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莫负前缘————丝齐
丝齐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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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城中心,离南城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就算是出其不意冲了出去,那么长的一段路又怎么摆脱追兵?"刘大人依旧有疑虑。
"这个确实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想过了,出府衙后选择往南的大道,绕过不远的一个路口再往前,就有一条不算太宽的路,我们就选择走那条路,笔直且长,中间没有其他方向的通道。事先让士兵多准备些衣服纸张等可以引火的东西,然后当道放火挡住追兵,尽快逃离。这样若还是不能坚持跑到城南,怕是只有再派几个武功好的拦截一下了。"
"这,太危险了!"
"确实危险,但是也是势在必行。"

府衙的官吏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刘大人一直思考到天快放亮,最终在白玉堂的劝说下同意了这套冒险的方案。于是决定大家回房好好休息,吃好饭,由府衙的差官头目和随同护卫前来的军士头领带着白玉堂和无痕去点齐兵士,安排部署,准备相应的兵器,引火物品,干粮和水。定好午后趁围府的驻军吃饭时间,打开正门突围。


第十章

正午的光线金灿灿的,已是初冬时节,难得见到如此高照的暖阳,穿上较为厚重的冬装,竟觉得有些燥热。不知是天气本就热,还是紧张的气氛使人内热。
白玉堂凭靠在府衙前院的长廊上,双手向后撑住围栏,抬起头望着天空飘过的片片白云,有些发呆。不知不觉中无痕已走到近前。
"想什么呢?"
听到问话,白玉堂才注意到身边有人,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反问道:"都交代好了?"
"嗯,我都跟那些兵士和差役详细说了安排,武器和随身带的东西也都一一部署了。这些人无论从实战经验和武功底子上看,都不是很好,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尽力安排,以巧补拙吧。"
"哦,很好。"白玉堂应了一声。
"其实你也很担心对吧?你也不相信我们会成功,但是你还是力主同意我的计划,因为相信我?"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一笑,没有回答。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我知道。"白玉堂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我只是,希望能再见到展昭。"
"看来你都想的很清楚了?"无痕说。
"如果放火不能阻拦追兵很久,那么留下来垫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因为出城的山路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而其他人的武功自然是不行。"白玉堂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汉白玉雕成的老鼠形状的玉佩,递给无痕,"这块玉佩是几年前在京城的时候我请人雕的,将一块完整的玉分别雕成了大小相同的两块,我自己留下一只老鼠,还有一只猫的送给了展昭。闯冲霄楼的那天我以为必死无疑,就把这块玉佩连同书信一起留下了,谁知后来展昭竟一直带在身边,这次相见后又亲手把它系在了我的腰带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再见到他,帮我把这个带给他。还有,告诉他你的故事和你的梦,然后让他帮你去找那个等你的人。"
无痕看着他嘻嘻一笑:"怎么?还是不相信我?我可信得过自己,记住,我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还有,你答应我的事,你自己去做。"然后表情很郑重地拉过白玉堂的手,把玉佩放在他手心里,重重一捏,说道,"走啦!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那些大人们准备的怎么样了。"然后转身往府衙前厅而去。
白玉堂望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看手里的玉佩,紧紧握住,突然觉得心里无比地踏实,抬头笑了笑,重新把玉佩系好,昂首阔步走出长廊。

