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吗?"白玉堂依然笑着说,"我相信你的本事,就凭你可以轻松地骗过那些西夏军兵救下我和展昭,就凭当年延州一战,十万兵马全军覆没独活你一人,我就相信你有这扭转乾坤的本事。"
"喂喂,白少爷,我是帮了你和展昭,但那和闯府衙救人完全不一样,当时没有人知道你们在我屋里,那些军兵找人是漫无目的的,我只不过利用了一般人以为‘做贼心虚'的思考方式,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弄出坦然的动静来越安全。可这次,府衙是被重兵包围,我又不会隐身术,你让我怎么救人出来?再说十三年前的三川口战役,我侥幸活了下来也完全是靠运气,一来我身体底子好,伤的很重也没咽气;二来我是掉到了不深的河里,没被淹死,而且流动的活水比较干净,冲洗着伤口没有感染和腐烂;第三是我遇到了好心人相救。所以这顶多算是天不绝人吧,并不是我有什么过人之处。"无痕说道。
"就算是天意,我也相信上天这样安排自有道理。"白玉堂说。
"这么说你是赖定我了?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反正不能袖手旁观!我想,先闯进府衙看看情况再说。"
"你可知道进去后若想出来,比登天还难。"
"我知道,但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猫儿,嗯,和展昭死在一起。"
"猫儿?你叫他猫儿?哈哈,有趣,真有趣。"铁匠放声大笑,"那,他是不是该叫你,耗子?哈哈!"
"你!"白玉堂冷冷地丢过去一个白眼,却意外地没有发作,而是低下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也许,我不该扯上你吧。我们非亲非故,你已经帮过我不止一次,这生死难料的事,我不惧一死,却没有理由拽上你,你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哈哈。"看到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铁匠又是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傻瓜,你想这些干什么?不是你拽上我,而是我自己想帮你们的,不然,谁又能强迫的了我?"说着一挑眉,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交上你这么麻烦的朋友。大概是我当年摔坏了脑子,不光失忆了,也摔傻了吧,你说呢?哈哈。"
"你!!!"白玉堂看不惯对方一副嘻哈调笑的样子,这么紧急的时候还没个正经,狠狠瞪了一眼不再说话。
"说起这府衙,要进去很容易。"无痕看看白玉堂,收敛了调笑的神色道。
"容易?"白玉堂把眼睛瞪的大大的,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被重兵包围吗?"
"呵呵。重兵包围是不错,但那也不代表进不去呀?"铁匠又是一副嘻笑的样子。
"你,你正经点行不行?"白五爷把眼一瞪。
"好啦好啦,你听我说。你想想,如今府衙那情况,除了里面的人惦记着往外跑之外,有谁会想到你这个被四处捉拿好不容易逃脱的人会自己再回去?又有哪个傻瓜会像我一样心甘情愿陪着你往那个进去就出不来缺吃少粮的地方闯?"
