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流心情大好，也乐呵呵地把用过的保险套收拾掉，床单也自发地拿去洗--楚杉看到他洗床单的时候很想夸他一句，但在想到床单脏的经过时就马上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阴历二十九那天，钟小流和楚杉买了不少东西去看了俩老头，从早上一直呆到晚上七点才圆着肚子出门，手里又带着两袋冻起来的饺子--没办法，他跟楚杉都不常做饭，正好俩爹肯下厨，于是就来蹭饭了。
两人乘着电梯下楼，电梯门才打开了一半的时候钟小流就瞧见了徐子恒--依然是黑色西装，脸上看不出一丝倦色。
钟小流还是有点愣，但很快就说："你好。"
徐子恒喉结动了动，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好。你们来看伯父？"
钟小流点点头，又觉得没什么话好接，就说了声"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啊"就拉着楚杉想要离开。
楚杉被拉走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徐子恒，看见他迈出想要追赶的脚步停在原地，有点不是滋味。近乎幼稚地示威似地在握紧钟小流手的同时瞪了徐子恒一眼，楚杉回过头和钟小流一同迈出了大楼。
钟小流跟楚杉挤上了地铁，捡了个靠着的座位坐下来，然后就说起了准备买车的事情。楚杉还是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他，终于确定钟小流并没有介意刚才的见面，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不由得觉得自己很好笑。
而钟小流还是在兴致勃勃地憧憬未来的私家车--说到底，男人多半是爱车的，楚杉也渐渐被挑起了兴致，把刚才的犹疑全抛在了脑后。

第十七章 天意 弄人

大年初一的时候钟小流公寓附近的车行正搞促销，于是两人兴冲冲要去看，套上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下了楼。
在楼下突然注意到钉在墙上的信箱，楚杉便问："信箱钥匙在你那吧，打开看看。"
钟小流也想起来没开过信箱，于是费力地把手从手套里拔出来，急忙找出钥匙，却死活打不开信箱。
楚杉看得不耐烦，就一把夺过钥匙把钟小流推在一边，自己折腾了一会才发现居然打不开。
钟小流得意地说："看吧，不是我的问题。"
楚杉白他一眼："去物业问问吧，可能钥匙配错了。"
"回来的时候再问吧，反正也不急。"钟小流把手套戴回手上，突然觉得心里头有点不太好的感觉，狠狠堵了一下。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钟小流没有在意，拉着楚杉就出了公寓楼。

车行里很是冷清--即使促销，可大年初一也没多少人会出门--钟小流和楚杉被热情的服务员拉上一辆辆车，看得他们两头昏眼花，最终也没有个结论。
"先生，这款车空间非常大，不像有些车型非常窄，坐在里面很不舒服，这款性价比舒适度都是非常高的，我们也一直卖得不错。"
钟小流也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把目光投向楚杉征求意见。
楚杉抽抽嘴角："废话，也不看看什么牌子。"
钟小流这才后知后觉往车牌上看，这一看不打紧--BMW的标志赫然在那里杵着。
"呵呵......我们看起来像是买得起这种车的人吗？"钟小流不由有点沾沾自喜。
楚杉觉得实在丢脸，忍不住嘲他："行了，你这种样子的开个QQ就不错了。"
服务员跟着笑："哪能啊，二位看起来特像开宝马的。"
钟小流还想说什么，楚杉没让他说出来："你给推荐款二三十万以内那种吧。"
"我要奔驰！"
"别闹。"楚杉扯扯钟小流，示意他少惹麻烦。
"我是说真的，我们要是买车的话至少四个人给赞助。"
楚杉一时间愣住了："他们说赞助多少？"
钟小流伸出一只手指："一百万以内。"
楚杉把他手指打下去："花老头老太太的钱你还真好意思。"
钟小流撇撇嘴："他们哪里老啊，还不到五十呢。"
"那也不行，咱俩大男人还能让他们花钱，有没有出息啊你。"
"......那就先买辆QQ吧，过几年再换。"
楚杉有点怒："之前不是说好了贵的难养便宜的难用，买辆差不多的车就行了吗，你怎么现在变卦！"
钟小流一见楚杉发火，立刻陪笑脸--他才不想大过年的跟楚杉吵架："这不是看见这么好的车有点动摇嘛，"说着又对晾在一边的服务员说，"那什么，你就照着他刚才说的推荐一下吧。"
折腾了好半天两人终于看中了一款丰田和一款大众，一时决定不下来该选哪辆，于是只好回家再考虑。在回家的时候，地铁站台上几乎没什么人，钟小流冷不丁接到了李亮的电话。
李亮在那头语气很是兴奋："兄弟，我下个月就结婚啦。"
钟小流狠狠吃了一惊："啊？！你开玩笑吧，上次见你你不是还没女朋友吗？"
"这都好两个月了，够哥们找个女人啦。"
"嘿，还真有你的，日子定了？"
"嗯，下个月9号中午泰峰酒店，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还要把楚杉一块带来，别忘啦。"
钟小流一口答应下来，说笑了一会便挂了电话。马上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楚杉。
楚杉听了笑得很是灿烂："他总算要结婚了。"
"什么叫总算啊，他也没多老啊。"
楚杉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当初他跟我表白来着，我还怕他真变成同性恋。"
钟小流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他什么时候跟你表的白我怎么不知道？！"
楚杉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他是跟我表白，干嘛让你知道？"
"不是，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我又没答应，有必要告诉你吗？"
钟小流动了动嘴唇，有点不爽快，一时间也说不上为什么；呆了半晌才觉得有点后怕--要是当初楚杉答应了李亮的话现在可就没自己什么戏唱了--楚杉果然容易招蜂引蝶！
"下次要再有这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许偷偷解决！"钟小流很认真严肃地警告。
楚杉扭过头："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会吃醋啊，我怕肉麻！"
"......他跟你表白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真介意啊？好几年前了，我估计他早忘了。"
"他才没忘呢，上回见着面他还问你来着。"说到这里钟小流突然有个猜测，"对了，上回我跟他说我们俩在一块了，当时他还没女朋友呢，现在突然就说要结婚，是不是因为知道跟你没戏了才......"
楚杉伸胳膊给了他一拐子："你丫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啊，他都好几年跟我没再有什么联系了怎么可能还在等我......"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心虚--他和钟小流不都是那活生生的例子么--"总之不可能，你别乱想，到时候也别跟他乱说啊。"
钟小流点点头，心里头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禁有点后怕。当初还有点怨老天让他没有多等徐子恒一个月，可现在看来，当时要是多等了一个月，说不定自己发现徐子恒不合适的时候楚杉已经给人撬走了--这样一想，钟小流不禁有点感激老天爷，给他开了楚杉这么扇窗户！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去找了物业--可惜大过年的谁也不想为这事跑来跑去，就说过两天再说吧，楚杉也没什么意见。
钟小流觉得之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有点冲动想要立刻拿到原配的钥匙，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没有必要--他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第六感。

