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自有春如海(男男生子)————柳凉生[第一部]
柳凉生[第一部]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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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自知不敌谢三,相互使了个眼色,抽身往后一跃,便欲撤退。谢三冷笑一声,左脚点地,凌空一个翻腾,弯刀在夜空中亮出一道弧线,但见刀光闪烁,三人惊呼数声,俱已是血溅当场,三粒人头"咕噜噜"滚落于地。陈彦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脊梁骨隐隐透着凉意,竟有些魂不附体。
"......你......你......怎地......将他们尽数......全杀了......"陈彦劫后余生,声音不住发颤,"将他们打伤......也就罢了......何必无端地......杀这许多人......"
谢三在尸身上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头也不回地说道:"如若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只怕我们今天走不出这片林子。"他用刀尖挑起脚边那粒人头,虽然血污满面,面目极是狰狞,相貌却是自己熟悉的,尽管谈不上亲善,但曾在同一个庄子里生活了许多年,怎会认不出来?他又悉数翻开其他的尸体,逐个辨认,便发现这十数人中竟有好些是冷月山庄的高手。
洪惜......
谢三敛眉沉思,缓缓将佩刀收入刀鞘,冷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你在青州可有信任的人?"
陈彦呆呆地望着满地的死尸,面白如纸:"......青州守备粱默臣乃是家父的门生......"
"如此好极!"谢三拉起魂不守舍的陈彦,转身向东南方向疾行,"出了这条山路便是青州道的官驿,公子当立即联络青州守备,以防不测。"
"可......可是在下与欧阳公子约好,明日在徐州道驿口会面,同去江南......"
谢三面沉似水:"如今人为刀俎、君为鱼肉,如果公子还想活着回到京师,还是请令尊大人亲自派人来青州接公子回京罢。"
陈彦再不作声,只管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在谢三身后,两人转过几道山路,便到了一处斜坡,远远望去,便能看到青州驿馆的旗帜。
陈彦早已经大汗淋漓,喘息道:"三......三爷......适才发现了什么......莫非......三爷已经认出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了?"
谢三道:"公子尚不知道,谢某怎会知道?"他转过身,目不稍瞬地看着陈彦,"但不知陈公子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公子不是应该同欧阳公子一道回京了么?"
"我......"陈彦面色微微发窘,"来看一个人......"
谢三想了想,笑道:"此地毗邻庄府,难不成公子是来看望令狐夫人的?"
陈彦一听,脸色却越发地红了,终于叹息道:"三爷救了在下一命,在下自然不能隐瞒三爷。我......其实......哎!早在数年前,我便仰慕令狐夫人。此次来青州,一者是因为故人冷云峰过世,二者,亦是出于私心,想来会会心中念念不忘的佳人,岂料,夫人她......却是几次三番地避而不见......好不叫人伤心哪......"
谢三一愣,喃喃道:"那方才......"
陈彦微微苦笑:"我自然全看见了。你与夫人同辇而出,又同辇而归,看来夫人有意于三爷,可惜在下无福。"
谢三淡然一笑:"公子误会了。令狐夫人于我有知遇之恩,谢三充其量不过是夫人的马前卒罢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夫人对三爷的心意,正如我对夫人的心意。"陈彦长叹一声,"那年牡丹花会上,我不过只看了夫人车中的一个侧影,便从此魂牵梦萦,无法释怀。只惯那时年少,错过了机缘,待我寻到她时,她已然嫁给了庄帮主。如今庄帮主殉难,夫人却连见我一面也不肯了。哎!想来陈彦在夫人眼中怕是一文不名。"
谢三漆黑的眸子看着陈彦:"想不到公子还是个多情之人。"
陈彦不语,只管仰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良久,方喟然吟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灯如豆。
谢三坐在床榻边,默默看着冷云峰恬静的睡颜,良久,他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目光落在微微有些泛黄的白色扇面上。
甲子清明夜游普陀寺偶遇陈兄子彦 冷云峰
谢三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扇面上熟悉的字迹,仿佛透过这些字,就能触及到那个人的灵魂......很多年前的旧事同现实的一切杂糅起来,让人感到无所适从。他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年少时冷云峰教他写字的画面--那个总是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少年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谢"这个字。
『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想练武功?』
『我们冷月山庄从来没有吃白饭的人,你想出人头地首先就要让人看得起你。』
『闭嘴!我决定的事情绝不容置喙。以后不准你再和大小姐说话。想清楚自己的身份!谢三!』
......
