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流点点头,现在秦江还在病房里躺着呢。
"我听说当时出了人命,差点闹到上面去,结果上头一生气把当时闹事的人活活给打死了--秦格当时就知道这事,他呀,这辈子都得老老实实给人家当医生,你想啊,人家能放心让他出来乱说嘛。"
钟小流突然就哆缩了一下,觉得有点可怕:"那照你这么说,秦格很危险?"
李亮摆摆手:"哪能啊,他在那边肯定有人罩着,不然能待那么久嘛。"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小流很好奇。
"呃......我有个病人,在那边做事的。"
钟小流哦了一声,又说:"那病人可真够大嘴巴的,他就不怕惹麻烦?"
李亮像是这才想起来一样,急忙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咱可担不起这责任。"
钟小流笑:"放心,我才没那么三八。"
李亮愣了一下又笑着推了推钟小流:"要不都说你丫损。对了,楚杉现在跟你一个科室对吧。"
"对啊。"提到楚杉,钟小流不由弯了眼。
"嗬,敢情你们俩现在是竞争对手啊!"
"啊?"钟小流眼眨了眨,终于明白李亮在说什么,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早知道今天会遇到你我就让你把他一块儿带来了。"
钟小流摇摇头:"叫他他也来不了啊,人现在在日本呢。"
"跑那里去了?该不会是那个中日交流什么的课题吧?"
钟小流一脸不屑:"可不就是嘛。"
可这表情在李亮眼中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钟小流:"别这样嘛,怎么说也同学一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问题!他一去就是三个月--诶?你什么意思啊?我像是那种人嘛!我这是看他一去三个月连年都赶不上回来过才替他可惜的,你想哪去了。"
"嗨,瞧我这脑袋想哪去了,别往心里去啊。"
钟小流也不是真要计较,摆摆手笑了笑。
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的徐子恒突然开口:"真有人出差三个月?还是你大学同学?"
钟小流轻轻笑笑:"是啊,之前跟你说的时候你硬说不存在的那人就是他。"
李亮看看他俩恍然大悟:"你们认识是吧?对了我怎么忘了,你们俩不都是上海人嘛。"
钟小流指着徐子恒笑:"你忘啦,他是我高中同学,刚上大学那会小四一女朋友还要找他女朋友麻烦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说到小四可厉害呢,人家回杭州娶了一特漂亮的女朋友,还是个千金小姐,他呀,这算是嫁入豪门了!"
钟小流也笑:"那可不,看他那小个子,说他嫁了男人我TM都信!"
徐子恒也跟着笑,钟小流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回了头。
"嗨,楚杉他现在......怎么样?"
钟小流不太想告诉他楚杉的事--出于某种小小的占有欲--他打了个哈哈:"他人在日本我哪里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不是,我是问......他现在有没有跟什么人在一起啊?"
见不好瞒下去,钟小流也就实话实说了:"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说是谁?"
李亮左看看钟小流右看看徐子恒,终于开口:"你?"
钟小流耸耸肩膀:"你还不笨嘛。"
"我艹,我们住一块儿那会我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不过倒是没看出来啊,你丫居然瞒我们这么久!"
"得了,又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我还能打着旗子到处喊吗。"
李亮又开始挤眉弄眼:"那不一样,你一个人是没什么好荣耀的,但你把楚杉拐到就不一样了啊,想当年他简直就是全院女生的偶像啊,没哪个比他长得再......正点的了。"
"你丫小学语文都没及格吧,不过我倒是真该把他拿出来炫耀一下。下回聚会的时候我就站桌上宣布楚杉是我的,嫉妒死她们。"
李亮刚想接着挤兑他,却见徐子恒站了起来往外走,不过因为不太熟也就没多问。
第十五章 谁在把谁往谁那儿推
钟小流不想跟李亮这大嘴巴讲太多,就趁机扯开话题:"对了,小四都结婚了,你怎么还没信儿啊?"
