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已经拿出来了你就留着吧，我不会再放进去。"
徐子恒却没有理会，他必须逼钟小流承认："这是林小冉给我照的。"
钟小流没否认："她贴在博客上，我打印下来的。"他觉得自己正被一寸一寸地剥光，有种无力的难堪。
"我不知道你等了我这么久......"
"如果知道的话呢？"听到这里，钟小流突然笑了。
徐子恒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现在我知道了。"
"你跟她分手了？"
"嗯。"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么。"
"快三个月了。"
钟小流没有再说话，正巧服务员把意面端了上来，他便开始埋头大吃。
徐子恒没有气馁，他叫住钟小流："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钟小流摇摇头："如果一个月前你这样说我可能会答应，但现在不能了。"他把左手伸了出来。
徐子恒不甚介意："可是你爱我更久。"
被说破了，钟小流反倒能够平静一些："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们分开多久他就陪了我多久。"
"你喜欢他？"
钟小流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其实我当初也多半是因为......初恋，所以才会那么耿耿于怀，现在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我也慢慢看开了。"
"不，你没有，不然你不会把我照片还留在钱包里，说明你根本没有看开过去。"
钟小流笑了："不愧是大律师，但现在照片已经还给你了。"
"你这是逃避！"
"不是，我很理智。"
徐子恒顿了一顿："你是不想背叛......你现在的朋友，我知道的，但是感情的事没什么对错，你总要面对自己，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跟他过下去，对他也不公平！"
钟小流哧地笑了出来："如果当年我们就能这样谈清楚就好了，我也不会耿耿于怀这么久了。当时以为你还喜欢我，分开也是暂时的，所以我才等，才继续喜欢你。后来知道你有女朋友的时候我也还等你一个解释，还不肯放手，但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怎么可能跟她谈那么久的恋爱，我只不过自欺欺人而已。我等你是因为我愿意等，但我现在已经决定不等了，所以我就爱上别人了--所以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对他不公平。"
"你八年都忘不了我你怎么可能这么快爱上他。"
"对我来说，只要比八年短，就够快了。"
"......你在怪我。"
"我没有，就算有我也不想再想了......其实你早就不喜欢我了，只不过有点过意不去而已--"
"不是！......我真挺想跟你再在一起的。"
"也没有多想在一起吧，呵呵，说实在的，我们以后不要见面比较好。"
徐子恒也笑了："那这是最后的午餐？"
钟小流没有回答，但他举起酒杯表示同意。
徐子恒却把酒杯夺了下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当初已经不一样，我不会答应你的，我会让你面对自己的真心。"
钟小流觉得这一顿饭里所说的话已经超出了限度的文艺，不可抗拒的文艺。他有些如坐针毡。

徐子恒的强硬态度他感觉得出，为了表示决心，也为了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他在回医院的路上把徐子恒的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第六章　生活不够文艺

