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坐法有点男女配的感觉,明明吃的都是些温补的炖菜,可是却像吃西餐一样严谨,小源两夫妻坐在一边,很安静的吃东西,小源目不斜视,脸色苍白,暖烘烘的东西吃下去似乎也温暖不了他;小榕坐在我对面,一直低着头,脸红扑扑的,因为擦了点胭脂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我很高兴的,举起杯子大声吆喝,说自己终于活着回来了,要庆祝重生,拿着他家的酒当开水喝。最后小楠都看着实在不成样子了,和小源一起拉住了我。而我还在撒酒疯,又笑又闹,可是小源在耳边轻轻的说:"别哭了,齐大哥,求你别哭了!"
哭?我在哭吗?
难道我是在难受?可是,我活着回来了,看到小源家庭幸福生活美满的在我眼前,看到那个一直追随在我身边的女同学还那么固执的等我,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小源,我有什么可难受的,你已经幸福了,而我那么的爱你,怎么可能难受?
我爱你,我爱你呀!
昏昏沉沉的被扶上床,感觉到怀里的人要走,就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怎么也不放。意识朦胧的时候我已经抱着他拼命的亲吻了,撕扯他的衣服,啃咬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可是只感觉到他的僵硬,所以进入他身体的我是那么的狠,简直恨不得能逼身下的人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才甘心!
小源,你爱我吗?你是不是还爱着我的?
番外 之 不在其中不流泪 下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有点僵。
其实,前一天晚上已经有点意识到了,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结构终究还是不大相同,或者说是我一厢情愿的希望那个是小源,可是床单上分明有些血,小楠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小源站在门外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出去,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没说什么,我想上去抱他,却觉得太远了。
一个月以后,我娶了小榕,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意外。
父母亲为了我的安定,倒是觉得很开心,当时我刚刚回家,都没有积蓄,婚礼所有的费用全是二老为我打理,新房也离家很近,在小源他们的隔壁,像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样,他们两姐妹,我们两个好朋友,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不过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其实娶谁对我来说都一样,当过兵的人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活质量,每天有三餐,晚上睡觉能暖和,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小榕是一个标准的好女人,虽然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有很多男孩子捧着,也会时不时的打扮打扮让我觉得碍眼,可是婚后,她安分得不像话,早上连牙膏都挤在牙刷上漱口水也装好了才叫我起床,我喜欢吃鱼可是讨厌挑刺,她就把刺全部挑走了才夹着鱼肉放到我碗里,再浇上些汤汁,然后笑眯眯的问我:"好吃吗?"
我有点诧异的看着这个温柔的女人,和她的妹妹小楠完全不同的温顺的样子。
她,是真的很爱我吗?
可是既然已经结婚了,这个问题也无所谓重要,重要的是,两个月之后,她告诉我她的身体似乎有些状况。
我没有意识到什么,还在桌前认真的看书,平时,如果我看书不喜欢有人打扰的时候,她会乖乖的端进来一杯茶,然后轻轻的关门出去,可是这次她却固执的站在桌边,拿手指戳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成了两条缝:"我怀孕了。"
有的时候,命运其实很简单。
我愣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到她的手指戳到我的额头上来:"干什么?傻了?"
我问:"真的?"
她笑:"谁拿这种事来骗你?"
我和小源,我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远,已经让我觉得难以呼吸,而现在,我们之间,没有距离,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连接在一起。
我笑着,学着所有的准爸爸那样把妻子抱在怀里,高兴的欢呼:"我有儿子咯!"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小源,我彻底失去你了!
天浩没有足月就生下来了,而且那个时候小榕难产,我一个男人并不知道病房里那个叫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究竟在经受什么样的煎熬,只能守在外面。小源和小楠在我旁边,三个人站在医院走廊里,都苍白着脸。
我也是事后才听医生说小榕在病房里交代一定要保住孩子,直到最难熬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过,所以当我抱着皱巴巴红赤赤的小天浩去她床边的时候,这个女人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美。
那个时候,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有一个人在爱着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她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而我,即使在她怀孕的时候,也没有给过她太多温存。
我守着小榕一直到她睡着,才到育婴室外面去,隔着玻璃看这里面那个哭得很起劲的小生命,静静的看着他,这个小家伙像我,可是仔细看看,还是像小榕的比较多,我们两的孩子,我们两生命的延续--虽然那个时候,他的父母亲并没有相爱。
这时候小源走了过来,走到我身边,也透过玻璃,看着里面一片依依呀呀的小家伙,他笑了笑。
"小源--"我叫他。
"齐大哥。"他没有看我,还是专心的看着里面的那些小生命,他的鼻梁还是挺直,睫毛微翘,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孩子俊秀如初,还是当年缩在我怀里的那个人,"这样,多好啊。"
这样,多好啊。
病房里,安稳的睡着我的妻子。
育婴室里,有我的孩子。
我的身边,站着他。
多好啊。
我也笑笑,走廊上的灯突然熄灭了,这个时候我们才明白过来,天亮了。
两年后,小榕告诉我她妹妹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什么反应,高兴或者难过都没有,其实这些事对我和他之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影响。我们去道贺的时候,小源自己也是淡淡的,有点事不关己的腼腆笑容,小楠只说他"给吓傻了",几个人哄笑一番,也就算了。
那一年我做事特别的顺利,拿祝贺我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官运亨通,小源也是,即使妻子大腹便便非常的不方便,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做事的效率。我们两每天拿着公文包坐着小车去政府大楼工作,在走廊上见一面的时候就微微点头算是招呼,自己都觉得有点得意。
我们这样,还有谁看得出来?