谢三觉得自己此刻的思维简直混乱不堪。记忆中少年的目光清冽而孤傲,只是在隐约间流露出一股若即若离、目无下尘的轻蔑,让那时同样年少的自己感受到了强烈的自卑和鄙薄。
『少爷自小脾气古怪,与人疏离,忽冷忽热,做事情喜欢心血来潮,而你性情执拗、不肯屈从,难免违逆少爷,他心里必然不悦。』
那日,百里峥在老人峰顶同自己说过的话依然清晰,然而此刻谢三心中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焦躁,让他感到格外地烦闷不安。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左右着他的情绪,烛光闪烁中,他的身影亦随之一明一暗。
一想到陈彦与冷云峰之间的交情,谢三竟隐约有些妒意,尤其是当他回想起这半年多来,冷云峰几乎没有主动搭理过自己,他的心中就好似长了野草一般,郁闷无端,甚至滋生起一丝难言的愤恨之情。
床榻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谢三胸口一紧,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冷云峰依然紧闭着眼,只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到一边,露出半裸的肩头,额头上也沁出了点点的汗珠。
谢三俯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冷云峰略有些发热的额头,指尖顺着对方优美的脸廓缓缓下移,停留在饱满而没有血色的唇瓣上。他近乎痴迷地留恋于冷云峰唇间的温热,不由得心猿意马,一股燥热感渐渐强烈起来,欲念左右着他的理智,唤起了往日与冷云峰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他几乎失控地想要拥抱身下这具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柔软身体,幻想着刺穿对方的销魂快感,直到他的手探入冷云峰的下体,触及到对方依旧平坦的腹部,才惊觉般地收手。
这里......躺着一个孩子......
他恍恍惚惚地轻柔抚弄着掌下的柔软腹肌,微微的膨胀的感觉让他的情绪有些激昂,全身的血液也随之炙热起来。他甚至开始幻想孩子的相貌,是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冷云峰多一些?或者,长大以后,会是个像清清一样的女孩儿?他下定决心般地在内心发誓,要让这个孩子一辈子都生活在愉悦之中,而再不要重复自己早年的颠沛流离,他已经能够再脑海中想象出自己亲自教孩子练武的画面,以及孩子稚嫩的笑声......但是--
冷云峰,要怎么办呢?
还恨他么?
谢谢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脑海中那些美好的幻影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和支离。
......不!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不论是恨,还是其他的任何原因,都不能放手......既然木已成舟,就没有任何理由回头......
必须要让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谢三的脸上渐渐有了笃定的笑容,他转过身,正欲离开,却赫然发现躺在床上的冷云峰早已醒转,此刻,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望着自己。
"饿了么?"谢三心里一跳,伸手将对方扶起,柔声问道,"喝些酸浆如何?你想吃些什么,尽与我说。"
冷云峰目不转睛地瞪着谢三温情的眸子,许久,方沉声道:"你同我说实话......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谢三沉默了片刻,心道,骗得过一时,终究骗不过一世,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于是轻浮地一笑,伸手挑起对方的下颚,悠然道:"怎么了?呵!你与我缠绵了这么久,自然是得成了正果。"
冷云峰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双唇微微颤抖:"不要胡说。"
谢三冷笑:"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总算学过点皮毛,难道会连喜脉都会分辨不清?"
冷云峰登时哑口无言,呆呆地躺在床上,目光渐渐变得晦涩而暗淡,周身上下仿佛已然被绝望所笼罩。谢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片了然,不由得讽笑道:"你自己的身体想必你自己最清楚。原先我只道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想不到你这身子还能像妇人一般受孕,但不知生下来的是什么东西。"说罢,左手便抚上了冷云峰的小腹,轻柔摩挲,神色中却流露出些许暧昧的温情。
冷云峰的眼中渐渐有了泪光,数日来心中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证实,却依然犹如晴天霹雳般使他神思混乱、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浑身的力气亦仿若被抽干了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谢三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端过身边的一只大碗,道:"该吃药了。"冷云峰此刻竟也不闹,乖顺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将苦涩的药汁尽数吞咽了下去。谢三倒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按住对方肩膀的手亦慢慢松了开来。
突然,冷云峰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仿佛发狂一般地抬起拳头猛然向自己的腹部狠狠砸去。谢三早有防备,只一下便制住了冷云峰的自残,怒声喝道:"你做什么!"
冷云峰哑声道:"仇人的野种,留他做甚!"
谢三冷笑:"仇人?你我肌肤相亲这许多日,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男人罢?"他低头轻舔对方的唇瓣,"真是有趣。你到底算是男人还是女人呢?呵呵,竟然连孩子都能生,大少爷果真是不同寻常。"
冷云峰直直地看着前方:"你不必羞辱我。这个孽种,我不会留下来的。"
谢三面色微沉:"那却由不得你。"说着,他猛地拽过冷云峰的双手,猝然用力,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冷云峰的两只手腕便被生生折断了。
冷云峰痛得几乎昏厥,在床上不住翻滚,耳边却传来谢三阴冷的声音:"冷云峰,你已经杀了我的第一个孩子,还想杀第二个么?这辈子你欠我的血债,就算你死上一万次也还不清。记住!这个孩子是你欠我的!你必须把他生下来!"