回到医院的时候钟小流钻到了楚杉桌前："你看什么呢，断背山？"
楚杉没看他，眼还是盯着屏幕："不知道。"
"不知道你看什么？"
"不看电影难道跟你似的天天看小说？"
"我哪有......我明明还看电视的。"
"切，今天回去的时候记得买点卫生纸。"
"哦，你用哪个牌子的？"
旁边那桌上坐着的陈护士眼睛瞪得像猩猩一样亮。
钟小流有点不自在："怎么了，我们是买卫生纸又不是卫生巾，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护士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听错了。"
楚杉很无语："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钟小流摆摆手："她一定在想我是WSN。"
陈护士更不好意思地边点头边出了门。
"对了，你要什么牌子的。"
"诺基亚的。"
"......楚杉你脑子被门夹了？"然后钟小流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插着刀的苹果，或者说插在苹果上的那把刀。
楚杉把刀拔了下来，很认真地问钟小流："我应不应该把你阉了？"
钟小流正了正神色，用对天发誓的口吻说："不应该。"他在心底叹气，这才是生活，与文艺无关的生活啊。
楚杉伸手："照片。"
钟小流直觉这照片跟自己的钱包有极大的关系，但他只是表达了一下疑惑："什么照片？"
"少装蒜，徐子恒的照片，给我。"
钟小流突然就想哭，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给自己一点隐私权，他的钱包那么好翻的吗！他苦笑："我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啊。"
"怎么，生气？"说是这么说，但楚杉的脸上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钟小流在心里头叹气："没有。"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楚杉照片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得了，生气就说出来啊，觉得我管得太多也可以说出来，如果不说的话就把照片拿来。"
"没有了。"
楚杉立刻就发飚了，他拿着刀子把脖子上的皮绳割断。
没等楚杉说话钟小流就火了："你干什么，那是你想割就割的吗！"
楚杉也火了："我就割了，怎么着！明明就不是准备给我的，你真当我那么好糊弄的是不是，徐子恒徐子恒，你ＴＭ等了他八年是你自己的事，但现在你要是还跟他勾勾搭搭你别指望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戒指估计你也差不多后悔给我了，你拿回去，爱给他就给他，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个人。"
钟小流狠狠把门关上，想解释点什么，但又没有开口。沉默良久，他接过了戒指，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文艺，这戒指就算有什么纪念意义也不该留下误会的可能。于是他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拔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拔下来，在手里掂了两下，往窗户外头的草坪扔了出去。
"你ＴＭ什么意思！"
像是没发觉楚杉语气里冲天的怒火一样，钟小流笑了："没什么意思，早知道你会介意这个我肯定不用这对戒指了。"
"够了，我知道我不该逼你，但是我也有原则。你要是不跟我在一块儿你怎样我都管不着，但你要是跟我一起了我就容不下你想着任何人，所以你不用这样，戒指你还是找回来吧。"说完楚杉就要走。
"楚--"
一听见钟小流话中的停顿，楚杉就像是触了电似的回过头："不许叫我哥！"眼睛红得像要裂开一样。
钟小流无知无觉："哥！"
楚杉混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又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他在心底狠狠吐了半升血，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认清一个事实：钟小流绝对是个流氓。
钟小流诡计得逞，他很得意--于是他走上前更得意地说："我没想着任何其他人，你要相信我。"
楚杉顿时活了过来，火气也回来了："你ＴＭ还想骗我！你要是说的实话为什么不舍得把照片拿出来！"
钟小流恍然大悟，原来楚杉介意的不是照片存不存在而是他愿不愿意把照片交出来。他很痛快地把钱包交出来："照片是可以给你，但现在真不在我手上，我还给徐子恒了。"
钟小流觉得楚杉一定不会翻钱包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值得相信。
但是楚杉很不客气地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
钟小流尴尬地笑了，他告诉自己这是楚杉的坦率。
楚杉的脸色也缓了下来，他开始内疚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冤枉钟小流了，于是他更有点后悔把戒指给扔出去了......
楚杉转身就出门，钟小流觉得摸不着头脑："你干嘛？"
楚杉没停也没理他，钟小流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绕过大楼，楚杉蹲在地上开始地毯式搜寻，脸红到了耳根："你ＴＭ愣着干什么，快帮着找。"
钟小流突然觉得这样的楚杉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忍不住把他揽进怀里，亲吻他泛红的耳根。
常主任在三楼的窗边头上直冒青筋，大庭广众之下！大庭广众之下的这叫什么事！
钟小流说："别找了，咱不要了。"
楚杉瞪眼。
"我说真的，既然这戒指横竖是根刺，咱不如重新买一对。"
楚杉还是瞪眼，不过这回说了句话："那对......不是比较有纪念意义吗。"
钟小流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买对更有纪念意义的。"

三楼的常主任觉得头更疼了。
四楼住院的小姑娘兴奋的晕倒在床上。
五楼偷偷抽烟的老头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一下。
草坪旁来找儿子们的袁老头跟楚老头百米冲刺似的躲在了墙角，然后互相干瞪眼。

第七章　离别在即

钟小流再没有接到徐子恒的电话--但他并没有把这个人忘在脑后。
离那顿所谓最后的午餐三天后，钟小流的桌子上摆了一束花，不是火辣辣的玫瑰，是更加火辣辣的勿忘我。其实从高中的时候开始钟小流就不喜欢勿忘我，他觉得这种花除了花名之外一无是处--但重点不在这里，钟小流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了。他苦笑，明明徐子恒没有喜欢自己却为了让自己面对他心目中的"真心"而对自己展开......攻势。
小护士一脸惊喜地对他说："原来你不是跟楚医生在一起啊竟然是我误会了，那我就可以追楚医生了！"
钟小流面不改色地把花里的卡片拿出来，屏蔽上面自己的名字："奇怪，明明是给常主任的啊怎么送到我桌上了，花店的人真蠢。"
楚杉很是鄙视地看了一眼钟小流手里的草，然后对小护士笑："你的耳环很好看啊，不过该拿下来了吧？"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把耳环拿下来。
钟小流往楚杉跟前凑了凑，意有所指："你喜欢带环的？"
小护士刷地红了脸，嘴里说着还有事先走了。
钟小流很得意："不简单啊反应居然这么快。"
楚杉目光定在钟小流腿间，意有所指："是啊我是喜欢带环的。"
钟小流刷地红了脸，嘴里说着还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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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常主任每天都能在桌上发现没有卡片的一束花，科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常主任有个热情的性别不明的追求者--但是他总拿着花跑去医院后面的墓地，钟小流知道之后打了个寒战。
再后来刘公子出院了，钟小流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履行诺言。
出院的时候刘公子的姐姐来接他，她说快回去吧妈还等你吃午饭呢。
钟小流也笑，对了我不是要请你吃饭来着嘛，中午没事的话我请你？
刘公子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咬咬牙："好啊，那姐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回家。"
这回换钟小流的脸在抽搐了。