年假很快就结束了，天还是一样的冷，回到医院上班的钟小流穿过花园的时候正巧看见陈翊林站在光秃秃的树下呆着。
"陈翊林！你怎么在这里？"
陈翊林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抬起的眼睛里一片慌乱，见是钟小流才定下心："是你啊。"
"不是我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陈翊林没有回答，只是向着不远处的桥上看了看。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钟小流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秦江。
"他......怎么了，不是刚出院吗吗？"
陈翊林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说实话："他瘫痪了。"
"......他被人打了？"
陈翊林摇摇头："他都不混了，谁还找他麻烦。是他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他跳楼？"钟小流听到秦江没有再"混"的消息不是不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没有，我拉他去溜冰......"陈翊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着头久久没有抬起来。
钟小流已经能够想象得出是出什么事了。本来在医院工作了好几年，这种事已经很常见了，但他还是没能够学会怎样安慰家属--尤其当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人。
"那......你准备怎么办？"
陈翊林闻言抬起头，眼里并没有泪水，但却比满脸泪水更透出绝望："不怎么办啊，照顾他呗。"
钟小流看了看远处像是在发呆的秦江，有点明白陈翊林的苦处："他现在心情一定很差，脾气也不会好，你......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陈翊林突然就惨兮兮地笑："我又不怕吃苦头。"说完就重又低下头。这回，钟小流清楚地看见有泪水滴在了地上。
钟小流正不知如何安慰的时候，陈翊林的声音传来："他恨我。"地上的水迹越来越明显，陈翊林慢慢蹲了下来，用力抱住头："他恨我......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恨我......"
"你别这样，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难以接受，时间长了他就会看开的。"
陈翊林的脑袋埋在手臂里，但还是很坚定地摇头："他不会的，他是真的恨我......他说要我伺候他一辈子，他说他会恨我一辈子......"
钟小流拍拍他的肩："他应该只是一时气话，他那么喜欢你，不可能真的恨你的。"
陈翊林没有再分辩，只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抹了一下脸，他站起身："你不懂的。"过了一会又说："你要上班吧，别耽误了，我去陪他。"说完就径自走了。
钟小流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只不过几天的工夫，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该说造化弄人吗？