"这。。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这禁止出入不是也分出和入两种情况吗?他们不让外面的人进去,无非是想拦住那些平时给府衙送粮食送菜的人,想逼得里面缺水断粮,不得不把凶手交出来。也许,他们在全城搜了几日找不到你,见展昭回去了,以为他把你带回府衙藏起来了。"
"嗯,说的有理。"白玉堂点点头。
"所以他们防范的重点还是看住里面的人别逃出来。那些供给府衙伙房粮菜的,多是这城里的店铺,有哪个店主或伙计会真不要命地想着半夜偷偷往里送?无非是平时吩咐的差事,送不进去他们也不会真玩命,反正就算日后危机解除了,也没人怪得了他们,府衙被围着呢,谁都不让进啊。这些生意人最会为自己打算,都懂得明哲保身呢。那些围府的军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到了晚上,视线本来就不好,他们定然是只会换班盯紧了里面别逃出人,不会怎么严格提防外面是不是有人想进去。所以我们若是选在半夜,动作轻一点,出其不意施展轻功进去,应该不会太难。这两天西夏人都盯在府衙那,城里巡察的人少了,咱们晚上进城也方便点。"
"你果然是神人!我没有看错。"白玉堂重重拍了一下铁匠的肩膀,惊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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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两个人顺利来到府衙所在的大街,跳上周边民房的房顶施展轻功行进。远远看到府衙里面灯光还亮着,外围黑压压的有不少人围着,点着零星的火堆。走进了看,果然像无痕预料到的一样,守卫的军兵人数众多,但是或站或坐,围成几层,无一例外的面朝向府衙的方向,只有少数几个站岗的脸朝着外面。
两人看准时机,来到府衙侧墙近前的位置,迅速腾空跃起,从西夏兵士们头上掠过,跳上府衙围墙。整个事情发生就在转瞬之间,站岗的两个兵士看到后刚叫喊了一声准备上前拦截,人已跃上了高高的围墙,等所有西夏兵士反映过来,两人已经跳进院中。就这样,没经过任何交手,顺利进府。
府衙里站班的下人发现有人从墙上跳进来,赶过来看个究竟,却碰巧认识白玉堂,确切地说,是曾经在店铺里见过潇湘公子冷倾颜,急忙连夜通报知府及钦差刘大人。
"我已经听展护卫说了,白护卫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刘大人对于白玉堂来说,也算是熟人了,以前朝堂上没少碰面。
"我在冲霄楼身负重伤,后来被人救治,流落到此地,如今正要回京城向皇上复命。"白玉堂见展昭并不在前厅,不知他是如何替自己解释这三年来的情况的,于是不敢多做叙述,只草草带过。
而刘大人显然此时也对白玉堂以往的经历没有十足的兴趣,询问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府衙被围的事实已经足够使他烦恼。对于白玉堂杀死西夏大将军和刺杀和谈特使一事,他心里非常反感,因为直接给他这次奉皇命来和谈制造了大麻烦,暗想若不是白玉堂,恐怕他早已顺利返京等候皇上嘉奖了。然而即便如此,白玉堂毕竟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的身份,就算有罪,也得等皇上定夺。况且襄阳一案他立了大功,皇上为他的"死"伤心不已,又追加了重重的封赏,如今知道大难未死,也许会念在前功既往不咎,开封府的人一向备受圣上赏识,他不敢轻易得罪。再加上现在的危险境遇,他也希望多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自己,万一西夏人攻进府衙,也好抵挡,故此对白玉堂礼遇有加,丝毫不敢当面怪责其鲁莽蛮干。延州知府及其他官吏见状更是待若上宾,殷勤非常。
瞥见站在旁边许久的无痕,刘大人停顿了一下,问道:"嗯,这位是?"
"哦,他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位朋友,上次我和展昭多亏他相救才得以逃过西夏人的追捕。"白玉堂解释道。
刘大人应了一声,扭头打量了几眼,见此人五官长的倒是俊朗,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只是普通的平民打扮,发髻梳理的也比较蓬乱,面貌和皮肤都不是十分纤细白皙,肤色略深,身体结实,像是常年从事体力劳作的,故此也就没特别的招呼,只是听闻是白玉堂的朋友,点点头,由他站在一边。
无痕站在白玉堂身边不远的地方,听着他们的对话,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刘大人及府衙里其他几位官员。听到白玉堂的介绍,然后感觉刘大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却依旧直直地站着,微微有些低头,目光似是而非地盯着前方的墙壁及桌椅,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上前施礼打招呼。
刘大人有几分不悦,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跟白玉堂引出其他话题,谈到府衙被围的现状。
"我一时冲动,不想竟引出这许多事端,累及大人涉险了。"白玉堂说道。
刘大人只是笑笑,没有明着接话茬,含糊道:"白护卫侠肝义胆令人钦佩,只是这府衙被困,进出不得,着实烦恼,时日长了,难免缺食少穿呀。和谈不成有辱皇命,本官真是愧对圣上重托。"
接下来就是谈论了府里一些情况。白玉堂等了半天不见展昭出来,问道:"不知展护卫何在?"
