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自有春如海(男男生子)————柳凉生[第一部]
柳凉生[第一部]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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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甩掉斗笠,飞身上前,搂着榻上的孕妇,动作甚为轻柔,喃喃道:"很痛么?莫怕。大夫已经来了,你定然无恙。"轻声细语间,温柔备至。
刘大夫一见这等情状,心底已明白了大概。眼前这孕妇绝非甚么主母,只怕是这男人的妻子。这男人藏身此地,也绝非善类,大抵是个罪身,只是妻子临盆,才铤而走险,绑个医生来为妻子接生。他微微叹了口气,却一眼瞥见那孕妇身下的被褥已经湿了大片,不由惊呼失声:"她羊水已破,怕是马上就要生了。"
"是么?"谢三转过头,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那大夫,随之微微一笑:"那末,一切便拜托先生你了。"
刘大夫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气,不觉惊悚地向后退了数步,谢三却如同鬼魅一般挡住他的去路,用一种轻轻柔柔却又残酷的语调在他耳畔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先生也请记着,要他出了任何差错,不止你要陪葬,便是你全家,我定然一个也不饶过。"他拍拍医生的肩,柔声低语,"孩子要平安,大的更不准有事,我向来说道做到。刘大夫,你事本城首屈一指的名医,接生这样的小事应当难不倒你罢。"
刘大夫冷汗直淋,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一步一步挪到那产妇身边,颤抖着手解去对方的小衣,触手之处已经湿成一片,那人的呻吟也越来越微弱,他心知不能再拖,便伸出一指去探产门,孰料却让他大为惊恐:那产妇的下体竟赫然挺立着一根男根!
他心中大骇,注目细看,却是分毫不假。一时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实在是骇人听闻的咄咄怪事,若非亲眼所见,他如何能够相信,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竟然是个男人!
他正呆呆立在当场,身后却传来谢三冷冷的声音:"先生,你怎么了?莫非是嫌在下怠慢你了?"说着,上前半步,几乎紧挨在那大夫的背脊上,轻叹一声道,"不知道有句话先生听过没有,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活得比较长久。"
"没......没......"刘大夫哪里敢回头,唯有屏住呼吸,缓缓将榻上那男子的双腿拉开,然而下一步该如何,却不免有些踟蹰。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境状,男人生子,毕竟是前所未有之事,之后会发生甚么状况,他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只是,榻上之人的痛苦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强烈,下身幽门处缓慢渗出的水亦愈加显得多了。刘大夫见状,心中渐渐有了定论,便将手指伸入对方的后穴,寻思这定然是产道了,果然,那里已经开了三指宽,羊水的淌出也使内壁较之常人更为柔软湿润。
刘大夫吁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际的汗水,无意中却瞥见身侧的谢三正用一种冷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心几乎要蹦出胸膛。
"先生可有把握么?"
"产门已开,孩子马上就要生了。"刘大夫僵直着身体,背对谢三道,"准备一盆热水,一把剪刀,到时,还要请你压住这位夫......呃......公子。"

"呃......啊--"凄厉的惨叫声在斗室中显得格外刺耳,床上的人狠命地躬起身子,无神的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的双手被白绫缚于床头,手腕处早已经淤紫,双腿则被人曲起向外拉开,私处大敞,身下的床单早已经湿透,一丝丝诡异的鲜红蜿蜒而出。
谢三紧紧扣住掌中冰凉的手指,面色铁青:"你这是要活活痛死他么?"
"公......公子体制特异,且是头胎,这生产自与通常妇人不同......"那刘大夫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心中暗暗叫苦:这生产之痛,天下大抵相同,怎是他害的?要害也是那孩子的父亲害的。
他的手心此刻俱是冷汗,微颤着覆上那高高隆起的肚腹,小心翼翼地道:"产道虽然已开,只是公子的产道异于妇人,过于狭小,而胎儿体积又大,是故难以下产。"
谢三皱眉:"那如何是好?"
"不如......"刘大夫寻思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剖腹......或许......"
"混帐!"谢三当下怒容满面,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你是想害死他么!剖腹?亏你想的出来!"
"......是......是......只是......"那大夫吓得没了方寸,"......剖腹未尝......不是一种办法......起码,可以保住腹中的胎儿......"
谢三冷笑道:"先生莫非忘了在下方才所言么?孩子要平安,大的更不准有事。"他慢悠悠地说道,特意加重了那个"更"字,一双眼眸中尽是残酷的冷绝,面容上亦有了狰狞之色,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道,"他若是有了半点闪失,我定然将先生碎尸万段。"说罢,弯刀出鞘,刃尖闪着幽蓝的寒光。
刘大夫登时面如死灰,几乎摊倒在地。床上那男子早就几度昏厥,此刻呻吟声低低缓缓,神智已然模糊不清。谢三搂住那人,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中,眼中闪现着隐约的痛惜。
"......清清......"那人沙哑的嗓子略带着哭腔,"......清清......哥哥错了......清清......原谅哥哥......"
谢三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低低道:"......清清她怎会恨你?"