李亮摸摸脑袋:"这不得靠缘分嘛。"
"得了,什么缘分,你这年纪结婚靠的不就是相亲。"
"我家里头也不着急,我也就没去相亲。"
"我靠,你家爹妈对你可真够放心的。"
李亮突然笑得很开心:"他们其实误会了,有一回我一同事住我家里头,刚洗完澡跟我正闹着我妈就来了,当时场景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特火爆。之后她一句话没提,估计是觉得没必要了,呵呵。"
钟小流瞪大眼:"我见过牛B的没见过你这么牛B的,同性恋这么好装的啊,小心你将来再解释可就没人信你了。"
李亮摆摆手:"不管了,我还想再单身几年,等想结婚了再跟我妈说去。"
钟小流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节目开始了,李亮被搞笑的节目吸引了,钟小流来之前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就急着往洗手间跑了。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声音有点异样,想着夜总会有这种事也算正常,钟小流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犹豫就进门了,撞进眼帘的就是徐子恒和另一个男孩纠缠着往隔间挤的身影。
徐子恒看见钟小流的时候怔了一下,也停下往隔间挤的动作,反而把男孩压在门板上热火朝天地吻,眼睛却盯着钟小流。
钟小流觉得心里头刺痛了一下,冷静地回望着他,有点难过--却不是醋意,更多的是失望。
两人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人,对彼此的了解应该算是蛮深的。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明明之间没有当初的激情了,却连朋友都做不成--对彼此的心意还要千方百计拷问而不肯听他说的话。
带着失落,钟小流有点心灰意冷,他不想再见到这样的自己跟徐子恒,他不想再看见自己心中美好的回忆被破坏,他下定决心要离他远远。
钟小流失落,徐子恒那里也不好过,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居然不经大脑地做了这种事--结果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在干什么而钟小流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人心经不起推敲,自己的心却是最难推敲。问过自己千遍万遍究竟是黑是白,却总得不到确切的答案,问得久了也就累了,也就不再问了,只有跟着那一瞬的感觉前进着--幸得不至于后悔。
一个人要躲另一个人也许不太容易--如果那个人在刻意寻找的话--但若是两人都无意再见,那么在这样的城市里,他们可以一辈子也见不着面。
两个月很快过去,不论是徐子恒的生日还是圣诞节,又或者是除夕,钟小流再没有见过他,在刻意维持的平衡里,两人都选择了安于现状--对于一份不太有希望的感情,现代人多数没那个精力去努力。他有病人要医治,他有当事人要帮助,消耗时间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再然后,楚杉一个越洋电话打来--他要回来了。也就是说他将接回钟小流的所有权。不可避免地,钟小流想到了当初楚杉说的话,他说"就这一次机会啊,要是你等我回来了再想反悔那可不行"。钟小流笑了起来,他问自己要是将来反悔了楚杉会怎么办,想了一会终于得到了答案:楚杉会跟他断绝兄弟关系。
把大衣裹得紧了一点,钟小流觉得有点冷。
其实......他会难过,他会哭,他会买醉--他会重新抽起烟。钟小流觉得自己的责任大了起来,自己的形象也跟着雄伟了起来:作为一家之主,他要看好楚杉,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
上面这句话后来钟小流很认真地告诉了楚杉,然后楚杉跟他激烈地讨论了一晚上有关一家之主的问题。
楚杉是过年前五天回来的,钟小流早早请了假坐着班车去接楚杉,本想给他个热情的见面吻,可惜--在他到机场十分钟后,副院长和常主任带着三个人也到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不会是接楚杉吧?"
副院长拍了拍钟小流的肩:"你怎么一个人先来了,干嘛不跟我们的车一起来?"
钟小流看了看常主任,常主任看了看风景。
"我本来不知道你们也会来,所以就想着来接他了。"
"你们感情不错啊。这次楚杉算是衣锦还乡了,他们的课题可是挺轰动的,回去得给他做个专题报道好好宣传宣传。对了,你们是一届的吧,你可得向他学习学习。"
钟小流不停地点头:"一定一定。"
左盼右盼,飞机终于降落了,楚杉一身黑茄克下了飞机,立刻被几个领导围了起来,钟小流看得见摸不着,只好可怜巴巴地在后面跟着。楚杉回头看了他好几眼,显然也有点心痒,却无可奈何。
好说歹说总算上了车,楚杉自然被送回公寓,钟小流因为请过假了所以也想留下来,但是副院长见他没跟下楼就热心地招呼:"小流,你怎么不过来,跟我们一块坐车回医院多方便。"
钟小流心里头叫苦,脸上还得笑得十分洋溢:"这就来。"
到了车上钟小流就传了条短信给楚杉:"洗个澡睡一觉吧,今晚我不值班,带只烤鸭回去给你补补。被王母娘娘带走的牛郎泪笔。"
没一会就收到回讯:"不用了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就去医院。"
之后任凭钟小流发多少短信楚杉都没再回--他铁了心要来会牛郎。
一见到楚杉钟小流就把他拉进了休息室:"你怎么不好好睡一觉,坐飞机你不累啊。"
"还好,飞机上睡过了。"
"那也得倒时差啊,快躺下歇歇。"
"你丫有没有赏识啊,日本跟这就差一个小时倒个屁时差!罗嗦!"楚杉伸手摁住钟小流的后脑勺,对着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唔......呵呵,想我了吧。"
楚杉弯着眼睛笑:"你就没想我?"
钟小流把他的腰搂得死紧:"想死哥哥我了。"
楚杉在钟小流的肩头挨了半天,突然问:"你决定了?"
钟小流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不由失笑:"你还真以为我会选他?"
楚杉觉得有点窘迫:"也不是......我也不清楚。"
钟小流突然有个想法:"哎,如果我真选他了,你现在就真不要我了?"
楚杉瞪他一眼:"想得美!我就是那么一说,测试一下你的忠心度!"