事到如今钟小流除非是真想得罪政治局公子否则他实在是不能再耍花枪了，于是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叫了两瓶啤酒开始谈天。
钟小流举起酒瓶："恭喜刘公子出院。"
两只酒瓶碰了一下，刘公子说："别介，什么公不公子的，叫我成业。"
钟小流呵呵笑两声，他没打算跟刘成业攀什么交情--谁叫他的律师是徐子恒。
酒过三巡，刘成业突然说："其实徐子恒还喜欢你。"
钟小流却只是笑。
刘成业觉得有点拉不下脸："你别笑，是真的。"
钟小流也觉得不该迁怒，他就问："他让你说的？"
刘成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说："我觉得你们两挺配的。"
任谁被揭了伤口都不会舒坦，钟小流也有点不爽。但他觉得发火也没什么必要。虽然他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过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他掏出手机在电话薄里翻了几页，然后丢给刘成业："张护士的电话，别说是我给的。"
刘成业很上道，立刻输到自己的手机里，再也没提徐子恒的事。
钟小流叹气--所以说，人是不能有弱点的。

出了饭店门的时候突然起了风，钟小流裹紧了大衣，觉得冬天好像真的来了。他看见路边卖水果的小摊时便买了一斤橙子，晃悠悠地进了医院大门。
刚进门便被常主任叫住了："去会议室，我有话跟你说。"
钟小流关上会议室的门，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严重。
果不其然，常主任眉头皱得死紧，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们最近太嚣张了。"
钟小流低下了头扭手指："主任，人家听不懂......"
常主任半升血吐出来："我说认真的，你严肃点。"
钟小流挑挑眉毛不置一词。
"你看看，你就是这毛病！我才说了一句你就犯劲。"
钟小流也觉得不大好，就笑："知道了，我下回收敛点。"
"其实我能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是这毕竟是医院，万一给病人看到了事情不好办，你们总也要为前途考虑考虑。何况......我其实不太赞成你们的事。"
"主任，我就知道你在打楚杉的主意--哎哟疼疼疼"
常主任收回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严肃点！"
钟小流摸摸头不说话，常主任才继续道："你们毕竟都在一个科室，现在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但将来吵个架拌个嘴什么的事少不了，这非常容易把情绪带到工作里，别的工作也就罢了，我们当医生的......"
钟小流不服气："我保证不跟他斗气，斗气的话也当场解决，绝不把情绪带到工作里。"
常主任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讲了，不由得叹气，但转念一想，其实谈话之前就知道肯定会白讲的......唉。
"主任您别叹气，我是说真的。何况楚杉他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对待工作是认真又负责，他要是跟我斗气只会跟我一个人翻白眼，对别的人他连半点气都不撒，绝对不可能影响工作的。"
"那你呢？"
"我也能保证。"
常主任再深吸一口气："对于你--我要看到事实。"
钟小流满头黑线："您总不能特意让我们俩吵架吧？"
常主任摇摇头："我会把楚杉派出去三个月，看你表现。"
"......"
"怎么？"
"......主任你这是给我下套。"
"对。"
"......派哪去？"
"日本。"
"我靠那么远！"
常主任的表情严肃了一点："这是很好的机会。"
钟小流也明白，所以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总觉得日本那种地方诱惑太多--色情事业太发达--所以他很苦恼。他为此很是苦恼了一会儿，然后他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更加苦恼，那就是--无论他如何苦恼，他都没有办法阻止事情发生。
他只好说："我接受挑战。"
"那好，你帮我劝他去吧。"
"他不想去？！"钟小流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