"哦,我这乍一见白护卫,心中惊喜,竟忘记相告了,展护卫见府衙人丁稀少,惟恐西夏兵围困日久怒而攻入,府兵难挡,昨日已独身突围,往庆州搬兵去了。今日未见西夏有何异常举动,想必是已经顺利闯出城去了。"刘大人说。
"展昭一个人出城?那岂不是太危险了。"白玉堂担忧道。
"西夏把入城的兵力多半投入在围困府衙上了,城门口守卫的人手未必很多,以展昭的武功,出城倒也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默然在一旁站立许久的无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白玉堂转身望向他尚未及开口,就听他继续说:"只是我想这庆州并非是救兵所来之处,大人恐怕是要多等些时日,等待长安的兵马来救了。"
"哦?此话怎讲?"刘大人见他突然开口,心中有些不悦,沉着脸问道。
无痕感觉出对方神色上的愠怒与对自己的不屑,丝毫不以为然,淡淡一笑,开口道:"庆州的位置,距宋夏边境很近,每次两国发生战事,那里都最先被波及,故此兵马一向吃紧。此番议和前两国一直在交战,西夏为了和谈虽已将兵马撤回原先划定的国界线内,然数十万大军必所撤不远,不过是集结在边境附近等待和谈结果罢了。倘若和谈不成,他们要进兵来攻,最先攻占的目标依然会同以往一样,庆州,延州两地首当其冲。如今展昭前往庆州,当地守将知晓和谈如此难以成事,布兵设防筹备御敌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敢出调人马来解延州之围?必是让展昭赶赴长安求助,陕甘地区重兵总驻地在长安,一来那里兵力充裕,离边境较远,即使战事起一时也不会危及,有足够能力来增援救助别处;二来长安乃陕西经略安抚使住地,展昭此去,不只能搬来救兵,还能让陕甘兵马总指挥知晓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事,早做准备分调人马驻守各要地。故此我这样推断。"
"嗯。"刘大人应了一声,想了想,面色和缓了一些。"你分析的倒是不无道理。你是什么人?何以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无痕答道:"在下就是这城里住户,以开店铺打造兵器为生。刚才所言,不过是按照常理来推断而已,大人想必是一时心焦乱了方寸才没有想到。"
刘大人点点头。
"此外,大人还是尽早想办法逃离围困的好。"他接着说,"长安离此地较远,展昭先到庆州再折向那里,带救兵前来,此一来一往怕是要耽搁七八日之久,不知这府衙里粮食还能撑多久?另外,西夏军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府,估计也是想到之前来的目的是和谈,出了事不敢轻易动兵,回国请旨去了。夏国离此地甚近,国主李元昊又生性好战,听闻这里的情况很有可能会放弃和谈再度进犯。倘真如此,怕是长安救兵未到,西夏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那时定然攻进府衙,以大人为人质相要挟,即便作战,大宋也先处不利之地。所以大人最好尽快离开,取道洛川,前往长安。"
"你说的倒是挺好,我们要能跑不早跑了?外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想出也出不去呀!"延州知府按奈不住抢先说道。
"不知这府衙里现有多少兵士?"无痕问道。
"这。。。岂能轻易说与你这小民。"知府回道。
白玉堂闻听站了起来,对刘大人说:"我这个朋友以前也是从军的,颇有些智谋,大人不妨说与他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刘大人此刻已是六神无主,自展昭走后更是觉得不踏实,如今见到白玉堂主动前来,心里自然有所依赖,于是从他所言,说道:"我此次奉命来交付岁币拟订和谈契约,带来两百军士随行,因此前的战争中延州一度被西夏所占,交付了岁币西夏军才刚刚让出此城,故此城内并没有我大宋正规驻军,府衙的差役军士加起来充其量不足百人。"
"也就是说总共至多三百人?"
