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六枚透骨针对双方来说,就是一场折腾。
一方面,春城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承受这种漫长的严刑。他一次次的昏迷,又一次次醒来......另一方面,这也直接导致冥风大人下手越来越费时且费力,更加剧了两方面的痛苦程度。
待到第十八枚透骨针钉入右腿膝盖,春城的意识里除了浑身针扎的巨痛,再也没有任何概念。当嘴里的毛巾被拿开,从石案上拖下来的时候,他的神志也彻底陷入昏乱,一下子跪倒在地。
他好似听到那个大魔头轻吁口气,疲乏地说了句:
"行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什么意思?......难道刚才的一切,都还不算是"开始"?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冰凉的器皿送到嘴边,一大口透明的液体径直涌入喉咙。
甫入口中,他就觉得不对劲--
这绝不是普通的清水!冷得像冰一样。进入食道之后,却又烫得似火,灼得五脏六腑都似被烈火燎到。最终汇入丹田,肆虐地到处乱窜,切割着他的每一寸呼吸。
他陡然明白过来:这是祈愿湖里的玄水啊!也就是净魂殿的第三道考验。
受创严重的内息,完全经不住这样霸道的掠夺,"哇"地一下,大口鲜血连同灌下去的玄水,一起喷出。
负责执行的魔兵们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到那大魔头的声音不紧不慢说道:
"继续灌,别让他吐出来。"
两三个壮实的魔兵,一边一个,使劲按住他的肩膀。冷硬的器皿,又一次强迫顶开他的唇舌。为了防止他挣扎,一个魔兵不得不揪住他的头发,限制他的头部动作。
其实,他早已没有反抗之力。只是常年修行的结果,丹田中内息的本能反应,却让他比刀搅火炙还要难受。
冰洌的液体,违反意愿地送进食管。
然而他们灌得实在太快太急了,玄水一下子呛进气管。他被憋得拼命咳嗽,鲜血混和着倒流的液体,又全部喷回器皿中。
"怎么可以这样子啊?!"
好几个魔兵不约而同在心中哀叫,求助似的望向他们的首领。
冥风大人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就是说,无论如何还得继续啰?
手下的魔兵们也铁了心,不管三七二十一撬开嘴巴,就往里面倒。直到装水的器具完全倒干,才肯松开他的头发。
一次又一次......丹田里的反斥越来越激烈。
到了最后,每灌一口,他都会吐出大口大口鲜红的血......
(注:看不懂什么是玄水的,请翻看前面《外章:净魂殿小记》)
宿敌(二)
当看守雪牢的魔兵,好不容易在秋水之源找到悠闲自在的龙岩大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澄澈透明的清潭里,身材妙曼的少女浸泡在水中,雪白的胴体,像是一朵静静盛放的白莲。而那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铺散开来,顺着水波一漾一漾的,怎不惹人遐思?
可惜,龙岩大人并没有什么好兴致,只是独坐在潭边的山石上,心不在焉斜睨着水中婀娜的身躯。
凡是驻扎在净魂殿里的魔军,很少不认得这个终日拴在台阶下任人亵玩的少女。暗中觊觎、垂涎已久的,更是大有人在。然而,自从五日之前的那个雨夜,人人皆知龙岩大人与这少女单独在偏殿里共度一晚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虽然每日里,这少女仍旧会赤身裸体锁在原来的地方,路过的魔兵顶多也只是上下其手,偷偷占点便宜。其余时间都是有吃有喝,准时供应,绝不敢有半分怠慢。况且,每到晨昏,龙岩大人就会用雪麟马,将这少女亲自带到秋水河里清洗沐浴,可谓少有的优厚待遇。
--至于这一对男女呆在荒无人迹的水潭里,到底干了些什么,又有谁去追究呢?
所以,特意前来寻找的魔兵,此时远远站在一边,委实有些踌躇,不知是否应该打扰这两人的相聚时光。
他自然听不到如下一段对话:
"求你......放了我行么?只要把我送回烟霞宫,我便说服四姐姐她们不再向你们追究......"
"不行!真要让仙缘族的人知道你落在我们手里,岂会善罢甘休?"
"那你们,不如杀了我。玲珑已非清白之身,更无面目苟活世上,但求一死以全烟霞宫的清名......"
"也不行。你到底是烟霞宫的人,杀了你,等于凭空为我们魔王岛再树强敌,实属不智。"
少女的声音都颤抖了,眼里泪光盈盈: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把我扣留在这里......任人凌辱?"