第十八章 为自己买单

钟小流很快就去找了秦江的主治医生去了解情况，听了半天终于确定真的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钟小流感觉挺难过的，虽然他不了解秦江，可怎么说秦江也是陈翊林的家属，又让自己给遇到了，却完全帮不上忙--不由得灰心。
秦江是在溜冰的时候高速撞上了防护栏，却没能用手缓冲，被弹到角落里凸出来的一根钢筋上。钢筋是前一阵施工时候留下来的，没有来得及清理掉。钟小流听说徐子恒已经在为这事起诉那家溜冰场了--但是有什么用呢，秦江不缺钱，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为秦江担心，更为陈翊林的现状担心，明明受伤了的是秦江，可绝望的竟然更像是陈翊林。钟小流回想起陈翊林最后那句"你不懂的"，更有些忐忑--他隐隐有种陈翊林已经走投无路的感觉。
回到科室的时候钟小流看见门口挤了好几个人，有人抗着摄像机一副拍电影的样子。钟小流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之前副院长的话果然不是说说而已，这不，来采访楚杉的人就到了，怪不得今天早早就把他叫到医院里头来。钟小流在门口看了看，没有进去，去忙自己的事了。
电视台的记者显然很能罗嗦，折腾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钟小流没过两分钟就蹭了进去。
"他们电视台效率怎么这么低啊，采访需要这么久吗？"
楚杉也被弄得有点累："可不是，净说废话，我估计剪完该搁电视上播的也就十分钟，他们都不知道挑重点。"
钟小流坐在楚杉椅子上，顺手从桌上拿了本书就翻了起来。
楚杉在旁边沙发上正泡着茶，看钟小流一副闲来无事的样子，就问："你都没正事啦，怎么老往我这凑，我椅子是不是比你的舒服啊？"
钟小流眨眨眼："有吗？我倒没注意。"
楚杉叹口气："你丫是不是从小缺乏温暖啊，到大才这么粘乎。"
钟小流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楚杉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就又叹了一口气："别想了，我都替你妈不值。"见钟小流还要说话，就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回你那去，趁现在没事我要歇会，不然待会常主任来找你时候见着我又得给我找事。"
钟小流不情不愿地出了门，他觉得最近楚杉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了--其实他没想到是自己要求得太多越来越爱粘人了。

当天钟小流晚上值班，楚杉一个人回了家，在楼下的时候保安叫住了他，把之前弄错的钥匙交还给他，还很诚恳地道了歉。楚杉礼貌地道了谢之后就把信箱打开，里面竟然有一张结婚请柬，因为没有邮票，所以显然是送请柬的人亲自投递的。楚杉觉得很奇怪，李亮明明打过电话了怎么还特意送请柬到楼下却还不上楼？正思量着的时候他打开了请柬--上面两个名字却出乎意料--新郎徐子恒新娘穆亦艳。楚杉头一个反应是要把这请柬扔掉，握了握拳头到底没有真的丢掉。怀着一丝侥幸，楚杉查看了时间--居然也是9号，跟李亮是同一天。可惜楚杉没高兴多久就垮了脸，居然也TM是泰峰酒店！楚杉少有的骂了脏话，边骂边把请柬揉得一团乱。
把变成球的请柬随意扔在茶几上，楚杉连衣服都没换就找了张碟片插进了DVD机，但曾经喜爱的剧情无论如何都吸引不了他的眼球，反倒是被弄得形象糟糕的破纸总是时不时地刺他的眼。揉了揉头发，楚杉伸手把请柬拿回手里，慢慢展平--又狠狠揉上。
楚杉知道这个穆亦艳并不是徐子恒之前的女朋友，于是越想越生气。徐子恒这明摆着是随便找个人结婚给钟小流，还亲自把请柬丢到他的信箱里，这样钟小流就必然不会不顾不问。自己却像个第三者--抢走了钟小流，倒像是害了徐子恒一样。
楚杉不想被这莫名奇妙的负罪感纠结，只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他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与他无关，但是......钟小流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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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钟小流轻手轻脚开了门，把鞋搁好后开了客厅的灯，顿时被沙发上坐着的楚杉吓了一跳。
"你干嘛不开灯坐那里啊，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吓我一跳。"
楚杉看了他一眼，起身把钟小流脱下的大衣接过去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又从厨房把温着的牛奶和面包拿出来，一言不发搁在茶几上。
钟小流觉得楚杉情绪有点不正常，但一时也想不出原因，就坐在茶几上开吃了。眼角不经意一瞟，看见了皱巴巴的请柬。
钟小流拿着请柬仔细看着，楚杉心里忐忑不已，却没想到几秒钟之后就听见了钟小流的笑声。
钟小流看着皱巴巴的请柬和楚杉臭臭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这请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忍着狂笑的冲动凑到楚杉身边。
"凑什么凑，离我远点！"
"嘿嘿，你是不是特不想我去啊？"
楚杉头扭在一边："我不想你去你就能不去了？"
钟小流把手往楚杉肩头一揽，硬是把楚杉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肩膀上："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当然就不去啦，不过--在一家酒店哎，怎么办？"
楚杉自然也知道不能不去的，很是郁闷，又问："那个穆亦艳，你知不知道是谁？"
"这不明摆着嘛，他未婚妻啊！"
"我是问你认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