"不错。"
"西夏入城的一千军士是从常年作战的军队出来的,骁勇善战,而府衙里这些衙役平时也就是捕盗捉贼,办些小案子,战斗力无法相抗衡,人数上更是以一抵对方之三四,实在没有什么胜算。"无痕思量道,"然而,不突围又万万不可。"
"突围?就我们这点人,还有好几个是文官,能出的去吗?"刘大人脸色又是一沉。
"出不去也得一试,不然就只有等着被抓。"无痕表情自然的和他对视着,正神说道。
"你一个无知小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瞎出主意!让我们出去送死,出了事,你负的了责任吗?"有官员质疑道。
"那留在这里等着做阶下囚,辱身辱国,大人您就负的了责任了?"无痕冷笑一声回道。
"大胆!这里岂容你放肆!来人,"该官吏尚未说完,瞥见白玉堂正皱眉运气般望着自己,素来听闻过他的火爆脾气,知道这位年轻大人可得罪不起,所以马上闭嘴不敢再说。
刘大人叹了口气,思虑了半天,看着白玉堂问道:"白护卫有何高见?"
"我不懂分析军事,我只知道我和展昭都是这位朋友救的,没有他出的主意,我今天根本没命站在这里跟各位说话。所以我愿意把这条命压在他身上,听他的闯一次试试。反正让我做俘虏我肯定不干,城破也是一死,不如自己拼拼看!"
"唉,习武之人就是有几分血性,容我再想想。"刘大人说,"我也知道留下来难免受难,但是区区三百人抵抗一千西夏军士,我实在没有胆量一试。"
"人少并不代表就一定不会成功,刚才我和白玉堂来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但是却没动一刀一剑就进来了。"看见众人脸上惊异的表情,无痕接着说,"只要选准了时机和正确的方法,三百人一点也不少。而且要突围就得尽快,因为现在走的话,即使被追上阻截,西夏兵也不敢对钦差大人下杀手。"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杀人?"
"很显然,他们要是敢动手,早就冲进府来了,根本不会在外面干等着。只要同意动武的旨意一天不到,这里的驻军就依然会考虑到和谈有所顾及。但若是拖久了等他们闯进来,那才是真正格杀勿论的时候到了。"
"若大人决意要走,我倒是可以尽力帮忙选择最恰当的时机。"无痕说道。
刘大人点点头,从心里对面前这个平民百姓有了几分欣赏,显然是已经动了突围的心思。
"赶早的话,难道是要连夜走?"白玉堂问。
无痕微微一笑:"若是要你选择突围时间,你会定在何时?"
"半夜。"白玉堂回答。
"那如果要你负责围住一个地方防止里面的人跑出来,你最担心最该注意的是何时?"
"当然是夜里。"
"哈哈,这就是了,你能想到的,难道别人就想不到?"
"那你的意思?"
"我定的时间,是明天正午。"
"什么?哪有大白天带着这么点人往外跑的!真是胡闹!"刘大人拂袖坐下,扭过头不再讲话。
"大人不要生气,听我慢慢解释。"无痕说,"正因为没有人会选择正午,所以才叫出其不意。这个时候防范一定比较松懈,又是午饭时间,我们正好可以利用时机冲出去,让所有兵士避免拿长矛长枪等战场上常用武器,而改用砍杀比较方便的刀剑,几个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在冲出去的同时尽可能快的多杀伤敌人。到时从府衙正门走,越是别人觉得不可能的地方越是要利用,而且打开正门方便我们出去,如果要翻墙或者走侧门要一个人一个人走,危险又费时间。出去以后不要分散,所有人统一往一个地方冲开缺口,向南城方向跑,进山沿山路绕到城外,那条路我带白玉堂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