还会有谁知道,我们曾经那么痛苦的拥抱在一起过。
小源的儿子出生后,两家人的关系更紧密了些,小楠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小榕就经常过去帮忙,我也喜欢这个肉团团的婴儿,白白嫩嫩的眼瞳又黑又大,笑起来非常的可爱。
第一次抱他的时候,是小源抱着递给我,双手去接孩子的时候,自然的有肢体上的接触,我的手从他的胸前插下去搂住孩子的背,擦到他领口里的肌肤,有点意外的凉,我抱过孩子,看着他,他也笑笑,怀里的小昭就大哭起来。
我知道我忘不了他,虽然总是在看着妻儿笑闹的时候提醒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幸福平静,对他绝不要强求,但终究,不受控制的想他,晚上和小榕温存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是小源,会怎么样。
而他,结婚这么多年才有小昭,大体,我也明白。
小楠有的时候也会红着眼睛来找小榕,两姐妹关在屋子里哭诉一番,但说到底她对小源终究是没什么抱怨的,温柔体贴,不吸烟不喝酒,老老实实的上下班,并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其实回想起来,我对小榕,大概也就是这样,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一般,马马虎虎的,许多年就过去了。
我和小源在性格上的差异渐渐的也就在工作中表现出来。我是当过兵流过血的人,做事自然比办公室的人更狠厉些;而小源,从来都是一片和气的,对我的一些手段自然不认同,两个人渐渐有了一些矛盾。之前团结的党派,也慢慢的开始分裂,划出阵营。
那段时间是我们的关系最僵的时候,周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政治斗争发展到最激烈的情况就是流血,政府大楼前已经出现了好几次枪击事件,我知道我是一些人的目标,而小源清净无争的,应该不会是别人的目标。
我是这么认为的。
小榕小楠两姐妹,看到今天这个情况,也都无话可说,幸好两家人还是平静。
但只是在平静的等待着一些东西的炸裂。
那一天是小昭的生日,小榕知道他们两夫妇下午还有飞机要出国考察,顾不上儿子的生日,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桌家常菜,请他们过来聚一聚,两家人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可是饭桌上,三句话不离本行,还是开始了讨论,然后是争辩,那天也不知道小源为什么火气那么大,最后与我争锋相对的争吵起来。
两个人的架势都非常恐怖,简直想要动手似的,几乎把七岁的小昭吓哭了。一直到把书房门狠狠的关上,我还是感觉得到,我和他的怒气,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小源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他继续参与那边的活动,等待他的结果并不见得会比已经死去的人好,所以我会安排他出国一阵子。我不希望最后我与他的结果会是什么鲜血淋淋的场景,即使两个人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不过是两个好朋友,甚至现在,是政敌。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的时候,那种样子很陌生,几十年来都没有看到过的。我突然有点害怕。那个安安静静被我抱在怀里的孩子,早就不见了。
我问他:"我们,怎么就这样了?"