怀中的人迷蒙的双目愣愣地看着谢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和厌恶,只有无助的柔弱,乌黑的头发已被汗水湿透,贴覆在分外憔悴的脸上:"......你是......"猛然地,他沉重的身体一阵抽搐,本能地蜷缩起来,"呃......啊......痛......好痛......呜......"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双手反握住谢三的手,用力地几乎要将那十指捏碎,双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衬着苍白如纸的脸,仿佛一条脱了水濒死挣扎的鱼。
谢三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欲待解开缚在他手腕处的白绫,那刘大夫在一旁忙道:"不可。只怕他痛极了会伤及胎儿。"
谢三停了动作,紧紧搂住那人的腰腹,吻着那满是鲜血的双唇,喃喃道:"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我陪着你啊......"
刘大夫哪见过这等场景,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一抬头却正对上谢三杀气腾腾的眼神。他一个激灵,斟酌了些许,方道:"公子虽是阴阳同体,然子宫产通向幽门,故而产道不及平常女子的一半,若强行生产只怕会......导致血崩......那时恐怕......"
谢三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那依先生的意思只能剖腹?"
"不。我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他看了谢三一眼,见对方脸上没有方才的戾色,方缓缓说道,"公子毕竟是男子,阳气胜于阴气,正与生产之道相悖。若能泻尽其精,亏其阳气,公子的幽门自然会因阴气充盈而大开。如此,胎儿也不会因为卡在产道中而无法下来了。"
谢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医生:"那,如何泻精?"
刘大夫有些尴尬地迟疑道:"最简单的办法,自然......自然是......用些烈性的男女合欢之药。"
谢三眉头一紧:"你休要糊弄我!他虽然体貌似于男子,却如何能够出精?再则,他现在如此虚弱,又怎能够承受那样的虎狼之药?"谢三言毕,眼神一暗,脸上的寒意已然逼人。
刘大夫慌忙拜倒在地,不住叩首:"在下所言绝无半点臆测,公子并非无精,只是精水逆流,又与月事相混,故不易察觉。何况,在下此刻的性命在官人手中,哪里敢欺瞒官人?眼下除了剖腹,只有是用这个法子,否则便是眼睁睁看着这位公子挣扎而死,连带着腹中的胎儿也难以活命啊!"
谢三道:"然则,荒山野岭,你叫我到何处去找......春药?"
刘大夫缓了口气:"这个官人尽管放心。金枝兰香就有催情之效,如果碾碎服下,其功效便是平常的五倍,到时我再给公子服一剂催生的汤药,怀孕之人本来就容易动情,只要官人......"他顿了顿,"只要官人再能够配合一番,自然可以引公子泻精。"
谢三会意,不禁稍稍有些窘意,语气却依旧森然:"好。我就信你一回。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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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缭绕着浓烈的金兰枝焚香,床上的人早已痛至昏迷,然而下身粘稠的透明液体却还在不断地渗出。谢三搂住他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一下一下揉捏着对方淤紫的手腕。
"药已经碾好,和着催生汤一起服下便可。"刘大夫将药碗递给谢三,"待会......呃......可能药性会强烈些,那时,请官人一定......狠心点......"
谢三小心地扶着对方的肩,将药慢慢灌了下去,随之转过头望着那大夫。
"呃......在下的意思是,官人等下只管往下推公子的肚子,不管公子怎样喊疼,也不能停,若是错过了时辰,待羊水流干,恐怕母子都会有危险。"
谢三颔首不语,只是神情专注地看着怀中乌发散乱的人,目光深幽,捉摸不定。渐渐地,昏迷中的人开始无意识地呻吟,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渗出了密密匝匝的汗水。
"开......产道又开了些!"大夫的声音中有些激动。随之,那待产之人的呻吟亦愈来愈密集,只是这呻吟之声不再只是痛苦,期间加杂着娇媚的喘息,好似那销魂蚀骨的符咒一般,半裸的身躯开始难耐地扭动,苍白的肤色渐渐被染成了玫瑰般妖异的媚色。
"官人,压住他的上身!"
谢三俯下身,却看见身下的人正睁着一双斑鹿般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恐惧、羞愤和苦楚,却在不能引起他的半分满足。不知从何时起,折磨冷云峰所带来的快乐已然变了味,隐隐成了一种酸楚,甚至,再看到冷云峰痛苦的模样,只会让他感受到难以言明的......
不忍?
我这是在痛惜他?
谢三的身子僵硬着,看着冷云峰布满诡异绯红的身体痛苦地扭动,心中却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如果......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
......我......
谢三感到自己的右手一阵刺痛,低下头,却见冷云峰抓紧了自己的手掌,长而尖利的指甲嵌入自己伤痕交错的手掌间,丝丝鲜红的血顺着两人的指间淌了下来。
"......呃......啊......"他似乎在强忍着体内奔涌翻腾的痛苦,"......你......给......我......吃了......甚么......呃......"
