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破碎的声音就像是心脏被捏碎的声音,斗魁看着年宏宇朝自己走来,用那种对待陌生人的语调,嘲弄式的严苛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如同吸血鬼在夏日的傍晚从阴森潮湿的棺木中爬起来,无比干渴的走向他的猎物。
啪!
年宏宇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挥在斗魁的脸上。
“你太令我失望了!”
斗魁被年宏宇一掌打晕了。耳朵嗡嗡的响,视线变得模糊,他后退一步,试图保持平衡,但仍旧无力的坐倒。那是他教会年宏宇的打人方法。
“你帮秦洪琪欺上瞒下,我忍了;你帮她收拾善后,通风报信,我也忍了;洪玲的事情,香港的事情,还有上次机密泄露的事情,包括你对傅寒熙说的那些话,和李卿私下勾结,毒杀李茂源等等的这一切——我忍让的还不够吗?你真的以为我是那么容易被愚弄的吗?啊!”
年宏宇趋步而上,一把提起了斗魁,对着他的腹部又是一拳,然后在斗魁反射性护住胸腹的同时,又是一记上钩拳,把斗魁打离了地面,朝后摔了3英尺远。毫无还手之机。
“我给了你机会,我想你是能明白的。但是你做了什么?!我宁愿你憎恨的是我!你懂吗!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不在我和你之间解决?”
年宏宇喊叫着,他提着斗魁的衣领狠狠的摇晃着。
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至爱,他能怎么做?他要怎么选择?他唯有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呢?!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因为自己的纵容吗?还是洪彻的诅咒真的应验了?
“你杀了我吧!如果他死了,你就当一命抵一命。如果他没有死,你也能让他放心了。”
斗魁用力把年宏宇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掰开。侧过头,吐出一口鲜血。
真是意外,没有想到年宏宇会知道。那么,那一天在暖房里他对傅寒熙说的,和做的,年宏宇也一定全知道。就连是他偷偷潜伏进总部毒死李茂源的事情,年宏宇也知道了,连秦洪琪都被瞒过了,他却没有被骗,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常人若到了这个地步,大多破釜沉舟奋力一搏,将心中所欲倾吐个干净,求个死而无憾。可斗魁偏偏相反,事到如今,傅寒熙是否还活着,对他已再无关系。而年宏宇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也就再无理由守在他的身边。如此一来,他还为何要活着?这个原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这个肮脏的血液,这个连地狱都不配进入的灵魂。
他唯有一死了之,死在年宏宇的手里,而不是活在可怕的现实里面。他不敢想,他唯有祈求,至少年宏宇对于那个秘密还是不知情的。这样,他死去之时,还有一点身为人的尊严。
“我不会杀你的。”
如果他想杀他,如果他能够杀他——年宏宇苦笑着后退。一手遮住了自己半边脸——事情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洪魁啊!洪魁!你还记得你服兵役的那两年,我失踪的事情吗?”
年宏宇垂下了双手,放在身体两旁,就站在离斗魁不远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先前染在眉眼之间的血色,似乎被水汽化开了不少。五彩的光从他的眼里滑了过去,然后调和成了混沌的浅白。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你再没有离开过我一步,但是,已经晚了。你根本没有履行过你的誓言,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你的父亲,洪彻那个混蛋对我做了什么?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是洪彻和洪琪这兄妹俩乱伦生下来的孩子。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同情你,忍让着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允许你用这种谦卑自怜的方式爱慕我。但你又珍惜了吗?你和你那的变态老子一样神经病。
他为了得到我,不惜让我吸毒成瘾,想我像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可是我偏偏没有屈服!他威胁、诱惑、纠缠、装可怜,甚至鞭打,火烤、冰冻我,使用尽了各种方法,却都没有让我屈服。现在,你又想用什么方式来禁锢我?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假借爱的名义,装成守护天使,把我所爱的,或是爱我的都屏弃在外,自己却又不敢吐露真情实意,你是想我和你一起埋葬在孤寂的坟墓里直到化为灰烬?
你对我的是爱吗?还是,只是被自己的渴望蒙蔽了心?羡慕,嫉妒,你只是渴望成为我而已!”
折磨一个人会有快感吗?真话有时候要比假话来的更伤人。
年宏宇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在逼斗魁往绝路上走。他看到他苍白扭曲的脸,看到这个一向把自己粉饰太平,乔装加固成不坏金刚的男人,难堪到不断的撕扯着自己。在曝露于外的皮肤上留下条条血痕。不断的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嗥叫,悲鸣。
“不!别说了!不,别说了……你就这样惩罚我吗?”
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丢尽颜面——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是在自欺欺人。他以为自己对他很重要,却原来只是同情。同情……他要同情做什么?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把自己生生凌迟。
这么久了,20年,这二十年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只是活在一片谎言当中?被自己编织的假象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啊~~~~~~~~~
斗魁喊叫着,变成一个疯子,奋力的撞击着墙面,直到皮破肉绽,血流满面。
摧残!
那血,从额头流下,滚入眼睛,再流出,就像是血泪,真正血形成的眼泪。
也是心,流出的鲜血。
看哪!我那可怜的儿子,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孽种,我唯一不堪面对的丑陋。他竟然和我一样贪慕你的美丽。他也想着得到你吧!你这个高洁犟烈的火焰之花——洪彻的语言仍在耳边。年宏宇想到了洪彻死的时候,那因为不甘心而吐出的恶毒诅咒:他可以被你信任,可以被你爱护,可以亲近你,甚至触摸你的心灵,而我却连碰触你的发梢都被你冷冷拒绝。我洪彻何时如此无可奈何?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要想得到,所以我杀死了梓瞳,但是唯有你,我怎么也无法痛下杀手。你终究会属于谁?不论是任何人,只要是你亲近的,我都要诅咒他一生不幸,痛苦不已,生生世世活在黑暗里……
“你走吧!离开吧!从现在开始,我会忘了你,就当作你从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的秘密,我也会为你保守到坟墓里。只要你不再来打搅我和傅寒熙的生活。”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自己就真的如此冷酷吗?
不是的!如果不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年宏宇永远都不想这样伤害斗魁的心。那是他在此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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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这样真的好吗?”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陈叔向唐钺如此问到。
“在自己的身边养一头狼,不知道他是太好心,还是太无能。没有叫他拿老子娘的头颅来表示诚意已经够仁慈的了。我总要试炼过,才能放心把儿子交出去。”
唐钺的回答冷酷无情,却又蕴含着对自己独子的深刻亲情。
“那,少爷真的没事吗?”
陈叔再问。
“不知道,但他要这么容易就死了,也不配做我的儿子。”
双手交叠在腿上,唐钺盘拨着手里的佛珠。他心里很清楚,命运的轮盘终于开始转动了,洪泽也该是到了崩溃的时候了。
凝聚了太多怨恨和血腥,被诅咒的家族和罪恶的组织,所有一切,早晚都是要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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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其实斗魁毒杀李茂源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他喜欢年思婷,而李茂源正是抛弃了年思婷的人,再加上年宏宇这么多年以来,有父不能相认,他当然是最恨李茂源的人。而秦洪琪不过是想挑起事端而已。她买通的杀手,去杀李茂源的时候发现李茂源已经死了。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当作完成任务开溜了咯!而再想想看,斗魁曾经是守护钥匙的人啊!
还有,关于斗魁的身世,其实我很早就暗示过了。癸离开秦夫人的时候,就用这个来威胁秦夫人的。
最后,秦夫人如此恨年宏宇的理由,你们能够明白了吧!而为什么洪彻会把首领位置给年宏宇,你们也知道了吧!不过,全部的秘密还没有完全揭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