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dubedu
dubedu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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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低头半天不做声,突然举起酒瓶,狠狠地灌了几口,抬起头,眼睛贼亮贼亮的,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路人甲,我叫甄真,甄宝玉的甄,真正的真。"
我笑了,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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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不犯错误,就什麽都做不成。"所以,"我"只好冒冒险了,总比什麽都不做,束手就擒的好。

11.
The proof of the pudding is in the eating.
甄真说完,又喝了一口酒,说:"他们没有去西藏,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操!我站起来,抬起一脚,踩到他的胸口,咬著牙低声地说道:"怎麽?玩我啊?你他妈的也敢玩我?"
甄真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真不知道!我问了来著!达达说,我反正不用知道,等风声过了,他会联系我的!"
"哦?"我眯著眼睛:"他联系你了吗?"
"没有,他一直没开手机。"
我松开了脚,直起腰,冷冷地对他说:"知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如果知道没说,以後达钧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就内疚一辈子吧。"
那家夥又哭了起来。
懒得理他。
电话响了,我一看,还是赵君。我翻了翻白眼,接了电话。
"明皓,你去找晓旭去了?"
我没吱声。
"明皓,你把吴维卷进来了?要知道,你的动静越大,对你越不利。"
我冷笑一声:"那麽,大哥,我该怎麽做?"
"明皓,现在,周杰派了很多人,晓旭电话上的人他一个一个地去找。不是打电话问问而已,而是由当地的派出所出面,一个一个当面核实。有几个人不在家,所以麻烦一些。明皓,你不要插手了。你是无能为力。事实上,你不插手,晓旭还怪不了许多;如果你介入,被周树他们跟上,从而找到晓旭的话,晓旭......"
"你的意思,我什麽都不能做了?"
那边沈默了一会儿,接下来,赵君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明皓,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晓旭那边......他如果不能为你著想,这样的朋友,不如没有。"
我挂断了电话。朝门外走去。
"等等。"我回过头来,那家夥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不好。"我直接走了出去。酒吧老板在门口拦住了我,问我会不会开车,我点点头,他拉我去了後门,指著一辆吉普,说:"老吴说了,这辆车你先开著。"又拿出一摞钱:"钱你也拿著。这儿还有手机,你就用这个手机跟老吴联系。要钱没问题,可是没法抽人帮你。好像他那边也有人跟著。你打电话什麽的要小心,如今,手机也可以跟踪。"
我看了看钱,差不多有两三万,就对老板说:"谢了。我暂时不会跟他联系。实在有事,我再想办法。"
老板貌似忠厚的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手机上有我的号码,你可以先联系我,我来做个中间人。"
我点点头,又说:"里面那个家夥,嗯,帮我照看一下。我没打过什麽架,不知道打伤他没有。嗯,如果方便,找个地方让他躲一阵子,会有人找他麻烦的。"
老板答应了,我上了车,开了出去。
去哪里找,我茫然不知所措。晓旭的朋友,手机上的电话都查得到,周杰出马,绝不可能让他们漏网。如果晓旭真的在那些人家里,我完全没辙,如果没有,只是到处乱窜,我也没有辙。
不知不觉,车子开出了上海,上了去苏州的高速。到了苏州,天已经全黑了,找了个馆子,吃了点东西,找了小宾馆,住下,给爸妈打了电话,说我在外面找晓旭,要他们别担心;又打电话给小语,甜言蜜语了几句;又打电话给赵君,要他通知周树,我不是畏罪潜逃,是在将功赎罪。赵君吩咐了几句,我嗯嗯啊啊了两声,挂断。躺下,睡著了。
醒来,起身,去了无锡、南京、扬州,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江苏的几个大城市跑了跑,又往北,到了山东,跑了两天,往南,到了安徽。
艰苦的工作要开始了。我看著地图,跑了一整天,来到长丰县一个叫幽瓷的小镇,安顿下来。休息了一晚。
凌晨三点,我悄悄地出了旅馆,开上车,离开小镇,跑了十来公里,进入了一片丘陵地带。
我开了大灯,在山间石子和黄泥铺的小路上龟速行驶。五点多锺,天渐渐地亮了,我停下车,靠著车身抽著烟等著。小山坡上的一栋破旧的房子有了动静,一个老头出来,我靠近他,问了几句,又回来上了车,继续往前开。
约摸七点的时候,我到了另一个小山包前,停下车,到了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前,在坪前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开始啃面包。
面包还没啃完,门开了,出来一个小个子青年,一抬头,正看到我,"哎呀"了一声。
我放下面包,站起身,开门见山地说:"黄伟国,你好,晓旭呢?"
黄伟国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我松了一口气。看著黄伟国还张著嘴巴,我说:"要他出来吧,我很急。"
黄伟国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没多久,晓旭出了门。看到我,他的脸色很难看,又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什麽动静,犹豫地走上前,说:"你怎麽来了?"