"目前来说,只能如此。反正除了我,并没有第二人知晓你的身份。"
绝望的心,还想做最后挣扎:
"小桃......在那天的魔山大会上,已经跟随其他人逃走了......她一定会回宫里,向众位姊姊们通报。我们的族人,很快就会知道我在这里。"
小桃,是她身边唯一剩下的侍女,在五日前与众人一道乘坐翼鸟逃脱,也带走了她最后的希望。
"这倒不假。听说烟霞宫的人也到了凌霄城,正在跟朱鼎交涉。不过,没有掌握十足的证据,谅你们烟霞宫也不敢公开和魔王岛为敌。"
这个大魔头气定神闲的说着,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如果说仙缘族是为她们的公主而来,那么日帝城......则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
少女的精神终于面临崩溃,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龙岩大人无动于衷看着她,冷冷说道:
"你哭也没有用。其实,对你的待遇已经算不错了。管吃管喝之外,还要我每天带你到这里沐浴疗伤,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这少女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抽抽嗒嗒哭得人心里颇为厌烦。
他又瞟了她一眼,皱起眉头:
"你们烟霞宫的人,头发不是紫色的么?你怎么会是黑色的?"
"因为......我还没有满十六岁,所以,只会偶尔变色。"
少女却没有告诉他:只需再过一个月,她就正式满十六岁了--那时,她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绝世倾国的烟霞宫公主!
"你既然外出,何以不乘坐宫里的车驾?也没有预先表明你们的来历和身份。"
龙岩仍是怀疑地盯住她,有一丝不解--可不是么?早知道是仙缘族的人,也许当初他会考虑放她们一马,这少女又何至于受这份罪?
少女的脸庞霎时羞红,神态扭捏之极:
"那是......我们有特殊的原因,要前往东灵山......实在不便,让外人知晓......"
"哼!"他还想问下去,一眼看见鬼鬼祟祟站在远处的兽人士兵,扬声喝道:
"是谁!站在那里做什么?"
"是,报告大人!"那魔兵一个激灵跪在地上,躬身禀报:"富洛林统领有事想要请示大人,可是他说......如果龙岩大人实在无暇抽空的话,这便返回,不敢打扰。"
"有什么事快说吧!"龙岩大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是......富洛林统领说,雪牢里的那一个,恐怕会顶不住了......不知该不该继续......"
对于净魂殿的全体魔兵来说,雪牢里"那一个人"的名字,已经成为一种禁忌。无论他是生是死,始终无法抹去心中的那一层惧意。
"什么顶不住?"
龙岩蓦然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几乎让那兽人士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更加结结巴巴:
"大人......就是说,那个人除了......昏迷之外,根本什么都灌不下去......已经有两天了,冥风大人又不在......"
--这一次,连那少女都能感觉到令人心悸的锋芒。
*****
血光,到处都是猩红、刺目的血光......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边的血海之中,无法呼吸,无法喊叫,也没有除了痛苦之外的任何感觉。喉咙和口腔里都是火烧火燎的灼热,焦渴难当。可是,每咽下一口祈愿湖的玄水,就像饮鸩止渴一样,穿肠蚀骨,更加难过。
他不停地呕吐和咳嗽,好似再也不会止歇。而那些体壮如牛的魔兵,依然一次一次,不厌其烦揪起他的头发,将那可怕的湖水灌入他的口中......他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还要忍受多久?难道这种非人的折磨,真的没有尽头?直到彻底消耗掉双方仅存的耐心......
春城没有看到,一个魁伟的身影站在面前,正在不动声色俯视着他,铁褐色的眼睛里,绝无任何感情。
算起来,这还是十二月十二之后,龙岩大人第一次进入雪牢。毫不惊奇的,一眼就看到这意料之中的景象。对于这个雪牢里的重囚,看管得倒是更加严厉了。他的两只手都被固定在柱子上,连脖子上也勒了一圈粗重的锁链。每当他挣扎着想转动一下脖颈,就会磨出一道渗血的勒痕。
负责执行的魔兵们均是十分卖力,争先恐后想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干......眼看见缺乏创意的程序一再重复,魔军的首领大人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暂时停止。
"先把他放下来。去拿一碗清水进来。"
虚弱的身体失去支撑,春城整个人都摔倒在地,脑袋也被撞得昏昏沉沉。
也许是经过一个时辰那样冗长......雪牢里真的好安静!
一只稳定的手,轻轻扶起春城的头部,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是一个冰凉的瓷碗,送到他的唇边。
"这是清水。喝下去,你会舒服一点。"
干燥的唇舌,触碰到清凉的水汽,那是久违多日的湿润甘甜的味道。好似饥渴已久的沙漠,骤遇天降甘霖,他一口气将那碗水喝个精光,灼热的感觉才缓解一些。
......冰凉的瓷碗第二次送到嘴里,他几乎不假思索,大口吞咽下去。一道冰冽火烫的液体即刻入喉,逼得他条件反射一般,想要倒吐出来。
就在这时,另一只同样稳定的手马上按住他的胸口,雄浑的内力奔涌而至,堪堪压制住混乱的内息,将那猛于毒药的玄水一举推回丹田,向全身经络逐渐扩散。
他听到一个比铁石还要冷硬的声音,徐徐说道:
"别干傻事,不要试图用真气将它逼出来。你的体内共有十八枚透骨针,这样子只会加重你的受伤程度。况且,这玄水除了消蚀掉你的功力,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可以维持你的生命机能。"
祈愿湖的湖水乃是为化解练功高手的功力而用,前后需绝禁饮食共四十九天,有如闭关修行一般。在此期间,玄水便成为唯一可以维持身体机能的能量来源。
然而,那也是在修行者身体状况允许、而且自愿的前提下。像春城这样重伤未愈,真气又被遏止,无异于一次比一次惨痛、死去活来的煎熬。
雄浑的内力驱动流动的液体,像怒涛一样,在他的经脉内肆无忌惮地豪卷,搅动得五脏六腑都是翻江倒海的扯痛。
--老天,照这样下去,他会崩溃的!