"嘿嘿,我还是很经得住考验的吧。"
"嗯,组织决定给你转正了。"
"......谢谢。"
第十六章 当逝去的禽兽重在手中
就快要过年了,钟小流在医院送了秦江出院之后便拎着五条蛇进了常主任的办公室。
要说这送礼也有讲究,关系远的自然最好是真金白银,但关系近的反倒不好送了--但是熟到一定地步了不送人家也会自己要的,所以钟小流这投其所好又不贵重的礼可说是恰到好处--常主任本来也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于是顺顺当当把他跟楚杉的值班排到了一块,这样他俩就可以值班轮休都在一块了。
楚杉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厨房剁野鸡,他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五条蛇,你直接送他条蟒蛇得了。"
钟小流在一旁剥板栗:"要是能管事,别说蟒蛇,凤凰我都送。"
楚杉白他一眼:"犯得着么,值个班而已。"
钟小流把水龙头关上:"怎么犯不着,你想啊,要是那老头玩阴的把咱俩排分开,那可好,大过年的我在这边你在那头,这叫什么事啊。"
"哼,还不就是你最腻歪。"楚杉嘴上嘲着,脸却有点泛红。
钟小流知道他在谈论这种事上总是面皮薄,也不成全他,立刻就说:"怎么,脸红啦?晚上怎么没瞧你这么害臊过。"
这时候要是再饶了钟小流楚杉就不是楚杉了,他把刀狠狠剁在鸡脖子上,特糁人地笑:"你也想下锅是不是。"
"嘿嘿,对了,今年什么时候去咱爸家?"
"咱爸?什么时候改的口啊。"
钟小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你说吧袁思他既是我亲爹又是我老丈人,我到底怎么叫啊,我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叫咱爸比较好,你觉得呢?"
楚杉第一回听到这个想法,脸有点绿:"随便你。"其实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跟钟小流讨论一下到底是老丈人还是公公的问题,但动了动嘴还是没开口,心说这次就算了。
但他忘了有人会得寸进尺,钟小流显然很擅长这一点:"那就这么叫吧,以后也不叫楚叔叔了,听着多见外,就叫老丈人,这样我叫爸的就于爸爸一个了,省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怎么叫。"
钟小流的话乍一听也在理,但楚杉突然就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乱七八糟的关系,不由得有点郁闷:自己的爹居然是钟小流的亲爸,那不也是自己的公公了吗--啊呸!什么公公,应该是老丈人!
"不行,不能叫老丈人。"
"为什么不能叫,总叫叔叔、叔叔的多见外啊。"
楚杉哼了一声:"叔叔怎么了,你要是不叫他叔叔我怎么叫你爸?"
"嘿嘿,你就叫公公呗。"
"想得美!你信不信你要是真这么叫我爸,他绝对不会再让你进门。"
钟小流剥完了板栗没事干,就把手插在楚杉口袋里取暖:"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爸可听我话了。"
"......"钟小流也知道要劝楚杉答应比自己生吞桌上这盘碎鸡还困难,只好从后面把头埋在楚杉肩窝里郁闷地不停蹭着。
楚杉把头向钟小流靠得紧了一点,索性把手里的东西也放下,笑着倚在他身上晒太阳。感受着背后钟小流的体温,楚杉鼻头突然有点酸,呼吸也渐渐不稳。
钟小流立刻感觉到楚杉的异样,赶紧抬起头看:"怎么了?"
楚杉觉得喉咙有点哽,怕说话的声音会哑,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钟小流哪里会没看见楚杉泛了红的眼睛,多少感觉到他在想些什么,心里也跟着酸痛了起来。
当想要的在多年以后终于握在手里的时候,谁又能无动于衷--即使是被握在手里感受到他爆发出来的情感的人也不能幸免。
压抑了这些年头,从没有卸下的坚强终于在温暖的阳光下放心地瓦解,酸甜苦辣的滋味涌上心头,楚杉只有靠在钟小流的怀里闭上眼感受。
钟小流很心疼,更心动,他把楚杉半哄半扯地带到卧室,压在大床上。
阳光照射下默默地流着泪的男人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钟小流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抚,想吻他的唇抚慰他的痛,想吻他的泪带走他的委屈,更想在激情中与他一同沉沦--他也这么做了,难得一见脆弱的楚杉让他的动作温柔了好几倍,心情却激动得更厉害。
楚杉从头到尾把钟小流搂得死紧,先前呜咽的声音慢慢在钟小流的动作下变了腔调,破碎的呻吟也渐渐变成难耐的叫喊。楚杉觉得自己像是不知身在何处,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就只剩下身上这个人欲望中激动的脸,耳边也只剩了他一声声低吼。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楚杉有点恍惚,脑袋也一片空白,好久之后才在钟小流渐渐平复的喘息声中回神。
片刻过后的楚杉发现自己早已把之前被触动的心情丢在脑后,回想刚才的表现,此刻几乎窘迫到了家,越想越懊恼--典型的恼羞成怒--但实在没处发火,只好爬起床继续去剁另一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