我很想给他两下,还是忍住了,只说:"我找得到你,你们家也找得到。跟我回去吧。另外找个地方给达钧躲躲,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吴达钧也出来了,靠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
晓旭回头看看他,对我说:"你不说,没人找得到的。耗子,帮个忙。没有达钧,我活著也没有什麽意思。"
我不耐烦地说:"这话,你跟你爸说去,看说不说得通。我老实告诉你,你伯伯周杰已经通告全国的公安部门,你被吴达钧绑架勒索。你爸找了黑道的人。晓旭,中国之大,并无你们二人的容身之地。你和达钧的同学全部被监控了,找到这里,迟早的事情。我为了摆脱追踪,跑遍了江苏和山东,可是我不是干这行的,到底他们会通过我来找到你,还是别的途径找到,我完全没有把握。"
晓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又指了指黄伟国:"你们两个的交情,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不会完全没有人知道。如果他家有电话,如果他打过电话给你,这里早就被找到了。晓旭,相信我,最好的办法是你回去,去德国,达钧,以後我想法子再送他出去。小语的爸爸已经答应我帮这个忙了。"
晓旭低下头想了想,说:"抱歉,耗子,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争取过什麽,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著想。"
我的火气上升到极点。从小到大,他需要争些什麽?难道不是所有的一切,老天爷已经交到他的手上了吗?我疲惫已极,实在没有力气跟他打架,就调转头对吴达钧说:"达钧,值得吗?也许,连命都会赌掉噢?"
吴达钧摇摇头,笑著说:"明皓哥,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可是我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心。我这样的人,碰到真心对我好的人,什麽代价都愿意付出。"
我指著他,说不出话来。为什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在这儿委曲求全。
黄伟国突然直起腰,往远处看。我也愣住了,掉头看,那边的小路上跑来了几辆车。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晓旭回头拉著达钧就往院子後面跑。我一把拖住他,说:"这边,我开车来的。"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我们连滚带爬地上了车,黄伟国也要上来,被我拦住了:"你别掺乎进来了,这是个大坑。你就说他们来度假的,别的你不知道。"
我开著车,往前冲。
山路又窄,又曲折,好在是辆吉普,底盘高,颠簸著往前走。晓旭搂著达钧坐在後排,通过後视镜,看到晓旭的举动,我连心痛都觉察不出来了。突然想到,如果那个人是我,如果晓旭带著我跑,我还会不会那麽理智?我会不会像吴达钧那样,一切都不顾了?
答案还没有出来,车子却不得不停下。没有路了。
我们三个人下了车,慌不择路地在低矮的灌木丛间穿过,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停下来,互相看了看,又听听动静。似乎不远处有汽车跑过的声音,也许离国道不会太远。我们又开始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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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的滋味,要尝过才知道。""我"抱怨晓旭不懂事,可是,如果晓旭喜欢的是"我",是"我"和晓旭一起私奔,那我还会不会这样理智?
心里,不是不羡慕达钧的。

12.
He who rides a tiger is afraid to dismount.
跑了半个小时左右,下了小山坡,果然是国道。站在路旁拦车,有一辆停了下来,是去芜湖的长途客运。我们上了车,我出了钱,见车上已经坐得满满的,只好在中间的过道上弄了小板凳坐了下来。
那个两人低声嘀咕著,不同我说话。我低著头,靠著膝盖,闭目养神。晓旭是怎麽想的,我实在没有心思去琢磨了。
到了芜湖,先吃了点东西,然後找了个家庭旅馆。我们三个人看上去还是学生模样,说是出来旅游,包给人偷了,只剩下些现金。老板娘想了一会儿,还是让我们住了下来。
到了房间,没等晓旭开口,我就说:"不是我带他们来的。你怎麽想无所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回去,吴达钧不知道会有什麽样的後果。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别这样去害他。"
吴达钧靠在床头,腿晃著,笑眯眯地说:"明皓哥,你别担心了。就算是被害死,我也无怨无悔。"
晓旭坐在吴达钧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慢慢地说:"耗子,对不起你,我知道。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野心,没有多大的欲望,我只想安心地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和达达在一起,舒服,安宁,从来没有过的安宁。耗子,真的,我从来没有这麽安宁过。我家,你知道,老爸,人前人後两张脸,老妈,总觉得老天亏欠了她。我的生活无忧无虑,可是我心中的渴望,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耗子,我们这麽多年的好朋友,你也不理解我吗?"
我焦躁地在房子里转来转去,不去看那两人。没有野心?没有欲望?鬼才相信,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满足的野心和欲望太少罢了。怎麽样,才能让他放弃愚蠢的念头?
在房子里熬了两个多小时,我的嘴皮都磨破了,晓旭还是苦大仇深的脸,吴达钧还是笑眯眯地一口一个"明皓哥",郁闷死我。
我拿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要我们回上海,如果吴维真的肯帮忙,他来出面藏两个人,应该不算太难。我跟晓旭说了,晓旭的脸愈发阴沈,说什麽不肯靠女人。靠,我还愿意了?