他竭力扭过头,想把唇边的物体推开,陡然听到一声低叱:
"喝下去!"
春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被迫张开口。冷冰冰的瓷碗就这样强硬地抵在舌尖,一下子灌进了大半。
可是,身体的顽固排斥,真的不是由他的意志来掌控!剧烈的咳嗽随即冲口而出,越发不可收拾。
一个不容抗拒的声音:"不准吐出来!"
停留在胸口的手掌劲力微吐,轻易控制住了他的气息,硬是将涌入喉咙的液体强压回丹田,继续贯注到他的四肢和骨髓。
--只有修炼过的人才能体会这种生生被化去真元的痛楚,就像要把血肉和生命一同抽走的感觉。哪怕是短短的一瞬,也叫人无法忍受!
好不容易,等到喘息稍平,当他的嘴唇再一次触碰到那盛满水的器皿,简直恐惧得全身簌簌发抖。火光之下,他受惊地退缩了一下,勉强抬起眼睛,翠绿的眼眸微光闪动,就像是个不肯乖乖喝药的孩子,低低吐出:
"好难受......是真的......喝不下去。"
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被逼到绝境的无助眼神,龙岩从来没有想到,春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心头为之一震,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
"忍着点,很快就好。开始是难过些,过几天就会习惯了。"
手上却没有丝毫动摇。仅仅僵持片刻,他眼看他闭上双眼,终于顺从地一口气将剩下的玄水喝光,颤抖得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龙岩立即双掌齐出,同时拍上春城左右心脉,击破他的最后一层护体罡气,也把流窜的液体引向各处经络。直到循环一个周天,确认再无遗漏。
良久,他才撤回手掌,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深厚的内力......"
他满意地笑了,意味深长审视着脚边的俘虏:
"对于一个在索魂锁链的禁锢之下,尚且能够发出‘春风万里'这种威力强大招式的人,无论怎样谨慎也不过分。你知不知道?现在每天守在外面想来救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按道理说,其他的领主都已经逃出去了,想要攻入净魂殿的人,却是有增无减。他们,全都是为你一个人来的吧?"
春城已无法回应他的疑问。他的神志在渐渐丧失,那是因为玄水的功效正在摧残他的神经,只是模模糊糊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当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春城苦笑一下,脸色由于疼痛而变得一片灰白.
"我?还有什么用处?......我现在也成为废人了。你们是为了流光吧?......只可惜,我已经让人把信物带出去了......就算是我自己,也找不到它......"
说完这些,他又沉入噩梦的黑暗之中。
龙岩沉默半晌,一低下头,依然能闻到他身上属于春天的温暖的气息。
--这样一个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况下,总是能够保持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其实一直都是半跪在春城身边,此时方才将他平放回地上,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你?你绝对想不到,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灵剑......我要的,就是活抓你!"
他站起身来,示意看守的魔兵将他重新缚在锁灵柱下。自己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雪牢。
宿敌(三)
玲珑预感到,今天对于她,又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因为仙缘族的女性一向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尤其善于体察伪装的外表下幽深莫测的心。
她远远看见那个伟岸又霸气的男人骑着雪麟马,像旋风一样驰回河边,伸手一探,将她从水中提起,就这样湿淋淋的抱上马背,风驰电掣而去。
负责看管她的魔兵头也不敢抬,躬身肃立,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
旷野的风在耳边呼呼掠过。冬季的清晨,凛冽的寒气渗人肌肤。她赤裸的身躯蜷缩在那个男人黑色的战袍和甲胄里,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散发着热力的强健胸膛。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呢?玲珑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这个被称作"龙岩大人"的大魔头将她撇在秋水河源,又再度返回之后,就像是一头被压抑力量的雄狮,始终徘徊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这是想将她带到哪里?还是又有什么法子来蹂躏她......
想到这里,身子忽然一轻,他已将她整个抱坐在胯前,火热而坚硬的欲望猝不及防贯穿了她。
"啊--"她一下子惊跳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牢牢固定在怀里。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仍是无法承受这种粗暴得近乎蛮横的侵犯。尖锐的刺痛,瞬间撕裂了她,又像钉子一样将她钉在马背上。
雪麟马本是奔跑极快的灵兽,此时的速度丝毫不减,起伏不定的颠簸,便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直接撞到她的最深处。
"唔......好痛!"她被晃得都快要散架了,差点坠下马去。
那男人一手搂住她的纤腰,让她更贴近自己的身体。只用另一只手拉住缰绳,口中一声清叱:"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