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身上背着简易的包裹,手里拿着砍刀等武器,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一样可以用凝重来形容,手臂因为紧张的用力而微微有些颤抖。大家屏住呼吸,隔着仅仅一道朱红油漆的大门,听着门外的西夏士兵杂乱的喧哗声。心跳几乎要停滞的时刻,呼吸变得沉重,门外杯盘碗筷的碰撞声和嘻笑声显得格外真切刺耳。一阵大风起,卷起西北特有的漫天黄沙,吹皱了每一个僵硬的表情。
无痕对一直扭头望着他手握门闩的两个兵士点点头,一声沉厚的摩擦声过后,府衙的两扇大门迅速向两侧打开,紧接着数百人前后簇拥着鱼贯而出。围坐在地上吃喝正酣的西夏士兵被瞬间巨大的动静惊的一愣,一时未来得及反应,脚步践踩的踢踏声,彼此相呼的喊叫声,刀斧砍跺的噗噗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声,配合着呼啸的北风,兵器乒乓的碰撞,鲜红的血花四溅,身体一个个倒下,人群成团涌动,像是决堤的洪水,在倒地的众多死尸上踏出一个缺口,往西南方向而走,随后是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刘大人及府衙的几个文官,被众多兵士架携着,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不记得自己的腿有跑动,身子便已经到了大道上。穿过十字路口,拐进一条往东南方向延伸的略窄的大道,沿着笔直的道路往前继续奔跑。背后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逐渐迫近,西夏军士的喊杀声在耳畔响起,听声音感觉有几百人吧,刚才虽是一时意想不到慌了手脚,此刻集结起来急追的速度倒是很快。
府衙的宋兵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棉纱堆积起来引燃,堵塞住了不算宽阔的通道。或许是天意,初冬季节常见的西北风在此时不知是不是受了烟火热气的影响,竟转而变向,一时间由东南向西北吹卷,连带点着了路边店面民房门口堆积的杂物,助长了火势顺着道路反方向蔓延,生生把追赶的西夏士兵死死拦住,风烟迷目,短时间内扑救不得。

众人不知疲倦地狂奔,往南城方向一直跑去,顾不得回头望身后的情形。约摸能看到南面的山影了,才留意到后面的追喊声早已不见,却依旧不敢收住脚步,咬牙顶住一口气力,一直跑到日头偏西,来到了山脚下。不知该说是归功于天意还是人心,这次的行动比想象中要顺畅许多。
无痕带路沿着蜿蜒分岔的小路绕行上山,夜幕笼罩的时候在半山腰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宿营。此时提着的心气松了下来,大家才发现早已跑的过力,躺倒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力气了,只剩下大口的喘气,四肢酸累的已经麻木。白玉堂大致清点了一下,成功逃出来的约有一百多人,这已经算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迹了。
刘大人靠在一棵大树旁喘息了半天,从侍卫手里接过水袋灌了几口,只觉得头脑发胀,下午的经历像是一场梦。
"真是不可思议,居然真跑出来了。"他嘟囔了一句,对着坐在旁边的白玉堂和无痕说,"在这山上休息安全吗?西夏万一派人搜山怎么办?"
"这点可以放心。"无痕说道,"这山上的岔路纷繁复杂,左拐右绕,要反复几次折转方向,由南向北再绕向南,方能找到正确的路线走出去。西夏人初来乍到,不识山路,定然不敢轻易上山,即便是真上山来追,我们也可以轻易绕路甩下。"
"今天晚上就轮流派人值夜,大家休息一下,天亮了好辨路再走。这条出城的路千回百转,走起来很费时,所幸我们出府的时候有吩咐兵士们各自携带些干粮和水,应该能坚持,先休息缓解疲乏吧。"白玉堂说。
"也好,就多多拜托你们了。"刘大人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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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出发,由于昨日过于疲累,加上道路难行分岔甚多,人多的情况下速度不敢太快,到了傍晚天黑的时候仍未走到山下,只得再度停下过夜。
刘大人把无痕叫到身边询问;"今天走的这路左弯右绕的,不几步就是一个岔道,着实复杂难行,不知要再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山?"
"这条路是连通陕甘两地交界的群山的,从延州城南往城北方向绕行,再转而南向,穿越数座连绵的山峰,可避开诸多围城工事和城墙,到达别座城池。我选了一条往西南向绕行的路线,现在已走了大半,明晨出发,天黑前可下山到达甘肃境内,大人可以在就近的城镇休息,次日赶赴庆州以作休整,应该离的不远。"无痕说道。
"此次脱险全靠你相助,本官十分感激。看你为人心思缜密,头脑精明,做事沉稳,分析起军事来头头是道,是个难得的人才。"刘大人由衷地称赞道。
"大人过奖了,小民不过是在此地久居了,战事经历的多,对地理熟悉一些罢了。"
"大人您不知道,其实他以前是从军的,他,"白玉堂话说到一半,感觉无痕在旁边暗暗掐了他一把,不知是何意,就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哦?"刘大人听他说了个开头,有意继续询问。
铁匠自己接过话茬说:"是这样,我以前在军营效力过几年,后来战场上受了重伤,就退出行伍了。"
白玉堂不知他为何如此解释隐瞒,却也不予点破。刘大人接着问:"以你的才干,当初在军营中所任何职?绝不会只是个普通士兵吧。"
无痕一笑,回答说:"大人太抬举我了,当时只是个小兵,若说职务,十几个人编成一队,我算是个小头目,领队的。"
"可惜啊可惜!"刘大人叹气说,"军营中竟埋没了这般人才,想是主将不察之过。以本官看,就凭你此番的机智与见解,做个都指挥使都不为过。"
"大人说笑了。"铁匠只是含糊应和,对于刘大人极力相邀保举自己做官一时,终没有正面答复。