逼於无奈,我将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交给他,说:"那你就跑吧,西藏,青海,云南,广西,无人烟的地方,别再让人找到了,所有的线索都别留下。"
晓旭拿著钱,欲哭无泪的样子。吴达钧挑了挑眉头:"明皓哥,我也跟晓旭说了,别找什麽同学,可是晓旭还惦记著见你一面呢。"
我冷笑两声:"这下子见著了。"
晓旭抬起头,看著我,说:"你呢?老头子肯定知道你找到我了,你回去,怎麽办?"
"凉拌!未必,你还想我和你们一起浪迹天涯吗?别说我爸妈,就算是小语,我也不能就这麽丢下她。"
晓旭很凄凉地笑了:"明皓,你还真是有情有义。"
我们三人默不做声地出了旅馆,去了火车站。我去买票,他们两人的,去成都,一个小时就能出发,我的,去上海,还得等等。回去怎麽办,我没有一点儿头绪,不过,我是吴维的准女婿,赵君又声称喜欢我,再怎麽迁怒,也是有限的。
我又买了些日常用品,两个背包,递给那两个人,就去检票了。
在检票处,晓旭还准备说些什麽,我一摆手,眼角飘到有几个人正往这边张望。心里一紧张,推了晓旭一把,低声说:"快走。"晓旭一抬眼,立刻抓住吴达钧往前挤。那张望的几个人快速地往这里跑。糟了,我们几个有点慌,离检票口还有几十个人,进不去了,一咬牙,我们赶紧往外跑。
人多,比较容易逃脱。又跑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离开了大道,绕到个小巷,是条死路。还真是的,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掉头跑,却见路被挡住了,几个流氓一样的人将我们赌在巷口。
领头的一个仔细地看著我们三个人,一指小旭,说:"抓牢了他,有钱的哦。"又一指吴达钧:"这个,往死里打。"一指我:"这个,别打残了。"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有效率的黑社会啊,忙走到前面,点头哈腰地说:"大哥,不如这样,我和那个小子,"我指了指晓旭,"留下,这个人,大哥就饶他一命吧,两边都给钱的。"
"呸!"打头的那个啐我一脸的唾沫,骂道:"你就条死猪,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上!"
那七八个人就拥了上来。没法子,只好打作一团。
打架,我们仨都不是行家,我和晓旭勉强撑得住一点,吴达钧就完全是个菜鸟了。不一会儿,我们就被分开。晓旭全力挣扎,却被两个人拧住了胳膊,动弹不得,我挨了好几下拳头,对付我的那两个人也没讨好,受了我几脚,喘著粗气瞪著我。吴达钧也被捉住了。
打头的那个嘿嘿地笑著,拿著一根粗棍,得意地打量著我和晓旭,挥起棒子,对著吴达钧的头就打过去。
我一脚踹开来抓我的人,往前一仆,抱住了吴达钧。两个捉住他的人没能抗得住我一冲,我和吴达钧都倒在了地上,那一棒落了空。
没等我爬起来,就有人踢到我的背,又有人要拖开我。我也顾不得了,死死地抱住了吴达钧。晓旭在那儿狂喊著我和吴达钧的名字,靠,有个屁用。只是,那些警察,怎麽还没有赶到?这种工作效率,怎麽能够维护公共治安哪!
身上的痛加深了,吴达钧还火上浇油,拼命地把我往外推,我刚准备说话,就觉得头上挨了一下大的,脑袋嗡嗡作响,力气全消失了,被吴达钧推到了一旁。我想过去,没来得及,就见一只大脚踩在了吴达钧的胸口,哢嚓一声,晓旭又是一声惨叫。
吴达钧的脸扭曲著,大口地喘著气,那只脚又踩了下来。我闭上了眼睛。
"不许动,警擦!"天籁一般的声音。我睁开眼,见那几个人四周瞧了瞧,没处去,一窝蜂地往外跑,跟警擦打了起来。
晓旭跑过来,扶起吴达钧,声声地呼唤著。我艰难地拿出手机,拨了赵君的电话,听到那边有声了,就说:"我在芜湖,周树赢了,你要真疼我,救救吴达钧,他受了重伤。"
有个人隐隐踔踔地站在我跟前,蹲了下来,我将手机递给他,说:"你一定要听听这个电话。"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茫茫的夜色中,一个小孩在奔跑。周围黑漆漆的,天阴沈著,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小孩背上背著什麽,在灌木丛中高一脚低一脚地摸索著。天那麽黑,那麽冷,那个小孩咬著嘴唇,哆嗦著,一边还时不时地拍著背著的东西。
我使劲地看著。背上的是一个繈褓,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垂著头,头一下一下地碰著小孩的後脑。小孩哄著,不时地仰头去感受後面的孩子。我对小孩说:"别跑了,别跑了,回家,回家去。"可是我知道,那小孩迷路了。我知道,那小孩在山林里跑了两天整的,我知道,那小孩的脚已经鲜血淋漓,肚子已经饿得连声都没有了。我知道,没多久,那小孩就跑不动了,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我还知道,那个一岁的孩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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