冷云峰挣扎着抬起头,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出声:"你......做梦......我宁死......也不......"
"怎么?你的脑子已经全好了么?还是,你之前都在装疯卖傻呢?"谢三依旧冷冷地笑着,"你可以去寻死。不过,你死之后,我就把你的身体挂在青州城的城门,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原来冷月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而且,还是个被人搞大了肚子的贱人!哈哈!"
冷云峰的双唇不住哆嗦,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淌下来。
谢三得意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打掉这个孩子就可以解脱了?简直是太天真了!我会让你再怀上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对不对?"
冷云峰急促地喘着气,此刻的他眼前已隐隐发黑。忽而,他吃力地一笑:"你就不怕......我生下......一个怪物么......"
谢三冷声道:"无妨。多试几次就好了。十个里面总会有一个是正常的。"
冷云峰紧咬着下唇:"你......疯了......疯子。"
"对!我早就疯了!从你逼死清清的那一刻起!"谢三哈哈大笑,"冷云峰,你不是最瞧我不起么,现在却要替我生儿育女,真是让人兴奋不已啊。"他轻轻挽起冷云峰漆黑如墨的长发,放在鼻下轻嗅,"你是死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如果你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秘密,就乖乖地听我的话,生下我的血脉。如若不然......"他的眸光一暗,"我不在乎鱼死网破的结局。"

洪惜轻轻掩上房门,回过身,向屋内面墙而立的锦衣男子深深鞠了一躬,低声道:"属下参见宁王殿下。"
男子"嗯"了一声,转过脸来,神色间隐隐有些不悦:"怎么?失手了?"
"是......"洪惜迟疑道,"中途出了些意外......"
宁王赵扬面色一青:"又是意外?洪惜,你真是让本王失望啊!"
洪惜拜倒:"王爷息怒。事出突然,也算是陈彦那小子命不该绝......"
赵扬道:"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处?今夜本是个绝好的机会,若能杀得陈彦,便足以挑起陈氏与关中各派的争端,段陈两家积怨已深,自然水火不得相容,陈靖威势必向段怀仁发难,到那时,本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他越说越怒,面色愈发地深沉,"这些日来,你倒做了甚么叫本王满意的事了?"
洪惜道:"王爷,属下忠心可表日月。"
"光有忠心有什么用?"赵扬冷笑道,"本王更看重的是个人的能耐!你既然跟了本王,自然要时时刻刻替本王打算。我早就说过,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丈夫在世,不过求功名二字,本王若能成就大业,自然少不了你的高官厚禄,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我把冷月山庄交给你,不是让你颐享天年的!洪惜,你可莫要忘了本王的正事!"
洪惜道:"属下这些时日也在努力经营,只是自从冷云峰死后,原先那些门派多是搪塞推托......故而属下认为,要想借冷月山庄来号令关中一带......似乎不大可能......还望王爷令图他谋......"
"哦?你是要本王放弃冷月山庄?"u
"正是......"洪惜迟疑道,"以属下之见,眼下的冷月山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早不复昔日的盟主地位。冷云峰为人孤傲,性格怪僻,又刚愎自用,近年来得罪了不少名门大派,庄中的弟子离心离德,各怀彼此,其在关中的势力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之,如今冷云峰一死,冷月山庄只怕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照你这样说,是本王做错了事,不该除去冷云峰喽?"
洪惜道:"那是冷云峰不识抬举,死有余辜。"
赵扬冷冷一哼:"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者亡,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早日除去,以免后患!我当日欲与他联姻,乃是他冷家天大的福气,冷云清不过一介民女,作我的王妃,难道还辱没她了不成?冷云峰当他妹子是什么人物了,倒到本王面前来拿捏作乔,简直愚不可及!"他的眸中尽是不屑,略顿了顿,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冷氏一族毕竟在江湖上有近百年根基,即便而今江河日下,终究有可用之处,尤其是在关中这片是非之地,冷月山庄是咱们现在最好的屏障,只需运筹得当,自当事半功倍,群起而相应!"
洪惜已然冷汗涔涔:"王爷教训得是。是属下无能......"
赵扬双眉轻挑:"难得还有些自知之明。冷云峰已经死了大半年,你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条秘道。洪惜,你说,本王要如何相信你?"
"王爷明鉴。属下确实已殚精竭虑,只是杨玉侬那里实在问不出什么。或许......属下在想,这秘密毕竟氏冷氏家族的机密,应该只有冷云峰一人知晓,可惜,他如今人也死了......"
"人虽死了,冷月山庄不是还在么!"
"王爷......"
"掘地三尺!这点小事若还做不好,洪惜,你就不必在本王手下混了!"赵扬眯起细长的眼睛,"你别忘了,本王可以成就一个人,亦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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