"其实我上次就想问,这曲曲弯弯的山路委实难记,你是如何识得的?你在城中开店铺,也不是常走山道的人。"白玉堂把铁匠拉到一旁问。
"这山路说来有些渊源。"无痕回答,"三国时期魏蜀两国多年交战,蜀相诸葛孔明数次率大军伐魏,陕甘诸多城池多年来屡遭战祸,百姓受难。附近地区多有群山环绕,层峦起伏相接,绵延数百里,有聪明的百姓就依山开路,在诸多岔道中暗藏连通各城之路径,以防备战事起时可以逃往别处避难。不过后来日久年深,即便这城中百姓记得路的人也不多了。"
"那你一个外来的又如何得知?"白玉堂更为好奇。
"呵呵。"铁匠笑了笑,"说来也是偶然,我伤刚好那会,救我的那对老夫妇到处想办法帮我打听身世,城里找不到熟识的人,就出城到周边地方去问,可那时宋夏交战频繁,说封城就封城,外出十分不便,我们就想着上山寻路,看能不能绕过四周城墙走出去。慢慢我就发现,这些山路虽然弯曲复杂岔路甚多,但仔细看却是按照奇门遁甲的方式排列的,能按照八卦拆解之法找到各个出口。"
"没想到你还懂周易五行。"白玉堂自幼便喜好研究机关埋伏,对此自然有些兴趣,更觉面前这个铁匠来历不凡。

次日又是清早起程,赶了一天的山路,傍晚时分果然沿着无痕所带的路下了山,顺着平地大道走了不久,就可见零星的村落市镇了。饱餐投宿之后,第二日,当沿着官道走到上书"庆州"两个赤红大字的城楼下的时候,众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几日前还困在延州府衙内担惊受怕不知何时灭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区区几百人,竟这般如梦似幻的闯到了此地,真令人难以置信。
白玉堂向守城的士兵表明了身份,不多时,庆州知府及兵马都指挥使亲自接了出来,来迎钦差大人。刘大人及延州众官吏连日赶路已然狼狈不堪,官服破损不整,鞋帽损坏,风尘仆仆,面色灰黄,被接入府衙安顿歇息。

白玉堂一到府衙便询问展昭下落,知府言道:"展护卫三日前傍晚来到此地,具言延州之事,我与都指挥使大人商议后,都觉得和谈失败战事恐难免,庆州乃边防重地,每每是西夏首攻的目标,此处应当加紧驻防兵马不宜外调,建议前往长安求援,一来搬兵解延州之围,二来可以通报陕甘兵马总指挥李将军早做准备,分配人马往各要塞驻扎御敌。展护卫听后也甚是赞同此意,当即就要起身赶赴长安,我百般挽留才勉强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天明就上路了,此时想必已经到了长安。诸位大人若能在此多做停留,我可派人前往长安送信,待展护卫归来相见。"
白玉堂听罢叹了口气,只道是又错过了。暗暗佩服一切皆被无痕料中,分毫不差。

