着,尝试改变傅寒熙的决定。
“李二公子是吧?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斗魁发火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李卿仍旧不依不饶,死缠烂打,赖在地上折腾,嘴里还不干净。
“寒熙!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斗魁打折了李卿的鼻梁骨。那张原本斯文俊秀的脸上全是血、眼泪和口水的混合物。他还打歪了他的下巴,最后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没要他的命,但可以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爱他?今天早上你刚宣布和方氏企业的千金订婚,现在竟然来和一个男孩子说,你爱他。不知道你那个混蛋垃圾的爸爸听到了会怎么想,啊!”
说完,斗魁又补上了一脚。
“我们走。”
然后斗魁拉着呆在一旁看着发傻的傅寒熙上车。他没有杀他就已经是仁慈了,竟然敢在他斗魁面前说年宏宇的坏话,真是不要命了!
他订婚了?
傅寒熙仍在发呆。
从听到李卿说年宏宇已经订婚开始,他就象卡住的CD,老在重复这句话。不断的反复,重复。
他不应该这样!
傅寒熙知道,他只是年宏宇花钱买的情人,不!应该说是床伴。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了解,或在乎这件事情。他只要安心做好他的本分,等到年宏宇对他厌倦了,他也就自由了。
可是,现在他就是无法把这句话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他更无法控制的往下想:他的未婚妻是谁?长的什么样子?他们什么时候会结婚?
可怜的他,只能把这一切引申为,当年宏宇结婚了之后,他就会获得自由。
35.
喧闹繁华的都市。
人如蚁,车如虫。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从高处往下看,就像是长在白面包上的霉菌。肮脏,恶心,低贱,却难以消灭,除非一把火全部烧掉。
“你若真的一把火烧了他们,你这百货业大王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人同此心,情同此理。这有钱人也不是好当的。秦夫人有的是切身体会,当然也就知道那李茂源在想什么。所以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一句,一半是鼓励,一半是宽慰,更多的是为自己后面的话打基础。
不过,秦夫人的办事效率也真高的惊人,早晨刚从癸那里得到消息,中午,她的人已经踏进了李茂源在盛茂广场顶层,60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了。
“啊!秦夫人!真是稀客!是哪阵风把您这位地产业的女大亨给请来了?”
人若在烦躁的时候难免会对这人世心生些厌倦。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开会,调款,催款,借款,买卖,股市的波动曲线几乎就是李茂源现在的心电图。虽然身体健康,保养的也好,可到底是50岁左右的人了,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不过,体力不如以前,经验和头脑却不是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找了一个间隙,躲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喘口气,顺便冷静一下头脑,考虑下一步的对策,没想到这才定个心,头戴面纱的秦夫人就来了。
(秦夫人姓洪单名琦,嫁给了中正集团的主席秦泰然,故而从夫姓。在外,一直被尊称为秦夫人,其本名倒只有洪泽里极少数人知道。)
这世上的人,雪中送炭的少,趁火打劫的多。李茂源心想,他李家和秦家虽有些交情,可是秦泰然一死,两家就没再来往过。今天这久不出世的秦夫人突然来访,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不过,想是这样想,李茂源到底是场面上的老手,不露一点声色,堆着笑脸快步把秦夫人迎进了门,并让秘书端上茶水。
“哪里!哪里!什么大亨,您取笑我。我嘛!你是知道的。”
同样也在商场打滚几十年,秦夫人不用想也知道李茂源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个时候假客套反而让人起疑,不如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
她也不客气,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如女王降临。说道:“很久没出来了。呆在家里看看电视,养养花。”
说到这里,秦夫人稍停顿了一下,透过面纱瞧了李茂源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这不,今天早上看新闻才知道李氏百货集团受到威胁。老秦在的时候,你们俩是极好的。所以我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说的真好听。那是能出钱呢还是出力?
李茂源脑子动的快,既不拒绝,也不表态。只是说:“您真热心!这怎么好意思!”
说到秦泰然,在世的时候倒真是个难得一见的老实人。为人诚恳,做事踏实,承诺的没有做不到的,做不到绝不会信口开河。他要是今天在这里说这么些话,他李茂源绝对相信。可是这秦夫人,实在说不清。早先两家来往的时候就不常见到她的面,见了面也是戴着面纱,一言不发,顶多说声“你好”。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今天来,倒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这么许多话。
“不敢当,不敢当!这老秦当年在的时候我就没插手过他公司里的事情,对于股票我更是一窍不通。现在不过是靠着他留下来的一些钱养老——说实话,原本我也帮不上您什么,偏巧这洪泽集团现在的主席我是认识的。所以,看看能不能为你们撮合撮合。能化解最好。”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秦夫人为人阴险,而是象她这种生长在黑道世家的人,没有这点本事,根本活不下来。现在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您认识洪泽现任主席?”
听到这里,李茂源是大吃一惊,不知是喜从天降还是苦尽甘来。从这场商战开始,他就不知花了多少精力钱财想要弄清楚,这突然出现并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可偏偏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有一些也是云遮雾罩让他更是瞧不清真貌,惶惶而不可终日。
如今,秦夫人口出金言,说她认识这个神龙不见头尾的敌人,李茂源心中真是由衷的欢喜。世间万事都逃不过情理二字,能够坐下商谈,就是一份契机。当然,要是说不通,那也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啊!说来也巧。这洪泽的现任主席姓年,叫年宏宇,是我家侄女的未婚夫。我这也是刚知道不久,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兴自由恋爱,等要结婚了才来告诉我们老人。唉!”
要演就要演的逼真,秦夫人这一番唱念做打,足可以得奥斯卡金像奖。她不但借此消减了自己出现的突兀,还把这怪异的因果,解释的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并且,如若东窗事发,她还能置身事外,不沾半点腥臭。
(其实年宏宇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娱乐八卦新闻里,比如某某歌星的神秘情人啊,某某明星与神秘大亨共游加勒比海啊。可偏偏李茂源是那种绝对不会去看娱乐八卦新闻的人。若说十几年前,他还会注意有什么美人,现在年纪大了,心也定了。即使找也不喜欢那些明星。所以,反而是他儿子李卿一听就知道年宏宇是哪个花花公子。)
“他姓年?”
有一丝疑惑。秦夫人不会没有目的地随意撒谎,李茂源也不是刚出道的愣小子,他心中虽喜,多少还留那么个心眼。可是听到那人的姓,他不由的心动,是巧合还只是偶然?姓年的人不多,但也是有的。
“是啊!我也说这个姓不常见呢。而且,听我侄女说,这是他母亲的姓。好像他没出生父亲就不在了,他母亲一人养他。不过可怜,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听说那孩子9岁的时候他母亲也因意外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还这么有出息。呵呵,就这,他连我侄女也不愿透露呢!”
女人嘴巴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夫人知道象李茂源这样的男人心里是一百个瞧不起女人,就当女人天生就该是在家里生孩子打扫房间的。当然,他利用女人也不过是利用女人的肉体,当她们是物品,跟珠宝衣服一样。所以,李茂源绝对想不到,秦夫人说的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精心设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