"催生的药。"谢三淡然道,"你再忍忍。"
然而,仿佛再也受不住了,冷云峰身体扭动的幅度愈来愈大,全身都镀上了淫靡的粉色,他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事到......如今......你......还要......羞辱我......到甚么......地步......"
谢三道:"我只想你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好......好......"冷云峰几乎被欲火折磨到狂癫,"啊--晤......"难以压抑的呻吟时而凄厉,时而娇媚,扭曲的眉峰和开始强烈收缩的腹部无不昭示着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他咬紧牙关,血腥的味道弥漫着,即便是那置身事外的刘姓大夫也有些胆战心惊,不忍再看下去。
"喊出来。"谢三照着那大夫的意思一下一下推压着冷云峰高耸的腹部,"不要忍。"
冷云峰却是冷冷看着谢三的动作,仿佛此刻遭受着非人折磨的是另一具肉体,那种侵骨寒冷的目光几乎成了谢三日后整夜的梦魇:"......谢爷......大恩......大......德......冷某......没齿......不忘......"


谁都不知道现在是甚么时辰,只有头顶石壁缝隙间透进的微末阳光告诉室内之人,此刻,早已是天光大亮。
时间,在石室中仿佛已然停止了流动,被汗水、血水、挣扎和呻吟所弥漫的空间让人有种死亡般迫近的窒息。恐惧,亦在谢三的心中愈来愈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冷云峰在血海中翻滚挣扎,脑海中却是一片混顿,一丝一丝的悔恨莫名地滋长,一时之间,他竟然产生了一股同生共死的冲动,如此不可理喻的想法即便是当日闻讯清清之死时也从未有过。
他的脑中只是不断重复着一个念头: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以及他腹中的孩儿,都命悬一线,而那个孩儿身上,亦有他的一半骨血......
他的骨血......
他谢三的骨血......
他自小无父无母,漂泊无依,幼时受尽冷眼只为一口饱饭,而后在冷月山庄的刻苦练功却仅仅是了为博冷云清的回眸一笑。
冷云清于他谢三而言,不仅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的爱恋,更意味着另一个世界的救赎--另一个与他所熟知的截然不同的世界--高贵、优雅、祥和,而不再是饥饿、寒冷、杀戮和掠夺......
他是在市井中最肮脏的角落里苦苦挣扎而存活下来的孤儿,在他踏入冷月山庄、在他遇到冷云清之前,他所了解的生活便只有恃强凌弱和偷盗斗殴,那时,年少的他几乎不知道这世界上竟还有人不赌钱、不狎妓、不抢劫、不剁别人的手指、不调戏别人的妻女......原来杀人的剑还可以舞出那样优美的剑花,原来读书写字也可以成为一种乐趣,原来兄弟姐妹之间也可以不吵不闹,也可以和和睦睦,也可以吟诗作画、互相酬唱。
于是,他开始发奋努力,他改掉所有的恶习,他习字练武,他逼迫自己像冷云清那样生活,他要从灵魂上融入到冷云清的世界。
不错!冷云清是他努力攀登的一座山峰,寄托着他少年时所有的向往和期待,他曾以为他的勤奋可以给他带来梦寐以求的一切,他梦想的幸福的家园便是和冷云清在月下琴箫合奏,过着像贵族一样高雅恬静的生活。
然而,冷云峰的蔑视和敌意却成了他的恶梦,亦更激起了他的昂扬斗志。那种高傲轻蔑的眼神,那种嘲讽挖苦的语气,竟比他幼年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更让他感到耻辱和不堪。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谢三,可是冷云峰......为什么你也......
不......他可以做到的......
他可以靠近冷云清,他可以仰望着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世界,然后,冷云峰......
谢三突然浑身一颤,他几乎被自己的念头所惊呆。
冷云峰......
原来......
谢三的脑海开始变得芜杂而混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终于,耳畔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戛然而止,陡然间,一声微弱的有如猫叫的呜咽自冷云峰的腿间传来,谢三心中先是一沉,而后一阵狂喜,几乎不能自己。
那刘大夫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生......生了......"他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一切性命的威胁在瞬间消散,口中不住地重复道:"......他......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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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夫将初生婴儿的脐带剪断,随即用热水洗净血污,婴儿紧闭着眼睛,一张皱皱的小脸涨得通红,嘴里发出纤柔的哭声,谢三看得有点心疼,语气依然平静:"这么小的孩子洗甚么澡,万一......咳,擦擦身子便是,来,拿来我抱。"
"官人差矣,新生儿都是要过水的。"那大夫笑着给婴儿裹上厚厚的襁褓,"恭喜,可是个男娃子呢。"他将孩子递给谢三,"切记,十日之内不可见风。"
谢三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恨不能去亲亲那孩子细嫩的面颊,终于还是忍住了,淡淡道:"他怎么老是哭呢?"
"初生的婴儿哪有不哭的道理?"刘大夫不禁失笑,转念一想,又道,"公子力竭,所以昏睡过去了。他身上的血业已止住,应该无大恙,修养一月便可下地。不过,一月内不可碰水,也不可吹风,他难产体虚,更须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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