在府衙住下后,刘大人对无痕视若恩人礼遇有加,送来上好的衣服鞋帽,又派人准备热水浴桶让他沐浴更衣,更吩咐下人为其打理束发剃须。白玉堂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无痕房中闲坐,看到他梳洗已毕,却穿着里衣在床上坐着,不肯换上刘大人送来的华贵衣装。
"怎么?之前在山里待了两天,衣服已经又破又脏了,有新衣服干嘛不穿?"白玉堂问。
"我不愿穿这些锦衣华服,繁杂啰嗦的一大堆装饰,行动都不方便,我一个靠手工做活吃饭的,打扮那么光鲜做什么?"无痕回答。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穿着里衣出门去吧?还是你让刘大人现出去给你找工匠该穿的衣服?府衙里的大人们可不就是这些锦衣华服嘛,再说了,现在人家拿你当恩人,给你吃好穿好也是有报恩的想法,你要是还穿的破破烂烂披头散发的,人家心里能舒服吗?况且你打扮的光鲜漂亮点有什么不好,我看你长的也不丑,干嘛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白玉堂劝说着,拿过放在旁边的衣服就要给他套上。
铁匠接过来,说道:"我自己来吧。就听你的,穿就穿。"
白玉堂看着他麻利地展开湛蓝色的绣花锦袍,披在身上,系扣,扎腰带,整理领口袖口,扶正衣服上的装饰和飘带。看罢多时,说道:"我敢打赌,你以前一定是个有钱人!"
"何以见得?"
"看你穿衣服的动作,很熟练很自然,要是第一次穿这种富贵人家的衣服不可能自己打理的这么好,这可不是靠聪明或者想象,而是习惯。"白玉堂说,"我一直有种预感,有一天,你会让我们大吃一惊。"
"哦?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让你吃惊了呢,哈哈。"铁匠笑道。
"的确,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了不起的神人,一直带给我们惊喜。但是,我相信,你身上的惊喜,还不只如此。"白玉堂自信十足的说。

看到无痕把衣服穿着整齐,亮蓝色的底布配上淡雅的花样图案,领口袖口处用白色丝线绣成云朵状的花边,素雅高贵,又不失张扬。衣服十分合体,而他穿上后也十分气质有型,丝毫不像穷苦的贫民乍一穿好衣服时束手束脚的猥琐样子,而是动作大方得体,站坐自然。白玉堂心里十分高兴,只是看着他随手扎系的头发有些不满,说道:"过来坐下,配上这样的衣服,头发就不能再用布带胡乱一绑,要梳的光亮才行。"然后不由分说,按他坐在椅子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梳子帮他把头发挽的高高,一根都不落下,整齐地用发簪别在头顶,又拿起刘大人送来的镶嵌着宝石的束发冠,仔细为他戴上。端详了半天说道:"不错,果然是人要衣装,我都没想到你原来长的这般英武俊朗,一表人才。"
无痕朗声大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靠脸蛋衣着吃饭,长相如何重要吗?"
"别夸你两句就找不着北!"白五爷脸色一沉,眉毛立了起来。
铁匠见状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此时有差役进来禀报,说是刘大人在前厅有请。两人就停止了笑闹,来到前厅。

刘大人在当中端坐,两侧是延州庆州两地知府与庆州兵马都指挥使,众人见无痕穿戴梳洗整齐后像是换了个人一番,仪态稳重,举止得当,自然带出一种威严庄重,动静之间颇有大将风范,心里都不住称赞。
刘大人再次为延州脱险道谢,言语中无不流露出惜才之意,再三言明欲保举无痕从军为将,在此国难少良才之时报效朝廷。都指挥使大人也对他的才干睿智十分赏识,意欲收于麾下。而铁匠却显然坚持自己一贯的想法,不愿踏入仕途,对官府之人没有多少好感,反复推说没有庙堂之志,只求安乐度此一生,予以婉拒。白玉堂在早前同他的攀谈中知晓他对官家和朝廷自来带有一种抵触情绪,因此对如今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意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经过商议,刘大人决定在此休息两天,然后起程赶往长安,由那里抽调人马护送返京。知府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先行赶往长安报信,告知展昭留在那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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