十多年的时间,我们都这么看着对方谨慎的走着,却慢慢的走到了他的对立面去了。
我慢慢的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轻轻的亲吻他的脸颊,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要这样做,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人已经不是过去的小源了,我们之间曾经的种种,对于现在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时间有多可怕,我终于明白了。
后来小榕脸色苍白的在外面敲门,告诉我们小源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应该要赶去机场。
而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天浩和小昭大概玩疯了,还不记得回家。
于是小源和小楠就先走一步,临走前,小楠只有托付我们这几天照顾一下小昭。
小榕点头,没有说话,我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快要死去一样,那么固执的埋着头,既不看我,也不看小源。
而我,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小源红着脸在大门口等妻子与姐姐话别,他知道我一直看着他,却始终再没有看我一眼。
如果我知道,那一别就是我们之间的诀别,我会做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却没有如果。
小源的空难,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因为为他安排这次出国考察计划的人是我,而与他政见最为对立的人,也是我。
甚至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我的一个提案刚刚被他们否决。
这种时候我是百口莫辩的处境,自然难过。不过我甚至没有开口辩驳,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小源夫妇的后事,还有--我的妻子,小榕的自杀事件,也成了许多人猜测的谜团。
小源他们出事的当晚,小榕自杀了。z
没有事前的任何预兆,没有与人有过任何的冲突,甚至没有留下遗书,她吞下了帮助睡眠的整瓶安眠药,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我习惯了的那一方,等我伸手想去推她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冰冷。
我的妻子,就这么突然的自杀了,而我,还不知道原因。
或许,我知道,那个时候她敲门进来叫我和小源时的脸色太过苍白,而我隐约还记得,我和小源进书房争辩的时候,根本没有锁门。
我周围的,陪了我许多年的这些人,就这么离开了。
处理完这一切后,我肃清了党派内所有的敌对势力,没有了小源,对于他们,我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
小昭,自然也是我收养了,虽然外界有过一些声音,说这孩子落到我手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有人说我收养他一定是为了给自己赎罪,但那终究是外人,与我无关。
我与他之间的所有,和外人,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像我,不像小源,单纯的,幸福的,活下去。
第 26 章
展昭去到康复中心的时候,午饭时间刚过,空气里还弥漫着一些淡淡的菜香,有一种非常平和的家庭的感觉。虽然已经吃过饭了,还是觉得非常诱人。
手里拿的,却是没什么生活气息的鲜花,不过桔红的颜色,倒是很容易让人胃口大开,或者心情愉悦的,其实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颜色,油画里一旦出现一些美好的事物,阳光,孩子的笑脸,或者美丽的花朵,都会是这种颜色。
推开门的时候,正有专职护士记录下了病人当天的一些情况,看见他来了,立刻笑着打招呼:"展先生,又来看齐先生啊。"
展昭也回以温柔的微笑:"是啊。辛苦你了。我陪他聊聊天。"
护士小姐说好的,然后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照了进来,不怎么刺眼,整个病房都给一种静谧的感觉,非常平和。齐天浩躺在雪白的床上,盖着薄被,比起过去麦色的健康肤色,现在的样子稍微有些苍白,也消瘦了一些。展昭从柜子里拿出花瓶,将带来的小雏菊插进去,出去灌了点水,回来再看,一切还是老样子,齐天浩身上的薄被连褶皱都没有改变。
他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仔细看看齐天浩合上的眼帘和微翘的睫毛,连一点颤迹都没有。过去他假装熟睡,只要静静的在旁边看,他一定会自己忍不住眼皮直抖,然后自己大笑着睁开眼睛。
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要不然,这个世界慢慢改变,等你醒来的时候,可能会适应不了的!
展昭拿出今天的报纸,展开来一条一条的念给他听。
他现在没有做剪报的习惯了,看到报上一些熟悉的名字,也不过觉得是别人的事。比如白氏企业和樊氏的姻亲关系破裂,引起了金融界的大动荡,来的时候在公车上,也听到很多人的抱怨,股市大跌,多年的积蓄陪在里面。
展昭这些年下来,也有一些积蓄,但都存在银行里以备不时之需,股票基金什么的一律不沾,不论对于金钱还是什么,他都自认没什么冒险精神和承受能力,还是老老实实为好。
所以外界再怎么动荡,与他关系不大,只不过原本白氏企业与樊氏这次是打算携手在B城西郊做一个大工程,他很早之前有打算去那里定居,也不得不搁置下来;现在两家的关系破裂,合作自然无法进行下去,所以他又开始在那里物色,丁月华去看过,也很满意,附近还有一家环境不错的疗养院。
念完这条新闻,他告诉齐天浩:"我和丁月华,很快就要结婚了,之后我们就搬去那里。当然,也带着你。"
他和丁月华的事,虽然莫名其妙,但是很自然。
丁月华是绝不肯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如果齐天浩醒不过来,那就是齐家唯一的血脉,可是丁家的人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未婚生子,双方僵持不下,看着丁月华一个人站在诺大的客厅里满脸通红的样子,展昭别无他法,就站起来说,"那么让她嫁给我吧"。
当时的吵成一团糟的家庭会议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接着时钟响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后丁家的执事者无奈的摆摆手让大家去吃饭,就这么完结了。
两个人的事就定了下来,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自然也没有赞同和祝福。
他伸手去握着齐天浩的手,说:"现在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肚子还是看不大出来。不过医生说了,宝宝很健康,你这么帅,她又那么漂亮,生下来的,不是帅哥就是美女,这一点,我肯定的!"
这些年来,虽然不在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你尽量给我轻松的环境,用事不关己的态度给我最少的压力,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那么现在,你的一切,我也会为你守护,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
离开康复中心后,展昭直接搭公车去医院,丁月华约了医生今天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